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3章陰冥經其它

極北之地,絕冥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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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穀的盡頭十分靜謐,特別是在寧靜的早晨,沒有絲毫喧囂的音鬧。眾山矗立在身後。

紅色的梅花樹林環繞山間,藍色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

在寧靜的早晨。

山崖邊的老橡樹年齡已經很大了,狂風折斷了很多枯老的樹枝。

它已經曆過無數的狂風、酷暑與寒冬。

它也許可以向人講述很多故事。

但是這個早晨,它卻非常安靜,沒有一絲微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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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望去,周圍盡是白色與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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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寧靜的早晨,在這份靜謐之外,存在一個不同的天地。

一個追逐自欺與多餘之物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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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豐:“從哪說起呢?”

“…………在這麽美的早晨,我想和你說一個十分傷感的話題:恐懼,彌漫在天地眾生心中的恐懼。我真的很想理解,不僅僅是從智識上或文字上,為什麽我和其他很多人一樣,都會恐懼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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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滅似是無所不在。坐在寧靜的雪石上,凝望著紅色的梅花子,說起這樣恐怖的事情,大抵有些困難,或者說不合。”

“………人從未真正解決或理解亡滅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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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豐:“各式的論述與信仰,我都看過不少,它們都會假定事實。其中一些非常具有邏輯與說服力,然而對未知的恐懼卻依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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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古至今,消恐,在各種論述中屢見不鮮。但於某而言,所有這些都不是重點。它是推測,是假,是對希望的信仰與渴望。這些說法並不值得在意。確實如此,至少某對這一點非常肯定。”

“………但是,如果可以的話,某願意和你說論一下這些說法有關生與滅的問題。這個問題是否全然模棱兩可、沒有深度、毫不重要?眾生亡去,之後又有無數眾生出生、過活、亡去,某就是其中之一。”

“………某經常自問:生與滅究竟是為何?天地是如此美,去過很多地方,與很多人交談過,他們既靈明又有學問,然而他們終將也會同風和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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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豐:“我已經走了很長的路,也許你願意花時間,耐心地與我說論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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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疑是可貴的東西,如果人能夠避免先入為主,不僅僅是在口頭上,而且要否定一切當然的東西,那麽就不會有幻想。徹底遠離幻想非常必要幻想是自己創造的,自欺之物。如果人們能夠認真起來,那麽幻想將再無立足之地。”

“避免先入為主,並非一時一刻,而是要洞察所有的假象,這樣才可切實地、從容不迫地探索生與亡之究竟存在與存在的終結。如果人們為此做好了準備,如果人們願意,如果人們確實想要找出這個問題的真相生與滅是一個複雜的問題,這個問題需要認真再三。”

“………從哪裏開始?從生開始,還是從亡開始?從生存開始,還是從我們所謂的終結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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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豐:“多少年了,我的日子一直如此,我對很多事都抱有興趣。我想我要開始我很猶豫,我不知道自己該從何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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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大抵應該從生之起源、人之起源開始,從真正為人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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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豐:“我生於一個富足的家族,我在書香之中長大成人。我自幼進學堂讀書,遊曆四方,直至科考得中………我想我應該從童年開始。從一開始,我如同天地間或窮或富的其他孩子一般,有著大成的智識以及以自我為中心的行為。這很奇怪,當回顧往事時,總是從童年開始………”

“………我就是如此。你可以看到,我的日子一如既往,我的一切並沒有什麽不同。我的日子有時愉快,有時乏味,直到那天,這個問題在我心中生起………我想要探求事情的真相,生與滅的真相是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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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一個故事說來。”

“………一日,一人爬至山巔,路旁有一眾螞蟻正列隊忙碌著,那人蹲伏於旁,細細的觀之。”

“………那人發現,在忙碌螞蟻隊列的盡頭,是一直達地下一尺的小洞,隱約可見洞中是一大白蟲蟻後,所有的螞蟻會有序的將食物搬到這裏………”

“現在來深入地詳細探討一下:為何每一個螞蟻都各司其職?是否每一個螞蟻,皆不獨立於其他螞蟻存在?”

“………你是否因為有了獨立的名字、獨立的四肢、不同於他人的能力或天賦,就覺得自己是個獨立的自我?”

“………世間的每一個人都獨立於他人的想法,真的成立嗎?這種某人或某個群體不同於其他群體、其他自我的想法,真的真實嗎?”

“………當然,你也許會說真實,因為你是人,而ta是螞蟻、傻子等。這種語言上的差異,自文字誕生以來便是如此,就某些方麵而言,這樣也有好處,這樣可以讓人展現不同的能力你會將自己看作是擁有與眾不同的、獨立自我的個體嗎?”

“這是你的想法………按理說,你的想法應該與他人不同。”

“但是,想法是無二的嗎?”

“………還是說無論你是天姿卓越的人,還是最無知的人,卻隻真正存在一種與他人一致的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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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豐:“我知道你的用意所在,我有直觀的理解與認識,隻要我把自己視為獨立的自我,我的想法就會脫離他人的想法我的焦慮、恐懼與悲傷就會與其他人脫離。”

“………我覺到自己將廣大的人生天地縮小成了狹隘的、微不足道的瑣事可以糾正我。你是否在說我並不是獨立的自我?我的想法不是我的?我的頭腦不是我的,從未獨立於其他人?這是你的意指嗎?這是你的終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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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覺出終論這個詞不太恰當。終論意為定論、終結。我們並不是定論任何事,我們隻是想指出來。這種定論限製會令我們的查探變得狹隘。”

“………其實,顯而易見的、事實是:你的想法與其他人的想法大體相似。你的言語聽來也許有所不同,例如各地土話。”

“………然而,十裏城的你與立陵城的他,都會思考。十裏城的人與立陵城的人遭遇不幸時,都會覺到痛苦、失望、恐懼。這很常見,盡管每個人都認為自己與眾不同。”

“………你或許也認為我的悲痛與他人不同,我的孤獨與絕望完全與他人相悖。”

“………因此,我們隻是想指出,不是斷言,不是定論,就內心深處而言你就是其他人。”

“………你的各式反應和其他人一樣。你的頭腦不是你的,它已經曆經了無數個歲月。”

“………因此,我們應該深深地質疑是否存在獨立的自我。人是個整體,我們就是其他人。古今萬古,天地同一。這並不是絕假、虛無的,當我們一同論述亡滅的真相時,這個說法至關重要,不可或缺。”

“你對這些問題怎麽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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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豐:“我必須說這些問題讓我很困惑。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總是把自己區別於你,區別於其他人。”

“你所說的似乎是事實,但我必須好好想一想,我必須整理一下你之前所說的所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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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是覺知的敵人。如果你打算思考一下我們之前的談話,與自己爭論、探討並分析一下我們的談話,那麽可能會花些時間。不論如何,我們應該暫停一下麽?”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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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以上是李元豐的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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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嶺村,一院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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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早晨一如昨日,小道童出來掃地。見到的傻還沒走,也不說話隻管掃地。掃完地照例進門,然後關門。

的傻就這樣站在門外等著,不想到了正午竟下起雨來,雨越下越大直到深夜,北風也越發強勁了。

好歹等到雨停,卻是天色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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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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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童出來不見的傻,卻隻見一個“水人”站在門前。

小道童掃地,發覺的傻礙事。便說:“讓讓………”

豈料的的傻聲音便如天外來音般說:“讓………不了,凍僵………了………”

小道童無奈,隻得將的傻身周及門口清掃一番,便回身進了院門。

隨著“咣當”一聲,大門再次緊閉。

此時的傻身上的餅早已吃光,隻得生挨著再過了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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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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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傻便覺得周身發燙,精神恍惚。

小道童出來見到的傻身子篩糠一般的抖,便走過來問說:“你打算在這生根,來年春天發芽再生個傻子出來麽?”

的傻並不言語,閉著眼睛隻是抖。

小道童掃完地,便一如既往的關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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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半個時辰,院門開了。

小道童端了一隻托盤,上麵放著一碗白飯,還有一碟青菜。

“我師父怕你餓亡,病亡了。命人備了飯菜,快吃吧。”說完道童將托盤放在的傻腳前地上。

便又回身進了院門,照舊是“咣當”一聲院門緊閉。

…………

兩個時辰後,院門又開。

小道童出來收拾碗筷。

卻見飯菜早已涼了卻半寸未動。

小道童端起托盤回身走了。這次關門便沒再開。

的傻在門外又站了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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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天一亮。院門再次打開。

中年道人走了出來對的傻說:“我師父說,叫你回去,莫要執著。”說著從懷裏拿出十兩銀子放在的傻腳下。

的傻此時已經氣若遊絲,卻從嘴中飄出一句話:“俺不走!!學不成,亡命罷了!。”

中年道人看了的傻一眼,也不說話,轉身進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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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大門關上,的傻臉上流下兩行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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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站到深夜,的傻再也挺不住。

身子一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不多時,院門打開。

一名疾步如風的老者,走出院門來到的傻身前站定。

此老者身著月白長袍。雖是須發皆白但雙目炯炯有神。

他身後恭敬的站著四人,皆是青衣道人之扮,年紀皆在三四十左右。先前那個中年道人便在其中。

老者說;“林北子,將這孩子帶到客房好生休養。待他好轉帶來見我。”

先前的中年道人躬身說:“是,師父。”

老者說完轉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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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傻做了一個夢。

“夢見自己拜了妖郎中為師,練就一身好武力。疾步如飛,踏風而上!!”

夢做到這裏,的傻不由嘿嘿傻笑。

這時一個稚氣未脫的聲音大喊:“師父,師父,傻子醒了。”

的傻睜開眼睛,恰巧看到小道童奔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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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中年道人林北子走入房中,來到榻前對的傻問說:“你可覺得好些了?”

的傻想要起身,無奈渾身酸痛。

林北子說:“不要亂動,你本來體虛又染上風寒。還是好生養病要緊。”

林北子接著吩咐小師弟說:“去將我煎好的藥端來。”

小道童領話轉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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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不多時,端來一碗湯藥。

林北子親手喂的傻喝了藥,的傻真覺得受寵若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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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童在林北子身後捂嘴笑說:“傻子,你可真能睡,一睡睡了兩天一夜,多虧我大師兄每天給你喂粥喂藥。”

林北子臉一板:“不得詆言。”

小道童禁聲,但卻衝的傻做個臭臉。

的傻隻是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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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道人笑說:“小道道號林北子,是家師的大徒弟。”

說著一指身後的小道童說:“這是小師弟合子,年幼調皮頑劣,小兄弟不要見怪!!”

的傻忙說:“沒有沒有,這很好。多謝道長救命之恩!!”

林北子嗬然笑說:“小兄弟天生頗具福緣,家師向來非故人不見。想不到小兄弟初來幾日,家師便囑咐小道好生照料,待到小兄弟身子痊愈便帶你去見他。”

的傻聞言興然之極,嘿嘿笑說:“俺真是運氣太好了,俺能見到妖郎中了,哈哈哈哈”

林北子臉色一板說:“小兄弟請慎言,家師名諱切不可妄言。”

的傻忙不迭的點頭:“俺記得了,多謝道長指點。”

林北子這才微微笑著站起身說:“小兄弟好生養病吧,小道不打攪了。”說罷吩咐小道童合子說:“你在小兄弟身邊照料,有什麽需要且來找我。”

合子躬身拱手說:“知道了。”

林北子對的傻笑了笑,轉身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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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合子倒是靈明非常,且又口至伶俐。

的傻覺得與他倒很是投緣,不由得天地玄荒的說踏了起來。

…………

…………

如此。

的傻在臥榻上又躺了一日。

由合子端飯端藥。

到了第二日,的傻已能下地行走。雖然身子仍是發飄,但覺得已經無大礙了。

…………

天近晌午,的傻吃了飯。

林北子便來到的傻房間說:“跟我走,師父要見你。”

的傻傻了。

這是真的嗎?

的傻跟在林北子身後,心裏不由得七上八下。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