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組織雲海分部辦事處。

 辦公室內。

 方南洵斜靠沙發,低頭看手機,掌心還托著一杯滾燙熱水,笑容卻變得僵硬,一點點消失不見。

 “這是……”

 “什麽變化?”

 拳頭顯化出刀鋒,本身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更何況這門拳術乃是方南洵所創。

 幾近於通曉劈拳的一切變化。

 唯獨沒有刀,拳以勢為重,怎麽練得出鋒芒。

 “真是驚人的鋒芒。”

 饒是方南洵見多識廣,思維冷靜又理智,看見這視頻,看見唐鴻橫擊長空斬鋒芒,也不禁發出驚歎。

 超凡戰法很重要。

 一門適合自己的超凡戰法更重要。

 同為戰法,不分高低,側重點各有不同罷了……無論哪個戰法,都有境界。

 入門、小成、大成、上限,然後是爐火純青的爐火境,爐火境之上才是登峰造極的登峰境,自創新高,自成一派,感悟出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東西。

 號稱超凡者之師的方南洵,自創一門拳術,命名劈拳。

 此時此刻,方南洵不禁懷疑,眼裏都泛著震撼:“這,還是我教給那小子的拳術嗎?”

 確實,拳術有很多種類,劈拳隻不過其中之一。

 但……

 毫不誇張的說,單論練拳,方南洵乃是國內第一人。

 便是當今坐鎮神之祭台的九大入聖也都不如他,這也是聽出餘茗語氣驚異,方南洵依舊平靜甚至還有點想笑的原因。

 他太自信,什麽拳術沒見過。

 千般變化,千般可能,方南洵摸索過無數次練拳路線。

 “方顧問?”

 電話另一側傳出餘茗聲音:“您對此怎麽看待。”

 “這是劈拳戰法,沒錯。”方南洵有點憂傷的搖搖頭:“但不是爐火境,也不是登峰境,天知道唐鴻怎麽搗鼓出來的。”

 淩駕爐火境之上!

 具有登峰境特征!

 觀其威力,好似不遜於登峰境的戰法。

 餘茗驚呼:“方顧問也看不懂?”

 方南洵臉色一黑,嘴角都微不可查抽搐起來,這門劈拳是他創,唐鴻又是他發掘引領到這條路上,按理來說,他對唐鴻最了解。

 問題是唐鴻弑神,根本不講理,甚至沒道理可言。

 自從唐鴻踏入超凡神祇的世界,特訓營階段的打破意誌力極限,尚未超凡就具有超凡實力,尚未超凡就獨自弄死一尊全盛階段常規神,可以說,全都不合理。

 他一點也不超凡!

 方南洵見怪不怪!

 “咳咳。”

 方南洵淡淡道:“其實像唐鴻這樣天生的超凡,天分又高,哪怕締造出再荒唐再離譜的事情也正常,你們呢,別總是大驚小怪,早點習慣吧。”

 “方顧問言之有理。”

 果然是超凡者之師,一針見血的點評讓餘茗心悅誠服。

 看看自己,看看人家,可能這就是差距吧。

 更何況方南洵實力也極為強大,特訓營結晶之戰,一個人正麵硬抗一尊全盛階段危險神,那可不是通俗意義的牽製,而是把危險神留在原地,宛若江河對峙。

 餘茗想了想,又說道:“江南那邊的霸主計劃已經停工了,我很抱歉,沒能幫上忙。”

 方南洵皺眉道:“沒事,還有機會。”

 說著,

 兩人聊起來,

 而悄無聲息之間,站在旁邊的柳笙不小心碰灑了一杯滾燙熱水,仿佛傾盆白開水,巧合灑向方南洵,或者用潑更準確。

 意誌力微微一動。

 方南洵隔空擋住所有熱水,隻見一滴滴冒著熱氣的水珠凝固在半空,好似按了暫停鍵,定格不動,離他半米。

 “恩?”

 方南洵抬頭看去。

 “哎呀。”

 柳笙麵無表情哎呀一聲,想了想又補充道:“沒拿住。”

 方南洵點頭,跟餘茗講了幾句,掛斷通訊,看向柳笙,那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辦公室陷入寂靜。

 沉默的氛圍籠罩。

 “看什麽。”

 柳笙靜靜站著,隻是眸子往下瞥了眼方南洵。

 “你……”

 方南洵一臉凝重,緊盯著柳笙,似把她看透。

 接著。

 方南洵胸有成竹笑問道:“老實交代吧,第一信念出了什麽問題?”

 柳笙麵無表情道:“沒問題。”

 “那怎麽突然手抖。”方南洵言之鑿鑿開口道:“我都發現了,你是手抖才不小心灑出水,請務必相信我的觀察力,要知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

 柳笙看了眼方南洵:“你去找唐鴻吧。”

 “也好。”

 “我正想問問唐鴻以拳術顯化鋒芒是如何變化出來的。”

 ……

 雲海市,闐生組織的總部。

 會議室,開著會議,在座眾人有超凡也有金紅色。

 兩名顧問級別的人物,大發雷霆的訓斥:“那一夜,唐鴻出現,明明是我們闐生組織協助官方進行的危險神誘捕計劃,監控記錄上交官方之前,你們沒發現唐鴻這人的存在?”

 “一位十拿九穩的超凡天才,就這麽錯過了!”

 “七月入營到十月,不到四個月的時間,唐鴻現在是公認的頂尖頂級!”

 “這已是三次弑神!”

 “協作能力也極強!”

 “唐鴻一個人,再加上人數不齊的一個區域阻擊隊,阻擊兩尊常規神,其中一尊,更是騰空類型!”

 後麵這句,才是兩名顧問級別大為惱火的真正原因。

 此前的兩次弑神,唐鴻全都是獨自作戰,因此有人猜測,唐鴻的特殊之處,恐怕會格格不入——獨自作戰,難以配合,這也象征著,大多數阻擊之戰,唐鴻沒辦法參加。

 唐鴻上了,其餘人不能接近,否則會影響唐鴻。

 這個問題很嚴重。

 而現在。

 事實證明這些推論僅僅是無稽之談。

 簡報上一清二楚,由唐鴻牽頭,阻擊隊予以配合,臨戰之際,調整作戰方式,成功阻擊常規神。盡管後麵又有阻擊隊增援,兩位標準超凡者隻身增援,但依據當時情況,即使無增援,充其量完成任務的時間往後推遲一點。

 ‘編號七七二七注冊超凡者唐鴻,憑一己之力,挽狂瀾!’

 ‘弑神信念,極為克製常規神!’

 ‘阻擊之戰,無人犧牲,全賴唐鴻之功!’

 簡報上的一條條關鍵信息,讓人紮心。

 闐生組織總部顧問辦公處,留守總部的兩名顧問級別隻覺得心頭都在滴著血,本該是闐生組織的唐鴻,卻被方南洵搶先,跑去了黃河組織。

 就算是顧問級別意誌強大,也有著說不出的懊悔。

 “都抬頭!”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了!”

 “什麽資源最重要,你,就是你起來回答!”其中一位顧問級別扭頭環視整個會議室,指著一個垂首聽講的中年女子,那一夜,她是維護秩序、清理戰場的善後工作負責人。

 不是超凡,是金紅色。

 中年女子小聲回答道:“神物資源最重要?”

 “錯!”

 “大錯特錯!是人才,人才資源最重要!”那名顧問級別高聲道:“我們已經錯過了一個唐鴻,以後不能再錯過第二個唐鴻,所有金紅色明天上交萬字檢討。”

 眾人都暗暗發誓。

 從今往後,這樣的事,不能發生第二次。

 ……

 雲海市,官方超凡者機構。

 啪!

 一摞沒幾頁的簡短資料狠狠摔在辦公圓桌上。

 啪!

 同時一隻手拍桌。

 “怎麽搞的!”

 “我們主導危險神誘捕計劃,為什麽沒人注意到唐鴻特殊之處,一個普通人自主擺脫危險神的神音**,就因為方南洵打了個招呼,就不跟進了?”

 一位領導憤怒地質問道。

 五月份的事兒,卻到今天早上,他才知道這情況。

 因為誰也沒在意,隻是把唐鴻資料標記了一下,確認唐鴻加入黃河組織後,扔到一旁,不再處理。

 這是嚴重的失職。

 必須糾正的錯誤。

 所以,

 這一刻,

 領導朗聲道:“這場會議,我認為是很有必要的,及時發現問題,及時解決問題,這對於超凡事務的繼續開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導意義。剛才頂級超凡張博元對唐鴻的評價,獨自弑神,巧妙配合建奇效,講得很好,也很準確,希望在座的各位認真領會,深刻理解,回去後,把工作做好,把細致入微的態度貫徹落實,推動新進展,開創新局麵,對於接下來的超凡事務,我提幾點補充意見……”

 他說著,聲音回檔,會議室安靜極了。

 在場眾人,以金紅色為主,幾乎不見超凡者。

 隨著會議進行,多數人拿起筆,在麵前筆記本上,時而寫個字,仿佛認真的樣子。

 另一側。

 頂級超凡張博元抬了抬眼睛,拿起一份報告,低下頭。

 會議還在繼續:“第一點,我們要從思想上提高自身的覺悟,認識到發掘超凡人才的重要性和必要性……第二點……第三點……”

 也不知過了多久。

 忽然。

 聲音朝著張博元說道:“頂級超凡張博元,關於唐鴻常駐地的重點任務就交給你了,不要辜負組織對你的支持和期盼,你看你,打起精神頭,多幹實事,少說空話,為大家做個表率。”

 被點到名字的張博元迷迷糊糊抬起頭,應了聲,又低下頭。

 他發現。

 領導們長篇大論具有催眠功效,他很喜歡聽,睡得特別香。

 ——

 北河省,某處懸崖,一個人數不多的蹦極項目。

 人不多,隻是相對而言。

 唐鴻排在隊伍第二個,很快就到他,走上前,便看到工作人員有點迷惑的表情,問道:“剛才不是跳了一次了嗎。”

 “再跳一次。”

 唐鴻交錢進行第二次蹦極。

 身後是一對情侶,兩人準備一起跳。

 兩人都有點害怕,心跳加快,瞄著唐鴻是怎麽跳的。

 一步,

 兩步,

 彷如高空漫步,走到第三步,直著落下去。

 “???”

 “原來蹦極這麽容易啊,看起來不難。”這對情侶鬆口氣,那男生臉上露出放鬆笑容,這一刻如釋重負。

 確實。

 唐鴻根本不用工作人員幫忙推,幹脆利落到極點,異常的平靜,看得旁邊幾個工作人員頭皮發麻,總覺得這個人似乎更想不戴安全繩跳下去。

 【叮咚!】

 【初次體驗一個人蹦極,一人值加一】

 其實唐鴻更想在蹦極中途解開繩索。

 以他力量,輕而易舉,渾身一抖就能崩開安全繩。

 但……

 為了一人值……

 他終究做不出這麽喪心病狂的行為。

 跳了兩次,一點一人值進賬,唐鴻慢悠悠離開,聽到身後傳過來一個男生的驚喊,叫聲慘烈,戛然而止,仿佛被卡住嗓子。

 “恩?”

 “難道是繩索斷了?”

 唐鴻想起以前看到的新聞,遠遠回頭望了眼,繩索並沒斷。

 他搖搖頭,沿著隊伍,離開蹦極項目的區域,左右張望了一下,景區沒什麽好玩的,除了那條透明鋼化玻璃橋。

 橋上人很多。

 唐鴻觀察了一番。有點小遺憾。

 他目光平行移動,便看到一個纜車從視野內劃過去,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亮起來。

 時間流逝。

 景區關門。

 到了淩晨一點多,唐鴻悄悄爬上纜車索道鋼絲繩,順便拿出小坐墊,好整以暇坐下來,迎著山風,迎著明月,輕歎一口氣。

 “月亮倒是挺圓的。”

 “但……每一個不曾弑神的日子,都是對生命的辜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