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4章證物陰冥經其它

放肆!!”

嚴士言怒喝一聲,拍案而起。怒瞪著萊千裏,臉頰微微**。

此刻萊千裏麵上木然,心中也是暗暗叫苦不迭。對於安丘鎮上上萊家大戶,他豈能真的毫無顧忌?倘如果今日換個人來,無論有理無理,總是要給萊家一個顏麵的。

可是,可是偏偏此事事關李陌一。李陌一那是能得罪的嗎?別說一個萊家,就是十個萊家,他嚴士言也不敢有半點心思啊。

但這萊千裏話說到這份兒上了,他如果真不管不顧了,這事後可要怎麽善後?李陌一倒是滿意了,可後麵那萊家怒火的可是他嚴士言萊承擔啊。

這………這實在是………唉……

嚴大人這心中百般糾結,一聲斷喝後,一時竟然無言。

正難受著,卻見李陌一嗬嗬一笑,轉身麵對著萊千裏,淡然說:“萊管事,敢問今年貴庚了?”

嗯?

堂上眾人一時都愣住了,連萊千裏也是不由的一鄂。這都哪跟哪兒啊,這問著案呢,很嚴真的好吧。咋忽然問起自己年齡來了?這小子又要耍什麽花招?

萊千裏現在對李陌一實在是有心理陰影了,李陌一哪怕簡單的一個咳嗽,他都忍不住要尋思半天。

眼下冷不丁的突然問自己的年齡,他倒是有心不理,終於是心中忐忑。一雙通紅的眼睛瞪著李陌一,腮幫子鼓了鼓,最終還是悶聲說:“老夫今年四十有三,怎的。”

“哦,四十三啊。”李陌一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輕輕的重複說,接著臉現疑惑之色,上下打量打量他。

萊千裏隻覺汗毛直豎,緊張的說:“你想怎麽?”

李陌一搖了搖頭,“緊張個什麽,其實我就是想說,四十三歲,應該不算老吧。”

萊千裏氣往上衝,怒說:“老夫自然不老。”

李陌一撇撇嘴,不屑說:“不老你稱個什麽老夫………”

萊千裏當即噎住,咬牙說:“老夫怎麽自稱,又老或不老,跟本案有什麽關係?又幹你什麽事。”

李陌一攤攤手,搖了搖頭說:“你老不老跟本案有沒有關係我不知道,不過,還實在是幹我的事兒了。”

萊千裏大怒,麵上怒說:“你………”

李陌一哼了一聲,“你什麽你?你要是不老,就應該耳朵不聾,難不成剛剛沒聽到嚴大人怎麽稱呼我?”

萊千裏一呆,有些不明所以。

“吏員大人!!聽聽,明白沒?吏員,這可是嚴大人親授的職事,就算不是個名品,卻屬於嚴大人直接管轄。在外行走,那就是代表嚴大人的。既然代表了嚴大人,那在這公堂之上,又何須下跪?那豈不成了嚴大人自個兒跪自個兒?這種愚昧行為好有趣嗎?除非………”

說到這兒,忽的打住,李陌一麵現凝重之色,又再次上下打量起萊千裏來。

萊千裏被他前麵一番歪理繞的暈頭轉向,一時竟然也反不過神來。見他又一副審量的眼神,心中那毛骨悚然的感覺,就不期然的又升了起來,緊張的說:“除非什麽?”

李陌一歎一口氣,沉重的說:“除非,你們萊府中人真有謀逆之心。隻有成了帝上,才能這般不跪之底氣,不是嗎?”

萊千裏頓時被提著的一一口氣嗆住,噗的一聲,這下是真吐xue了。

之前在災民營裏,周圍的都是些侍衛和自家下人,再就是蘇家父女二人。李陌一攀誣陷害自己的那些話縱算傳點出去,好歹也因這些人的地位低下,必將影響降到最低。這也是萊千裏當時驚恐至後,但很快就能回過神來的原因。

但是現在,這李姓小子轉來轉去的,竟然又來上這麽一手。這次可是在公堂上啊。七劍城府長官邸上的公堂,麵對的也不僅僅是些地位低下的侍衛,還有一位實在是正正的朝廷七品大員,一城之尊的嚴士言嚴大人。

除此之外,旁邊陽陪堂、一眾書吏文案的,還有一應簽押吏卒都在不遠,這些可是整理八經的升堂問案,整個官邸班子人多之嘴雜,那個傳播力可想而知了。

萊千裏能不吐xue嗎?急火攻心之下,頓時就上演了一出xue染大堂。

這還不說,這李姓小子不但誣告了自己,而先話裏話外的,隱隱的影加自己的主家。雖然他沒明說,可眼前這幫人哪個是簡單的,無風都要起三尺浪,更何況有了這個由頭。

任何謠言在起始都是禁不起推敲的,隻要有腦子的人稍微仔細想想,就會不攻而破。

但可怕的卻是幾經傳播後的謠言,被一傳十十傳百之後,那謠言已經麵目全非,但是害傷力可也成倍數而增了。

到了那時,謠言本身真實與否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影響力,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這,自是可駭之處。

想到萊家或許就因李姓小子這幾句話,此後將可能麵對的局麵,萊千裏整個人從裏到外都感覺哇涼哇涼的。

眼下,這李姓小子和嚴士言敢這麽對付自己,說到家還是身份的不對等。自己雖然是萊府一府之管事,但終歸也隻是個下人,他們踩自己一點壓力都沒有。但要是萊老爺來了呢?他們還敢麽?

而先,今日之事已然至此地步,也必須讓老爺第一時間知道,這樣才能更早布置些許手段。

想到這兒,萊千裏精神一振,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怨毒的看了嚴士言和李陌一二人一眼。

嘶聲說:“嚴大人,今日這李姓小子屢屢冒犯我主子,如今事關我萊家聲譽,必須要報告我主知道,由我家家主決斷………否則,嚴大人有什麽手段盡可招呼過來,萊某人再不會應一個字!!”說罷,兩眼一閉,萊千裏就此一言不發了。

嚴士言被眼前一幕幕震的有些發懵。這繞來繞去的,怎麽又扯到萊家主人頭上了?李陌一到底什麽意思啊?

想到這兒,他眼神兒不由瞄向李陌一。

李陌一此時卻是心中暗喜。他牽強附會,胡謅八扯一通,目的就是迫萊家的主事人自己出麵。萊千裏畢竟隻是個下人管事,要想解除蘇家父女身上的契約,他還遠遠不夠資格。

但是如果直接要求對方出麵,則必然讓對方有了準備。以這些豪門大戶的手段,很難不成不會出現意外狀況。所以,出其不意才能保證計劃的順利進行。

此刻,見嚴士言眼神瞄過來,李陌一麵上微微沉吟,這才點了點頭說:“嚴大人,萊千裏所請,小子認為可以。”

嚴士言和萊千裏都是一愣。

萊千裏更是霍然睜開眼睛,疑惑不定的看向李陌一,弄不明白這小畜生又要耍什麽陰謀。

李陌一看著他歎一口氣:“既然萊千裏有悔悟之心,願意指證其家主子以立功贖罪,這個機會還是應該給的………”

“前人有雲,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此乃大人之德,教化之功。李陌一在此先賀道嚴大人。”李陌一說著深深一揖。

萊千裏頭就是一暈,這是又給自己戴上“出賣主家”的罪名啊。這李姓小子,手段竟然狠辣以至於斯………如果是老爺信了此話,今日就是親自來了,自己隻怕也是難以脫難了。

他又氣又怕,嘴唇顫抖著,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嚴士言弄不清楚狀況,心中苦笑之餘,索性也懶得想了。反正順著李陌一的意思就不會錯,既然李陌一不反對萊家家主上堂,那就允了這萊千裏之言就是。

當即簽下令牌,令侍衛速往安丘鎮萊府請人。

………

………

這邊萊千裏臉同亡灰,再無力氣支撐,就那麽慢慢的坐到地上。幾個萊府下人都悄悄閃開幾步,眼下這般形勢誰人也不傻,哪還有往前湊的。

萊千裏發須淩亂,孤零零枯坐一邊,不過寥寥半日之間,從前呼後擁、趾高氣昂淪落到眼下眾叛近離之地,讓人不禁憑空生唏噓。

李陌一眼中閃過一抹嘲弄之色,向上首的嚴士言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以示意,當即讓嚴士言麵現喜色。

李陌一這才慢慢移步到蘇老掌櫃身前,低聲說:“大頭戲要開場了,按計劃行事………”

蘇老掌櫃眼神複雜的看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又將頭垂下。

蘇語嵐在一旁看的奇怪,想要開口發問,卻見李陌一衝她微微搖了搖頭,隻得撅撅嘴兒憋了回去。

約莫有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堂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扭頭看去,但見一個侍衛在前引著,後麵跟了一老一少兩個人,快步走了進來。

前麵老者大約五十上下,麵容正訣,一襲青色錦員外衫,貂裘圍領,走來之際,周身有神。

後方少年人一身青白相間的文士長衫,相貌清秀,雙眸黑亮,乃得一副好相貌。隻是麵色淡然,眉峰輕挑,流現出幾分桀驁之氣。

兩人進的堂中。

那老者目光略一轉動,先在坐倒於地的萊千裏身旁停住。

“哼!!”

眼神猛的一縮,重重一聲。

萊千裏原本見了來人喜色浮動,正打算爬起來迎上,猛然聽聞這聲冷哼,不由的身子一顫,頓時又畏縮了下來。哆嗦著縮到一邊,滿臉的灰暗之色。

那老者目光轉動,又看向蘇家父女,眼中卻有一絲冰冷閃過。及到李陌一身上時又是微微一頓,隨即旁無其事的移開。

待到掃視完堂上一圈,這才上前一步抱拳作揖,臉上現出笑容,衝嚴士言說:“萊全隻奉令,攜犬子萊仲見過七劍城府尊——嚴大人。少時不見,嚴大人氣色越發清逸了,真讓我等老朽羨慕啊。”

嚴士言麵對著萊全隻,終不敢像對萊千裏一般,隻不過在這公堂之上,事關威嚴體麵,架子還是要做足的。

當下隻在座上略略欠身,亦抱拳微笑說:“好說好說,今日一案,牽涉到萊翁府上之人,也是不得不受其請之,勞煩萊翁走上一遭,還望莫怪莫怪。”

“不敢不敢………”萊全隻聞言,目不斜視,隻笑嗬嗬的連連抱拳。

嚴士言擺了擺手,令人設下一座,請萊全隻在下方入坐了。

那少年萊仲安靜的立在其父身後,舉止之間頗是有度,讓李陌一看的不由微微眯了眯眼,臉上若有所思起來。

正左右尋思之間,忽然覺得衣袖被人扯住,轉頭看去,卻見蘇語嵐那小丫頭小臉發白,眼中又是驚惶又是擔憂,哪還有先前半分興奮模樣。

心下又是好笑又是憐惜。之前形勢那麽凶險緊張都不見小丫頭害怕,如今隻這萊仲往那兒一站,話都沒出一句,就讓小丫頭現了怯,可見其心中對那萊仲的恐懼之深了。

悄悄探手拍了拍小丫頭的後背,眼中現出安慰之色,小丫頭這才驚色稍定。咬了咬唇,將手鬆開。

大堂之上,此刻嚴士言已將事情簡單說了。

待到說完,萊全隻眉頭微皺,麵色疑惑的說:“嚴大人,據老朽所知,今日府上管事是去安丘鎮蘇家提調家役做事而已。這什麽衝擊大營、哄搶物資………嗬,怕是其中有什麽誤會吧………”

“至於說那些謀逆什麽的言語,也不必提了,空自徒惹人笑。嚴大人非受人愚弄之人,自不必老朽多言。”

嚴士言一窒,眼神望向李陌一。

李陌一淡然一笑,坦然上前一步,抱拳見禮:“萊家主請了。您剛剛所說,貴府管事隻是提調一個家役,卻不知道提調的是哪位大役………”

“………而如果隻是提調一個家役,又怎麽需要這麽多人手持棍棒而來?還有,即是所謂的家役,那怎的跑去我救災大營了?”

“………救災大營中,皆是受嚴大人委派辦差之人,怎麽會有什麽萊家的家役?”

萊全隻目光一轉,上下打量一番李陌一,淡然說:“你又是什麽人,老朽與嚴大人說話,你憑什麽來多言。莫非這七劍城換了府尊,怎麽老夫卻不知道此事?”

他這話連消帶打,不但貶斥了李陌一,還有暗諷嚴士言之意。

嚴士言肚中惱火,麵上卻不好發作。兩邊都是不好惹的角色,他夾在中間實是難受之很,幹脆兩眼微閉,權當聽不見的。

李陌一卻毫不在意,微微一笑:“萊家主這話可又說差了。”

萊全隻冷笑一聲:“哦?卻不知道你又有什麽高見?”

李陌一笑說:“高見是沒有的,隻不過眾所周知,一城正印,或調或留,皆有帝上所授,吏部行文就可。倒是不曾聽聞還要特別通告某某富戶,況且這複戶不是本城中人,萊家主先前之言,可不是有逾越之嫌?”

萊全隻麵色一變,李陌一卻不給他說話機會,接著又說:“正如剛剛所說,嚴大人乃是一城之尊,七品之職,此乃帝上所授,我朝正印之官。”

“………而萊家主就算再怎麽家財萬貫、仆從無數,終歸也隻還是個民吧。既然你萊家主還是個民,那憑什麽你說得,偏偏我李陌一就說不得?”

“還是說………萊家主覺得,自己這個民,已然勢大到可以淩駕於上頭所任的七品大印之上了?”

“你!!一派胡言!!!”萊全隻瞠目結舌,羞怒兩頭交迸,偏又無法接這個話。

李陌一這話不但毫不留情的駁斥了他,裏麵還挖下了老大的坑。他如果認了的話,則等於坐實了他萊家比上頭還大的忤逆之言;但如果不認,可不就是說前麵藐視李陌一之言,不過是自大狂妄、毫無言理了嗎?

嚴士言坐在上首,聽的這個解氣啊。李陌一不愧是李陌一,僅僅幾句,就讓這老兒吃了閉門羹,看你個老王八還怎麽狂妄。

“嗬,這位就是多日前在君來樓中鬧出一陣聲勢的李公子吧。向來聽聞李公子巧思妙慮、才智超絕,今日一見,果然是伶俐中人,也怪不得能別出心允,嬉全眾人,佩服佩服。”

眼見萊全隻語結,一直立在身後的萊仲終於出聲了。上前一步,抱拳一禮,郎朗道出幾言,盡顯風雅之氣。

李陌一眸子微微一縮,麵上笑容不變,心中卻是暗暗多了幾分凜然。這個萊仲比他老子可高明的多了。

以他的年齡身份,此時站出來說話,正好跟李陌一相當,誰人也不能說他失了禮數。

而先幾句話一出口,當即就將萊全隻不小心被李陌一抓住話把兒的尷尬消去。這先不說,這番話聽上去全是讚賞李陌一的,但仔細一琢磨,可全不是那麽回事。

自打李陌一在君來樓嶄現頭角,倒也有些許讚賞之詞,但要細說起來,讚賞多半都是說其才氣。可這萊仲單單強調李陌一的戲子身份,無形中就將李陌一歸了下等人。

這個年月,讀書人之中,講究一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既然屬於戲子嬉全之行了,那無論再怎麽驚才絕世,在萊仲這個秀才麵前,終於是要低上一頭的。隻簡單兩三句讚語,就將李陌一的勢破了個盡。

這先不說,整段話連來的含義可就深了去了,巧思妙慮,伶俐中人………換個角度聽,又何嚐不是說李陌一隻是個沒真本事,隻靠著賣弄嘴皮子吃飯的?

這萊仲句句褒讚,不帶半個髒字,卻比他老子的冷言厲斥厲害了何止百倍!!

………

“在下正是李陌一,一時遊戲之作,可不敢當萊公子之讚。不過聽萊公子所說,深是嬉全眾人,小弟這點水平,在萊公子麵前可不是班門弄斧了………”

“小弟向來聽聞安丘鎮人盛傳,萊公子頗有雅好,別具一格,無論是桃紅樓名牌,還是良家大秀,莫不提之而動容。如此說來,萊公子才是真正的名動安丘鎮,天下無不知名啊、說佩服二字的,可不是該小弟我嗎。”

李陌一笑眯眯的一番話,萊仲原本風輕雲淡的臉色當就算是一窒,眼中一抹羞憤惱怒的光芒一閃而逝。

他以戲子貶低李陌一,李陌一反手就拿謠傳的名聲回擊。

戲子雖然是下等籍,但隻是說身份低微;可他那謠傳的名聲,打擊的卻是人品秉子。

讀書人最重風骨品秉,一個秀才如果被視為品秉低下,基本就等於玩完了。

真比較起來,甚至連下等籍都不如,李陌一這反擊,不可謂不犀利。

偏偏李陌一這廝言語甚是刻薄,什麽頗有雅好,什麽別具一格;還說無論桃紅樓名牌,又或良家大秀提起他萊仲來,無不動容。這動容二字用的很是一個刁鑽,實在是仁者見仁了。

兩人都是少年郎,也都是儀正之人、風姿困秀,此刻各展手段之下,第一回合的戰果:平局。

………

萊仲目光閃爍,麵上微一波動轉瞬就又恢複。隻是稍一試探,發覺李陌一反應很為敏銳,當即不再白費口舌。

麵容一正,拱手說:“李兄,此乃公堂之上,你我就不必互相客套了,還是說正事吧。”

李陌一含笑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心中卻暗罵這小子賊滑。

卻聽萊仲接著說:“你我都非愚人,當知道今日之事都不過是事趕事、話趕話的一些無聊口角。”

“追本溯源,亦不過是我萊家征調家役而已。以在下之見,還當就事論事的好,你我之間也無糾纏的必要了。否則隻能是纏夾不清,這官司就算是打到帝上駕前也難以理清,反倒於你於我都無好處,咯兄以為可是如此?”

李陌一聳了聳肩,一攤手說:“我沒意見啊。原本就是貴府管事要打要害的不肯幹休,也是他非要把尊父子請來,這事兒,在下和嚴大人都是無奈啊。”

萊仲隻覺心口一悶,這口氣憋得。所謂胡攪蠻纏,莫過於此了。

這李姓小子看上去和氣常常,誰人曾想根本就是毫無半分雅骨,整一個無賴痞根,也莫怪萊千裏在他手裏吃癟了。

深深看他一眼,萊仲強自將鬱悶拋開,強笑說:“李兄果然高量。既是如此,你我兩家就各行其事,也不必在此糾纏。先不說嚴大人公務繁忙,就隻是李兄身負七劍城外救災之重任,也是半分耽擱不得啊。”

李陌一連連點了點頭:“可不是。好吧,既然萊公子如此明白事理,李陌一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不過,貴府管事這麽一折騰,弄的我那邊耽誤了好多事情,這總要有些表示吧。不然,我實在不好對下麵交代。想必萊公子應該能體諒這一點是吧。”

萊仲當即一窒,肚中暗罵。這無賴子分明是想趁機訛詐銀子,偏要說的如此冠冕堂皇。隻是罵歸罵,今日眼看情勢對己方不利,倒不如舍些財貨,將此時尾了結了。一切,自待他日再說就是。

想到這兒,萊仲勉強擠出幾分笑容:“是是是,那狗才辦事毛躁,受些懲罰也是應有之。就請李公子吩咐,需要我萊家怎生表示?”

李陌一當即滿麵敬佩之色,正容說:“萊公子不愧為名家身份,有擔當。”

萊仲就是一氣。這小王八蛋有完沒完了?什麽名家身份,這是想要借機羞辱於我嗎?

正暗怒之際,卻聽李陌一悠悠的說:“貴管事耽擱的是救災的大事兒,那就還從這方麵來吧。嗯………就請賠付我救災大營米十石、白麵十石、布匹被褥各十匹,這樣………沒問題吧。”

萊仲腦門上青筋隱現,閉了閉眼,隨即咬牙點了點頭:“行!!明日午時之前,必送至七劍城外大營。”

既然準備挨這一刀宰,也不必去多做計較了。米麵各十石,再加些布匹被褥的,卻也傷不了萊家大戶根本,隻當是打發叫花子了。

他這裏暗暗咬牙,想著息事寧人。卻不料李陌一接下來又一句話,當即讓他眉頭一皺,霍然眯起眼來。

“萊公子果然爽快。”李陌一先是讚了一句,接著又說:“還有就是,請看清楚了,這裏可都是我救災得力的手下,可莫要再認錯了人,拿什麽貴府下人說事兒了。這一次錯就罷了,如果是次次錯,可就說不過去了。”

這裏都是?!

萊仲何等機靈,先隻是一愣,隨即猛的省悟過來。這李姓小子百般糾纏,原來還是打的為那蘇氏父女出頭的主意。這小子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

現如今你鬧也鬧了,罰也罰了,又豈能讓你便宜占盡?真當我萊家是好欺的嗎?

“李公子這話卻讓萊某不明白了。”萊仲麵上冷笑,目光在蘇家父女臉上一轉,抬手一指:“公子所說這裏都是你的人手。這個都字,莫不是也包含了蘇氏父女?”

李陌一理直氣壯的點了點頭:“那是當然。”

萊仲麵上青氣一閃而過,冷聲說:“這倒奇了,卻不知道什麽時候我萊家的仆役,竟然送於了李公子。蘇家父女乃我祖上之仆,如果隻是為救災事臨時調用,我等自無話說。但聽李公子之意,似有要長期霸占之意,這卻就不合理了吧。”

李陌一麵現些許詫異:“嗯?他們是你家的下人?不是吧,我記得蘇老掌櫃明明是君來樓的老掌櫃啊………”

“照你這麽說………君來樓也是你們萊家的產業了??若是如此這般………那你大可放心,我對你們萊家產業沒興趣,不會去動的。”

萊仲差點沒一一口氣嗆絕過去。你對我萊家產業沒興趣,不會去動?你倒是動個試試看?

深深吸一口氣,萊仲沉聲說:“李公子說笑了。萊某說的是人,蘇氏父女皆為我萊府仆役,我萊家有契約為證,豈敢妄言。”

“你胡說!!”不待李陌一說話,一個清脆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循聲看去,可不正是蘇語嵐這傻丫頭。

李陌一就是一樂。這丫頭,倒也不是全然無腦,這話茬接的,實在是剛剛好。

隻可惜他這剛暗讚著,蘇語嵐被眾人眼光這麽一看,剛才焦急之下一聲喊,這會兒當即又縮了回去,怯怯的就要往蘇老掌櫃身後躲去。

隻是才退了兩步,下意識的往李陌一那邊望去,卻見到李陌一的眼神示意,不知道怎的,又一股勇氣竄了上來。小臉漸漸漲紅,猶豫了幾下,終於是弱弱的強辯說:“我………我沒………沒簽過什麽契約。”

李陌一大喜,給小丫頭飛過去一個讚是的眼神,當即讓小丫頭歡喜無限。

李陌一隨即看向萊仲,疑惑說:“萊公子,這是怎麽回事?蘇家小姐年紀雖然不大,但簽沒簽過身契這種事兒,應該不會弄錯吧。”

萊仲心中暗暗冷笑,早料到你這一出,先看你怎麽收場。不屑的掃了退回蘇老掌櫃身邊的蘇語嵐一眼,淡然說:“她倒確實沒簽過。”

李陌一眉頭一擰,不悅說:“既如此,萊公子難不成無中生有?這可就不對了吧。”

萊仲冷笑一聲:“李公子急什麽。她雖然沒簽過身契,但不表示就不是我萊家之仆。至於具體詳情………”說到這兒,他猛然轉頭看向蘇老掌櫃,冷聲說:“蘇老,你女兒年幼無知道,你總該明白吧。那就你自己來說吧。”

眾人又紛紛轉頭看向蘇老掌櫃。今日之事一波三折的,倒實在是讓人弄不清楚狀況了。

蘇老掌櫃沉默了一下,這才站前一步,躬身朝著上首的嚴士言施了一禮,這才又抬眼看看萊家父子和李陌一,低下頭說:“老兒祖上曾受萊家大恩,有言說後世子孫,皆為萊家之仆役的約定。”

這話說完,蘇老掌櫃身子微微佝僂,就不再多言。

蘇語嵐大驚,扯住蘇老掌櫃衣袖哭說:“爹爹,怎麽會有此事?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對不對?”

小丫頭本以為這事兒是萊家強行脅迫,自己有李陌一撐腰,自然也不用怕了。卻哪成想裏麵還有這麽一出,如果真是如此,律理之下,李陌一縱有萬般本事,又哪能強的過照律?之前數日的喜上期盼,今日竟然盡下泡影,這臨頭的大難,原來終於是逃不脫的。

一時間,小丫頭臉上潤色盡失,兩眼空洞洞的再無半分生氣。

蘇老掌櫃心中作痛,無聲的歎息一聲。眼見女兒這般模樣,心中原本還有些猶豫的念頭,瞬間堅定起來。

萊仲灑然一笑,轉頭看向李陌一:“李公子,怎麽?”

李陌一默然,半響,忽的抬起頭來:“口說無憑,隻是約定而已,又已時過境遷,怎麽做的數?”

萊仲不屑一笑,挑眉說:“怕是要李公子失望了,這份約定可不是什麽口說的,而是白紙黑字寫的個明明白白。此契約,就在我萊府中好好放著,蘇父也早已看過的。否則,李公子為什麽認為我萊府敢這麽理直氣壯?”

李陌一眉頭皺皺,忽然轉身,麵向從頭至尾都在裝屍的嚴士言:“嚴大人,既然萊公子說有證據,那現在是不是該當請其出示證物呢?”

嚴士言正看得津津有味,差點都忘了這是在自己的公堂上了。被李陌一這麽一說,不由激靈靈打個冷顫,頓時全苦了臉。

左右看看兩邊,萊家父子冷笑不語,李陌一臉色沉肅,知道終還是要將自己牽扯進去,微微閉了閉眼,這才深吸一口氣,睜開眼來對著萊全隻說:“萊翁,既如此,還請將這份契約取來,當眾一驗可好。”

萊全隻哼了一聲,和兒子對望一眼,傲然點了點頭說:“有什麽不可?”

當即隨手指了一人,令其回安丘鎮萊府去將契約取來。

那人正是跟著萊千裏一起的其中一個下人,得了吩咐,小跑著轉身去了。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