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維於白城金庫深處安然沉睡間,時光也宛如流水一般潺潺流逝。

科瑞爾大陸上的局勢隨之風雲變幻,各種或精彩或枯燥的史詩傳說爭相上演:

穀地曆1340年,在科米爾的大軍幹涉下,桑比亞與拜龍教長達四年的爭端終於結束。

名為易勒溫的‘精靈遊俠’與利維坦的‘盾矮人戰士’於這場戰爭中大放異彩,那名連續射殺了拜龍教派至少百名中高階邪惡教徒的遊俠疑似戰場上突破傳奇界限,覺醒【宿敵克星】專長。

而沒有人知道的是,不僅是他,那頭不斷在戰場上散播噪音的‘盾矮人’也於次年晉升,並沒有太多意外的覺醒了【傳奇堅韌壁壘】。

穀地曆1345年,埃斯考於伊莎貝拉高舉的旗幟之下,在傳奇戰士斯嘉德的率領下,將整個埃西之路沿途盤踞的貝戴蠻族與獸人徹底肅清。

同年,綠龍德魯伊‘艾格’於自己在東北防護林種下的第一百零九萬顆銀杏樹下枯坐了三天四夜,成就傳奇,而也不知是不是這片已經將三分之一個艾諾奧克大沙漠染綠的龐大森林讓大地母神裳提亞也為之觸動,‘艾格’竟是覺醒了【翡翠之夢】這個極其稀有的德魯伊專長。

穀地曆1347年,距瓦薩掌權不到十年的半人馬之王與獸人簽下同盟條約那夜,於萬軍護衛之下離奇遇刺,噴灑的鮮血將半個帳篷都為之染紅。

是夜,黑龍‘李維伍’於大冰川上眺望星空,無聲躍入傳奇遊**者刺客行列,覺醒【暗影主宰】專長。

穀地曆1348年,阿勒曼德四世去世後的第十一年,泰瑟爾內戰的激烈程度達到頂峰,北方維爾達斯森林中的精靈部落揮軍南下,一舉終結了泰瑟爾長達這場曠日持久的內戰,重新奪回了屬於自己的故土,重建精靈王國。

其中有位飽受精靈們尊敬的軍師,名為路西菲爾。

那一年,也是屬於這位月精靈逆襲的‘傳奇’。

甚至還因為這場時隔幾千年的大捷,獲得了來自精靈主神科瑞隆的注視與讚賞。

至此,很多存在依舊不知道,這位投身於精靈建國大業的月精靈是個表麵信奉科瑞隆、暗中身為羅絲神眷卻實際為李維效忠的三麵間諜。

穀地曆1352年,白龍吟遊詩人‘李維氖’成功越獄而出,一路流竄到了科瑞爾北方。

就在幾頭分體前來抓捕的前夕,這頭白龍憑借一首腔調詭異的童謠,一舉唱崩了散提爾堡出征薩爾野蠻人的四萬大軍,死狀一個比一個離奇。

【瘋囂之翼】的聲名頓時於科瑞爾大陸上傳播開來。

至此,倒數第三個晉升傳奇的9號分體,覺醒一個截然矛盾的名為【寂靜虛空】的詭異專長。

如果不是李維處於沉睡之中,恐怕也會忍不住查看一二。

穀地曆1356年,身處無底深淵的‘深淵烈怒’紅龍‘李維爾’以絕對碾壓的姿態,悍然擊敗了一名來自異位麵的傳奇暴君的挑戰後,終於達成了死亡競技場‘百勝冠軍’的這個前無惡魔的傳奇成就。

那一天,所有惡魔就看著這頭將那名挑戰者碾成渣滓的紅龍暴君將死亡競技場王座上的那尊‘巨人的枯骨’拽了下來,摔成滿地破碎的塵埃,然後自己坐了上去,沐浴萬千惡魔們的臣服山呼。

隻不過可能會讓李維有些意外的是,李維爾晉升的傳奇專長並不是【傳奇戰鬥狂怒】,而是……

【無盡怒火】:在我的怒火得到宣泄之前,沒有人能夠將我拽入死亡的深淵!

穀地曆1357年的年末,墮落之神摩安多再一次被邪教徒們喚醒,科瑞爾勞模海姆隻能再次前往‘驅逐’,隻不過這一次沒有‘另一個李維’提前進行幹涉,事態比起月影島還要嚴重一些,隻是對於相距遙遠的北地並未能造成什麽影響。

穀地曆1358年初,身為李維沉睡後留下來處理政務的替身,正埋首於一堆案牘文卷中的銀龍法師‘李維斯’忽然抬首,難得露出一個充滿書卷氣的笑容。

身後的伊格似乎若有所覺般回首過來,恭賀道:

“恭賀冕下,最後一個傳奇也終於完成了。”

聞言的其他法職者們同樣紛紛駭然,然後於狂喜中一同陷入龍屁的海洋之中。

李維斯感受著那個名為【極致超魔】的專長,卻是謙遜的笑著道:

“我‘自己’都還沒來得及晉升呢,而且,終究還是缺了術士職業的傳奇專長,實在是有些可惜啊。”

這個老凡爾賽宣言卻是將在場一眾法職者噎的不輕,哪怕是做慣了舔狗,也挨不住這樣的暴擊啊!

心說尼瑪,他們這夥人此生連傳奇的大門都不一定窺視的到,自家老大已經連續十次在這個門檻上來回碾壓,門檻都快被碾禿了啊!

這特麽說的是人話?

反倒是伊格許是早就習慣了自家老板的性子,無比淡定道:

“我們魔研所於義肢改造、血脈編輯上的研究已經提上了日程,也許有生之年,能夠實現您口中的介於機械與生物之間的賽博巨龍,就職術士也說不定呢。”

“希望如此吧。”

李維斯歎了口氣,然後詢問道:

“現在情況怎麽樣?”

“一切如常,請冕下放心。”伊格回應道。

“那就好……這樣的話,至少市民們又能過上一個心安的冬之盛宴了。”

是的,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冬之盛宴。

就像二十年前那樣,米納斯提裏斯依舊還是記憶中那個大街小巷滿是魔法彩燈、樹上掛滿了禮物與糖果、天上滿是燦爛煙火的模樣。

隻不過……很多東西,終究是不一樣了。

至少人們臉上的笑容,變少了。

一個國度乃至一座城邦的意誌,是可以被生活在其中的人們切身體會到的。

自從十九年前開始,澤蘭迪亞就放寬了征兵要求。

這若是放在往常,人們一定會陷入狂歡之中。

因為不同於其他城邦,在澤蘭迪亞參軍的福利,簡直就是囊括了從出生到入土……

呃,倒不是說你從出生時就可以報名參軍……而是隻要你在澤蘭迪亞的參軍,若是不幸戰死,那麽後代將能夠享受到完全包辦的生活教育,直至成人。

再加上撫恤金著實夠豐厚,所以很多人並不介意、甚至可以說是搶著賣身給政府。

僅僅在這短短二十年間,光是米納斯提裏斯之城的軍隊就擴增了三倍,達到了駭人聽聞的十五萬。

要知道遠在艾諾奧克大沙漠之南的科米爾,常駐軍隊也不到五十萬。

但那是一個幅員遼闊人口超千萬的龐大王國,而米納斯提裏斯,不過是北地的一個自由城邦。

如果放在七十六年前北地最繁華的汲水城,那就相當於四個人裏麵有一個兵,另外三個人需要擔負起他的支出。

而即便是放在今日,對於如今人口已經接近兩百萬的澤蘭迪亞而言,這個數字,依舊是個沉重的負擔。

恐怕整個北地,也隻有米納斯提裏斯的繁榮經濟,才能支撐的起這樣一隻大軍的龐大消耗與後勤。

而即便是這樣,生活在北地的人們也明顯能夠感覺到。

自從十九年前,北地諸城陸續宣布收縮甚至關閉對除月影島以外的通商口岸後,整個北地原本騰飛的經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萎縮的。

以北地這不多的人口,根本就不可能自我消化掉那龐大的工業產能。

若不是澤蘭迪亞及時打開了通往巴托地獄、通往其他安全位麵的小型位麵貿易,這種市場商品滯銷的情況隻會更加嚴重。

市場的萎縮,必然就會帶來產能過剩,即便是上頭一再對境內的工廠進行補貼和宏觀調控,工人與市民們也能夠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口袋裏的錢越來越少了。

各種餐館乃至服務業的生意更是蕭條。

就比如此刻的‘斧與盔’酒館,鐵錘媳婦兒一臉愁容的望著自家酒館內寥寥幾桌的客人,唉聲歎氣道:

“你說這種情況究竟要持續到什麽時候去啊,要是再繼續這樣下去,我們家這酒館恐怕連收支平衡都維持不下去了。”

她沒有說‘破產’這個詞,覺得犯忌諱。

鐵錘反倒看的開,“不是還有市政補貼嗎?至少在這個年頭,能夠這樣安心的守著家餐館,不挨餓、不受凍,已經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奢望了,你知道嗎?我聽說,銀月聯邦那邊,今年又有一家大型皮革廠倒閉了,街上那些用紙殼搭個窩的,多半都是從那邊過來討生活的下崗工人。”

鐵錘媳婦兒當即沉默了下去。

凡是就怕對比,聽自家鐵錘難得這麽跟自己分析一番,似乎他們的日子已經算過的去了。

更令他們隱隱自豪的是,至少他們的兒子在澤蘭迪亞的魔像工坊還有一份穩定的工作。

唯一讓他們有些憂心的是,這個節骨眼兒上,凡是和軍事相關的行業,都過分忙碌。

這不,兒子才回來吃一頓冬之盛宴飯又連夜的趕回去了,說是還有緊急的調試任務沒能完成。

和兒子一樣忙的,還有鐵錘的那些老朋友們。

往些年雖然不如二十年前那樣一起難得的齊聚一堂,至少還會隔三岔五的幾人小聚一下。

今年就隻剩赫伯特巡視時順路和鐵錘一起吃了頓熱乎的,連酒都沒喝,說擔心喝酒誤事。

鐵錘媳婦兒歎了口氣,回後廚一頓丁琳當啷的,就提著個大桶出來往外竄。

“這天寒地凍的你往哪兒去啊!”鐵錘當即就驚了,起身要攔她。

鐵錘媳婦兒卻是對他晃了晃手中盛滿幹淨食物的大桶道:

“喏,準備多了的食材,留著也是浪費,我拿去給那些難民分一下。”

鐵錘眼看自己這個往日裏巴不得一個雞蛋都能掰成兩個使的鐵母雞媳婦兒,竟是難得起了善心,也是笑著抬了抬手,語重心長的囑咐道:

“去吧去吧,路上慢點,地滑。”

這不過鐵錘媳婦兒回來的比他預料中的要快的多,就見媳婦兒提著空桶一臉凝重的問:

“鐵錘啊,你說……我們澤蘭迪亞征這麽多兵,究竟是在提防著誰啊?”

雖然她一個女矮人懂的不多,但似乎整個北地也沒有哪個可堪一戰的敵對勢力啊。

鐵錘一邊看著報,一邊漫不經心的回答道:

“也許是南方的亡靈、也許是北方的獸人……誰知道呢。”

他頓了頓,忽然有些奇怪道:“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我剛去給難民分發食物的時候,忽然看到好多龍眷騎士從兵營衝了出來,好嚇人呢。”

鐵錘聞言隻覺得大冬天的被澆了一盆涼水,不可置信的抬起頭問:

“你……說什麽?”

還未待他媳婦兒回答,酒館外的街道上就響徹起裝甲車、魔導摩托與步兵腳步聲駛過時的陣陣顫動聲。

“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們全都在向東城門集結,這是……要打仗了嗎?”

餐館中原本就餐的客人們見到這個陣仗也沒心思吃飯了,紛紛趴在窗台上臉色蒼白的觀望著。

鐵錘媳婦兒也忍不住跑到了餐館門口,眼神愣愣的。

這時她突然聽到身後沉重的腳步聲,愕然回首,就看見自家丈夫竟是的不知何時已經重新穿戴上了那套擱置在倉庫半個世紀的陳舊鎧甲,提著一斧一錘就朝著自己走來。

“好好看著家,等我回來。”

還未待她回過神,鐵錘就要奪門而出。

直到這時候才反應過來的鐵錘媳婦兒從身後一把抱住了他,忽然痛哭出來:

“不!你給我回來!你都已經退役好多年了,你還給我往哪兒去!”

“對不起……這一次,情況也許不太一樣,城邦……需要我。”

他受限於二十年前的那個保密協議,無法對家人吐露那個可能。

說著他就殘忍的將媳婦兒抱在腰間的兩隻手緩緩掰開,頭也不回的衝進了大軍的洪流,義無反顧的朝著東大門衝去。

那個方向的夜空,已然能看到天際隱隱升騰的火光和濃厚的草木灰氣息。

那是無盡田園中殘留秸稈焚燒時的刺鼻氣味。

“不……你回來啊……我害怕!”

這家業績蕭索的酒館前,隻餘一名女矮人無助的跪坐在雪地上哀嚎痛哭。

恐懼,源於未知……也害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