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雜耍,猜字謎,聽說書,逛街逗悶嬉樂,一條梨花巷從街頭逛到街尾,元寶兒一個攤位不曾錯過,一個鋪子都不曾放過,就連那當鋪,奇奇怪怪的打鐵鋪和香火鋪子都忍不住湊進去冒了冒頭。

無他,被關在太守府關了兩年多,著實給憋悶壞了。

一條街逛完,他身後跟了四個隨從,幾乎每個鋪子都被他洗劫了一遍,四個隨從脖子上掛著,雙手捧著,腋下夾著,所有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所有美味可口的吃食,元寶兒都沒放過,不過一條街逛下來,四個隨從身上便堆砌了四座小山。

大鱉怪這日果然說話算數,但凡他瞧上什麽,都任他選擇,起先元寶兒還有些不信,略帶著試探,小心翼翼,束手束腳,試探著瞧中了些個小打小鬧的小玩意兒,那大鱉怪每每搖著扇子擺手示意:允。

聽到這話後,元寶兒漸漸壯了膽子,野心漸漸膨脹了起來,開始從小打小鬧的小玩意兒,漸漸瞧上了一兩銀子以上的一盒點心,五兩銀子一個的九連環,十兩的一支玉簪,再然後,越來越貴,越來越囂張過分,漸漸便殺紅眼徹底放飛自我了,到最後,每進一個鋪子,他甚至閉著眼睛隨便點,甚至頗為氣派的連瞧也不瞧,連那個大鱉怪的請示都不再請示,直接大搖大擺的朝著掌櫃牛氣哄哄的大手一揮,道:“這個,這個,這個,全都給小爺包起來。”

竟連價格也不瞧,活脫脫一小土豪轉世,紮紮實實的充當了一把大款的滋味。

雖說自幼元寶兒在鄉下長大,但爹娘打小未曾虧待過他,自幼元寶兒並不缺什麽吃的玩的,可一個鎮上便是再有什麽好吃好玩的,也不過頂了天了,手中有幾個銅板,就能能在鎮上充當一日的大款了,可直到這日來了這梨花街,才知幼時的豪氣壓根不值一提,才知什麽才是真正的豪橫。

當有錢人可真好啊!

買買買可真暢快啊!

入太守府兩年多以來,元寶兒還從未有哪一日像今日這般暢快過。

逛累了,伍天覃便領著元寶兒去了梨花街最大的酒樓玉樓春用午膳,伍天覃一共點了十二道玉樓春最貴的菜肴,其中一道烤乳豬據說是用七七四十九天的小乳豬烘烤而成,肉質酥嫩,入口即化,簡直就跟神仙肉似的,尤是吃了兩年崔老頭的親手禦用菜肴,元寶兒依然忍不住驚豔到了。

一頭可愛呆萌脆嬌裏嫩的小乳豬,大半入了元寶兒的肚子。

一頓午膳過後,元寶兒的肚子微微鼓脹了起來,一眼看去,就跟肚子裏塞了個小西瓜似的,元寶兒一連打了十餘個飽嗝。

吃飽喝足後,元寶兒又旁敲側擊的打聽了伍天覃這日的活動安排,得知這日下午他並無安排,元寶兒眼珠子轉了轉,一時飛快拎起桌上的茶壺,殷勤十足的邊給那大鱉怪斟茶,邊暗戳戳的繼續提議道:“方才小的在街角那頭瞧見有投壺的攤位,小的在禮品位置瞧見有個玉扳指,瞧著那玉扳指做工精湛質地上乘,雖說配不上爺的氣質氣派,卻也可堪把玩,爺若無事的話,小的過去玩幾把,給爺贏回來送給爺如何?”

元寶兒興衝衝的提議著。

伍天覃聽他狗腿發言,見他殷勤伺候,一時想起了將他贈給四弟那日的情景。

那日,一整日他也是這般殷切伺候四弟的。

伍天覃曾想方設法的想要享受他隱情一回而不得,卻不想,竟如此簡單。

哼,掉進錢眼裏的狗東西。

心裏雖這樣想著,不過見這小兒亮晶晶的眸子一臉期盼他的盯著他,眼裏熠熠生輝,仿佛隨時要冒泡泡了似的,伍天覃端起茶杯一口一口緩緩將茶杯裏的茶慢慢抿完,這才悠悠衝著元寶兒挑眉道:“哦?哪裏有投壺的攤位,爺如何沒見著?”

元寶兒立馬眼明手快的將茶杯接了過來,朝著桌子上一擱,便一臉狗腿的扯著伍天覃的袖子道:“爺隨小的來便是了。”

頓了頓,又連連拍著小胸脯道:“小的投壺水平一絕,一準給爺贏個玉扳指回來。”

說著,扯著伍天覃便立馬往樓下走。

伍天覃見他上躥下跳,跟個小潑猴似的,竟一刻也等不了呢,見他這日高興得似個七八歲的小孩童,又朝著他扯著他袖子的小手看了一眼,正將嘴角微微一揚,預備發話時,不想,這時袖子上的手嗖地一鬆,還沒待他緩過神來,便見元寶兒那小兒早已五作三步,飛快朝著樓下竄了去。

伍天覃見他直接從樓梯扶手上一路七仰八叉往下滑,頓時心朝著嗓子眼直往外冒,一時噌地一下從椅子上起了身,朝著一路滑到一樓的小兒的背影咬牙切齒道:“狗東西,你給爺消停些——”

然而話還沒說完,便見那道綾白身影飛速一晃,瞬間不見了蹤影。

伍天覃嘴裏罵了句“看爺不削你”,罵完,立馬捏著扇子攆了上去。

追出酒樓外,便又見那小兒不知打哪兒摸出個蘋果,一邊咬著一邊朝著他揮手直往街尾方向竄了去。

伍天覃緊趕慢敢的追過去時,隻見那元寶兒一臉唉聲歎氣的蹲在空地上啃咬著蘋果,一邊興致怏怏地朝著伍天覃聳了聳肩,道:“爺,咱來晚一步了,那小攤收攤了,可惜了那隻玉扳指了。”

說著,這時,忽見從巷子拐角處扔出來個衣著破爛的乞丐,兩個凶神惡煞的漢子衝著兩個乞丐道:“臭要飯的,也不瞧瞧這是哪兒,就你那三瓜兩棗的,也敢闖我們這銀合莊,做夢罷你,去去去,一邊待著去,滾遠點兒,再來,老子見你一回打殘你一回!”

二人將乞丐扔地上後,氣勢洶洶的進去了。

乞丐一溜煙爬了起來,嘴裏神神叨叨道:“一個銅板也是錢,憑什麽不讓俺賭!”

說著,抓著銅板垂頭喪氣的走遠了。

元寶兒聽了乞丐這話後,頓時雙眼一亮,指著底下那暗門裏的賭場扭頭再次一臉殷切的衝著伍天覃道:“爺,地下是個賭場?正好趕上了,橫豎今兒爺您閑來無事,不若小的陪爺進去玩上兩把逗逗趣兒?”

又道:“小的今兒個瞧著爺頭頂上冒著一整日的金光,一準財氣滾滾,財源廣進,橫豎來都來了,咱就進去消遣消遣罷!”

元寶兒搓著手,一臉躍躍欲試的勸說著。

伍天覃看了看元寶兒,又看了看地下那個半隱蔽的地下賭場,一時氣笑了。

他就說這街上哪來的什麽投壺攤位,哪來什麽玉扳指,他如何沒留意到,感情投壺攤位壓根沒有,有的不過是這個角落裏一個暗搓搓的地下賭場!

感情是這狗東西手癢了,連哄帶騙的將他給哄了來,就是為了玩這一把!

果然,這狗東西就不該待他好,給他三分顏料他便會開起染坊了!

伍天覃一時氣得牙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