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遠遙頭皮一陣陣發麻， 後頸也隱隱發涼。
就差一點點。
有好一會兒，他都在愣神，疑問自己的腦袋是不是還好好地安在自己的脖子上。
前麵那個拎著兔子的小個子男人匆忙跑過來， 伸手好像是準備摸他的脖子。
在燈光掃過來的時候，男人看到他還睜著眼睛， 明顯鬆了一口氣。
“你沒事吧？”孟封淮一邊問， 一邊朝秦遠遙伸手， “你是附近那個十七號基地的人嗎？”
秦遠遙僵硬著腦袋慢慢點頭。
“太好了，我們是總部過來的。”孟封淮簡單跟他解釋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我們剛剛碰到你們那裏的一個隊長，很多人都分散開來了， 我們是過來幫忙找人的——這邊就你一個人嗎？你叫什麽名字？”
秦遠遙感覺到冰冷的手腳慢慢回暖， 他點了點頭， 說：“我叫秦遠遙。從天還沒黑的時候開始， 我們就走散了，之後我一直都隻有一個人。”
孟封淮將他拉起來，一邊又追問了一邊：“這周圍都隻有你一個人。”
秦遠遙順著他手上的力道站起身，還是踉蹌了一下才站穩，自嘲地低聲答道：“前後至少五百米，我來回繞了好幾圈了， 也沒見到一個人影。”
一開始他還不明白孟封淮為什麽要反複問這句話。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孟封淮朝他背後的方向喊了一聲：“楚哥，周圍沒有其他人了。”
秦遠遙這時候還沒有意識到有第三個人的存在， 直到他被風尾掃過麵頰， 鷹隼一樣的怪物發出一聲淒厲的鳴叫。
他一抬頭， 便看見半空中有什麽東西分成了三塊， 徑直往下落。
不偏不倚， 正巧落在防護網上。
一道刺眼的電光亮起， 秦遠遙下意識伸出手擋住眼睛。
電光隻閃爍了幾秒，他們離得近才聽見一些劈裏啪啦的聲響，尖叫的怪物漸漸沒了聲息。
秦遠遙喘著氣，半晌心跳還沒有回複。
“那是用來防護的電網吧？”孟封淮問道。
“……對。”秦遠遙咽了咽口水，幹澀的喉嚨隱隱作痛，也可能是本能的恐懼帶來的連鎖反應，“所以最好不要靠得太近。”
那是實驗區外的第二道電網，也是電力最強的一麵防護網。
最裏麵的一道電力最弱，隻是為了提醒裏麵的異種不要跨過這條邊界線。
第二道就是純粹為了殺死越界的異種而設立的了。
秦遠遙剛加入基地的時候，就被前輩們耳提麵命地提醒過，但這還是他第一次直觀地見識到這道防護網的威力。
恐懼之餘，他也不由隱隱鬆了一口氣。
至少再麵對那個不知名的怪物的時候，他們也不是完全束手無策了。
不過等冷靜下來之後，他才反應過來，真正救了他的命的其實是中央基地的這兩個人。
楚辰離走回到孟封淮身邊，看了眼他手上的兔子：“幹脆烤了吧。”
看起來還挺肥美的。
孟封淮表示認同：“就當是夜宵吧。”
說著他還真掏出了刀，準備就地解決了這隻兔子。
“那個……”秦遠遙慢慢湊過來，結結巴巴地搭話，“謝謝你們救了我……”
“沒什麽。”正在生火的楚辰離轉頭看了他一眼，溫和地笑了笑，問，“沒有受傷吧？”
他看起來年紀比秦遠遙還小不少。
如果換個地方見麵，秦遠遙大概會覺得這是什麽孱弱的文職人員。
不過現在，秦遠遙壓根不敢小看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
“我沒什麽事。”秦遠遙漸漸鎮定，也就恢複了一些條理，“你們碰到的是程隊長嗎？就是紮了個小辮子的那個——”
他比比劃劃地描述了一下外貌，“他……他們情況怎麽樣了？”
“是他。我們碰到的時候，他身邊就兩個人，一個戴著太陽鏡的黑色短發的女人，一個穿著實驗室製服的褐色頭發的男人。程隊長和那個女人受了點傷，不過不致命，我們的治療能力者在那裏陪他。”
孟封淮一邊解釋，一邊從自己的空間裏拿出水和麵包遞給秦遠遙，讓他先坐下休息一會兒。
“程隊長拜托我們幫忙找你們，所以我們剩下的人手就分成了兩組出來。不過直到現在，我們這邊走了至少三個小時了，隻找到了你一個。”
“可能是他們都跑到另一邊去了。”秦遠遙做著自我安慰。
“運氣好的話，我們有可能在半路匯合。”楚辰離接過話頭，“不過一直這麽幹走的話身體也吃不消，還是先休息一下。”
其實他和孟封淮倒是還好。
不過他們都能看得出來，秦遠遙已經累慘了。
逃亡到現在，一路擔驚受怕，精神消耗隻會更大。
秦遠遙感激他們的體貼，也沒有拒絕他們的好意。
為了避免再遇到什麽意外，他們接下去肯定還是同行，但如果一直緊繃著隻會很快支撐不住，給另外兩人拖後腿而已。
孟封淮抬頭給了他一個眼神，好像是在說“上道”，然後又繼續去專注地烤兔肉。
秦遠遙在火堆旁邊坐下，對著火光烤了烤因為緊張和恐懼而變得格外僵硬的手指。
孟封淮似乎並不想追問什麽，秦遠遙隻能跟楚辰離聊起這場意外事故。
因為距離實驗區很近，所以他們基地一直很主動地承擔著一部分實時監控的職責。
實驗區內外偶爾也會闖入一些其他異種，有些是像剛剛那種會飛的異種，在實驗區的高牆電網之間也來去自如，也有一些則是原生的野獸或者是人為投放的“食物”進一步變異。
這些都是需要額外清除的不安定因素。
但為了實驗以及基地人員的安全性，這個十七號基地通常隻會負責記錄，很少自己深入到這個實驗區當中來。
直到中央基地派人過來記錄新數據，清剿異種，他們才會派出一支小隊作為隨行的向導。
這次他們也是按照慣例提前做好準備的。
為此他們最近還特意加強了監測頻率，也再三確認了實驗區沒有什麽異常。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去派人去迎接中央基地的來人時，那些不知名的怪物便毫無征兆地從地下鑽了出來。
大部分監測儀器都沒有及時地發出警報。
他們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怪物，所有人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死傷慘重。
最後還是他們無意間發現那些怪物好像怕火，一咬牙幹脆一把火燒了基地，這才爭取到了一些逃亡的時間。
但直到現在，秦遠遙仍然感覺到死亡的陰影還籠罩在自己的頭頂上。
他也沒有搞清楚那些怪物到底是什麽東西。
“你覺得會是什麽東西？”楚辰離問他。
秦遠遙在搖曳的火光裏看到某根樹幹的根部，並不是筆直地埋進土裏，而是在泥土上方便分了岔，牢牢地插入底下。
雖然並沒有見過那種怪物，但這一路上他的潛意識裏就沒有停止過思考。
在這一刻，他靈光一閃。
“樹根……”秦遠遙喃喃自語著，“植物也是有可能變異的。”
“也說不定是海底的生物進化出了鑽地的能力。”孟封淮插了一句，將烤好的兔肉分給他們。
秦遠遙順著他的話認真地思考，但孟封淮也隻是隨口一說而已。
比起變成木製結構的海洋生物，他還是更傾向於植物變異的說法。
不過思考這種理論性的問題，總比一直處在惶恐狀態中好一些。
他們在原地休息了大概兩個小時。
秦遠遙吃飽喝足，小眯了一會兒之後，精神看起來好多了。
他抓好自己的槍，跟在楚辰離和孟封淮的身後，繼續摸黑往前走。
但之後他們一路上就再也沒撞見半個人影。
因為擔心有人脫力倒在雜草灌木間錯過，所以他們這一路都是走走停停，仔仔細細地用手電筒照過每一個隱蔽的角落。
等到天蒙蒙亮的時候，不需要手電筒也能看清楚路，他們三人就稍稍分散開了一些，各自負責注意一個方向，速度才稍稍快了一些。
但也僅僅隻是快了一點點。
孟封淮不由皺了皺眉。
這地方比他想象的還要大很多。
不過想想也是，光是兩道防護網之間的直線間隔最少也有幾百米了，遠點的甚至有兩三公裏，中間有的地方還種著樹，雜草叢生，光是走路都很容易迷失方向。
而且隨著他們越往前走，間隔就越寬。
等到孟封淮想起來轉頭提醒另外兩人，不要離得太遠，免得走散時，已經不見了他們的蹤影。
孟封淮的心頭微微一沉。
他不擔心楚辰離，但對秦遠遙卻沒什麽信心。
另一邊的秦遠遙其實也在第一時間發現他們走散了，這地方他同樣第一次來，僅僅是原地轉了兩圈，就快要迷失方向了。
理性地說，站在原地等著另外兩人來找他才是最好的辦法。
但他實在做不到站在原地幹等，回頭努力辨別了一下方向之後，隻能硬著頭皮選了個看起來有點眼熟的標誌物。
就在他準備往前走的時候，他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微弱的呼救。
“救……救命……救救……救救我……”
聲音弱得好像風一吹就要散了。
秦遠遙停住腳步，凝神聽了片刻，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之後，他顧不得其他，轉過身，拔腿就跑出去。
“有人嗎？”秦遠遙站在應該是聲源的位置，四下撥弄著野草，試著呼喚了兩聲，“你在哪裏？”
過了一會兒才有聲音傳過來：“有、有……這……這裏！”
聽起來像是喉嚨在刀尖上劃過，尖銳卻虛弱至極，好像是拚著最後一點力氣才叫喊出來的。
秦遠遙終於確定了準確的位置，連忙轉身，撥開後麵的雜草，終於在一棵樹下看到了一個滿身是血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