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少兩人就那麽站著,一人提問,一人解答,交淺而言深,問者恭敬,答者也欣然,不知不覺間天已大亮,路人也多了起來。
李風覺得痛快之極,堆積起來的問題一個個地提出,一個個地解除,便如梗喉之刺被取了出來。對麵的老人不愧是中醫泰鬥,所有的問題深入淺出地解答,似乎根本沒有什麽問題能難倒他,心中越發佩服傾倒,一種孺慕之情油然而生。
就在兩人沉醉在知識的交流當中的時候,一陣電話鈴聲響起,卻是從秦懷身上傳出。秦懷取出一個樣式古雅的手機,對李風和聲笑道:“你等會,我接個電話。”
李風連忙道:“您老隨意。”
秦懷接起電話,說了幾句便掛了,轉過頭來對李風歉意地道:“小風,我老伴叫我了。這樣吧,如果你有什麽問題,可以打我電話來問,嗯,這是我的名片。我每天也在這裏鍛煉,你也可以來這裏找我。”說著,便遞了一張帶著沉重金屬質感的卡片過來,兩株的青綠晶瑩的藥草傲然挺立在兩旁,中間是秦懷的名字和電話,簡單而又古樸。
李風連忙雙手接了過來,恭敬地道:“謝謝秦老。”
“謝個什麽!你我投緣,不必講究那些虛禮,徒惹人煩惱。若你看得起我,不若叫我一聲秦爺爺,可好?”秦懷略帶緊張而又期待地道
李風大喜,有了這麽一個中醫泰鬥的爺爺,無論如何都是一件好事,不但以後遇到中醫方麵的問題方便提問,還連帶著有各種好處,最重要的是,他與這老人相處雖然不久,卻已有知己之感。所以對於秦懷的提議,李風自然是欣然答應,親切地叫起秦爺爺來,讓秦懷好一陣眉開眼笑。
秦懷笑道:“今天來得匆忙,沒有什麽見麵禮,下次補上。老伴召喚,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見。”
“秦爺爺客氣了。再見。”
目送秦懷離去,看著雖然衰老,但依然挺拔的身軀,李風不知為何,覺得這秦爺爺似乎有些孤獨。
李風興衝衝地往回走,現在差不多到時間上課了,得趕回去,心中想起今天要上的課程,突然有些厭煩起來。這個學期的課程,李風已經看完,以往覺得艱澀的課程,似乎一下子就變得簡單起來,看了一遍之後便有了個大概的印象,雖然還沒到過目不忘的程度,也有把握在期末拿到個及格。
所以,每次李風去上課,都是帶著一本中醫的書籍去,老師在上麵講課,他在下麵看書,各不相幹。隻是長久之下,老師自會發現,但每次提問,李風都能答出標準答案,也就聽之任之了,反正他不幹擾他人學習,能每次過來報到便可。
如此一來,李風可謂是出盡風頭,一個在西醫學院學中醫的學生,這名聲悄悄地流傳出去,甚至傳到了班主任的耳朵裏,被拉去說教了一通,直到李風保證不會耽誤課程才算作罷。
陳龍最近有些煩惱,因為他對上次學武的事情始終念念不忘,從李風手裏找到了趙蓉蓉的電話,不止一次地打電話過去,要求拜師,但都被趙蓉蓉拒絕,最後甚至跑到趙蓉蓉的女生宿舍堵截。為此,趙蓉蓉還被宿舍裏的姐妹們審訊,從她口中證實是否有了男友,最後還是得到甄菲靈的證明,才總算平息下來。
但長久之下,陳龍的“癡情”之名,也在女生中間傳開,讓趙蓉蓉有些無可奈何,這個陳龍打不得,趕不走,十足十的無賴加牛皮糖。其實,她不知道的是,陳龍也不好受,陳龍堵截趙蓉蓉的事情傳到了他女友鍾薇的耳朵裏,被鍾薇拖到外麵租的房子裏,狠狠地嚴刑逼供了好幾天晚上。弄得陳龍那一段日子裏,每天早上都是頂著一雙熊貓眼上課,精神萎靡。
趙蓉蓉最終還是不堪陳龍糾纏,無奈地丟了一本線裝書給陳龍,這是一本很粗淺的功夫,不算是她家族的武學,倒也無礙。當然,這也是一本沒多大用處的功夫,強身健體有餘,但如果想要練出什麽名堂來,那是萬萬不可能。
陳龍可不管是高深的武功,還是粗淺的拳腳,他隻知道這是趙蓉蓉給的東西,一定是很厲害的。每天他都將這東西當作寶貝一般護著,任何人都不能接觸,連自己看都小心翼翼,生怕並不牢固的線裝書散掉。
這本書是繁體字配合圖形寫成的,為此李風還專門買了本字典對照,怕認錯了字,走火入魔。其實這樣的東西,他想要走火都難呢。
如此一來,每天五點鍾,李風和陳龍兩人就準時起床,一個去找秦懷請教,平和淡雅;一個到操場嘿嘿哈哈地打拳,卷起一片塵土。倒是龍飛和費財兩人被折騰得苦不堪言,每天他們打遊戲到十二點才睡覺,但五點便被叮叮當當的聲音吵醒,上課還要強撐著聽課。最後迫不得已,隻好調整作息時間,早睡早起,倒也是不錯。
李風最近生活得挺瀟灑,每天早上到那個小區裏,找秦懷請教中醫問題,連他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的中醫水平在飛速提高,雖然還處於一個很低的水準,但比之以往的一無所知,已經是不可同日而語。每個星期天,張燕燕都會準時跑到李風宿舍,要他陪著去逛街,奇怪的是,她隻要李風一人陪,按照她的說法,陳龍有女朋友了,要陪女朋友,自己總不能妨礙人家小兩口子。
隻是出去租房子的資金問題一直都得不到解決,李風也有些無可奈何。
這日,李風早早就到了秦懷鍛煉的地方,一如既往地等著秦懷打完拳才走了過去,接下來老少又是一番交流。
秦懷對這個似孫子又似弟子的後輩,越來越喜歡了,如果說當時認李風為孫隻是一是衝動,而現在則是恨不得這便是自己的親生子孫。這個李風不但勤奮好學,而且天資之高,秦懷從未遇到,能發出獨特的見解,不受傳統束縛,又能舉一反三,你給他說明白一個問題,他往往能將幾個問題融會貫通。這樣的弟子,還能找到第二個嗎?
所以,秦懷不止一次地向李風提出,要他轉到中醫院來,給他做助手。給中醫泰鬥做助手啊,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就算是研究生博士生也不一定有這個福分呢!李風也很心動,但他不敢貿然答應。
他有幾個顧慮,一是父母方麵的,他父母希望他將來能做個有前途的醫生,而中醫近年來越發衰落了,甚至隱隱有道統難傳的危險。二是舍不得和宿舍裏的幾個兄弟分開,如果自己到了中醫院,那麽陳龍他們呢?總不能跟著自己也一塊到中醫院吧!
這天兩人交流完畢,又到分別的時刻了,李風終於將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秦爺爺,您時不時得了桑氏風濕關節炎?”
秦懷驚異地看了李風一眼,道:“是啊,你怎麽看出來的?”
李風根本沒有行醫經驗,學醫也不過一年多,而桑氏風濕關節炎的症狀很難從表麵上看出來的,他之所以知道,不過是將腦中莫名得到的信息說出來而已。隻好張口胡謅道:“我看您關節之處潮紅之中泛黃,身又隱隱帶有醫治桑氏風濕關節炎的草藥藥香,這才猜測的,也不知對不對。”
秦懷讚許地看著李風,歎道:“小風你觀察細膩,又能根據一些蛛絲馬跡做出正確的判斷,真是難得!不錯,我年輕的時候四處行醫,走遍大山大澤,經常露宿山野,便落下了這個毛病,一直都沒辦法根治。後來有個老朋友不忍我受這等苦楚,便傳了我一套拳法,起到緩解抑製的作用。”
李風沉默一會,對秦懷道:“秦爺爺,我有個秘方,也不知有沒有效果。不如這樣,我給您試試?這是一個藥浴的配方,就算治不好,也應該沒有壞處才對。”
秦懷其實並不如何對李風的秘方抱有多大的希望,隻是不好推卻心愛弟子孫兒的盛情,便笑道:“那好,我給你個地址,晚上你到我家。嗯,這是藥錢,你拿著。”說完,便用筆寫下一個地址,連著從錢包裏掏出的幾百元遞了過來。
李風連忙擺手道:“秦爺爺,您可別這樣。我這秘方要用的藥都很便宜,就幾十塊錢可以了,拿能要您的錢!這段時間我天天來這裏麻煩您,我都沒給您錢呢!”
秦懷把地址和錢塞到李風手裏,道:“小風!這是爺爺給你的,你就拿著!爺爺又不是沒錢,跟爺爺也客氣,哪有這樣的道理!我跟老伴說在外麵認了個孫兒,她還怪我怎麽那麽多天都沒領回去給她看看呢,這次正好,你來一趟,也免得我整天受那老太婆嘮叨。”
李風看推辭不過,也隻好收了下來,心裏計算著怎麽買些禮物過去才行,總不能帶著一包氣味刺鼻的藥草登門拜訪吧。
秦懷臨走前詭秘地對李風道:“小風,今天晚上可記得早點過來哦。到時我讓老伴做上一桌子好菜,讓我那孫女也好和你認識認識。嘿嘿,我那孫女可是漂亮得很哦!”說完,便高高興興地小跑著回去,似乎撿到了什麽寶貝一樣的興奮。
今天下午剛好沒課,正好可以出去找找,看買些什麽禮物合適。送秦懷的禮物,一不能太隨便,顯得不夠尊重,二不能太貴重,不但自己負擔不齊,而且也顯得生分功利了些。
先去藥店買齊了藥材,足足有兩斤的重量。但提著這兩斤藥材走來走去,逛了不止兩條街,還是決定不了買什麽禮物。最終,還是決定買幅字畫,當然了,幾百塊是買不到什麽好東西,隻能買些贗品。不過以秦懷的心胸,相必也不會計較。
走進一間書畫齋,滿牆掛著琳琅滿目的字畫,看得他眼花繚亂。他對這些字畫的好壞一竅不通,到底哪些好哪些壞,心裏完全沒有個底,不知從何選擇,這一切自然被店老板看在了眼裏——這可是送上門的肥羊!
店老板挪動著那肥胖的身軀,堆起一張笑臉跑了過來道:“先生您好,不知您要購買什麽字畫?本店的字畫品種多樣,從古到今,一一具備。有價值巨萬的名畫,也有物美價廉的仿製品,不知您要什麽樣的?”
李風如何不知老板心中的小算盤?隻是自己不懂這些,也隻能聽他胡吹,不過他想放自己的血,也得自己有血給他放才行啊。便笑眯眯地道:“老板,你可別黃婆賣瓜,自賣自誇了。我呢,也就不要價值巨萬的名畫,隻要好看些的贗品就可以。先和你說明,我身上就三百塊錢,多了可沒有。”
店老板一聽,臉皮立即拉了下來,真是給瞎子跳舞,給聾子吹簫,白費勁了!原來這是個窮酸啊,剛才怎麽就沒看清楚他的穿著呢!冷淡地道:“三百元的啊,我這店裏可沒有!你到別處看看吧。”說著,便要轉身回去。
李風一愣,沒想到那薄薄的一片紙,就在上麵寫了幾個字,最便宜的也超過三百元,現在身上就隻有三百多元,可買不起了。心裏有些沮喪,隻好鬱悶地往外麵走去,看看還有什麽合適的東西買沒有。
還沒走出門,後麵的老板突然出聲叫道:“你等等!我忘記了,這裏還有一幅字,你來看看,如果合適,就三百賣給你!”
李風心中一喜,急忙走了回去,隻見老板拿出一個布滿灰塵的卷軸來,隨手在櫃台上敲了敲,灰塵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看來蒙塵已久。
心裏有些不喜,這樣髒兮兮的東西,如何能拿的出手?給秦爺爺送去,還怕髒了手呢!
李風的表情被老板看在眼裏,心裏有些著急,拿出雞毛禪子掃了掃,將上麵的灰塵掃掉。這幅字是他幾年前從一個賭鬼那裏買來的,才花了幾十塊錢,本著賣得出去就賺,賣不出去就當時給狗吃的心理。隻沒想到沒一個人對這卷字看的上眼,便一直丟到了角落裏。
老板決心今天要將這卷字賣出去,將卷軸打了開來,隻見上麵龍飛鳳舞的兩行草書,李風別說欣賞,連上麵到底是什麽字都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