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底深淵。

耐瑟瑞爾戰艦群一經出現,就很快以碾壓式的集群火力製霸了鋼鐵冰原的製空權,就連原本李維身邊原本已經岌岌可危的最終防線也是壓力瞬減。

潘托斯一個順劈斬將身前的敵人淨空,然後遙望著遮天蔽日的鋼鐵戰艦群,原本有些恍惚的神情中,似乎又有些莫名的震撼,不止是他,其他人的表情也差不多。

唯有出身耐瑟瑞爾傳承的奧術師伊格,呆呆的望著戰艦上那本該掩埋於黃沙之下的祖國徽記,儼然已經淚流滿麵。

即便是心中對此已經有所準備的李維,看到這一幕,也不由寬慰的對布萊德道:

“看來……你們已經成功了。”

另一頭的布萊德,同樣感慨萬千道:

“是啊……依托你當年贈予的那節秩序之杖,我們成功趕在了那場與費林魔葵的大決戰之前回到了帝國,阻止了卡爾薩斯殿下的封神計劃。

“而原初者們讓我們帶回的耐瑟卷軸,則讓我們得以與薩倫精怪建立起了信任與聯盟。

“在我們雙方攜手下,靠著其中的四次元迷宮卷,重新激活了那道薩倫之牆,最終成功的……將那些怪物,重新放逐回了地底深處。

“正是靠著這份來自時空之外的饋贈……

“我們……最終取得了勝利。

“帝國,得以存續了下來。

“得以擁有了那寶貴的三千多年時光,來籌備這場戰爭……

“來執行……你當年提出的末日方舟計劃。

“但如你所見,這三千多年來,除了最後這個迫不得已的方舟計劃,我們迄今為止,所有的方案,都失敗了。

“我們既沒有辦法阻止虛空星神的複蘇,也無法逃出這個即將沉淪的囚籠世界。”

說到這裏,布萊德一頓,語氣有些複雜笑道:

“提比利烏斯,這一次,我們既前來支援你們的,但同時,我們……亦是來向你們求援的。

“所以,有什麽計劃,不管它有多麽瘋狂,盡管放手實施吧。

“我們耐瑟瑞爾……以舉國之力,傾其奉陪到底。

“這是……卡爾薩斯老師的意思。

“亦是我們……

“耐瑟瑞爾伊汶頓議會全體大奧術師的意誌。”

對於這個結果,李維對此並沒有感到意外,但對布萊德這番‘發自肺腑’的話也沒完全當真。

開玩笑,他們雙方之間恩情雖重,交情雖好,但這動輒壓上國運什麽的……哪裏是他一個人說的算的……

於是同樣有些感慨的笑著道:

“結果到了最後,還是要我拚上這條老命嗎?

“不過你們這樣做……讓我壓力很大啊……”

此話一出,那邊的布萊德立刻慫了,用力咳嗽了兩聲:

“嗯,那個,你們這邊有什麽計劃,趕緊說出來讓大夥兒一起合計合計啊……”

李維心中早有此意,既然有了強援為他們分擔了大部分戰場壓力,那麽雙方開誠布公的合作,再加上那麽一大票免費的大奧術師充當智囊團,不用白不用啊,沒準還能將後續計劃再完善一些。

反正這個世界的難民轉移工作還未徹底完成,還有些寶貴的時間。

“是這樣的,我們原本預備……”

可就在李維剛說到一半就突然停了下來,微縮的瞳孔,鎖定在了正自斯托德特之門上緩緩顯現出身形的‘魅魔女王美坎修特’,深吸口氣對著布萊德道:

“抱歉,我們可能沒有時間,去修正作戰計劃了。”

另一邊的布萊德人都傻了:

“你說什麽?喂!喂!”

李維卻是沒有時間去理會了,而是望著這位‘女王’,又看了一眼遠方正一邊與蓓絲特娜纏鬥,一邊朝著這邊狂奔的憤怒主君,獰笑道:

“閣下果然好閑情,全世界的人都在猜測你的所在和圖謀……

“沒想到……居然狠的下心扔下自己的領地、子民和一整座銀宮的美人寵姬大半個世紀……

“於此化身美人,甘心侍奉這位醜陋的霜巨人……”

當年的他,果然隻是一具分身嗎。李維心中暗道。

他不是沒有對這位保持提防,而是,史萊姆們以‘樂感決策’轉動原初世界樹巨輪尋找通往新世界大門的過程,就像是計算出一個個鑰匙的模型去嚐試開鎖。

在沒有找到正確的門徑前,他也無法判斷需要耗費多少時間,更何談去掌控絕對的主動。

下一刻,站在扭曲之門上的‘魅魔女王’,就於憤怒主君憤怒而絕望的目光中,化身手持爆裂巨劍彪形大漢的烏黯主君格拉茲特。

許是為霜巨人之神服務了太多年,以至於習慣一時半會兒沒改過來,這位惡魔主君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輕撫著自己粗獷的臉頰‘嬌笑’道:

“咯咯咯,提比利烏斯,好久不見,讓我……甚是想念呢。

“說起來,我倒是需要好好感謝你……

“感謝你,為我轉動了這隻巨輪,找到了正確的門徑。

“否則單憑我自己,可能還得為此……再耗費上不少時間呢。”

說著,這位惡魔主君鄭重的向李維躬身一禮,然後抬首笑道:

“這是……我替母親……

“向你致以的……崇高謝意……”

說完這句話,格拉茲特就在遠方奧喀斯、狄摩高根和密斯卡三位惡魔主君不甘的目光中,將手中的那把酸液爆裂巨劍‘吭’的一聲往斯托德特之門一杵。

刹那間,原本就扭曲非常的大門之上,顯露出無數宛如鼓動血管般的猩紅紋路。

而整個鋼鐵冰原、或者說是整個無底深淵中,那早已遍地屍骸的大地之上,緩緩騰起無數黯淡還在嘶吼的惡魔虛影,朝著那所斯托德特之門匯聚而去,變成一張張猙獰而絕望的麵孔自門扉上長了出來。

很快,那座扭曲大門,就宛如活物一樣迅速蓬勃生長起來,僅僅片刻時間,就已然聳入鉛灰色的雲霄。

嘭!

一艘倒黴的耐瑟瑞爾戰艦,徑直被迅速膨脹的大門給撞的發出宛如悶雷般的轟鳴。

然後於所有人震驚莫名的目光中,緩緩墜向大地。

“棄船!快!”頻道中傳來布萊德痛心疾首的命令聲。

“全!軍!後!撤!!!”

李維立刻同樣向自己的眷屬們發出示警:

“不要看那道門!”

“全軍聽令!後撤!”戰團長雷恩和潘托斯他們傳達著領主的命令。

李維自己也在同一時間張開雙翼,與這座已然麵目全非的門扉,保持一定的距離。

這種感覺,就像是他們在凝視著深淵之底,而深淵,也在凝視著他們。

即便心中早已做好了麵對這一刻的準備,但當即將麵臨它時,依舊有種難以言喻的……緊張。

他們……能扛得住這一次的……直麵嗎?

就在全軍的凝神戒備中,他們像是忽然聽到了一聲來自虛空中的歎息。

像是等待了無數個歲月終於撥雲見日的歡欣。

然後,他忽然感覺到了一陣來自門後的凝視。

那一刻,他仿佛再一次的……體會到了二號分體李維爾被迫成為惡魔領主那一刻時……

難以言喻的遇見:

他看到了一切毀滅終焉後的靜寂……

看到了多元宇宙深處廣闊無垠的時間之井……

看到了一瞬間被延展成映照一切的永恒棱鏡……

看到了徘徊著的靜止和冰山下的安靜……

看到了……一個不可名狀、不可描述、不可想象怪誕般的寂靜虛影……

自那早已沉寂的宇宙之中,伸出了一隻沒有實質形體的……‘手’……在靠近……

然後……是無數隻。

它們扒在那早已通天的‘狹小’門徑上,有些費勁的自那個世界中,‘擠’了進來……

然後,他冥冥中聽到了一個名字,如同虛空深處的呢喃,又像是一聲歎息:

“提比利烏斯·格亞賽特·尤羅·賽托斯……

“我的孩子……

“你做的……很好……

“我要予以你……最崇高的……獎勵……

“來與我……

“融……為……一……體……”

“誰特麽要跟你融為一體!”

在聽到那個聲音的第一時間,李維就感覺渾身的鱗片都為之豎了起來,然後雙翼猛地一展,就直衝雲霄逃竄而去。

而是下一秒,他又愕然發現自己回到了原點,而那無數不可描述的觸手之影,已然襲來!

他隻能一邊全力以赴的躲避,一邊死死的盯著對方即將自門後拖入的形體:

“快了!快了!就快了!隻要拖到祂……”

嘭咚!

李維的身形陡然一滯……

不僅是他,就好像……視界中的一切,都為之靜止了下來。

“不……好……就連……秩序……之杖……都扛……不……住……嗎?”

如同被‘凍結’在空氣中的李維,隻能眼睜睜的那些觸手貪婪的向自己緩緩卷來。

更讓他目呲欲裂的是,那些原本徘徊在他身周的英靈,也開始止不住的朝著對方飛去……

“不!!!”

就看見自門上緩緩騰空騰空而起的格拉茲特無比狂熱的大笑著:

“提比利烏斯,不要抗拒,這是來自深淵母親的榮恩!

“這是你與我,最值得銘記的一刻啊!”

果然……這個癲狂的惡魔領主背後,也鏈接著一隻深淵之手,如同深淵意誌線下的木偶。

而李維的目光,則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痛楚。

他……終究還是低估了深淵意誌的可怕。

可這已經是……他最後孤注一擲的籌碼。

因為不趁著此刻將門後的深淵意誌徹底引出來……

他們即便逃到了門後的世界,也將……

永無寧日!

可就在李維全力催動著爪中的秩序之光,隱隱有掙脫桎梏的跡象,卻依舊垂垂欲危……

而那些眷屬的英靈即將被深淵所吞噬時……

一道疾風自身前爆發開來,就像是身前的空間瞬間被隔斷了無數次。

噗!

刹那間,萬千深淵之觸,化作漫天的殘渣四散爆開。

“吼!!!!!”深淵意誌發出的痛苦尖嘯。

“提比利烏斯!你這個逆子!”格拉茲特也像是感同身受一樣發出癲狂的咆哮。

“原來,深淵,也會感到痛楚,這樣的話,我就有些信心了。”

李維愕然望去,就看到一名身著湛藍法袍的大奧術師,手持著法杖,淩空立於他的身前。

“卡……爾薩斯?”

他怎麽也沒想到,對方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又真的能硬鋼深淵意誌……

“你這樣稱呼我不可不太禮貌,瑞絲禰也可能會不高興的。”

卡爾薩斯回首,有些木訥的麵龐上,擠出一個‘和藹’的笑容。

結果沒想到李維的第一反應居然是:

“你居然也敢直呼老師的名字了,卡爾師兄……你很勇噢!”

卡爾薩斯的笑容當即一滯,趕緊正色道:

“我可能隻能阻擋祂半分鍾,你有什麽計劃,要趕快!”

兩人用法術於思維中的交流僅僅隻是一瞬。

聽到這話,李維望向深淵那已然徹底進入這個世界的軀體,頓時笑的極為猖狂:

“足夠了!”

甚至還有餘暇對著格拉茲特回以感謝:

“格拉茲特閣下,同樣感謝……你把‘母親’請進來。

“可算是省了我不少事情呢!”

就在格拉茲特還在思考他話語的意思時,李維已然握緊手中開始震顫的秩序權杖,仰天呐喊道:

“希爾維!交給你了!”

……

星界某座浮空山脈,早已陷入一片黑暗的永恒之地中。

一副少女模樣的希爾維聽見了來自彼方的召喚,於一片行將熄滅的篝火前緩緩站起,然後將懷中的一塊石板置入中控大廳的卡槽內。

隨著石板緩緩沉入,這艘沉寂已久的上古方舟中的燈光,遞次亮起。

“伊卡洛斯號,開始躍遷!”希爾維命令道。

下一刻,一艘熠熠生輝的飛船,如銀色的魚兒一樣。

自星空某顆行星那迷人的星環中,躍然而出。

而希爾維的身影,已然自艦橋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