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微熱,入夜。

 蟬鳴的聲音響起,皎月如玉盤,約有四十輛中巴車子停在一起。

 車內坐滿人,但卻靜悄悄,一個個屏息沉默仿佛等待著什麽。

 超凡者跳車後立即參戰,反而吸引了神祇,讓四十輛中巴車井然有序的撤離,所以毫無傷亡,所以無人開口。

 過了一會兒。

 不遠處就出現幾個人影飛快靠近。

 好比草上騰飛的驚人速度,引起不大不小的動靜,眾人望過去頓時認出來者身份:

 那幾人都是營地的超凡者教官。

 “贏了。”

 黃河組織特訓營的女教官於黎穿過叢林,毫不拖泥帶水,直接高聲宣布這一個爆炸性震撼消息。

 從迷茫到了然……

 從錯愕到狂喜……

 從激動到失聲……

 四十輛車,一千多人,此時竟全部失語。

 ‘贏了。’

 ‘我們贏了。’

 隻有這一個念頭回**眾人心間。

 場麵異常的安靜,唯有一千多雙閃耀著情緒浪潮的目光,望向於黎,望向於黎旁邊的幾位超凡者,投以最高的敬意。

 超凡者阻擊神祇,太艱難了,少數人通過中巴車後視鏡看到了阻擊神祇的部分場麵。

 月光仍在灑落。

 安靜仍在持續。

 看起來好像是漫天遍野的千餘人如同雕塑站在夜空之下,沒一個動彈。

 於黎還以為自己聲音太小,大家沒聽清,清了清嗓子高聲道:“特訓營突發事件已解決,按照各自的營地,現在集合!”

 “集合!”

 “集合!”

 不知誰先開口喊了一句。

 接著便是整齊劃一的嗓音,有男音的宏闊,有女音的英氣,短短三分鍾不到的時間,千餘人集合完畢。

 分成大大小小十餘組。

 以黃河組織的人最多。

 於黎跟其餘幾個營地的超凡者教官商量了一番,就讓人依次上車,按照入營第一日的模式,鎖上門窗,令人看不到外麵的道路景象。

 “其實沒必要。”

 “異空間結晶選址,肯定是祂們早已確定好的地址,我覺得跟營地位置沒什麽直接關係。”

 高高在上的神祇,從不針對人類。

 曾有人推論:假如異空間神祇有三六九等,最高等級的神祇應該是慈悲善良的存在……

 “夠了!”

 於黎眉尖一挑,斜睨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位置的正式成員:“你說祂們慈悲你上啊?”

 “我不行,不行的。”那人幹笑著擺手。他還沒打破意誌力極限,也不想打破。

 他屬於辦公類型的文職成員,勉勉強強金紅色,怎敢去阻攔神祇。

 讓他點評兩三句還可以,讓他參加神戰,那就是送死,畢竟理論跟實戰截然不同,參戰時需要考慮的因素太多了。超凡者隻能憑著理智思維,做出下意識的最佳選擇。

 況且。

 超凡者意誌太高,時時刻刻維持著理智狀態,一旦理智被打斷就會失控。

 據說國外有一位先驅超凡者僅僅失控三分鍾,居然製造出一場綿延幾十英裏的龍卷風。

 這人坐在於黎旁邊,也擔心血戰過後的於黎是否會失控。不過料想他敲打鍵盤戰鬥這些年,運氣一向很好,不會如此倒黴。

 很快。

 月亮還沒爬上最高處,四十輛中巴車就抵達了特訓營備用地址。

 備用地址較小,但也是分開的。黃河組織獨占左邊的長方區域,跟其他營地之間,隔著一道金屬網格的護欄。

 眾人排隊進入,效率很高。

 可以預見,此次突發事件後,必有一批人由金色晉為金紅色。

 “於教官。”

 黑夜籠罩,蔣璐璐和幾個女學員偷偷找到於黎:“蘇教官呢。”

 幾個女學員問的是蘇姓女教官。

 蔣璐璐則是問的唐鴻,她跟蘇教官不熟,平時跟於黎特訓。

 於黎抿了抿嘴角:“蘇教官為了掩護唐鴻,傷勢極重,戰後已送去某處超凡療養院……這幾天由我負責你們,快回去好好休息。”

 她送走這幾個無聲淚流的女學員又看向蔣璐璐:“唐鴻昏迷不醒,戰後已送去醫院。”

 蔣璐璐鬆了口氣。

 她是金紅色,了解的內情比其他人多一些。

 對超凡者而言,送去醫院其實是好消息,證明短時間即可痊愈。而送去超凡療養院的,十之四五扛不住。

 “不過。”

 於黎停頓了一下,說道:“唐鴻不會再參加特訓營,他已有超凡戰力,將由總部顧問辦公處管理。”

 蔣璐璐瞪大眼睛:“唐鴻真的超凡啦?”

 於黎搖頭又點頭:“他還不是超凡者,但實戰水準比初入門檻的超凡者還要強出一線。”

 蔣璐璐頓時懵了。

 既為他開心高興,唧唧喝彩,又有一點小難過。

 她歎了口氣,唐鴻出去過上美滋滋小日子倒是極好的,隻可憐她以後沒零食吃了呀。

 “這孩子。”

 於黎目送蔣璐璐蹦蹦跳跳的離開。

 她歎了口氣,有點想笑又笑不出來隻好扯了扯嘴角,因為於黎每次看到蔣璐璐就好像看到了超凡者阻擊神祇的意義所在:

 為一切活著的。

 ……

 黑夜籠罩的戰場。

 血跡斑斑,彌漫著血腥之氣,李光磊目光掃過,隱約看見斷臂,看見激戰所導致的泥土巨坑。

 他負責善後事項,清理,打掃。

 身旁傳過來兩三個標準超凡者的驚歎聲音:“雲海那位方顧問太強了,正麵硬憾危險神一步沒退?”

 “一步沒退,劈得大地裂開,硬是把那尊危險神釘死在原地。據說方顧問是為了護住那位送過去異空間結晶的年輕超凡,我倒感覺不值得。”

 “是啊,他瘋狂爆發,拚了命一般。”

 在場幾人都聽到,也看到,現在還不能平靜。

 彼時那身影,如銅牆鐵壁,如同天塹立於此,死命擋住危險神,每一拳都有驚天動地的超凡偉力。

 低空白雲都震退。

 可想而知,方南洵之強,隱隱超過了正常的顧問級別:“還記得方顧問那門拳術廣傳天下的時候,很多人不稀罕練,就認為免費無償贈予的超凡練法一定不好有問題……結果呢,人家就憑這拳術,差點屠了危險神。”

 “隻可惜神息太克製我們了。”

 “如果不需要換氣,以方顧問的驚人實力,定能劈殺危險神。”

 幾個人頓時沉默,良久後,才擠出一些笑意:“那個年輕超凡很幸運,被危險神追殺還能活下來,也夠不容易。”

 說完。

 他們繼續清理這一片區域,其中一人扭頭看向李光磊:“光磊你怎麽突然不說話了。”

 李光磊沉聲道:“我們五個特訓營約有三十位標準超凡,一頭常規神沒擊斃還有什麽好說的。”

 那人歎口氣:“以後我們多交流。”

 此前,各大民間機構的特訓營並不互通。

 眾人根本不認識,甚至沒見過,臨戰之際的配合隻能算一般默契。

 李光磊抿了抿嘴:“抱歉,我隻是。”

 沉默少頃又開口。

 “你們說……”

 “好歹是顧問級別,先驅超凡,換幾口氣應該沒問題的啊?”

 說到最後一個字,李光磊音調上揚明顯變形,嗓音隱隱地發顫。

 迎著月光。

 這個不善言辭的男人抬起泛紅的眼睛,仿佛乞求著,征詢著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