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最小的臥室。

 中央空調吹出二十三攝氏度的冷風。

 唐鴻洗完澡坐在床邊裹著那張薄薄的紅色毯子,毯子正麵還印著白色博美犬的動畫圖案,這是從寢室帶過來的。

 已經用了三年多。

 他不舍得扔。

 “咳咳。”

 唐鴻咳嗽了一聲,低頭閉目,蒙蒙亮的黑暗之中浮現出係統界麵。

 當人處於明亮環境,即使閉上眼睛也會有一些光線透過眼簾,因為人的體表肌膚具有透光性,閉目亦可感知外界的明暗變化,而唐鴻發現:

 就算閉目也可以看到係統界麵。

 以‘看’描述,似乎不太準確。他更傾向於這是轉化為神經信號的複雜信息。

 凡人:無比弱小的生物

 意誌:69%

 力量:41%

 境界:0.00

 一人值:38

 “凡人。”

 唐鴻終於抑製不住吐槽欲望,他何時才能擺脫凡人的稱謂,何時才能脫離【無比弱小的生物】初始範疇。

 想必打破意誌極限就可以了吧。

 再不濟,打破力量極限,必然不再是凡人。

 “但……”

 “境界是怎麽回事?”

 唐鴻盯著境界0.00,依舊無法使用一人值提高境界數值。

 因為是零,毫無根基,所以不能夠改變——唐鴻得出結論,不再糾結。

 他沉思了一會兒,把近期的初次事件回想一遍。包括跟家裏提前交代過。

 “唔。”

 唐鴻翻了翻手機相冊,把實習證明跟學校獎勵學分的網頁截圖,一起發到朋友圈,設置隻允許家人分組觀看,再配上幾行文字。

 ‘人生第一次正式帶薪實習!’

 ‘努力實習,給老媽買電視,給老爸買塊手表……’唐鴻原先想說的是給老爸買輛車。

 但他一個大三學生,忽然間口出狂言買輛車還是送給自己老爸,實在得意忘形,太囂張太炫耀,不符合他低調做人的觀念。

 沒過三分鍾。

 朋友圈被人點讚,還有老媽的一條留言:為你驕傲,好好實習/微笑

 同時。

 老爸唐聞君發來微信消息:“實習三萬那麽高?別被人騙了,在外麵注意安全。”

 唐鴻給爸媽發的實習證明,並沒有塗抹薪資。那是親爹親媽,有什麽事情不能說呢,連爸媽都不信都要欺騙那他還能相信誰。

 隱瞞超凡者神祇,是怕老爸老媽被清除記憶遭到傷害。

 否則。

 他絕不隱瞞。

 要知道,最悲慘的並不是一個人苦悶艱難卻無人訴說,而是一個人飛黃騰達卻無人與之分享這份喜悅與激動。

 “因為封閉式實習,所以工資高了那麽一點點。”唐鴻盡量解釋的天衣無縫。

 “加油!”

 老爸唐聞君發了好幾條長達四五十秒的語音消息,看著唐鴻頭疼,翻譯又很慢,隻好耐心聽完,發表看法。

 又三條語音發至。

 唐鴻無語,聊了半個點,才算是打消老爸唐聞君的憂慮。

 “明天。”

 唐鴻深深吸了口氣。

 到明天,六月三十號,隱藏在水麵之下的超凡世界將會揭開那一層神秘麵紗。

 本應該比高考更緊張的時刻,他卻異常冷靜。

 “特訓營,獎勵積分。”

 唐鴻目光微微閃爍著渴望之色。

 入營測試前三,皆有獎勵積分。

 第一名獎勵是三百積分,外加一份超凡物品。

 第二名二百積分。

 第三名僅僅隻有一百積分。

 入營測試前三名,十拿九穩。而唐鴻對自己的要求,早已從前三變成了第一,他要爭一爭。

 當然,拿不到也沒關係,盡力便是。

 他倒是希望這屆黃河組織的特訓營成員多出幾個人才,如此才有競爭。

 有競爭,才有壓力,才有動力。

 “可惜練法沒入門。”

 “按照方南洵所說,超凡練法入門耗費多長時間,並非天才標準。隻不過當今華國的六大超凡天才,基本都在第一次到第三次,徹底練成。”

 明天再過去練拳。

 也是最後一次在方南洵陪同指導下練拳,不管有沒有入門,都得立刻坐動車前去帝都。

 算起來,這一門超凡練法,他已經練了八次還沒有入門。明天再不成,便是九次不入門,每一次練歪,每一次失敗,或許都代表著他跟天才的距離更遠了。

 唐鴻有莫名直覺,怎麽也練不成那門拳術,大概是另有原因。

 “太古怪了。”

 畢竟每次都有明顯進步,又始終差了一點,無從入門的事例令方南洵都萬分苦惱。

 不科學。

 不合理。

 隻能期待明天清晨抵達雲海市的那位中央研究所的學者,能幫他找出症結就好了。

 唐鴻躺了下去,胸膛起伏,悠悠吐出一口氣。

 呼!

 方南洵徐徐歎口氣,站在臨時借用的醫療診室門口,臉色難色極了。

 “怎麽可能?”

 “他怎麽又練歪了!?”

 縱觀他的經曆,整整七年,沒遇過這麽奇怪的事兒。哪怕入門了的人都沒有唐鴻對此門拳術的深厚理解,難道是他提前傳給唐鴻這門練法,把唐鴻給害了。

 哢嚓。

 掀開打火機,方南洵正待吸煙,眼角餘光瞥到醫院的標誌,又把打火機揣進兜裏,搓著煙頭,輕輕聞著。

 下一刻。

 內有精密檢查儀器的房間,一位身穿天藍色長袖的中年人推門而出,看了眼方南洵。

 欲言又止。

 目泛困意。

 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抱歉,我實在看不出唐鴻他的身體有什麽可能阻礙練法入門的問題。”

 換而言之,全部正常,就是練不成。

 “不,不會的。”方南洵愣在原地。

 這麽好的超凡苗子,要是練不成秘法,就隻能依賴於外力介入。

 根據他的推測,唐鴻的神息抗性很高很高,那將會消耗大量資源。對超凡有用處的資源,要麽稀有,要麽作用輕微,還是練法最穩定。

 中年人低著頭,低聲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唐鴻不適合這條路。”

 “意誌力是一切的前提。”

 “但我們的身體,是承載意誌力的根基。這幾年,意誌超凡,身體卻跟不上的預備級也不罕見。”

 “再說。”

 “無法入門沒關係。中央研究所對祂們的解剖實驗已經到了緊要關頭,很可能會有突破性進展。”

 中年人注視方南洵。他虧欠方南洵一個天大人情,所以才同意過來折騰一趟。

 而現在的情況。

 他也無能無力。

 “不。”

 “唐鴻是天生的超凡。”方南洵這一刻的語氣神態無比堅定:“唐鴻對超凡的渴望,對祂們的好奇,我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畏懼恐慌或臣服。”

 中年人頓時沉默。

 良久。

 他輕聲說道:“晚上在帝都還有一場會議,我得盡快回去。這樣吧,我再檢查一遍,再讓唐鴻練一遍。”

 “好。”

 方南洵推開門,微微低頭,中年人兩三步進入房間,一頭紮在那些測量儀器的數據上,盡量找出問題。

 一無所獲的話,他會很慚愧。

 另一側。

 唐鴻站在牆角,神色如常,身上戴著用來測量的器具。

 唐鴻擠出微笑:“真遺憾,又讓你失望了。”

 “沒有的事兒。”方南洵擺擺手。

 “你準備一下,再練第十次,桑博士幫你看看。”

 剛說完。

 那邊的儀器頂端,露出中年人又錯愕又奇怪的目光,掃了眼唐鴻,他不顧方南洵的疑惑,飛快拉著方南洵出了房間。

 又離遠一些。

 他才鬆開方南洵的胳膊,滿臉古怪之色:“你跟我說說,這唐鴻已經失敗了八次,算上這次是九次……是不是,每一次你都在唐鴻旁邊陪同?”

 “對啊。”

 方南洵一臉理所當然:“你也知道這些練法很危險,沒我在旁提示,萬一傷到內髒怎麽辦。”

 中年人抓了抓一頭亂發:“我建議你這次不要陪同,讓唐鴻他一個人自己練拳。”

 “因為。”

 “我剛才發現……唐鴻他好像在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