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回、陳年舊事重提起,一時糊塗留孽緣

還沒等進院子,我們就聽到了一陣吵嚷之聲,緊接著一陣劈裏啪啦的亂響。

“壞了革命,這小子又鬧事兒了……”

聽張叔這麽一說,我也嚇了一跳,因為金鳳還在家裏,盡管王革命長得瘦弱,但畢竟也是個大老爺們,真要是折騰起來犯起了風便趙金鳳哪是他的個兒。

我們蹬蹬的跑進了屋子,就看見趙金鳳捂著腦袋蹲在一旁的牆角,血順著她的手指縫流出了血來,而王革命就站在她身旁不遠的地方,一個手裏拿著擀麵杖,另一隻手裏拿著一把菜刀,他上身的衣服已經撕得破破爛爛,頭發也亂的不成個樣子,眉毛擰在一起,臉上的肌肉糾結,牙齒咬得咯吱作響,看樣子十分的凶惡。

他揮舞著雙臂大喊大叫,用手裏的擀麵杖東打西砸,屋子裏早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到處都是被他砸壞的玻璃的殘片,幾個凳子也被他弄斷了腿,屋子裏一片狼藉。

張叔想衝過去抓住她的胳膊,把他手裏的擀麵杖和菜刀搶下來,可我卻一把拉住了他,現在的王革命已經失去了理智,恐怕他已經不認識任何人了,如果張叔就這麽貿然的上去,王革命要是回手砍了他一刀的話,恐怕會有危險。

跟著王革命不注意的功夫,我三步兩步的跑到了牆角,趕緊把趙金鳳攙扶了起來拉到了一旁,掀開她的手一看,額頭上有一塊被弄破了,正在流血,不過看上去傷得並不嚴重,並不像是被刀砍的。

“哥,張叔,你們可算回來了,王革命發瘋了,王革命發瘋了……”

趙金鳳一手捂著頭上的傷口,一手指著眼前的王革命,臉上都是眼淚。

“金鳳啊,這到底是咋回事兒?”

我盯著眼前的王革命,慌忙的問道。

“剛才你們都走了,我在收拾屋子,王革命就在他的屋子裏寫東西,我看他弄的地上到處都是廢紙,就尋思著幫他收拾收拾,可他一下子就發了瘋,衝出了屋子到廚房裏拿出擀麵杖照著我的頭就打了一下,我躲開了摔在了地上,擦破了頭皮,緊接著他就開始亂打亂砸,嘴裏還一個勁的喊著要找他爹……我就勸他,我說你打小的時候你爹就沒了,上哪去找啊?可是越勸他越瘋得邪乎……你看把這屋子裏砸的……”

自從王革命他娘王蘭花無緣無故的死了之後,王革命肯定是受了刺激,再加上原本就是個內向的人,越是這樣的性格變弱,越容易精神上受到打擊,但這段時間以來,他很少像眼前這樣折騰,更何況讓我感到納悶的是,他娘死了,他每次發瘋的時候念叨的卻是他爹,他打小的時候他爹就沒了,他的印象中應該已經很模糊了,可為什麽會這樣呢?

人之所以發瘋,就是有些事卡在他的心頭他想不開,所以他瘋了之後的瘋言瘋語,話裏話外叨咕著的,也一定是他解不開心結的那件事。

不管怎麽樣,要先把眼前這個王革命控製住再說,不能任由他再這麽打砸下去。張叔年紀大了,眼前的狀況也手足無措,她手裏揮舞著菜刀不停的折騰著我,一時之間也無法近身。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喊喝:

“革命,你瞎折騰個啥……”

這聲音洪亮震耳欲聾,我們不由得轉身尋聲看去,原來正是六姑父,他已從馬車上下來,正站在我們的身後,他眉頭緊皺,臉上怒氣衝衝,瞪著兩隻眼睛看著眼前的王革命。

王革命顯然嚇了一跳,身子一下子僵住了,轉過臉看著眼前的六姑父。當他看到六姑父之後,臉上的肌肉不住的抖動著,仿佛十分害怕的樣子,緊接著他手裏一鬆,菜刀和擀麵杖叮叮當當的掉在地上。

隻見他雙膝一軟,撲通的一聲跪在了地上,雙手抱著頭弓著身子,哇哇的痛哭了起來。這一幕發生的太過突然了,我萬萬沒有想到她原來如此的懼怕六姑父。

借著這個機會,我三步兩步的竄到他的跟前,趕緊拾起了菜刀和擀麵杖,轉回身交給了張叔。

王革命抱頭痛哭,哭得越來越淒厲,我彎下腰,打算把他攙扶起來,可沒想到他卻騰得一下自己站起了身,一下子止住了悲傷,三步兩步的跑到了六姑父的身旁,圍著他轉了兩圈,一直上下打量著他,嘴裏叨咕道:

“六姑父,你是六姑父,你不是我爹……你不是我爹……”

緊接著他又吵嚷了起來,渾身不住的顫抖著,看起來他的瘋病又要犯了。我擔心他發起瘋來會傷害到六姑父,於是也趕緊跑了過去,打算把他攔腰抱住。可六姑父卻擺了擺手,示意我不要緊張,讓我躲到一邊去。

他往前走了兩步,來到王革命的跟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別看六姑父年紀大了,身上還有傷沒好利索,可他的手卻十分的有力,仿佛一把鉗子一樣鉗住了王革命的胳膊,他一時之間動彈不得無法掙脫。

“革命啊,你別亂喊叫了,你爹他好好的,等過陣子他就來接你回去……”

“六姑父,你沒騙我?我爹真要接我回去?他真要接我回去?”

王革命抓著六姑父的手,一個勁的問到臉上,充滿了期盼。六姑父衝他點了點頭道:

“你爹說了,先讓你在這住著,過陣子就接你回去,這回我來就是你爹讓我來看看你……”

六姑父十分的嚴肅,聽完他的這一番話,王革命又一次痛哭了起來,不過這次他老實了很多,別再像剛才那樣胡亂折騰。

我不禁歎了一口氣,這王革命果然命苦,從小就沒了爹,現在又沒了娘,變成了孤身一人,從小沒有父愛,即便是發瘋的時候,也會一直念念不忘他的父親。若不是六姑父撒了一個謊,哄騙他老實下來,不知道還會折騰到什麽時候。

身旁的張叔也搖著頭歎了一口氣,我偷偷的看去,他竟然伸出兩隻手抹起了眼淚來。自言自語的叨咕道:

“這孩子真是命苦啊,老連長啊,你說你明白一輩子,咋還能做了這個孽呢?”

她的聲音十分的小,可我卻聽得真真切切,我的心裏不禁一愣,這事兒跟老村長又有什麽關係?不過我一下子想起來了前兩天王革命家著火的時候,他離奇的失蹤,趙村長當時急得像火上房了一樣,打的所有人前前後後的尋找王革命的蹤影,在我的印象中,趙村長是一個十分沉著冷靜的人,不管遇到什麽事情都不急不躁,可那天卻仿佛亂了陣腳,那樣子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當時並沒有在意這些細節,可現在想想又結合張叔無意中說出的這一番話,看來這其中的確有蹊蹺。怪不得王革命發了瘋之後,趙村長把他送到了縣城的老戰友家裏,他對王革命的關心,已經超出了村長對一個村民的關愛。

不過此時此刻整個家裏已經被王革命折騰成這個樣子,所以不合適去問張叔,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我也便假裝沒有聽見。

王革命慢慢的穩定了下來,我到屋子裏打了點溫水,用幹淨的毛巾幫趙金鳳清理了額頭上的傷口,仔細的看去,果然沒什麽大礙,也僅僅是擦破了一塊皮。張叔拿出了一塊幹淨的白布和一塊膠布,我幫趙金鳳貼在了傷口上。然後我們又一起下手,把遍地狼藉的屋子,前前後後的收拾了一番。

等徹底的收拾了幹淨之後,天已經傍晚,王革命躺在他自己的屋子裏,呼呼的睡著了,趙金鳳又紮起圍裙,到廚房裏去做飯。

吃過了晚飯之後,天已經慢慢的擦黑了,我心裏有事一直惦記著老宋和張強,於是便跟趙金鳳和張叔撒個謊說,打算借著這次機會到我那個同學家去看看,一晃多年沒見了,順便去敘敘舊。

趙金鳳其實並不情願我離開這兒,但卻並沒有阻止,她畢竟是個懂事的姑娘。

離開了張叔的院子,我便憑著記憶,東拐西拐的穿過幾條胡同,又來到了老宋和張強住的那個院子附近。我朝四外仔細的張望了一陣,周圍並沒有人。

我貼著牆根探頭往院子裏看了看,屋門關著,沒有任何的動靜,看來張強和老宋並不在家。我想起了昨天她們曾說起過,今天要拿了那塊手表去找買家,可能是換了錢在外麵的館子裏大吃二喝呢。

我又在牆後麵躲了一會兒,再確認院子裏的確沒人之後,這才踩著一塊石頭雙手扒著院牆,慢慢的爬了上去。

我是想趁著她們不在家到屋子裏看看,看看能不能發現他們的什麽秘密,或許他們的秘密,與我心中的計劃有關,能幫我識破山上那個黑影子的身份。

我跳過了院牆,輕輕的來到屋門口,伸手一推,屋門就開了。我閃身進了屋子,順手關上了門。

剛一轉身的功夫,一股酸臭的味道迎麵撲來,我不禁皺起了眉頭,朝四外打量,屋子裏亂作一團,廚房裏的鍋碗瓢盆就那麽胡亂的扔著,上麵還有一些不知道何年何月的剩飯剩菜,都已經腐敗,也正是這些東西發出了這酸臭的味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