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5章啞巴陰冥經其它

至今為止,李陌一手頭根本沒有什麽成熟的發展計劃,也沒有什麽一定要追求的理想化目標,現在的他很是肆意而為之,懵懵懂懂的跟著感覺走,所幸的是作為至高頭領人物,他也不必幹那些很繁瑣很現實的工作,基本上隻需要唱唱大調,再順便發表一些可有可無的指導意見就可以了………

在這般時候,萬事正休,李陌一卻是想起了北國的一些事宜,便吩咐周全公安排了一條船,帶上了十幾個親卒,乘船去往北國一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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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藍的大海上波濤徐徐起伏著,不停的輕輕拍打著船體,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向遠方望去,海天一色,分不清何處是海何處是天,高懸在天空之中的太陽努力的將熾烈的陽光撒到這片大海上,使得海水泛出粼粼的反光。

偶爾會有幾隻不知名的海鳥出現在天空之中,時不時發出一聲聲尖利的鳴叫聲之後便迅捷的衝向水麵,叼起一條小魚或者小蝦,眨眼之間又歡快的舞動著翅膀再次衝回天空,在海麵上偶然還會有一群群的無名飛魚奮力躍出水麵,在空中滑翔一段距離之後,重新落入海水之中。

海麵上風不大,水中雖然波濤起伏,但是並不顯得十分洶湧,這一切交匯成一副和美的圖畫,但是唯有一條陳舊的檜頭木帆船卻有些破壞了這種特有的大一合感。

這是一條陳舊的木式帆船,在兩幅破爛不堪的竹篾船帆的推進下,緩緩的行進在這片大海之上,木質的船體黑乎乎的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木色,靠近水麵的船板上還生著許多綠色的藤蔓,上麵偶爾還夾雜著幾個海螺,更使得這條船看上去顯得笨拙而且遲緩………

船麵上散放著一堆亂糟糟的繩索,還有一些堆放在甲板上的破漁網,更使得這條船看上去肮髒不堪,但是卻沒有人去關注這些事情,一些身穿破舊灰色或者黑色衣服的人表情麻木的來回在船隻上走動著,不時的調整一下船帆,控製著船隻的航向,卻很少有人抬眼去看一眼這海天一色的合景,一切在他們這些人眼中,都早已習以為常了。

但是這會兒,顯然船上發生了點什麽事情,幾個人圍在船舷的一側,低頭在看著什麽,相互間似乎在爭論著什麽事情。

一個看上去麵目清秀的年輕人正躺在船舷之上,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嘴唇幹裂出了一條條的口子,肢體的皮膚似乎長時間泡在海水之中,泛著白色,上麵出現了不少的褶皺,他的身下還有一灘水,很顯然他是剛剛從海水中被這條船上的人給撈到了船上,而且是處於昏迷的狀態。

一個惡狠的大糙漢低頭看著船舷處躺著的這個昏迷之中的年輕人,一手輪開了巴掌,重重的朝著這個年輕人的臉上抽了一下。

隨著一聲清脆的耳光聲響過之後,年輕人的頭擺動了一下,隨後,年輕人臉上立即留下了一個巴掌印,也使得這個年輕人猛然間深吸了一口氣,似乎被臉上的刺痛刺激的漸漸開始恢複了一點神智,呼吸也粗重了起來,但是他卻還是沒有立即睜開雙眼。

這時,一個戴著獨眼護布的黑瘦老頭,從船尾端著一碗水走了過來,“都咧開點,這個人八成著是渴暈了,灌他一碗水估摸著就能醒過來了!!”

幾個圍在年輕人身邊的漢子們嬉笑著讓出位置,黑瘦老頭當即蹲在了年輕人身邊,將盛滿水的粗瓷碗湊到了年輕人的嘴邊,一股清水緩緩的開始灌入到了年輕人幹裂的嘴唇之中。

………

李陌一迷糊之中,感覺到一股清冽的淡水進入他的幹涸的口腔,憑著原始求生的本能,他立即便開始大口的吞咽了起來。

隨著這股清水進入到他的肚中之後,讓他左疼右痛的五髒六腑,都開始像是幹涸的大地一般迅速的得到了滋潤,各種幾盡衰竭的功能也立即便得以恢複運作。

直至這碗水全部灌入李陌一的口中之後,黑瘦老頭將空了的瓷碗從他嘴邊拿開,李陌一還在用他的幹裂的嘴唇追逐著這個水碗,似乎遠遠沒有喝足一般,還想繼續多喝幾口。

可是他的願望卻沒有馬上得到滿足。

於是李陌一努力的睜開雙眼,想要弄明白眼下他的處境,隨著他睜開眼,一道刺目的陽光立即刺痛了他的眼睛,讓他不得不趕緊又閉上了雙眼,在適應了一會兒之後,他才再一次緩緩睜開了眼睛,瞳孔活動著開始聚焦在了眼前的景物之上。

第一批映入他眼簾的便是幾個皮膚黝黑,相貌各異,其中還有個戴著個獨眼龍的護布,而且這些人表情各異,好奇的神色有之,警惕的神色有之,而且他們長相得都比較難看,讓李陌一心裏咯噔一下,以為離卻良久,又被他看到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趕緊想要坐起來掙紮著後退,躲開這幾個黑漢。

可是剛剛蘇醒過來的他體力還遠沒有恢複,軟塌塌的四肢還有身體,使得他想要起身的想法未能得以實現,隻能繼續軟著身子躺在船板之上。

但是天上高懸的那個大日頭讓他馬上意識到這些人應該不是什麽厲妖,因為李陌一知道,厲妖是不可能在陽光下活動的,既然能在陽光下活動,那麽他們便肯定不是什麽厲妖,一定是活人了………

李陌一想明白這個道理之後,心中頓時一陣安穩,於是他趕緊轉頭朝著四周打量,觀察他所處的環境。

但是緊接著映入他眼簾的場景,卻讓他更加淩亂了………

亂的不能再亂、髒得不能在髒的船甲板,還有那兩麵破爛的竹篾編製而成的船帆,再加上船首那個鏽跡斑斑的鐵錨,以及用來升降船帆所用的木軲轆無不表明,這是一條不折不扣的木式古帆船,而且他身下的船身還在上下起伏著,說明這條船正在海上航行,周圍除了天上的白雲和偶然出現的幾隻海鳥之外,他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隨著他看清了所處的環境之後,便又將注意力投在了圍在他身邊的這些人身上,隻見這些皮膚黝黑,形貌各異的漢子們,各個都穿著灰色或者黑色的尋常衣衫。

看罷了此情此景之後,這些人還有這條從未見過的古怪帆船,讓李陌一暫時思維有點短路,腦子裏麵像是灌入了一缸漿糊一般,一時間搞不清他現在的狀況了。

他張了張嘴,想要先道聲謝,然後順便問一下具體的狀況。

可是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他已經因為長時間浸泡在海水之中,嚴重缺水,造成了他暫時性的失聲,幹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就在李陌一稀裏糊塗的時候,一個凶巴巴的黑漢,忽然間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把鏽跡斑斑的長刀,用刀片子拍打了一下李陌一的腮幫,大聲喝問說:“小子!!快說,你是什麽人?怎麽會漂在海上?不老實說的話,小心你狼爺我一刀剁了你!!!”

性命堪憂,李陌一先是被嚇了一跳,眼下本就漂泊中虛弱的身子,在一陣氣血攻心之下,更是當即徹底暈了過去………

腦中回憶起了幾天之前。

他在吩咐了周全公之後,不多時就領著十幾個親卒,一齊踏上了去往北國渡口的木帆船。

剛剛上船不久,李陌一正在想著要去北國查探的事宜………

就在這時候,他們所乘的那條木帆船便突然間鑽入到了一團莫名其妙升騰起的迷霧之中,船體開始劇烈搖晃起來………

周圍全是一片迷霧,全然看不清楚情況,整個船上的人隻得連同木帆船一齊搖晃起來………

掙紮半晌,千鈞一發之際,李陌一手抓的橫木年久失修,突然彭的一聲斷裂開來。

李陌一一個趔趄,隻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整個人就被甩入到了大海之中。

轉眼之間,木帆船主便駕著那條木帆船衝出了迷霧,再也不知所蹤。

………

就在李陌一落水之後不久,那團詭異的濃霧便很快散去。

可是等迷霧完全散去之後,先前李陌一乘的木帆船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

他獨個的在海上抓住了一塊浮木,整整在海麵上飄**了三天四夜的時間,最後終於架不住嚴重脫水和饑餓的折磨昏迷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他便發現自己已經到了這條從沒見過的木式古帆船上,看到了這群形貌各異的人………

就在李陌一想要先弄清當前狀況的時候,那個凶漢再一次用手中鏽跡斑斑的腰刀刀背拍打了李陌一一下,厲聲大吼著對他喝問說:“快說!!別他娘的給老子裝聾作啞,老實說,你小子的是不是個海盜,完事了被你同夥給丟海裏了?”

李陌一腦袋更暈了。

海盜?

他那裏是什麽海盜啊,這完全是無稽之談。

於是他急切的張著嘴,虛弱的抬手搖晃著,想要進行簡單的幾句解釋,但是他依舊是幹張嘴,卻還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俺看你還是算了吧,古狼!!依俺瞅著這小子說不成是個啞巴,你這麽迫他,也問不出啥東西,還是請船東家過來吧………”端著碗的黑瘦老頭看李陌一幹張嘴,最多隻能發出一點斯斯聲,卻說不出話,於是便對那個持刀的凶漢說。

“王老五說的不錯,這小子看著確實像是個啞巴,幹張嘴就是說不出話,不是個啞巴是個啥?這世上哪兒有啞巴海盜呀!!”

“你們看這身尋常步衣,弄不好是那個小地界上的平頭百姓,不小心掉到了海裏,被漂到了這兒的………”周圍另外有人附和著那個黑瘦老頭對持刀凶悍說,還自作聰明的指著李陌一的布衣猜測李陌一的身份。

這布衣乃是李陌一出發之前特意換上的,他現在身為異國的大隊將軍,要去北國自然得越少人注意越好,穿的衣衫自然也得尋常一些,帶的人馬也得少一些。

“不像不像,這啞巴肯定不是個平頭百姓的,你們瞧!!”

說著,那人手指著李陌一的臉,“這廝生的清秀,哪裏像是土裏刨食的土民………別不是個有錢人家的啞巴少爺,被海盜給綁了大票,準備拿去索要贖金了!!後來估摸著是沒討到贖金,才丟海裏打算撕票了吧………”有人馬上便接口過去,開始發揮他們的想象力,猜測李陌一的身份。

被眾人稱作古狼的那個凶漢聽罷了之後,仔細端詳了一下李陌一,搖頭說:“你們這幫家夥別輕易相信這廝,俺看他不像是什麽土民百姓,土民怎會是這般模樣?”

“………要知道以前這一帶海麵上可是有個海盜叫鎮十洋,也是他這樣一副文生模樣,專在海上劫船!!依俺看,這廝肯定是個海盜,弄不好是跟同夥分贓不合,被同夥丟到了海裏,或者被迫的跳海了!!”

“………不信你們看這廝的手,這廝的手上有一道劍痕傷,說明這廝是個練把式,起碼練過拳腳與人動過手!!這樣來曆不明的家夥留不得,幹脆還是把這廝丟回海裏算求了,權當咱們沒撈起來過這廝拉倒!!”

李陌一聽得是一愣一愣的,還有點哭笑不得,什麽海盜、練家子、少爺………這都哪兒跟哪兒呀。

他有心解釋,但是卻口不能言,而且他也不會手語,隻能躺在甲板上幹著急,急的他直翻白眼。

…………

…………

就在幾個人圍著李陌一爭論李陌一到底是不是個啞巴的時候,李陌一忽然間靈機一動。

啞巴?

這個新身份倒是不錯。

他現在根本就弄不清眼下的狀態,看這夥人也不像是什麽善類,特別是那個持刀的黑漢,更是一副凶巴巴的樣子,好人的話,為何動不動就抄刀子?所以李陌一很懷疑,一旦他開口說錯話,一個弄不好,便會被這夥人給重新丟回大海之中。

眼下對方敵意不明,他又因為失聲造成他有口難言,暫時裝啞巴,倒不失為一個不錯的辦法。

他現在需要時間來拖延一下,先保住性命,留在這條船上,徹底弄清狀況再說,至於是回異國還是按照原計劃去北國,那都是後話了。

………

看著周圍這幫黑漢們對他警惕而且懷疑的目光,李陌一很有點擔心,這幫貨不分青紅皂白,又把他丟回大海裏麵去,於是李陌一勉強掙紮著坐了起來,靠在了船舷之上,兩隻手學著文人書生的樣子,抱拳連連對周圍這幫人作揖,表示他希望留在船上,求這幫人不要再把他丟入大海之中。

這個時候一個身穿一身幹淨白色布袍的男人從船尾走了過來,一路還在嗬斥著這些黑漢,令他們該幹嘛幹嘛去,很快便噔噔噔的走到了人群這邊。

李陌一看此人年紀大約有三四十歲左右,下頜之上蓄有一副短須,身材稍微比其他那些黑漢高一些,皮膚雖然也比較黑,但是似乎要比那些黑漢們稍微白一些,而且體型也稍胖一點,並且從他的衣服上可以看出來,他的穿著要明顯好於船上其他那些人,說話氣度方麵,也顯示出他的地位高於船上其他人。

一看到這個男人走過來,圍著李陌一的這幫黑漢們都自覺的讓出了位置,有人更是趕緊離開,去忙他們的事情去了。

這個男人低頭看了看李陌一,上下又仔細的大量了一番李陌一,然後開口問說:“問出來了嗎?這個人是做什麽的?”

那個叫古狼的凶漢趕緊答說:“王東家,還沒問出來,這廝看樣子是個啞巴!!幹張嘴就是說不出話,不過看樣子,這廝不像是跑船的,也不像是個什麽平頭百姓,倒是生的清秀,手上又有劍傷,在下擔心這廝是個海盜,正商量著是不是把這廝還丟回海裏算了………”

這個被稱作王東家的男人聽到李陌一是個啞巴,於是目光閃了一下,又打量了一下李陌一,這個時候那個黑瘦老頭開口對他說說:“東家,咱們這些跑海的都知道,在海上遇上落難之人,要伸手相救,這個小子是個啞巴,雖說弄不清他的身份,但也不能就這麽再把他丟回海裏麵去………東家是個善人,能救人一命,也算是積德行善了,老天爺肯定會保佑咱東家萬事平安的!!”

這個姓王的東家肯定是這條船的船主,起碼是在這條船上說了算的人,李陌一這會兒尚未恢複體力,可以說暫時是手無縛雞之力,隻能暫時扮豬一番。

趕緊露出一臉人畜無害的表情,陪著笑臉張嘴嗬嗬嗬傻笑著的學啞巴樣子,對這個姓王的東家抱拳作揖,而且他對那個替他求情的黑瘦老頭很是感激,也趕忙給黑瘦老頭抱拳作揖表示感謝。

這個姓王的東家明顯猶豫了一下,低頭對李陌一問說:“你聽得懂我們的話嗎?”

李陌一趕緊點頭。

姓王的船東家看李陌一能聽懂他的話,於是接著問說:“你是何處之人?家在什麽地方?”

李陌一這會兒口不能言,隻能裝傻,連連搖頭。

姓王的皺了皺眉頭,不太滿意李陌一的回答,於是接著問說:“你連家都不知道在哪兒嗎?那麽你可是個尋常百姓?”

李陌一隻能繼續搖頭作答。

姓王的似乎想了一下,自言自語說:“既然不是百姓,為何又會流落至此?真是怪了………”

姓王的船東家這時又接著問說:“你當真是個啞巴?”

李陌一趕忙點了點頭,還張了張嘴,嗓子裏麵隻能發出輕微的斯喔聲,卻不能說話,以此來表示他確實是個啞巴。

“那麽你可是個海盜嗎?”

李陌一心中暗罵,這問的根本就是句廢話,即便他真是海盜,這會兒也絕不會承認,何況他還不是海盜,於是他裝出驚恐狀,趕緊練練搖頭否認。

“那麽你又是如何落在海裏的?……算了,既然你是個啞巴,估摸著也沒法說清楚,那麽我再來問你,你今後作何打算?”

李陌一聽罷之後,心裏麵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我現在可是啞巴,你這麽問,我該怎麽回答你?

既然已經裝傻充愣了,李陌一這會兒也隻能堅持下去,盡可能露出一臉茫然的神色,目光放到很遠處的天際,然後搖了搖頭。

不過這也不能都算是李陌一刻意表演,畢竟這會兒他的處境很詭異,李陌一本身也處於一種茫然的狀態。

這個王船東觀察了一番李陌一之後,又頓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點什麽,過了一會兒之後,他挺直了腰,顯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居高臨下露出了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對李陌一說:“這麽說來,你便是個無家可歸之人了?而且偏偏你又是個啞巴!!”

“………這樣吧,我看你也著實可憐的緊,不管你之前是做什麽的,我留你在船上便是,但是你可願意從今以後為我做事嗎?”

李陌一聽罷了王船東的話之後,心中暗喜,知道他剛才的表演已經起了作用,起碼這個王船東暫時不會令人將他再丟回大海裏麵了,隻要他能留在船上,便什麽都好說,吃飽喝足恢複之後,待弄清眼下的狀況再做定奪也不算遲。

至於為王船東做事,這件事好說。如果在這條船上能幹的話,他便順意幹些日子,如果這船上不好幹的話,大不了待到他弄明白當前狀況,船靠岸之後,他便溜之大吉算了。

於是李陌一立即便點了點頭,算是表示他願意留在船上為王船東做事。

姓王的船主看李陌一點頭,便接著又問了李陌一一些問題,主要是有關李陌一會不會駕船或者會幹什麽之類的問題,另外還問李陌一練過沒練過拳腳功夫。

李陌一哪兒會操縱這樣的老掉牙的老古董木船啊,他雖然小時候見過幾個船模,但那些都是先進的古帆船模型,對於眼下這等沒見過的古帆船,他完全不了解。

至於王船東問他練沒練過拳腳功夫,李陌一出於自保的緣故,於是對王船東的問題一概搖頭表示不會。

趁著這個機會,李陌一又仔細觀察了一番這條船。

放眼望去,他目前所在的這條舊帆船,從頭到尾全部都是一些黑瘦的老家夥,帆索是麻繩,船帆是竹篾編製出來的,上麵還破破爛爛補了不少補丁,升降船帆用的是木質的軲轆充當絞盤,船頭除了一個鐵錨之外,還有一個石錨,甚至於連船上堆了那些漁網,看上去似乎也是麻織的,偶然有些鐵器,也都是純手工打造出來的,而且都是鏽跡斑斑。

至於這條船的船型,李陌一眼下躺在船舷處,還未能仔細觀察,隻知道這條船是一條檜頭船,長度大約不足三十米,排水量至多四五噸左右。

“嗤,這廝根本就是個廢物點心,留著也是個幹吃飯的!!”那個一直站在旁邊提溜著把破刀的古狼看李陌一一問三不知,什麽都表示不會,於是冷哼一聲對李陌一嗤之以鼻說。

王船東皺了皺眉,似乎也有點不失望,不過最終還是命李陌一先養兩天身體,今後便暫時在船上幹雜役的活。

…………

…………

海風吹過船麵,在催動風帆的同時也帶來了清新潮濕的腥鹹味道,這條陳舊的木帆船在海風之中微微起伏著緩緩前行,但是因為海風並不大,而且有點逆風,船隻能用側帆來獲得一些動力,保持前進的方向,如此一來船行的速度就很慢,幾乎讓人感覺船隻像是根本沒有前進一般。

一群無名海魚在遠處的海麵上躍起,然後一頭紮入到海水之中,激起一大片白色的浪花,還有一些水鳥盤旋在船隻的上方,不時的衝到船尾,叼起一條小魚之後又飛快的升了起來,令海麵上顯露出了一片生機。

更有一條帆船在遠處和李陌一所在的這條船交錯而過,在海風的推動下,以較快的速度朝南行去,兩條船甚至於剛才還相互之間近距離的打了個招呼,顯然那條船上的人和王船主可能相識。

本來在寂遼的大海上,能遇上一條船,雙方還相安無事的打個招呼,是件不錯的事情,但是李陌一在看到這條船之後,便陷入到了石化之中,露出了一臉悲催的神色,呆坐在船頭位置。

他的手中端著一個粗瓷大碗,碗裏麵盛的是一碗黑乎乎看不出是什麽玩意兒做成的飯食,飯香味基本上沒有,倒是卻有一種剩飯般的餿味,讓李陌一有點作嘔。

不過他不是因為對這碗飯的質量而感到悲哀,而是因為剛才和他們交錯而過的那條帆船,這會兒他的心裏麵拔涼拔涼的,徹底的沉入到了穀底。

原因無他,隻因為那條帆船和他所在的這條船形製近似,也是一條檜頭木質漁船。

他僅僅是帶著一夥親卒打算出海回北國,便被命運的大手抓起來,一把將他丟到了這不知何處的地方,具體到底是怎麽發生的,到現在他都沒有弄明白,總之是於那團詭異的濃霧有關。

而且通過這兩天在船上的生活,從這幫船夫們的口中,李陌一更是大致弄清了他所在的這個位置,大概是在北國的西南方向上,距離北國千裏之遠………

李陌一端著粗瓷大碗,坐在船頭發了一陣呆,開始的時候腦子裏麵亂糟糟的一團,有點理不清頭緒,但是好在他這個人算是還複得當,當徹底鬧明白了眼下的處境之後,他還是很快從混亂中恢複了過來。

畢竟李陌一雖然年紀不算大,但是受的挫折卻並不算少,若不熟他天生就比較看得開的緣故,恐怕早就自絕而亡了。

箭矢一去前不會。

反正這世上沒有回頭路可走,坐在那兒自卑自怨也是白搭,李陌一深吸一口氣,暗自在心中罵了一句:“來之則安之,憑著老子的本事,就不信活不下去。”

心裏麵罵完了這一句之後,李陌一的心情便好了許多,嘴角甚至露出了一絲笑意,心道大難不死必有後享。

想到這裏,他捧起了大碗,湊到嘴邊也不管這飯味道如何,屏住呼吸開始大口的朝嘴裏麵扒拉了起來。

王船東是個吝嗇小氣之人,出海之後給船上的船夫們吃的飯食很不咋樣,飯是糙米飯,但是為了省米,裏麵又讓船上的廚子加入了不少的幹薯絲,新鮮蔬菜和肉食肯定是沒有的,隻是在飯裏麵加入了一些鹹菜,有點鹹味兒罷了,至多飯裏麵也就是再加點幹海菜,味道甭提有多難吃了。

船上的人也是分著等級的,作為船主肯定是不會吃這樣的飯食的,王船主自己吃的是專門另做的白米飯,而且有專門的配菜,下麵的人從舵手到繚工乃至是上工和碇工,視其在船上的重要性,飯食之間也有所區別,像舵手這樣的重要成員,幹薯絲飯裏麵偶爾會給加塊鹹魚或者鹹肉,地位低的人便隻能吃沒有葷腥的幹薯絲飯。

而李陌一眼下暫時算是船上地位最低的人,他在船上的職務是雜役工,就是什麽都幹,而且幹的都是雜活,故此他暫時隻能吃這種給下人吃的最差的幹薯絲飯。

李陌一雖然看著這碗飯就覺得惡心,可是他卻沒有因此便不吃這東西,在海上落水之後漂泊的幾天時間裏,他的身體消耗了大量的體能,卻沒有能得到任何營養的補充,導致他在獲救的時候,嚴重脫水而且身體十分虛弱。

所以現在李陌一很清楚,他要想繼續活下去的話,身體挺住是最基礎的條件,所以他顧不上船上飯的味道,隻要開飯,便盡可能的吃飽,爭取攝入更多的營養,所以這兩天來,在他的猛吃之下,原本十分虛弱的身體開始迅速的得以恢複,以至於船上的人因為他吃得太多,笑罵他為啞巴飯桶!!

李陌一暫時懶得跟那些船夫們計較那麽多,隻管有飯便吃,有活便幹,那王船主看他的吃飯的時候,頗為肉疼,但是看他恢複體力之後,開始可以幫著船上幹活的時候,卻又頗為安慰。

別看李陌一在陸地之上的時候,身材不算很高,最多也就是普通個頭罷了,可是這船上的大部分普通人,似乎是因為飲食結構的原因,身材大多都很低矮,所以李陌一在這個時代,個頭算是個大個子了。

加上李陌一先前的食品營養結構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了,再加上李陌一體內的真力縱橫,故此他的身體素質很好,也很結實,力氣相對船上的這些船夫們,也要大得多,王船東之所以留下他,恐怕很大程度上是看中了他這副身板,想要白撿一個免費棒勞力罷了。

而且今天讓李陌一暗中有點驚訝的是,他發現他的體能在經過兩天時間休養之後,非但得以恢複,而且似乎力氣較之前的時候變得也更大了一些,船上一些很重的東西,他本來估計著要費很大力氣才能搬得動的,今天卻發現真的動手搬起來的時候卻並不算費力,這令他很是有點意外。

他本來想要活動活動身手,看看拳腳的力道和速度是否也得以改善,但是考慮到船上的人眼下並不信任他,他已經表示過不會拳腳,一旦施展拳腳的話,肯定會引起船上的人誤會他是個海盜壞分子,弄不好再集體決定把他丟海裏,那就冤枉大發了!!

故此李陌一隻能放棄這個念頭,並且在船上幹活的時候,又故意隱藏了一部分力氣,裝作幹活很吃力的樣子,這才沒有被船上的人更加對他警惕。

李陌一吃罷飯,收拾了碗筷送到了船尾,船上的人嘻嘻哈哈的叫他啞巴飯桶,他也裝作充耳不聞,權當這些家夥是自嘲,把碗丟給了廚子之後,轉身回到了船頭,幫忙收拾船頭處堆放的纜繩。

…………

…………

通過這兩天上船之後的觀察,他漸漸鬧明白了這條船和這些人是做什麽的了。

本來他在粗看了一下這條船之後,還以為這條船大概是一條沿海的漁船,船上的這些人都是漁民,可是很快他發現,這條船表麵上看上去像是條漁船,船上堆放著漁網,可是船上的人似乎對打漁並沒有什麽興趣,即便是看到船邊出現魚群,他們也都熟視無睹,繼續駕船朝著西麵方向航行,而且這一路上還躲躲閃閃的,盡量避開沿途的海岸線,保持在海岸線的邊緣一帶。

後來李陌一通過觀察還有聽船上的人們交談,才得知原來這條船根本就不是什麽漁船,而是打著漁船的幌子,行的是走私的買賣罷了!!

知道這些事情之後,李陌一不由得有點暗笑,原來這幫人其實就是一群仗走私過活的買賣人罷了。

對於當世天下海上的情況,李陌一也是有過了解的。

以他對當世海上商貿情形的了解,眼下已經是衰敗至極了。

原因無他,可能是因為北國帝上是農民出身,太不了解大海,也可能是因為其他原因,總之北國帝上對航海的事情很不感興趣,加上沿海開始出現盜匪時常襲擾沿海一帶,於是北國帝上幹脆便下旨片帆不得入海,並且將此作為常訓沿承下去。

於是這條規矩一出,便幾乎徹底的將北國的航海一業給扼殺掉了。

所以當世天下,雖然盜匪之患已經不是很嚴重了,但是北國卻並未徹底放開海禁,於是也造成了沿海不少商賈,為了高額的海上貿易利潤,鋌而走險冒著被抓的危險,將陸上的貨物裝船,私自出海販運到海外。

很顯然這個王船東便是這其中的一員,他利用他所擁有的船隻,打著漁船的幌子出海行商,至於船上的這些船夫,則一部分是他的家仆下人,一部分則是他雇請來的雇員,為他做事罷了。

倒是李陌一現在的身份比較特殊,既不算是王船主的家奴下人,也不算是什麽雇傭,他僅僅是個編外船夫,說簡單點的,就是這條船打雜的………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