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老一輩的人常說，小孩子是有靈氣的，他們的靈氣會隨著成長慢慢被老天爺抽走。
所以很多人小時候的記憶都是模糊殘缺的，但對於李岐，五歲那一晚的記憶確實每次想起來都像是發生在昨天一樣嶄新。
那一晚，許久沒有回家的父親突然推門回來，抱起已經在**睡得迷糊的李岐，推開窗子就想跳出去。
那時他們家住三樓，是一個不高不低的樓層，李岐依稀還記得，父親突然打開窗戶，夜裏的冷風灌進來，直接就給他吹清醒了。
“爸…爸爸……”
縮在父親懷裏，他揉著眼睛剛想說些什麽，就被父親捂住嘴巴，
“噓，今晚乖乖的，不管發生什麽，一定不要出聲好嗎？”
父親的聲音很低，幾乎剛一出口就卷碎在窗口吹進的晚風之中。
李岐一向很乖，他點著頭，因為受冷而又往父親懷裏縮了縮。
多年之後再回想這晚的經曆，才後知後覺這是他人生最後一次感覺父親的溫度。
三樓的高度，對於路樺本人來說不成問題，但他要抱著個孩子跳下去就比較危險了。
後麵追殺來的人沒有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口。
路樺一咬牙，拉開櫃門陳舊厚重的大衣櫃，把兒子塞進衣服堆裏。
“不能出聲，千萬不能出聲，爸爸就要求你這一次，好嗎？”
“路哥，咱們就這麽貓抓老鼠的躲下去多沒意思，”
對於異人來說脆弱不敢的防盜門幾乎是在一瞬間被破壞，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伴隨著腳步聲傳來，
“你以為，你玩一出金蟬脫殼，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
“你可是有軟肋的路哥，隻要我在這裏守著你，你早晚會回來的，不是嗎？”
那時候的李岐還太小，這人話裏的很多詞他都聽不明白。
但他很聽父親的話，為了防止自己不小心發出聲音，還用小手緊緊的捂著自己的嘴巴。
衣櫃門在關上的時候太匆忙，路樺沒有注意到有一片衣袖被夾住，從而露出一個門縫，好在這條縫隙在他身影的遮擋下幾乎看不見。
而李岐，就坐在一堆因為清洗不及時而散發黴味兒的衣服中，透過這條狹窄的縫隙向外看過去。
他的位置看不清來者的樣貌，隻能看到來者的一隻手跟半截身子。
他看到這人跟父親爭吵起來，甚至還動起了手。
他害怕極了，擔心父親被打，但因為謹記父親的叮囑，又一絲聲音都不敢露出來。
論比劃，路樺明顯敵不過來人，被重重的推倒在衣櫃上，擋住了李岐看向外麵的光明。
一扇櫃門之隔，李岐能清楚的聽見來自父親的粗壯喘息聲，還有低低的髒話。
這種話平常父親都囑咐他不能亂講，自己卻總是脫口而出。
等到再次有微弱的光亮透進縫隙，同時還有一種奇怪的味道鑽進他的鼻子。
後來，他知道了那是血的味道，並且對這種味道越來越熟悉。
“我聽到那個人讓我爸交出什麽東西，但我當時太怕，又因為小孩子沒睡覺太累，沒有記住他要的是什麽。”
李岐說到這裏的時候，趙董深吸了一口氣，用來表達自己不信。
本來他是想跟李岐麵對麵談的，但這個小孩實在是太軸，依舊堅持拿槍對著他。
趙董清楚他這槍開不出來，一直舉著個胳膊多累挺。
李岐感覺到了趙董的意思，舉槍的手非常細微的顫抖一下，
“我真的不記得了，如果我還記得，那我這些年謀劃複仇還有別的路可走。”
“那我就姑且信你吧。”
趙董沒有不依不饒地追問，留時間讓李岐繼續講下去。
李岐大喘氣兒了幾下，給自己像是給自己鼓鼓勁兒，一口氣邁過這段痛苦的回憶去。
“後來，我爸就死了，被殺的。”
年幼時的李岐，因為是先天異人的緣故，在父親發動能力的時候也能略微感知到一些。
在父親發現他有這個能力後，父子倆為數不多的相處時間中，總會抓緊時間訓練他的能力。
蹲坐在衣櫃裏，熟悉的感覺再一次湧上來，李岐想到這是父親發動了他那個在孩子眼中非常神奇的能力。
小小的心髒放鬆下來，在他的認知裏，隻要父親發動能力，就沒有做不到的。
不管是躲開夜裏街邊喝多的小流氓，還是把上一秒還在**睡眼迷蒙的他穿戴好衣服帶到去幼兒園的路上。
父子的之間的相處，到頭來就隻剩下這點回憶。
但這一次，這天晚上，父親卻沒有以往的表現。
時間停滯之後，路樺衝李岐說了這輩子最後一句話，嚴格來說是一個詞，
“跑！”
這一聲近乎是咆哮，以往父親從來沒有對他有過這樣的語氣。
但父親不在的時候，像是街邊一條小狗一樣的李岐沒少被別人這麽對待。
他一下子就嚇哭了，腦子一慌就忘了父親先前的囑咐，嗷嗷地哭出聲，邊大哭著邊用力推開衣櫃門。
衣櫃外麵，他父親跌坐在地上，身下是深色的**，而一個年輕男人立在他跟前，沒有被完全停滯住，眼珠還在拚命地轉動。
李岐從衣櫃爬出來的時候，對方的黑眼珠正好對準自己，嚇得他哭都愣怔一下。
這個年輕男人帶著鴨舌帽跟遮住大半張臉的黑色口罩，一副影視劇裏通緝犯的標準模樣。
李岐隻能看到他一雙嚇人的眼珠，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人身上穿的衣服。
“我後來查過，他身上穿的是你們哪都通上一代的工服，正好在十二年前，也就是我父親事發之前你們更換過工服。”
李岐這意思很明顯，當初闖進他們家，對他父親下手的人，是他們哪都通的人，而且是個老人。
就算真的不是，那也跟公司老人有關係，才能弄到一身已經取消的工服。
“這就是你一直盯上公司，並且不信任公司的根本原因，已經是全部了？”
“昂。”
李岐快速地答應一聲，舉了半晚上的手槍終於放了下來。
當年那個公司老人，如果依舊在公司裏發展的話，現在怎麽也得到領導層了。
李岐想要找出他來，想要扳倒他，已經有預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已經做好了長途跋涉的心理準備，現在，或許隻是萬裏征途的第一步。
但如果有人要幫忙，或許這段路要走得更快一些。
“現在，你別管我是什麽立場，”
趙董開口，又是那種跟平常截然不同的嚴肅語氣，
“我選擇幫你，但前提是你得完完整整的說實話，”
“那個人，從你父親那裏要的究竟是什麽？”
這個話題根本沒有掀過去，趙董在意的還是這個。
李岐沉下眼眸，覺得自己放槍放得有些早了。
趙董沒有再給他留回答的時間，衝著辦公桌上的固定電話咳嗽一聲，電話上有一個小巧的紅燈亮起，外放的喇叭裏傳來稀稀拉拉卻越來越響的腳步聲。
自從李岐解開能力之後，他們的談話就一直在播給外麵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