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岐是一口氣衝上來驚坐起來的，身邊的人猝不及防，沒有摁住他。
他感覺自己頭發還是濕的，氣管跟胸腔中還有嗆過水的隱隱不適感，但身上的衣服柔軟幹燥，明顯被人換了一身新的。
記憶還停留在入水的時候，分辨不出麵目的水鬼掙脫開李岐能力的束縛，跟著他們跳了下來。
先前李岐就有猜測，水鬼手中那種造型奇特的工具不單單是武器，可能也有助於他們在水中潛伏跟行動。
而他果然猜對了，在水中有這個奇特船槳的加持，水鬼的行動更是靈敏。
李岐一側肩膀受傷，無法揮動起胳膊，在水中基本算是遊不起來，而沈月欣的遊泳技術也就跟她自己形容的一模一樣，隻會一點點。
別說在水裏還拖著受傷的李岐了，估計就隻有她自己空身一個人也遊不了多快。
可水鬼就不一樣了，水下就是他的領地，在漆黑的海水之中靈活的就像是一條魚一樣。
李岐跟沈月欣根本沒有掙紮的機會，水鬼直接就到了他們身前，攔住他們的去路。
浮在水麵上，沈月欣絕望地去甩跟李岐牽在一起的水，
“放手吧，他們是衝著我來的，說不定會放過你。”
“說什麽屁話，”
李岐感覺胸腔裏有一股熱流在湧動，不斷的舔舐著他的喉嚨想要衝上來，
“我說了讓你別放開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開！”
水鬼浮在他們身邊，像是在觀看現場版的泰坦尼克號，李岐拚命掙紮著，想把沈月欣護在自己身後，自己去麵對鬼魅一般的家夥。
沒想到，他這一舉動，卻整合這位“水鬼”的意。
水鬼波動水流，坦然的到了李岐麵前，李岐正緊張的想著下一步該怎麽應對，下一秒就被水鬼掐著脖子，整個人拖進水中。
李岐沒防備住他會有這麽一手，被突然的拖進水中，口鼻裏麵灌進大量腥鹹的海水，肺部一時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這種在水中的窒息感比被人掐住脖子控製住呼吸更為恐怖，這是一種滅頂一般的感覺。
在海水侵入口鼻的瞬間，李岐的手腳就軟了下來，在水鬼麵前連掙紮都做不到。
水鬼掐著他脖子的手並不需要用力，他離死也就差不多了。
在情況一片混亂的水下，李岐一邊對付著窒息的恐懼，一邊手腳毫無作用地踢蹬掙紮，像是軟趴趴的海草任由海水裹挾著。
水鬼把他拖到了自己跟前，強迫他麵對自己的臉——如果那也能算一張臉的話。
水下並沒有光亮，但很神奇，李岐就是感覺到了水鬼那張跟黑色的海水融為一體的麵孔與自己近在咫尺，像是在端詳自己，又像是讓自己看清他是誰。
李岐感覺自己都快要死了，哪裏還顧得上看什麽東西。
在他對於死亡最臨近的那一刻，耳邊傳來透過水的介質變得更沉悶冰冷的聲音，
“我對你而言，其實無處不在。”
聽到聲音的那一刻，李岐渾身的汗毛都張開了，這個“水鬼”，竟然就是幾次糾纏傷害他的那個神秘人。
那天，在跟王也的秘密會談中，他提到傷害李岐的神秘人跟之前一直威脅他的家夥應該是同一個人，他目前對這個人也漸漸有了懷疑的目標。
當時的李岐雖然沒反駁，但心中隱隱感覺也許不是這樣。
盯上他的人是盯上他的，盯上自己的則另有其人。
李岐想起出現在黑夜中的師父的樣子，掙紮顫抖著嘴唇，這會兒就想問一問，
你是師父嗎？要不然你跟師父什麽關係？你知道我師父去了哪裏，現在是什麽情況嗎？
這個人，每次都會對他下手，卻每次都沒有直接殺了他，即使它絕對有機會下手。
想到這裏，李岐竟然安心下來，覺得在水下的窒息感也沒有那麽可怕了。
不知不覺間，他竟然將對師父的感情投射到這個神秘人身上。
是師父想要跟我說什麽，或者想要提醒我什麽嗎？
李岐的嘴唇即使劇烈顫抖，在水下也吐不出什麽聲音，一張嘴，隻會有更多齁鹹的海水灌進口腔。
這時他被水泡混沌的腦袋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對方在跟他說話，這是一種用炁傳音的方式。
這是一種沒用但很消耗修煉心神的技術，自從電話一類的產物誕生之後，已經很少有人費勁巴拉去學這種技能。
所以現在依舊掌握這種技術的人，一般都強到李岐無法想象。
記憶中，師父好像沒有這麽厲害……
水鬼無奈的看著李岐在海水中像是一條傻魚一樣吐泡泡，便伸手鬆開了他，任由他遵循身體的本能往水麵上浮。
在他鬆手的那一刻，李岐在身體上浮的同時聽到了沈月欣一聲尖叫，接著就感覺到她撲騰地潛下水來找自己。
果然，剛剛水鬼停滯下了時間，剛才發生的一切，世間隻有他們兩個知曉。
之後李岐就失去了意識，不知道沈月欣究竟是用了什麽方式才把他拖上岸，並且躲過其他水鬼的襲擊。
沈月欣就坐在他的身邊，換了身衣服，但頭發跟李岐一樣依舊濕漉漉的。
見李岐活蹦亂跳地醒過來，激動的撲上前一把抱住他。
“太好了，嚇死我了……”
沈月欣的聲音顫抖著，像是要哭出來，李岐還從來沒被人這麽對待過，慌亂得不知道該怎麽辦。
“呃，我，我們是怎麽逃出來的？”
劫後餘生的他沒有什麽溫情的話好說，隻能尷尬地轉移話題，企圖用這種方式打住沈月欣洶湧的情緒。
沈月欣恢複理智，放開他揩了揩眼睛，真的抹掉了一些淚水，
“不知道是咱倆誰命好，在海上碰見了一艘私人皮劃艇。”
皮劃艇？李岐捕捉痕跡的輕皺起眉頭，意識到這才是方靖安排的人。
沈月欣講，因為最近海邊失蹤了一個小孩子，這個小孩子的家人及親朋擔心孩子已經落水遭遇不測，奔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原則，叫了救援隊一直在海上仔細地打撈。
這不正巧，把他們兩個給撈了上來。
真他娘名副其實的“海底撈”，李岐在心裏悄悄吐槽，這個理由還真是清新又脫俗。
可能是不想在外人麵前暴露惹麻煩的緣故，在他們被救之後，碼頭上那些水鬼就悄悄撤離了，沈月欣拜托皮劃艇上的救援人員把他們送上了岸，給自己父親打電話，把他們接去了南越會。
所以，李岐現在是安安穩穩地躺在了南越會裏！
雖然潛入計劃狀況百出，但結局卻出乎意料的順利。
李岐深吸一口氣，剛想再說些什麽，就聽見門口傳來了清晰的敲門聲，
“但願我沒有打擾到你們，小欣。”
門口站著一個身穿筆挺商務西裝的男人，雖然麵容堅毅，但兩鬢隱隱露出的斑白也昭示著此人已經不再年輕。
看來，這就是南越會的會長，李岐的重點任務目標，沈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