話說那伍天覃一聲令下後,問玉便率人將整個院子裏的丫頭婆子全部列在了院子裏,而後分別領著兩個婆子並另外兩個與這件事毫不相幹的丫鬟入後頭往各個屋子搜查。

問玉剛領著幾人走了,不想這時太太院子裏的跑腿丫頭來了,見淩霄閣裏頭陣仗極大,不知又在排什麽大事,便一時縮在院子門口縮頭縮腦有些不敢進來。

長寅立馬入院稟了一聲,伍天覃見是太太院子的,便挑眉問道:“何事?”

那跑腿丫頭立馬恭恭敬敬道:“稟二爺,太太請您過去。”

此時,鴛鴦從屋子裏搬了一個太師椅和一張小矮桌來,那頭梅見煮了茶,伍天覃剛才坐下,懶洋洋的,不大想動,便懶洋洋問道:“太太這會子叫爺過去所為何事?”

那小丫頭眼珠子一轉,立馬道:“奴婢也不知,不過剛剛元盛祥的裁縫來了,太太念叨著夏日到了,想著該給府中幾位姑娘們多做幾身輕薄涼快些的衣裳,奴婢來時二姑娘,三姑娘都到了,太太早起用膳時還念叨了幾句有兩日未曾見二爺的麵了,約莫是想將二爺請去也給二爺測量下尺寸多做幾身衣裳罷。”

小丫頭伶俐說著。

伍天覃聞言,朝著院子中央烏泱泱的人群上掃了一眼,而後沉吟片刻,方將衣袍一掀,道:“那爺便去給太太請個安。”

說著,偏頭看了梅見,鴛鴦二人一眼,道:“此處你們暫且看著,等爺一會兒回來斷案。”

話一落,那跑腿丫頭立馬引著伍天覃朝外走。

卻說此時的元寶兒將髒亂的碟子送去了廚房,半刻鍾的腳程他慢悠悠的晃成了一刻鍾,去了也悶不吭聲,廚房裏嘲諷打趣道“喲,這不是咱元小爺麽,怎麽,往廚房這等粗使活怎勞您大駕,勞您親自動手呢”,元寶兒難得也不理,將碟子朝著井口旁一扔,便又喪眉耷眼的往回走,就連朱梁跟著在背後一連喊了他幾聲“哎,寶兒,寶兒,哎,怎麽不理人呐,莫不是還在為前頭幾日不小心踢了你幾腳生惱了”,說著便一手一個作揖給他告罪,元寶兒卻連眼睛都沒抬下,依然歪頭斜腦,溫溫吞吞的往外走。

“哎,寶兒怎麽了,他……他怎麽沒精打采,有氣無力的?他不一貫張牙舞爪,生猛著麽,這幾日怎麽了,不會……不會病了罷,還是……還是被前幾日踢壞腦袋呢?”

朱亮抓耳撓腮的說著。

話一落,楊三徒弟楊鬆冷笑一聲道:“沒臉來了唄?前頭被咱們幾個狠揍了一頓,這幾日又被二爺逮著修理了幾日,他元寶兒如今可是成了整個太守府的喪家犬了,人人喊打,偏隻有你一人還上趕著往上湊,不怕被他這個喪門星給染了一身的晦氣?”

朱梁隻訕笑一番道:“到底挨著一個炕上睡了兩年,他如今遭了殃,我怎可趁機踩人一腳?”

說話間見小六來了,朱梁立馬對著小六朝著外頭一指道:“哎,六子,寶兒來了,瞧著神色懨懨的,不知是病了還是如何,喊了人也不搭理——”

朱梁話還沒說完,便見小六將肩上的半袋米往地上一扔,立馬拔腿追了去,屋子裏的小荷花聞言,立馬將手往圍裙上一蹭,往外追了兩步,又折了回去,拿了什麽東西也趕緊攆了上去。

“哎哎——”

朱梁在背後喊了兩聲,也想跟著去,可攆了兩步又覺得沒趣兒似的,停下來。

話說小六,小荷花二人追到半道上終於將人攆上了,可元寶兒卻歪著腦袋斜著雙眼不理人,小六圍著他一連著追問著:“寶兒你怎麽了,瞧著臉色不好,可是病了?”

“這兩日又挨打呢?”

“來,讓我瞅瞅你臉上的傷好些了沒?”

可無論小六怎麽嘮叨,元寶兒都是將雙手插在了袖籠裏,歪著頭,不抬眼,也不作理會,瞧著整個蔫蔫的,沒得一絲精氣神,就跟三魂丟了六魄似的,悶頭往前走著。

小六見了急得不行,也被嚇得不行。

他認識元寶兒兩年,何曾瞧過他這般喪氣模樣,就跟整個人失去了精神骨似的,變成了個軀殼在這裏晃悠了。

如今他在主子手下當差,那裏他鞭長莫及,便是有心幫襯也無處入手,尤其,淩霄閣裏頭的那位可不是個好惹的,而寶兒又是這般張牙舞爪的性子,在得知他去了淩霄閣當差的那一日起他便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總是怕他闖禍惹禍,不過在小六的認知中便是惹禍闖禍,也左不過挨上幾頓打罷了,可如今不過才幾日便見他成了個活死人模樣了,如何不叫他不擔心。

見他說話,打他左耳進右耳出的,壓根沒聽心裏頭去,小六急得無法,隻得將他的胳膊一拉道:“好歹讓小荷花替你將臉上的藥給搽了。”

原來自打元寶兒被揍後,他臉上傷得嚴重,元寶兒又是懶惰懶散的,唯恐他不愛惜自己的臉,白白將那張白淨的臉給糟蹋了,故而那幾日小六都一直領著小荷花二人一道巴巴湊到淩霄閣外探頭探腦,等到寶兒當值時,趕緊悄悄將他喚出來將臉上的藥給搽了。

不想,這幾日卻左右等不到人,今日一見才知,怕又是出了事了。

小六這話一落,才見元寶兒抬眼朝著小荷花臉上看了一眼,那雙葡萄似的大眼睛裏原本水汪汪的,這會兒卻黯淡無光。

嘴上依然沒開口,步子到底停了下來。

小荷花趕緊上前給他搽藥。

此時元寶兒臉上的腫已消散了,淤青也退散了些,瞧著沒以前那般駭然了,不過,嘴角和眼角處還各自有著雞蛋大小的淤痕。

“怕是還得再要抹上半個月的藥膏方才好的徹底。”

“一會兒抹完後,我……我將這藥膏給了你,寶兒哥,你記得每日早晚各抹上一回,便很快能恢複了。”

小荷花一邊咬牙說著,一邊用指腹沾了藥膏輕輕往元寶兒嘴角,和眼尾處蹭著,許是因心中緊張,力道不小心大了幾分,或是不小心蹭到元寶兒眼睛裏頭去了,隻見他眉頭微微蹙起,嘴裏低低“嘶”了一聲。

小荷花嚇了一大跳,趕忙踮起腳尖,湊到元寶兒眼尾處小心翼翼地吹了兩下。

隻是這一湊近,臉貼上便看到一張白淨漂亮的臉驟然懟著臉落入了她的眼睛裏。

這是一張麵白唇紅,眉長目秀,精致漂亮到無可挑剔的臉,小荷花一直曉得寶兒哥生的漂亮好看,也比旁的男人更要英俊秀美許多,然而心裏知道是一回事,如今冷不丁湊近看到了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小荷花往日不敢睜眼將人多瞅,多為匆匆瞅上一眼,她對寶兒哥最大的印象便覺得他儼然如同菩薩座下的小仙童似的,精致又貴氣,這會兒湊近了,便覺得他的皮膚潔白無瑕,白若美玉,在太陽光的照射下白得快要透明反光了似的,湊近了,小荷花甚至能夠瞅見到他臉上,耳前,額前那些毛絨絨的,細細碎碎的胎發,又見他鼻尖小巧卻挺翹,一雙唇飽滿朱紅,直令脂粉都失了色似的。

看著眼前這殷紅的唇,小荷花也不知怎麽地,忽而雙眼發愣,臉色發脹,心髒一下子忽而不受控製般的狂跳了起來,指腹還抵在了元寶兒眼角的傷口上,雙目卻直愣愣的盯著眼前這張臉,整個人已經看呆在了原地似的。

元寶兒被小荷花盯得眉間微蹙,他晃了晃那雙蔫蔫巴巴的眼,而後抬手朝著小荷花眼前晃了晃,正要皺眉發問,不想,話還沒出口,這時,忽而聞得遠處驟然傳來一聲淩厲之聲,遠遠高聲喝斥一聲道:“元寶兒,你在作甚?”

“還不給爺撒開!”

那道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天際傳來,暴跳如雷,冷厲威嚴,冷不丁跨越千山萬水,直接鑽入了元寶兒的耳朵,嚇得元寶兒身子一顫,整個人被嚇了一大跳。

就連踮起腳尖湊到元寶兒跟前給他搽藥的小荷花也被嚇得渾身一哆嗦。

她手一顫,不小心戳到了元寶兒的傷口,瞬間疼得元寶兒半張臉都皺巴了起來。

兩人紛紛一愣,不由下意識地偏頭朝著發聲處看去,便見原本還懶洋洋的歪在軟榻上假寐的活閻王伍天覃這會兒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院子外頭,正杵在了幾十步開外的地方,正陰著臉,一臉麵無表情的遠遠的朝著他們這個方向看著。

伍天覃往日多言笑宴宴,臉上多帶著笑,故而這會臉落了下來,便覺得格外森然瘮人。

“小小年紀,光天化日之下便在老子的院子外頭與人私會,人與拉拉扯扯,私相授受,元寶兒,我看你是活膩了!”

伍天覃隻陰沉著一張臉,一動不動死死盯著遠處拉扯不清的二人,隻覺一股森人怒氣從胸膛裏奔湧而出。

他這話一落,元寶兒嚇了一跳,愣了一下後,立馬與小荷花二人速速分開。

小荷花被這話嚇得臉色煞白,隻哆哆嗦嗦軟跪在了地上。

元寶兒怔了半晌,也正要下跪。

不想這時鴛鴦忽而從院子裏尋了來,瞧見院子外頭這副畫麵,似愣了一下,而後幾步攆上心裏發怵地朝著火冒三丈地伍天覃道:“爺,丫頭婆子屋子都……都搜了,一無所獲,問……問玉姐姐問主子讓不讓將院外地隨從小廝屋子也搜上一搜。”

鴛鴦哆哆嗦嗦說著,話一落,忽而朝著遠處呆愣的元寶兒身上一指道:“院子裏還剩下元寶兒和長寅二人的屋子還沒搜——”

鴛鴦這話一落,便見那伍天覃將扇子一抬,隻陰著臉指著遠處元寶兒一字一句道:“搜,給爺立馬搜,就從那個混賬東西屋子裏搜起!”

話一落,伍天覃隻眯著眼盯著元寶兒地臉一字一句道:“元寶兒,若今兒個從你屋子裏頭搜出了些不幹不淨的東西,爺保管要了你的小命!”

話一落,伍天覃將袖子一摔,冷著一張臉麵無表情地轉身打道回了府,忽而直接折回了淩霄閣。

太太院子裏的那跑腿小丫頭見了大氣不敢喘一下,眼珠子一轉後,立馬顫顫巍巍地回了離開了這等是非之地。

鴛鴦遠遠的掃了那元寶兒一眼,嘴角微微一翹,而後趕緊巴巴攆著伍天覃回了淩霄閣,隻剩下元寶兒,小六,小荷花三人臉色發白,杵在原地不明所以。

最終,常勝歎了口氣,一臉恨鐵不成鋼地衝著元寶兒等人道:“你們三個,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