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3章陰冥經其它
立陵城,北街衛府。
…………
“說好的要兩個丫鬟四個婆子伺候我,還有拿一百兩銀子打頭麵給我,還有拿緞子做幾身新衣服,怎地一樣也沒有?”
“你們衛家說是個大戶人家,怎麽過的這般落魄。”
“我要走,放我走。”
胖美人之桃已經成了衛老管家的一塊心病。
進門來的這些天,每日均在家中不停哭鬧,時而要衣衫,時而要金銀首飾。每日早起還要喝燕窩小粥,說是在原本主家喝慣了的,不喝就鬧病。
再叫人拿銀子買藥去,若是不依,就是在府裏不停哭鬧,她身寬體胖,中氣又足,吵鬧起來四鄰皆知,不知道叫多少人笑歪了嘴。
…………
老管家隻氣的牙齒癢癢。
這幾日本就瑣事不斷,聽說北街上的大豐客棧都被一把火燒燼了………
念及自個家中還算是小。
這女子確實是大戶人家出來,慣出這諸般毛病。
來牙婆事先也是大吹牛皮,兩邊對不上,之桃當然鬧騰不休,怨的老管家氣不過,很想帶著人將那來牙婆抄了家才好。
…………
這一下衛布善省心了,不必他想辦法,老管家也不可能叫這般女人進門,真成了夫人,不知道還要生出多少瓜葛來。
…………
“快走,快走。”
聽著嚎哭大響,衛布善趕緊披著衣服,戴上鼠皮大帽,係上風帶,一迭聲促王三趕緊隨他一起走,這府中鬧騰,實在是叫人心煩。
…………
…………
立陵城,北街李府長的主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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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睜眼了,你瞞得過他,可瞞不過我,我這耳朵可是順風耳,半裏地開外落根針我都能聽得到的…………”
李陌一起身來,朝伏塵打趣說:“伏塵的耳力如何咱是不大清楚,但這吹牛的功夫可是出神入化了…………”
…………
伏塵略帶肅然地說:“其實完公子也是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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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看了看窗外,便朝伏塵說:“帶某出去走走吧,某想去府長大人那裏一趟……”
按說李陌一的身子剛剛好轉,伏塵也不敢擅作主張,但想著李陌一該是去給周書史和完祖求釋,心下也就動搖了。
“你才剛剛好一些,有什麽事不能過兩日再說?”
李陌一搖了搖頭。
伏塵隻好將他從臥榻上扶起來,一步步慢慢走了出去。
…………
這幾日,李陌一住在了李府長的主宅裏,李府長一家暫時住在了隔壁的院落,距離並不遠,出了院子也不需繞彎,不多時李陌一和伏塵就到了。
…………
李府長的暫住宅。
…………
那一夜的動亂,將提刑司的人都扯了進來,次日早晨便有人過來主持大局。
說明寧逍其實早早就已經布好了局,就等著李陌一開個頭。
眼下無論府長官邸還是推差官邸,或者是是刑獄司,都忙得不可開交。
李府長整日都在官邸裏,一幹閑雜瑣事都暫時擱下,調動所有人力物力,傾盡全力地處理趙樂樂和合家的事情。
…………
李陌一和伏塵上門的時候,正巧碰到李府長散邸,整個人都躺在竹榻上。
見得李陌一走過來。
李府長慌忙起身,將李陌一給迎了進來,將竹榻都讓開幾方空地。
李陌一相示了一番,最終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
“兄弟怎地也不好好生養歇息,官邸的事情自有本差措置,往後還得有賴兄弟佐助,若出個什麽茬子,可如何是好!!”
李陌一趕忙說:“區區小傷,不礙事的,不知事情如何了?”
…………
李府長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冰鎮糖水,這才嗬嗬笑說:“我也是瞎忙活,黃正已經被撤,上頭已經正式發文,寧閣老不日將起複,提點各地刑獄公事,這個案子將由寧閣老的班底來負責,本差哪裏還有什麽好忙的…………”
寧逍借助此事起複,重歸核心,這也是李陌一意料之中的事情。
像寧逍這等人,又怎麽會讓趙貴妃禍亂四方而袖手旁觀………
怕是早在科考行弊案之前,寧逍便已經開始有針對的跟進這件事情。
與書不饑往來,估著也是為了套取關於趙樂樂的線索吧。
…………
既然上頭讓寧逍起複,事情還未發生之前就已經派遣了太監前來。
…………
事情到了這一步,李陌一這樣的小小書吏,也就隻有看著的份兒了。
不過關於趙樂樂和書不饑等人的所為,李陌一自然是最為熟知的,相關案子的取證,還等著李陌一和立陵城府長官邸搜集和提供,李陌一也不可能坐著看戲的。
李陌一心中盤算著。
李府長卻話鋒一轉說:“隻是………那書不饑卻失蹤了,如何搜捕都沒有他的蹤跡,若單憑農不豐的口供,勉強能夠成事,但如果加上書不饑的反證,那可就鐵板釘釘了,可惜啊…………”
…………
“書不饑失蹤了?”
李陌一也是有些震詫,不過狡兔有三窟,更何況書不饑這樣的密探頭子。
反正有寧逍主持大局,便是少了一個書不饑,也不會造成太大的阻礙。
而且水過留聲雁過留痕,李陌一相信待得傷愈,一定會將他抓回來,眼下還是先談完祖的事情。
李陌一先就書不饑的事情合說了幾句,這才開口說。
“大人,其實李某今日貿然而來,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的…………”李陌一也不想跟李府長討論太多關於案子的問題,畢竟傷愈以後大有得忙,幹脆就直奔主題了。
…………
李府長還巴不得李陌一出口求助,如此才能夠將李陌一的恩債給還上一些。
李陌一如今雖然隻是個大書吏,但李府長心下很清楚,李陌一絕非尋常小角色,如今他還未成勢就該燒燒冷灶,好上加好終是不如雪中送炭,這個道理他又怎麽會不懂。
“兄弟這般說話可就太見外了,有什麽事盡管開口便是了。”
李陌一見得李府長如此爽快,也不再賣關子,當即問說:“大人,那周書史和完祖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
李府長將小白臉和完祖二人扣了下來,本就是為了出氣,見得李陌一問起,當即笑了。
“這小白臉好歹是我府長官邸的書史,也算是名正言順的二把手,可動亂那一夜卻與完祖出去,擅離職守倒是個小事。大牢發生動動之後,鄭書吏伺機逃亡,被府長官邸侍衛四處搜捕,那周書史卻從府長官邸臨近的鶴上居裏頭出來,將鄭書吏給接應到了合府去!!”
“鶴上居?”
李陌一想了想也就明白過來了,呂力和李一箭或許是為了節約時間,又或許是擔憂小白臉和完祖節外生枝,出什麽意外,便將他們丟進了臨近的鶴上居裏頭,卻沒想到讓他們撞見了府長官邸動亂,還趁機接應了鄭書吏………
可讓李陌一想不通的是,完祖曾經被趙樂樂威脅,那賊人也因此不得不來截害李陌一,可小白臉卻跟合家有往來,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
想起當初,可不正是書不饑和小白臉、坦中三人一同去救的完祖嗎?
這小白臉怕是真的有嫌疑了。
…………
想到這裏,李陌一心下倒有些遲疑起來。
小白臉明知道鄭書吏已經被判斬候亡,還敢將他接應到合府去藏匿,這就足以說明問題。
…………
“大人,據某說知,完祖雖然秉子潑辣,但出身山寨,先前又遭趙樂樂的人追害,差點命喪黃泉,這件事情她應該是被周書史挑唆的,接應鄭書吏之事,多半是周書史一人所為,完祖連從犯幫凶都算不上,倒是不如就放過她一次吧……”
莫說眼下還未定案,便是定案之時,府長的殊柄也極大,許多模棱兩可的案子,多半都由府長來做出主觀判斷。
想放小白臉或許不容易,可放不放完祖,卻是李府長一句話就能決定的事情。
…………
李陌一這麽一說,李府長也是恍然,當即歎說:“兄弟果真寬廣豁達,也難為你了,這樣也好,一會兒我讓人將她放出來便是了。”
李陌一正要說謝。
陪堂王十卻從外頭走了進來,朝李府長稟報說:“大人,合府裏頭的那些下人,統共一十七人,眼下都帶了回來,大人要不要去看看?”
李府長聽了也是大喜,反正這些都是人證,丟給寧逍措置就好了,便吩咐說:“不用了,將他們安置在大牢裏,好生養著,加強戒備,過兩日移交給提刑司的人即可。”
…………
王十抱拳低頭,正要與李陌一打個招呼。
卻聽李陌一問說:“王陪堂,這些人裏頭可有那個小七兒?”
王十:“回稟大書吏大人,是有個叫小七兒的,初時被黃正等人威迫著要陷害大人,後來昏在了火場裏,也不知怎地讓他逃生出來了…………”
李陌一一聽小七兒還活著,心下也是歡喜,朝王十吩咐說:“那小七兒也是個可憐人,到底還是個半大孩子,勞煩王陪堂多多關照一二,李某感激不盡。”
王十一聽,頓時誠惶誠恐,篤定的保證一定好好照看小七兒,這才退了下去。
…………
李陌一本來隻是隨口一問,也沒想到小七兒會給他帶來意外之喜,而且這意外之喜並沒有等太久。
…………
…………
李府長的主宅。
…………
李陌一畢竟大傷初愈,今番也是勉力出來。
從李府長那處回來之後,才發現左腿的傷口又滲出紅跡,隻好乖乖地躺下休息。
…………
這才剛躺下,陪堂王十又追到了這廂來,在門外求見。
伏塵正要將他擋回去,李陌一沒想太多便開口說:“王陪堂是個知分寸的老人了,怕是有什麽要緊事,讓他進來吧。”
伏塵撇了撇嘴,便放了王十進來,李陌一依在臥榻頭,朝王十笑了笑說:“陪堂辛苦了,今番前來所為什麽事啊?”
李陌一指了指桌上的茶壺和茶碗,示意王十自己動手。
後者卻有些拘謹,畢竟今時不同往日,誰人也不知道經過這樁事情後,李陌一會得升幾許,自然不敢造次。
…………
李陌一見得王十如此,便順口說:“王陪堂這可就見外了,再這樣李某可要送客了!!”
王十見得李陌一仍舊如往常那般,也是暗自心沉,便倒了一碗涼茶,咕嚕嚕喝了大半碗,抹了一將嘴才稟報說。
“李大人還在養傷,本不該叨擾,不過那小七兒說有要緊事,一定要當麵跟李大人密報……”
“小七兒?”
…………
“對的,屬下照著李大人的吩咐,安排他住了單號,給他送了些幹淨衣服和吃食,又延請老大夫給他看傷。那小子當場就哭了,偷偷說對大人無以為報,要將一些關於書不饑的情況告知大人…………”
“書不饑?!”
李陌一正愁著該如何將失蹤的書不饑給挖出來,沒想到無心之柳瞬成蔭,小七兒竟然知曉書不饑的線索!!
…………
“走,那便去看一看!”
伏塵見得李陌一要起來,頓時一皺眉,不過見得李陌一站立自如,也就沒有阻攔。
…………
陪人王十見得李陌一如此,心下也歎服不已。
…………
李陌一跟著王十離開房間。
而後跟著王十來到了牢房。
…………
…………
立陵城,府長官邸。
…………
囚牢。
…………
在上次的動亂之中,大部分的囚犯都不敢趁機逃走,逃出去的那些囚犯除了少數還在緝捕,其他的不亡即傷,牢房也加強了守備力量。
見得李大書吏帶傷來巡查,獄卒們紛紛起身給李陌一見示,眼中充滿了敬畏。
李陌一朝獄卒們點了點頭,這才來到了小七兒的單號。
………
此時,小七兒已經換上幹布的衣物,臉上也有了些許紅色,不過頭臉上仍舊有著大大小小的傷痕。
李陌一還未出聲。
小七兒已經熱淚滿眶來,但他卻隻是低著頭,偷偷抹了一將臉,擠出個笑容來:“李大人…………”
…………
經曆了這多事後,這個合府小廝仿佛一夜間長大了一般,不再哭哭啼啼,也不再交淺言深地與人說道自己悲慘的遭遇和坎坷的命運。
李陌一對他本來隻是生憐,如今卻多了一份慨然,慨然於人生之多艱,也慨然於小七兒被諸多苦事所壓垮。
“小七兒,放寬心在這裏住著,等案子落定了,就沒事了,若無處可去,便到府長官邸這裏來謀份差事…………”
李陌一知道,似小七兒這等狀況,最怕的就是將來無依。合府是回不去了,雖然他麵上堅定,但畢竟是個受過巨大傷害的孩子,會害怕,給他一條前路可選,大抵是不錯的。
果不其然,小七兒見得自己將來有了一路,眼淚再度無聲地滴落,但眼中的詫恐卻已然消散。
…………
將那夜在大豐客棧的所見所聞,都告知了李陌一。
並將書不饑的腰帶、令牌以及趙樂樂那條絲帕的藏匿地點,一並告訴了陪堂王十。
…………
李陌一並沒有太過意外,畢竟趙樂樂已經末路,既然能夠為了滅口農不豐而圍攻府長官邸,那麽將書不饑滅口,也是意料之中的了。
陪堂王十卻沒想到,一個毫不起眼的小七兒,竟然掌握了如此有價值的線索,當即按照李陌一的吩咐,派人去將相關證物都挖掘出來,交給寧逍並將個中詳細一並傳遞過去。
…………
隨後,李陌一離開了牢房。
剛走出門口,便見得李府長趕了過來,一直說得休養身體,一邊將李陌一“逐”回了住處。
…………
立陵城,北街。
…………
李府長的主宅
…………
李陌一再次回到住處,卻如何都睡不著了。
他本以為案子到處總算可以告一段落,自有寧逍來收拾爛攤子。
畢竟趙樂樂是帝親,地方上的作用已經很小,需要上報才能定奪,雖然辛苦,但也隻有寧逍才能夠去弄作,而這也會給寧逍帶來起複的由頭。
…………
但今日一連串的事情,卻讓李陌一有些放心不下,心下又生起了查探的念頭。
此時躺在臥榻上,腦子裏卻全都是案情。
…………
幾轉反側一直到了遲暮。
…………
寧逍帶著寧可玄和許九過來探望,或許是也被小七兒提供的證詞和證物給好生震懾了一將。
書不饑作為趙樂樂的心腹,是個極其關鍵的人物,活著的價值自然要比亡了更大,好在他栽在趙樂樂的手裏,多少能夠間接證明一些東西。
…………
李陌一本來就醒著,心下又湧起了查探的念頭,見得寧逍前來,便與寧逍談論起案子的進展。
…………
“趙樂樂可曾招供?”李陌一不由問說,畢竟趙樂樂才是此案最關鍵的主人物。
寧逍聞言,不由輕歎:“身為天獄門通判,農不豐的證詞分量很足,但趙樂樂畢竟是個禦封的韻寒夫人,她一天不鬆口,我們就不敢下斷論,提刑司正在極力搜集證據,隻要有足夠的證據,即便她不開口,也由不得她頑抗,可問題是………提刑司精英全出,卻收效甚微…………”
李陌一聽到此處,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已經確定了趙樂樂就是“砌牆”女屍一案的真凶。
雖然指紋比對的結果,不足以說服提刑司的人,但書不饑帶走的那些箱子,以及農不豐小妾交給李陌一的那口箱子,應該足以佐證了。
不過,李陌一並沒有將這些想法告訴寧逍。
他知道在查案方麵,寧逍絕對是宗師級別的人物,他李陌一能夠想到的,寧逍自然能夠想到,如果這樣都沒有效果,那隻能說明證據還不夠分量………
…………
“那科考行弊案呢?能不能在行弊案上做文章?如果合天成開口招供,能不能將趙樂樂給拉下水?”
眼下證據方麵,該搜查的都搜查得差不多了,提刑司的精英絕對要比立陵城和天獄門的人都要高效,他們挖地三尺都無法找到證據,李陌一也沒有太好的法子,那麽就隻能往人證和證詞方麵增強火力了。
…………
聽得李陌一提起科考行弊案,寧逍猶豫了片刻,這才緩緩開口說:“此中關係複雜………即便合天成開口,想要通過行弊一案來推倒趙樂樂,給趙貴妃震山恐虎,並沒有想象的那麽簡單…………”
…………
李陌一也皺起了眉,證據搜查陷入了瓶頸,又無法有新的人證和供詞,該如何是好?
…………
…………
寧逍雖然是當世的邢獄鼻祖、斷案高手。但思維終究會被當世所局限。
李陌一在經驗方麵確實不如寧逍,成就更無法與寧逍比肩,但李陌一卻有著自己的優勢。
…………
李陌一經手過很多案子,這是他寶貴的經驗,但更加寶貴的是,他見過、聽過、讀過太多太多的經史懸案,這些案子雖然作案手法之類的都大不相同,卻能夠借鑒破案的方向和思路。
…………
自降妖了世,經手第一個案子以來,李陌一就對於各種破案的方法有過不少研究。
所以他很明白,當案子陷入迷局之時,必須要跳出來,離了思之束縛,尋找不同的方向,采用非常規的方式方法。
…………
眼看著此案進入尾聲,即將收割成果,卻又變得困難重重,實在讓人有些悶悶。
就像千辛萬苦種了一年的果樹,卻將將在結果前,於一場大雨中夭折。
李陌一也終於明白。
為什麽一個亡了的書不饑都能夠讓寧逍興然起來。
他實在太需要突破了………
…………
寧逍坦誠相告之後。
李陌一也徹底進入了思考的狀態,他暫時忘記了自己的傷勢問題,全身心都投入到了案子當中。
…………
寧逍走了之後。
李陌一一夜沉睡,直到東方亮起魚肚白,他猛然起身,忍著疼痛起來。
…………
李陌一的傷勢已經開始恢複,人也恢複了清醒。
大寒住在臨間,隨時聽候。
…………
大寒聽得李陌一的動靜,也醒了過來,趕忙過來扶著,口中還說:“少爺你這是要幹什麽,完大夫說了,你必須要躺下歇息,這樣才能好得快一些……”
李陌一朝大寒笑了笑,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便讓她出去叫人提來溫水。
雖然那賊人交代過,李陌一自己也清楚,傷口不能碰水,但他還是從仵作工具箱裏取來白布條,包住了傷口。
換上一身布衣之後,整個人就像重活了一般。
…………
待得李陌一從房裏出來,桌上早就擺滿了豐盛的吃食。
李陌一吃了個飽,便撐起伏塵早先留給他的手杖,一瘸一拐地出了門。
…………
…………
立陵城,府長官邸。
…………
府長官邸的防備變得很是森嚴。
李陌一有傷在身,院子外頭更是日夜有人看守著。
今日卻是安岩之親自值勤,坦中也在外頭守著。
見得李陌一現身,呂力也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
…………
李陌一見得這麽大的陣仗,也有些哭笑不得。
李府長也太過謹小慎微了一些。
至於呂力,應該是與伏塵輪流值守,也方便向寧逍傳遞消息。
李陌一與眾人打了照麵,便與呂力耳語了一番,後者雙眸頓時一亮,也不答話,當即離開了。
…………
李陌一又讓人支會李府長一聲,便出了府長官邸,坐著馬車來到了合府。
…………
合府
…………
此時的合府門庭冷清,那重重的牌樓在晨霧之中越發的隱隱,就像黑衣夜行的宰輔,即便特意掩藏,都無法蓋住那股華氣。
老門子見得將合府鬧得雞犬不寧的李大書吏到來,也是氣得咬牙切齒,但又不敢怠慢,隻好嘀嘀咕咕地進去通報。
李陌一也不著急,隻是在門房裏頭等著。
…………
合府門房。
…………
過了片刻,合府的老總管誠惶誠恐地走進門房,領著李陌一去見合老太公。
這是李陌一一夜思考之後的辦法。
證物是客觀存在的,有著不可改變之質,但人證卻是不斷變化的,在寧逍陷入迷局之時,李陌一找到了一個新的人證。
那就是合老太公!!
…………
這也就是李陌一前番所想的,要跳出常規思維的束縛,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大抵如此。
…………
趙樂樂乃是趙貴妃的妹妹,是合府的少夫人,她與合天成牽扯到兩樁足以轟動天下的案子。
作為一家之主,合老太公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
合老太公這樣的老世狐,見慣了風風雨雨,合府就是他這個家主一輩子賣命保護的地方,府中哪個房間的門樞長了白蟻,他都一清二楚,更何況趙樂樂和合天成的所作所為………
也正因為他知道合中呈做盡了壞事,才沒有責怪合天成,想著替合天成掩蓋,想著將合天成撈出來。
即便他知道趙樂樂的所作所為,想要讓他作證,顯然是不可能的。
趙樂樂的背後是趙貴妃,他合家將趙樂樂納為兒媳,就是為了搭上趙貴妃這條船。
眼下讓他作證,等同於將趙樂樂推入火坑,等同於與趙貴妃反目,等同於毀掉一直以來與趙貴妃同乘的船,更等同於將合府至於危險的境地………
也正因此,所有人都理所當然的認為。
想讓守護了合府一輩子的合老太公出麵作證,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
但世事不料。
李陌一很是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必須要去嚐試一番………
…………
合家與趙樂樂並無親,更多的隻是利益的交換,想讓合老太公出麵作證,讓他與趙貴妃為敵,隻能跟他談個中利害。
如果李陌一給出的利好,比趙貴妃能給的還要多,他相信合老太公一定會毫不猶豫選擇他這一邊。
或者,如果他能夠讓合老太公意識到與趙貴妃同在一條船上是多麽危險的一件事,或許合老太公也能改變主意。
…………
總之,證物不可能無中生有,但人心卻是會變的。
陷入了迷局,李陌一隻能盡力去爭取這種人心的變化。
如果說農不豐的證詞分量還顯得不足,那麽再加上合老太公呢?
以合家的百年耀史,以及合家與趙樂樂的關係,合老太公這樣的證人,擁有著毋庸置疑的絕對證力………
…………
那麽剩下的問題也就隻有一個。
那就是拉攏合老太公。
而李陌一的昨夜之思,正是為了這個目的,如今他也有十足的把握。
…………
合家接二連三地出事,合老太公也是勞心不已,本就白發蒼蒼的他,如今顯得更加的蒼老,臉上的老人斑就像他的勳章,見證著他一生所經曆過的風波和起落。
他能夠出來接見李陌一,已經著實不易,畢竟合家正值多事之秋,最穩妥的法子還是像千年老妖一樣藏著頭,躲一陣子也就過去了。
…………
李陌一站起身來一示。
合老太公麵無表情地擺了擺手,不等李陌一開口,便率先定下了底限。
“老朽知道李大人所為何來,早先寧閣老已經來過,如果李大人與寧閣老一般的想法,那麽李大人還是請回吧。”
李陌一也知道合老太公出來見他,自不是存良,一開口就下逐客令才是他的本意,李陌一也並不感到意外。
…………
“老太公怎麽知道李某的來意?寧閣老的來意又是哪般?”反正李陌一今次心意已決,不走尋常路,自然不會跟合老太公客氣,若太過低態,反而落了下乘,根本就無法震懾這個老妖怪。
合老太公見得李陌一如此不識趣,果然麵色不悅,他是何等的身份地位,李陌一卻不過是個小小的書吏,雖然在合家的兩樁案子之中,李陌一都是當之無愧的“禍首”,但合老太公並沒有將李陌一放在眼裏,因為兩人身份的懸殊差距分明擺在那裏。
他出來見李陌一本就隻是為了保持合家的風度,既然李陌一不開竅,他也就無須客氣,當即朝李陌一憤然說。
…………
“我合家乃是百年望族,有前朝帝上禦賜的匾額,寧逍竟然想要挖掘我合家的牌樓,簡直就是癡心妄想,難道李大書吏不是寧逍的說客?”
李陌一聞言也是恍然。
難怪合老太公臉色這般難看,原來寧逍早早就想挖掘牌樓,難怪在物證上沒有更多的進展了。
李陌一早先從趙樂樂的農家小院衣櫃的神龕裏頭搜到了那枚鉚釘。
通過李一箭和伏塵等人,確定了那枚鉚釘出自於迎娶趙樂樂時所立的那座牌樓。
…………
而趙樂樂就是背後凶手,李陌一也知道趙樂樂對合府很是憤怨,因為她是被迫著嫁入合府的,所以為了解氣,她極有可能將一些受害者的屍首,藏在牌樓的地下………
這也是她一貫的作案模式。
從老成山廟、城樓、王府,這些地方都證實了趙樂樂的這種模式。
…………
根據李陌一的心境分析和推測,在牌樓地下掩埋屍首,乃是大有可能的。
…………
不過,趙樂樂嫁入合府之時,農不豐還沒有成為她的心腹,並沒有建造那座牌樓,也不知道詳情,所以寧逍才沒有足夠的證據來命令合老太公,自然無法挖掘牌樓。
…………
李陌一沉默不語。
合老太公還以為李陌一怕了,冷笑一聲便要拂袖而去。
卻聽得李陌一不緊不慢地說。
“老太公說得沒錯,李某確實是個說客,但此番前來卻不是為了挖掘牌樓……”
合老太公不由停下了腳步。
不過李陌一的下一句話一出口,他卻差點吐出一口鮮紅來
…………
“李某要挖的,是合府的正門!!”
…………
合老太公本以為李陌一是寧逍的說客,想來說服他拆牌樓查案子。
誰人能想到李陌一語詫寂,竟然比寧逍還要過分,要拆合府的正門!!
…………
在當世的民俗中,門一直有著非凡的寓意,那可不僅僅是簡單的出入口,裏麵蘊含著數千年來沉澱下來的精髓。
諸如合氏這樣的大族,也稱之為名門,大門,門閥等等,幕僚和客卿又叫門客,延伸出來跟門有關的寓意實在太多太多,當世之人在門上大做文章,因為那是對外的第一個展示,是對內的第一重保護。
合氏作為立陵城的名門望族,經過這麽多代人的經營,已經積累了深厚的底蘊,並非土大戶,而是擁有著真正內涵的望族。
…………
合府的大門作為合氏的門麵,在合家的地位,比那一重又一重的牌樓更加的尊崇,更加讓人敬畏………
合府的牌樓可以讓人瞻仰,可以彰顯合氏一族的耀史。
如果說牌樓是合府的門麵,那麽正門就是合府根尊!
如果說寧逍想要拆牌樓查案子是對合氏的不敬。
那麽李陌一要求拆正門,則是在挑戰整個合氏的底限,是在踐踏合氏之尊!!
…………
而李陌一之所以敢如此妄為,甚至信心滿滿,也並非他癡心妄想,而是經過了他詳實的查探和嚴謹的推理之後得出的結論。
當他發現那枚鉚釘之時,心下就已經有了既定的推測。
這枚鉚釘是在農家小院裏發現的,而且還被趙樂樂藏在秘密的神龕裏,足以說明這是趙樂樂的個人之物,更何況還進行過指紋的比對。
…………
而且,李陌一將鉚釘交給李一箭之時,已經幾番囑咐過。
讓寧逍將鉚釘與最早發現的白骨進行痕跡對比,確認這鉚釘就是鑿亡那些女人的凶器………
…………
也就是說,這是趙樂樂最初開始犯案的工具,能夠被她藏在神龕裏,足以證明這鉚釘對趙樂樂的重要。
像這樣的東西,趙樂樂絕不可能讓別人見到。
所以通過這個鉚釘,就能夠確認趙樂樂就是那個背後凶手………
…………
而李陌一也從小七兒那裏,了解到了足夠的線索。
在趙樂樂加入合府之後,曾經借口邀請趙貴妃南下遊玩,下榻合府,而對正門進行過修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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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門對於合府的意義毋庸再述。。
若非搬出趙貴妃來,怕是合老太公也不可能讓趙樂樂動大門的主意。
再者,李陌一也了解了詳情,趙樂樂找了借口對大門進行改造。
但趙貴妃最終卻沒有來,合老太公為此還氣惱了很長一段時間,認為趙樂樂在欺騙他,也正因此,他對趙樂樂也就越發的不客氣了。
趙樂樂剛嫁來合府的時候,與合家的衝突其實並沒有那麽大烈,即便自己是被迫婚,也沒到亡怨的地步,不可能在建造牌樓的時候弄小動作。
而提議修葺正門。
就是惹怒合老太公的最後一根導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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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老太公聽說趙樂樂邀請趙貴妃過來,自然不敢拒絕,乖乖讓趙樂樂負責修繕正門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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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李陌一基本可以確定,趙樂樂一定會按照以往的模式,在合家的地下埋葬大量的被害人屍首,但地點不是牌樓,而是真正代表著合氏之耀的正門!!
這也就意味著,要麽趙樂樂在修葺正門期間大肆犯案,要麽就將其他拋屍點的屍骨全都挖掘出來,安置在大門地下,否則她湊不足太多的屍首………
如果是後者,那麽除了老成山廟舊址、立陵城樓和廢棄的王府。
合家正門,應該就是最大的一個藏匿點。
…………
即便可能是前者,也足以惹起合老太公的怒火,讓他對趙樂樂倒戈相向
因為那是合府的根底所在,容不得任何人來踐踏。
…………
李陌一自信滿滿地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在場所有人好似都成了一個樣。
認為眼前這人絕對是個失心瘋,否則不會提出這般荒誕的想法來。
試問,整個立陵城甚至是天獄門,誰人敢挖合氏的大門?
…………
果不其然,李陌一話音剛落。
合老太公便猛然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盞都跳了起來,而後摔落在地,瓷片和茶水四處濺飛!!
“好膽!!你好歹也是個府長官邸大書吏,怎敢口出此等狂言!莫不是覺著老朽和合氏一族和善好欺麽!!”
雖然這個老者是合氏之主,在立陵城,是跺一跺腳方圓十裏都得抖三下的大人物。
但李陌一並沒有被合老太公的氣勢所震懾,他哼地笑了一聲,而後朝合老太公說。
…………
“合家確實和善可欺,但欺得合家的卻不是李某人,而是你合家的長房孫媳婦趙樂樂!!”
“李某相信老太公不是個糊塗人,這其中的隱情,難道老太公就從來沒想過?”
“據李某說知,當初可是趙樂樂提議要修繕合家大門………老太公應該知道寧閣老為什麽要挖掘牌樓………”
…………
“住口!!這是老夫的家事,怎麽容你個小小的吏卒品頭論足指手畫腳,還不給我滾出去!!”
合老太公本來還保持著名門的大度,出於風度才接見李陌一,沒想到李陌一竟然如此言語,他也原形畢現,破口大罵,甚至要將李陌一掃地出門………
…………
李陌一輕然地笑容,讓合老太公更加的怒不可遏!!
…………
若是朝中的封地大吏,或者像寧逍這種名滿天下的大人物,他合家或許還會有所顧忌,但李陌一分明隻是一個府長官邸的小小書吏,卻要如此欺得合家,合老太公又怎麽能忍………
李陌一仍舊不緊不慢,站起來若無其事地撣了撣衣袖,而後朝合老太公告辭說。
“既然如此,那便算是李某口無遮攔,李某不過一個小小書吏,老太公讓滾,李某自然得滾,但李某這個人有一點不好,那就是比較固執,今番也是為了合家的名聲著想,既然老太公不受用,那麽李某隻有下次再來了。”
合老太公正在氣頭上,哪裏會聽得出李陌一的話外之音,當即怒說:“你這狗才!還指望有下次?我合家永遠不歡迎你!膽敢靠近我合府半步,休怪老夫不客氣!!!”
…………
李陌一嗬了一聲,直截了當地說:“合老太公也是一把年紀了,何必將話說得那麽絕。李某非但要來,還要請寧閣老和王公公一道來,既然老太公不受用,那麽李某隻好如實相告,讓王公公來措置這件事了!!”
李陌一將這話丟下,轉身就走出了大廳。
周邊合府的下人都是一臉疑惑,他們好似很不明白………
…………
不過。
李陌一卻是慢悠悠地走著,口中低聲數著:“一、二、三………”
…………
正當李陌一數到“九”之時。
府中眾人卻詫奇地發現,合老太公竟然快步追了出來!!
…………
“慢著!!”
合老太公的聲音既憤怒又有些忌憚,便是各個合府下人都聽得出他的聲音有些發顫。
…………
可李陌一卻像沒聽見一般,繼續慢悠悠地往前走著。
又走了幾步,李陌一便聽到合老太公沉聲喊著:“李大人且留步!!”
…………
聽到李大人三個字,李陌一終是停下了腳步,而後轉頭說:“老太公還有何吩咐?李某區區一個小卒,這合府是不敢多留了,還是抓緊著滾出去罷了………”
合老太公知曉李陌一的用意,臉色氣得鐵青,但又不得不壓下怒氣,板著臉說:“李大人,跟我這麽個老頭子較勁可就沒意思了,還是談談正事吧………”
…………
李陌一也知道合老太公到底是顧及臉麵的,既然他能開口喊他一聲李大人,已經是極其不容易的了,再擺架子也沒太多的實惠,當即站定了回問說。
“合老太公想談什麽樣的正事?”
在一旁看著的合府下人早已滿心詫駭,他們實在不明白合老太公為什麽會發生如此巨大的轉,再看李陌一的時候,越發覺得他是那麽的神秘莫測了………
…………
而合老太公接下來的一句話,更是讓眾人目瞪口呆!!
“老朽想跟李大人談一談挖正門的事情………”
…………
…………
李陌一又重新回到了合府的大廳。
地上的碎茶盞和汙跡早已掃除幹淨,房間裏彌散著一股上等雲霧的清新幽香,桌上擺滿了各種時鮮瓜果和精美糕點。
李陌一知道這就是合老太公如今的態度,他也不得不歎服合老太公,這個老人能夠一直把持和拉扯著偌大的合氏一族,並非沒有道理的。
身為合氏家主,身為立陵城最具格調和底蘊的百年望族的首領,他卻能夠為了顧及家族名聲而低頭,單是這份氣度和魄力,就足以證明他的智慧
…………
其實合老太公也很清楚。
即便李陌一搬動寧逍和王公公,蠻橫地要挖掘合府大門,大不了也就是兩敗俱傷的局麵。
即便大門地下挖出屍首來,元凶也是趙樂樂,合氏受損的隻不過是名聲罷了。
但他合氏能夠至今屹立不倒,可不就是因為這座大門以及大門外頭那一重又一重的牌樓,可不就是因為名聲二字麽………
錢銀對於合氏這樣的大族而言,隻不過是多一山少一山之別,立陵城中許多土大護的錢銀甚至比合氏還要多
但為什麽隻有合氏能夠稱為望族?
因為衡量一個望族的標準,並非隻看錢銀,更多的是看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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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老太公無法容忍合氏的名聲受到半點損害,因為他很清楚,想要積攢一點點名聲需要付出多少代價,而毀掉卻容易的很。
他更無法容忍的是,毀掉合氏名聲的,踐踏合氏之尊的,竟然是個女人,而且還是自家的長房孫媳婦兒!!
一旦這件事情傳出去,即便他保持沉默,即便他持反對意見,拒絕寧逍和王公公挖掘大門,在趙貴妃看來,都與背叛沒有兩樣………
既然結果都一樣,他為什麽不接受李陌一的提議,與李陌一達成某些協定,棄下趙樂樂,而保住合氏的名聲呢?
…………
合老太公非但有容忍李陌一的肚量,更有與趙貴妃對抗的魄力和果決,這種秉質並非一朝一夕能夠修出來,而是弄持著一個龐大的望族數十年甚至一輩子,經曆過無數的錯誤和教訓,才漸漸沉澱下來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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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得李陌一沒有太大的波動。
合老太公對李陌一也不得不刮目看之,他見過太多的年輕人,更見過無數的青年俊彥,但總覺得眼前這個人,有點無量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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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擁有著一絲與當世的青年翹楚截然不同的根秉,異乎一切、同於一切。
老太公終於還是變得心平氣和,因為他跟李陌一都很清楚,他們要的不是置氣,更不是爭勝。
他們的第一要務,是解決問題,各有所需,所以必須要合作。
…………
老太公需要保護合氏一族的名聲。
而李陌一要的則是合老太公站出來當人證,徹底釘亡趙樂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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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陌一喝了一口茶,就如同他剛剛進來,仿佛剛才一切的不快都未曾發生過一般。
而後,他聽到合老太公說:“老朽在這件事上確實有欠考慮,但事關我合氏一族的名聲,容不得老朽不謹小慎微,多有冒犯,還請李大人諒解則個………”
李陌一也不計較,輕輕擺手說:“老太公言重了,李某人輕言微,老太公謹慎一些也是理當如此,不過正如老太公所言,此事幹係到整個合氏一族的名聲,老太公確實要好好想一想,說實話,如今李某也是半個立陵城本土人,又怎麽能眼睜睜看著閣老和王公公將合府翻個底朝天?”
合老太公一聽此二人名號,眉頭也皺了起來,不過很快就舒展開來,朝李陌一點頭說。
“李大人顧念鄉裏之誼,我合府無以為報,李大人但有所求,老朽必定傾力而為!!”
李陌一得了老太公這句話,也鬆了一口氣,轉念一想,又朝老太公說起。
“既然如此,那麽李某便先謝過老太公了,不過老太公翻修大門之日,李某還是想請寧閣老過來坐一坐………還望老太公能夠成全………”
“這………”
…………
聽得李陌一這般說話,合老太公又為難了。
按說李陌一的考量並不過分,因為必須要有人見證合府大門地下挖出屍首的過程,而那些屍首也必須要轉到府長官邸,最終還是要通過寧逍,呈遞到提刑司。
而李陌一畢竟隻是個小小的吏卒,如果合府有心暗害,除掉李陌一,事情也就徹底掩蓋起來了。
所以李陌一將寧逍搬出來,讓寧逍當這個見證人,合家再如何也不敢對寧逍下手的。
…………
“寧閣老如今已起複,重歸原位,又是個剛正不阿的秉子,他會不會………”合老太公試探著問起,他雖然知道李陌一與寧逍有些幹係,但對於李陌一能夠讓寧逍答應這個協定,心下也沒底。
李陌一聽得出合老太公的顧慮,當即笑說:“老太公也是關心則亂了,若科考行弊案和砌牆女屍一案得以告破,必定能夠讓寧閣老恢複以往之威,這也將是老太公送給寧閣老的一份大禮,我想寧閣老一定會投桃以報的………”
…………
“既是如此,還請李大人替老夫好生美言一番,寧閣老若真能如此,便是我合氏的福氣,老朽必定重重酬謝李大人!!”
合老太公顯然也想清楚了這一點,對李陌一也從最先的絕拒,變成接受,再到如今的客客氣氣。
…………
李陌一見得協定基本談妥,也就不再顧忌,與老太公詳聊起具體的時間和相關事宜。
…………
直到下午時分,又留在合府用宴,臨行前合老太公又讓人送了一口沉甸甸的箱子,李陌一也是不拒。
這箱子分量十足,裏頭想必該是金銀珠寶,李陌一如果不收,反倒讓合老太公認為他別有所圖。
…………
見得李陌一收下這口箱子,合老太公反而放心了。
…………
…………
直到掌燈時分,才散了宴席。
客客氣氣將李陌一送了出去。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