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伍天覃這袋錢袋子裏頭一共有六七個金元寶。
一兩一錠的小金錠子,每一錠可換取十兩白銀,也就是說這個荷包裏頭一共有六七十兩銀子。
元寶兒原本以為他會賞他一二個,不想,聽他這話的意思,他竟是要……他竟是要將這一袋子金錠子全部都要賞給他?
元寶兒有片刻的懵然。
這,這一下子賞他六七十兩銀子?大鱉怪是又抽瘋了麽?
六七十兩銀子,按照他一月一兩的月錢,按照他如今這攢錢的速度,起碼得攢個小五六年才能攢得到啊,那可是一整座小金山啊。
他來太守府兩年半了,又是挨打,又是挨罰,滿打滿算也不過才攢了小二十兩,如今一下子就得了六七十兩,且冷眼瞅著,這陣仗貌似還不過隻是個開始的意思?
這樣瞧著的話,那搬到這姓伍的跟前貼身伺候這件事情,雖倍感折磨,卻也好似不是那麽難以忍受的了,並非他元寶兒貪婪動心,而是,實在是對方給得太多了?
至於一筆勾銷這一說辭,這又有什麽所謂呢?
他無論勾不勾銷,記不記恨,隻要在這姓伍的底下一日,又哪裏越得過他去,難不成他還能打他一頓報他一板子之仇不成?
無論多大的記恨且先放在心裏頭,先將銀子弄到手了才是正理不是麽?
六七十兩銀子再加上自個兒那小二三十兩,他便有足足百來兩銀子了,倒時候再想方設法的搞些,甭說贖身了,正如伍天覃所說的那般,便是搞座宅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了。
元陵城的宅子他買不起,他們老家鎮上的宅子不還不手到擒來麽?
元寶兒暗搓搓的想著,越想,眼裏的光便冒得越發的鋥亮。
一抬眼,正好對上伍天覃雙目炯炯的目光,元寶兒一時咬了咬牙,將整包銀子用力一係,隨意一個眼明手快的朝著懷裏一塞,便緊緊捂著胸口,朝著那伍天覃一臉豪邁道:“成交。”
話一落,元寶兒還朝著胸口的荷包用力的拍了兩下,道:“不提就不提,不過,你日後若再打我那就另當別論了。”
元寶兒抬著小下巴就事論事的說著。
伍天覃見他應允,頓時心頭微微一鬆,聽到他後頭所言,神色微微一怔,繼而抿了抿唇,道:“你放心,爺日後不打你了。”
伍天覃低低說著。
說完,見聽到此言,對麵那小兒兩眼眼珠子漸漸消失,眼白越來越多,儼然一副聽了鬼話的模樣,絲毫不信的模樣,伍天覃也不強行辯解,隻想了想,沉吟片刻方冷哼一聲道:“不打你板子了,你日後若不聽話,爺就打你手板心。”
這話一落,隻肉眼可見,元寶兒那兩隻圓溜溜的眼睛裏的黑眼珠嗖地一下,徹底消失了一幹二淨,剩下的滿滿當當的隻有眼白了。
伍天覃:“……”
無論如何,在這個大大的白眼中,主仆二人的共識還是順利的達成了。
冒了近一兩個月的戰火,終於在此時此刻,仿佛看到了和平的曙光。
元寶兒原本怒氣衝衝而來,不想,在一袋金元寶的**下,赫然欣然接受了來到正房伺候的這件差事。
其實,他心裏倍清楚,甭管他樂不樂意,他想不想來又有什麽用,人在屋簷下,有時,該低頭就得低頭。
飯後,吃飽喝足後,這場鴻門宴終於順利落幕,勉強算得上是賓主盡歡罷。
伍天覃親自領著元寶兒去參觀他那間小耳房,就緊挨著伍天覃的臥房,有一間小小的次間,說小也不小,隻是相比伍天覃這偌大寬敞的臥房小了幾分,比元寶兒與長寅住的那間下人房甚至更要大上幾分。
元寶兒有些驚訝。
他雖知道這裏頭有間小屋子,卻是頭一回踏入,方一踏入,隻見屋子偌大,裏頭的擺設設計與伍天覃臥房的風格如出一轍,除了缺了些名貴的擺件和珍寶以外,甚至不比伍天覃臥房差上多少。
隻見屋子正中央擺放了一張八仙桌,略小,比伍天覃屋子裏的小上一圈,桌子旁設有凳子四張,桌子上擺放了一副茶具,還有一碟點心。
屋子兩麵臨窗,一麵窗子下設有一方小榻,榻上設有小幾,擺了軟墊,另外一側窗子下設了一處案桌,案桌上擺放了一個淺綠色的圓口花瓶,花瓶裏插了兩支海棠,窗子上掛著個鳥籠,籠子裏有兩隻綠山雀,正在嘰嘰喳喳跳躍著。
而屋子的最裏側設有一張矮屏,矮屏裏設有一個浴桶,裏側擺放了擺了箱籠和雕花櫃子,在最裏頭是一張精致又華美的羅漢床,**被褥被子都已經鋪好了,雖不是伍天覃床榻上的金紋被褥,卻也精致上乘,絕非普通看門小童能夠受用得起的。
而此時此刻,元寶兒那些寒酸的行李正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了床榻上。
元寶兒看到這些後,圓溜溜的眼珠子瞬間瞪直了。
這屋子是給他的?
往後便是他元寶兒的呢?
他一個人的?
要知道,半年前,他還隻不過是個跟幾個燒火小夫擠在一個炕上的燒火小童罷了,便是後來來了這淩霄閣,有了單獨的床榻,卻也不過張簡陋破爛的舊床罷了,簡直與眼前的奢華精美不可同日而語。
這是他的屋子?
簡直不比那伍天覃的差上多少嘛?
元寶兒先是走過去,拿了塊桌子上的點心,放在嘴裏咬了一口,又走到窗子上,撥弄了下瓶子裏頭的海棠花,再將剩餘半塊點心放進了鳥籠子裏頭喂鳥,再走到屏風後頭,學著伍天覃那做派,背著手圍著那個小浴桶慢悠悠的轉悠了一圈。
整個屋子裏頭,他最中意的就是這張浴桶了,要知道洗澡曾是元寶兒最痛苦又麻煩的時候,來太守府兩年,他做夢都想在月黑風高的夜裏,跑到府裏的荷花池紮個猛子洗個痛快。
竟沒想到,如今,伍天覃給他的這個小耳朵房裏,竟還有單獨的浴桶,那是不是意味著他以後可以放心大膽地洗澡呢?
他從此可以實現沐浴自由呢?
這樣看的話,除了挨著大鱉怪的臥房近以外,這間屋子十分完美,可謂沒有一絲一毫缺點了。
這樣想著,元寶兒又背著雙小手,晃**著兩條小短腿慢慢悠悠的晃**到了床榻邊,隻裏裏外外仔仔細細打量著眼前的羅漢床,若這姓伍的不在場,他指不定一個跳腳,跳到床榻上打滾了,不過這姓伍的就在後頭看著,元寶兒背著雙手,端得一派四平八穩。
“這個屋子如何?可還滿意?”
正細細琢磨間,這時身後的伍天覃挑著眉,走上前詢問著。
元寶兒聞言,咳了把小嗓子偏頭掃了那伍天覃一眼,裝模作樣道:“還……還湊合罷。”
伍天覃笑了笑,道:“若缺了什麽,隻管讓問玉送來便是。”
元寶兒道:“知道了。”
說著,裝模作樣的扯了扯床榻上的帷幔。
帷幔用兩個銀勾子勾起來了,夜裏睡覺可以將帷幔放下去,整個床榻便被包圍得嚴嚴實實的了,倒是安全感十足,唯一的缺點就是**的被褥太過花哨了,以前元寶兒的都是灰不溜秋的,這會兒隻覺得被褥褥子花花綠綠的,細細看去,竟還描了花開富貴的花樣子,略有些不大符合元寶兒的盛美,隻覺得有些娘氣,有損他元寶兒的英氣。
元寶兒心裏暗自吐槽著,一轉身,發現伍天覃竟還立在他的身後,元寶兒便背著雙手,道:“爺,要不您自便罷?小的這會兒身上還疼著呢,大夫說還得修養個把月,再者您也說了,這幾日讓問玉姐姐教小的的規矩,小的規矩學好了再去侍奉您?”
元寶兒明目張膽的下著逐客令,語氣裏透著一絲試探。
意思是,現在總不能讓我這個傷者伺候人罷?
伍天覃一聽,倒是難得大方道:“那你且歇著,這些日子就在爺的屋子裏熟悉熟悉,半個月後再來正式當差!”
伍天覃說著,叮囑了兩句,便搖著扇子往外走,一直走到八仙桌的位置,不知想起了什麽,隻見他忽而緩緩停了下了,不多時,隻收起了扇子,偏頭遠遠朝著元寶兒看去,卻是遠遠地看著他,一言不發,神色似有些晦暗。
元寶兒還以為他走了,正要一屁股坐在**抱著被子打個滾,見此情景,瞬間端坐得筆直。
見伍天覃神色奇怪,頓時一臉警惕。
兩人遙遙對視了一眼,敵不動我不動。
一時,誰也沒有開口,直到不知過了多久,忽見那伍天覃定定的盯著元寶兒忽而開口道:“對了,爺忽而想起有件事情,得跟你證實下。”
伍天覃忽而一臉正色的問著,語氣卻仿佛又帶著一絲不經意。
奇奇怪怪的。
元寶兒瞬間將小臉一歪,隻歪頭斜腦的看著他,道:“您說,什麽事情?”
伍天覃直勾勾地盯著元寶兒看著,許久許久,方一字一句認真開口道:“爺問你,你究竟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這個問題問得太過突如其來,又太過一本正經,以至於,令猝不及防的元寶兒雙眼一瞪圓,險些實實在在的嗆了口口水堵在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