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午後時分,酷熱難耐的盛夏日光穿過了窗簾縫隙,在地上形成一塊塊或大或小的光斑,中央空調輸送出二十五攝氏度的清新風兒,始終恒溫的室內空氣越來越充滿涼意。

 唐鴻摸了摸眼眶。

 雙目已失明,好在感官仍在,他朝著桑博士輕聲說道。

 “我看見異空間那邊景象。”

 “那是一片黑暗,寒冷,特別空曠的區域,對對,就好像平時觀看科幻電影所看到的外太空。”唐鴻仿佛陷入了遙遠回憶,語氣都變得飄渺,愈加深沉。

 桑博士盯著唐鴻:“然後呢?”

 “然後……有幾個彩色裂縫,每一條裂縫外麵遍布神軀。”唐鴻聲音浮現出不願提及的一絲痛苦:“我看見無數神軀在裂縫之外,排成一條條綿長彎曲的隊伍,蜿蜒,繞來繞去,組成一個個六芒星巨型圖案。”

 “博士,你見過嗎?”

 “見過什麽?”

 “每逢法定節假日,遊樂園各式項目全部爆滿,往往有排隊護欄,一個入口分割出大量區域,一個區域又劃出大量通道,令隊伍變得彎彎繞繞,可以容納更多人。”

 聞言。

 桑博士陷入沉思。

 唐鴻看到的異空間真實景觀,大約是一尊尊神軀排隊進入異空間裂縫,那也是入侵源頭。

 “很多,很多的神軀。”唐鴻又著重強調了一遍。

 井然有序!

 整齊劃一!

 裂縫之外排起了一條條層次分明的神軀隊列!一眼望去,壓根數不清神軀總共有多少。

 至於更多的畫麵。

 唐鴻皺眉,竟然遺忘,有些想不起來了。

 “恩?”

 “沒道理的啊,入聖意誌過目不忘很輕鬆,除非你不想記住。”桑博士若有所思的打量唐鴻,他在琢磨要不要進行催眠,從而強迫式引導唐鴻說出那些回憶。

 不過……

 催眠有極大風險……

 尤其是催眠、試圖引導超凡入聖挖掘痛苦的回憶,稱得上極度凶險!

 稍有不慎,出了意外怎麽辦。

 當然,以唐鴻天才意誌,人身安危沒問題,哪怕事故再嚴重,造成不了太大的心理創傷——所以桑博士擔心的不是唐鴻,而是自己以及催眠人員的生命安全,催眠天才,等同玩槍易走火,在懸崖邊上跳舞。

 “博士。”唐鴻頗為無語:“即使入聖者失明,感官仍在,總覺得你對我不懷好意。”

 “怎麽可能呢,別亂說。”桑博士連忙否認,沉著冷靜,告訴唐鴻千萬不要再胡思亂想。

 眾所周知。

 按照人們的劃分,異空間神奴對應著常規級別,神仆對應危險級,神使對應災難級,再往上,則是代表浩劫級別的黃金神軀,七彩神軀。

 正常狀態的唐鴻介於單個災難級與浩劫之間。

 理智失控的唐鴻介於黃金神軀與七彩神軀之間,彼時失控幾分鍾,活活打死黃金神軀的凶殘場麵還在桑博士心頭時而繚繞,如同夢魘,揮之不去的印象。

 因此……

 桑博士有過考慮……

 一旦弑神者唐鴻理智失控,恐怕全世界沒有人能夠抗衡,到時候誤傷誤殺就慘了。

 “冷靜!”

 桑博士溫聲提醒:“別激動,你得控製好情緒。”

 唐鴻搖搖頭,看向桑博士,但什麽也看不見:“可能是失明引起的暫時失憶?通過異空間神罰,我隻能記住一部分慢動作畫麵。”

 沒辦法。

 僅僅是驚鴻一瞥。

 景觀模糊,記憶也混淆不堪,可能是神罰令唐鴻幾欲崩潰的負麵影響。

 桑博士沉吟了一下:“隔壁房間有一台十九型醫療設備,鎮壓一尊全盛階段危險神,你去瞧瞧,說不定有助於修複記憶,想起更多的事情。”

 “行。”

 對於這個建議,唐鴻也同意,正在下地的時候。

 左掌拄著床沿,

 雙腳落在地麵,

 腳踏實地的感覺湧上心頭,同時一幕幕景象瘋狂閃爍,戛然而止,又突然擠爆腦袋,唐鴻按住眉心:“我當時查了一下。”

 觀神軀,查數量,信息量過多令唐鴻記憶模糊。

 況且他入聖意誌遭到重創,隨後又陷入昏迷,此時蘇醒,腦門發麻,還沒有徹底清醒。

 “彩色裂縫:九萬九千零三個。”

 “神軀數量:隻記得其中一條彩色裂縫的左方,各式各類的神軀超過二十萬。”

 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搖頭晃腦,激起意誌力,遙遠的回憶一點點開始解封。

 “一條裂縫,一片神軀,構成一個六芒星巨型圖案。”

 “彩色裂縫的下方,流淌著金紅顏色之河流,浩浩****,無始無終,卻演變無盡支流,注入上方的裂縫。”

 “那時驚恐,神罰痛苦,我勉強看清一尊即將進入彩色裂縫的神軀,一盞琉璃燈模樣,上端有花兒盛開,璀璨花心即燈芯,徐徐燃燒一縷縷青煙白光。”

 “那盞燈的底座仿佛蓮台。”

 “中間部分,烙印痕跡,隱隱浮現三個字。”

 語畢。

 唐鴻輕歎一口氣。

 “可惜了。”

 “那行印記沒看清。”

 唐鴻有強烈預感,那一行痕跡絕對是神使之名——異空間真正神祇賜予的真實神名!

 緊跟著。

 桑博士詢問一些細節:“你是說一條裂縫的神軀隊列,你隻查到一小半?”

 “是的。”

 唐鴻點頭,沒查完,就有二十萬神軀。

 這證明星塵雁說的沒錯,估計在宇宙星空的很多地方,也同時發生異空間神祇入侵。

 異空間大肆入侵,而地球家園,隻不過其中之一!

 “哦。”

 桑博士不置可否:“除了這些,還有別的嗎。”

 “沒了。”

 唐鴻已經是全盤托出。

 桑博士皺眉,他繼續詢問,翻來覆去的溝通了無數遍。

 “真沒了。”

 藍金巨柱大過太陽係,甚至大過銀河係的恐怖情況,唐鴻決定隱瞞,否則傳出去引起全球的恐慌,超凡入聖失去了官府與軍方支持,完全沒辦法阻擊神祇入侵。

 唐鴻無奈。

 雙方差距太大了。

 別說正常人,超凡者也會驚駭,入聖者也會失聲。

 什麽是絕望?這才是絕望!超凡入聖不懼怕,可是官府呢,軍方呢,超凡入聖與霸主阻擊神祇,世界各國提供的全麵支持至關重要——倘若缺少科技方麵的協助,無後備力量,無各方配合,不出一個月,超凡入聖會凋零。

 再說……

 即使不計入藍金巨柱的威脅……

 那麽多彩色裂縫,那麽多神軀,已經是相當殘酷。

 “博士。”

 唐鴻征詢桑博士:“你覺得我們有希望贏得這場神戰嗎。”

 桑博士斬釘截鐵:“有。”

 唐鴻笑了笑,感慨了一句:“你是個樂觀主義者……對了,我曆經神罰之後,直接昏迷了過去,還有別的入聖者引起神罰嗎,浙洲灣反向圍剿的戰況如何。”

 大獲全勝,不用多說,唐鴻主要想了解後續進展。

 對側。

 桑博士深深看了眼唐鴻。

 “恩。”

 “入聖者牛賀川把你送到裝載十九型設備的運輸機進行治療,海麵上隻剩兩尊災難神,星塵雁一言不發,直接飛離,目前在北極歇息。”

 聽到這兒,唐鴻微微一愣,好像忽略了什麽特別關鍵的事兒。

 思緒翻飛,

 似有哪裏不通順,

 還沒等唐鴻理清念頭,桑博士咳嗽了兩聲,繼續道:“星塵雁離開之後,入聖們決定模仿你的行為,看看能否有發現。”

 “兩分鍾過去,許賢僥幸摸到了神軀之上的細微印記,可惜隻摸到半截,那一尊災難神立刻自爆,眾人也大吃一驚,圍了上去。”

 “神祇自爆是奇聞。”

 “再然後,有了經驗和教訓,眾人派出方南洵。”桑博士聳了聳肩,瞥了眼唐鴻空洞眼眶如窟窿:“畢竟在場入聖者,當屬方南洵最強,他的成功率最高。”

 確實。

 作為全球第一人,方南洵人體五大要素以靈敏為主。

 經過短暫的商議,眾人把最後一尊災難神交給方南洵:“他摸完印記,大聲念出那尊神使的神名,什麽也沒有發生。”

 啥玩意?

 異空間神罰也分人?

 “怎麽會!”

 唐鴻有點驚詫,感知到桑博士心跳加速,麵色又是一變。

 “博士……”

 “你怎麽知道神罰……星塵雁應該不會告訴你異空間神罰之事。”唐鴻終於想到了剛剛忽略的關鍵之處。

 假設入聖們摸到印記,誦念神名引起異空間神罰——即便如此,沒有霸主星塵雁進行講解,眾人也不知神名與神罰的概念。

 更何況許賢方南洵全都失敗!

 偏偏桑博士一清二楚的樣子!

 “第一啊。”

 “她經曆過神罰的。”桑博士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