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珈不動聲色,似乎沒有什麽驚訝的情緒。

他當然知道路瑤和自己來自同一個地方。

隻是他不清楚路瑤是怎麽知道這回事的。

明明她的記憶是錯亂的,怎麽會突然想起當初在實驗室的記憶?

賀蘭珈疑惑極了。

路瑤沒有想到賀蘭珈會想到這些。

她繼續說道:“就是那個實驗室。”

路瑤吞咽了一下口水,環抱住了自己,感覺自己渾身有點冷。

似乎又想起了那幾日夢中的樣子,烏雲密布,似乎沒有晴天的時候。

她其實有些不想回憶當時的情況。

畢竟都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

路瑤:“我和你應該是來自同一個研究院的。”

路瑤停頓了一下,像是在組織語言。

她雙手到處揮了揮,像是要散去自己渾身的寒氣,很快又重新開口:“我和你的實驗室相隔挺遠的,平日裏也見不到麵,大家都在被他們實驗中。”

“你應該很清楚裏麵的作風。”

路瑤抬起眼睛,看著身處在黑暗中的賀蘭珈,覺得他周身的氛圍有些奇怪。

他看起來好像什麽表情也沒有。

但是……

路瑤看著在房屋裏亂竄的黑色異能。

感受到了他平靜的外表下那一顆不安分的心髒。

甚至一直以來他那過分活躍的尾巴,也停止了躁動。

它老老實實的垂在地板上。

一動不動。

路瑤看著他還算平靜的樣子,繼續說道:“但是我被實驗的方向和你們不一樣。”

“你們應該是按照如何提高獸人基因的戰鬥力方向實驗的,而我是用來解決獸人基因症和……”

“和遏製,經過基因改造後的獸人體內的蟲族基因。”

“簡單說就是,你是我們的天敵。”

賀蘭珈平靜的補充完路瑤沒有說完的話,他當然知道當初的那一場實驗,自己和路瑤都經曆了什麽。

他知道的遠比路瑤更加的精準和細致。

他甚至可以精確到當初的實驗步驟,每一支藥劑,每一次的實驗和每一次手術是為了改變什麽。

那些穿白大褂的研究員,加強了什麽藥劑,這些等等的一係列記錄。

不僅僅是他知道,包括第一軍團的所有獸人戰士們,他們經曆過研究院的折磨之後,他們都能將這些悉數背下。

他們一遍又一遍的扒開自己所受到的創傷,一次又一次度過那些輾轉反側難熬的夜晚,隻是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記曾經遭受過的一切。

他們無比的渴望著終有一天真相大白。

他們等待著星際可以接受已經被基因改造過後的他們,不要用那些惡意的眼光看著自己。

然而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沒有一隻獸人,敢逃離自己的舒適圈,大膽的站在星際公民的眼前。

他們害怕因為其中的某一隻獸人露出馬腳,就讓所有基因改造獸人付出的努力,全部付諸東流。

賀蘭珈聽著路瑤的話,心髒一抽一抽的泛著疼。

他和第一軍團的戰士們都經曆過這些,甚至已經習慣了。

疼痛一遍又一遍,惡劣的撕開那些化膿的傷口,然後冷眼看著它們繼續結痂,這樣就會熟悉痛苦,變得麻木。

賀蘭珈一直都是對自己最狠的那一隻。

他原本的基因就很強大,而強大的基因,注定擁有強烈的排外性,以至於蟲族基因和他融合的時候,差一點就要了他的命。

那些貫穿在紅色血液裏的藍色黏稠物,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組成了現在的“賀蘭珈”。

那些蝕骨的疼痛,讓獸都是痛不欲生。

可是賀蘭珈他熬過來了。

甚至在之後的實驗中他也熟悉了,一些碰撞和傷口,根本就不能對他造成什麽痛苦的反應。

但是如今他完好無損的坐在這裏,明明沒有受到一絲外界的傷害。

單單隻是聽到路瑤說,她曾經和自己一樣擁有同樣的經曆,他就覺得渾身都泛著疼。

他想象過年幼的路瑤躺在那冰冷的實驗**,看著一成不變的白色的天花板時在想些什麽。

那些冰冷的針管紮進她的身體裏,她會不會也因為疼痛而難受得整夜睡不著覺。

其實,當知道路瑤是和自己一樣經曆過實驗的人類後,賀蘭珈就已經想過一遍路瑤曾經的遭遇了。

賀蘭珈天真的以為路瑤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次想起曾經的記憶,如果她的記憶混亂沒有實效,他願意路瑤一輩子都信以為真。

那些回憶,賀蘭珈光是想想就覺得難受到無法呼吸。

他無法想象經曆過苦難的路瑤,為什麽還擁有這樣陽光的屬性。

她就像是苦難的泥沼裏生長出來的,永不凋謝的向日葵。

即便生長在泥濘之中,也永遠向著太陽。

路瑤看著賀蘭珈,發現他那雙黑色的眼睛突然變得水靈靈的。

裏麵好像是藏著一汪清澈的泉水。

它們流淌在裏麵,滿含深情。

路瑤笑了笑,每次和賀蘭珈在一起時,她似乎就很容易露出笑臉:“你幹嘛一副要哭的樣子。”

賀蘭珈沒有說話。

他那雙眼睛裏像是藏著千言萬語,欲言又止。

而原本心意相通的一人一獸也不必多言。

路瑤的心中有一種說開了過後的安寧。

她像是把自己最後的底牌露給了賀蘭珈看,對他充滿著信任和依賴。

而賀蘭珈的態度也大大滿足了,路瑤的情感缺失。

他的雙眼裏隻看見了心疼,卻沒有厭惡,也沒有害怕。

路瑤垂下頭,伸手不經意間抹掉了自己眼尾的水光。

她伸出雙手看著眼前一動不動的獸人,笑顏如花,像是春天的第一朵迎春花一般的溫柔。

路瑤:“來。”

“抱抱我。”

賀蘭珈當然不會讓路瑤失望。

他一下子從原地站起,然後伸出手,將路瑤攔在了懷中。

若世間前世的所有苦難,隻是為了讓我用所有的運氣遇見你。

那麽我。

甘之如飴。

賀蘭珈的聲音有些沙啞,情緒也很低落。

但是他卻牢牢的將路瑤鎖在懷中:“往後餘生,至死不渝。”

路瑤聽後,先是一愣,然後將頭深深地埋在了賀蘭珈的懷裏。

她的聲音也不似平常,帶了些鼻音。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