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回、表麵上風風光光,背地裏兩個毛賊

沒錯,就是之前來劉家的那個張強,他說起話來,仍舊像當初那樣咋咋呼呼,嗓門大,不管不顧的。

聽他這麽一叫喚,老宋連忙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皺著眉頭,壓低的聲音對他說道:

“我的祖宗啊,你小點兒聲,你是怕別人聽不見嗎?咱們這個行當的飯不是一天能吃飽的,安全第一才重要。剛才問了那麽多人,我哪有機會對他的皮包下手啊,更何況這塊手表也不賴,你看看老上海牌的……”

說著,他舉起那塊手表,用嘴哈了一口哈氣,用袖子又擦了擦,遞到張強的耳朵邊:

“你聽聽這表針的動靜,嘎達嘎達的多清脆,一看就是正牌貨,明天我就想辦法把它賣了,夠咱倆吃上幾天飯的……你呀還是年輕,心浮氣躁的,啥事都安全第一,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

張強顯然被老宋說動了,也不再像剛才那樣紮呼了,不過他還是有些不滿意,撇了撇嘴嘟嘟囔囔的說道: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你就知道安全第一,你那麽大歲數了,膽子咋小的跟個鴿子似的,就這樣,啥時候才能發大財呀,一塊表你就心滿意足了,前陣子咱們去那個叫什麽劉家鎮的地方,前前後後都搭了多少天功夫?你還說你那個朋友靠譜?咱倆差點連命都丟在那兒!”

聽到張強提起劉家鎮的事兒,我的心裏一動,看來果然如我的猜測,他們上次在劉家鎮,之所以倉惶的逃走,果然是遇見了讓他們感到害怕的事情,於是我又往前湊了湊,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喘,唯恐驚動了他們。隻想在背後多觀察觀察他們,多聽聽他們說的話,沒準會從其中找到一些有用的線索。

老宋不禁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道:

“上回的事你可別提了,現在我想起來還心驚肉跳的呢,要我說呀,是咱倆福大命大造化大,要不然的話咱倆這把骨頭恐怕都會埋在那個荒山野嶺裏了……”

張強不再言語了,抬手在額頭上擦了擦,顯然他是出了虛汗,恐怕是回憶起當初那段往事,現在還心有餘悸。

“張強啊,咱倆是忘年交,一塊兒混了這麽多年了,我總不會坑你的,啥事都得安全第一呀,一天吃飽了飯沒準就會撐著,咱倆就老老實實穩穩當當的,不指望大富大貴,發點小財,能過日子就挺好,你說呢……”

張強不情願的點了點頭,從老宋的手裏接過那塊表,也在上麵哈了口氣,拿袖子擦了擦,舉起來,衝著陽光看了看,又搭在了自己的胳膊腕子上,嘖嘖了兩聲,對老宋說道:

“你看你看,挺好的,一塊表,表帶被你活生生的割了一個口子,這得少賣多少錢呢……”

聽到這兒,我徹底的明白了,原來他們早就定好了,那個穿著中山裝,拎著皮包的人,不過也是,就他那一身打扮,一看就是一個有身份有錢的人。張強在前麵打掩護,故意擋住他的路,老宋撞了他,想必也是設計好的,趁亂的時候割破了他的表帶,偷走了他的手表。

“那也沒辦法呀,這小子長得瘦,表帶係的緊,不用刀割斷了,也擼不下來呀……不過不打緊的,我認識兩個行家,他們都是識貨的人,明天我就找他們把這東西出手……”

老宋一邊說著,一邊搬著張強的肩膀頭,兩個人叨叨咕咕的進屋子去了,咣當一聲,關上了屋門,我便再也聽不見他們說什麽了。

我本打算闖進去,當麵跟他們問清楚,那天小陰坡到底發生什麽事,可仔細想想,他們認識我,也知道我隻是劉家鎮的一個下鄉的知識青年,所以恐怕不會怕我。更何況那個張強長得人高馬大,要是來硬的,我絕對不是他們兩個的對手,所以這樣的話,不但不會問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來,恐怕還會吃了虧。所以這事兒不能著急,得想出一個好法子來。

我又趴在門縫看了兩眼,他們沒再出來,這院子裏也沒有別人的動靜,想必這裏是張強或者老宋的家,既然知道了他們的住處,也就好辦了,於是我往後退了幾步,看了看這院子的左右,心中默默的記住了這個位置。

這時候天色已經黯淡了下來,眼看著天就黑了,我這才想起自己的手裏還拎著菜,一算自己出來已經有不短的時間了,家裏那個張叔和金鳳恐怕等得著急了,便趕緊快步如飛的往回走去。

到家之後,果然金鳳已經十分著急了,接過我手裏買回來的菜,埋怨道:

“你咋才回來呀,我們都等好半天了,你看天都黑了……”

“哦,路上遇見了兩個同學,跟他們說了兩句話,這不是好久都沒見了嗎,所以耽誤了一會兒……”

這個理由十分的合理,所以金鳳也沒多說什麽,結果手裏買回來的菜到廚房裏去,叮叮當當的幹起活來。我進了屋子,看到張叔正在和六姑父說話,他們聊起來的都是當年他們年輕時候的事兒。說來也奇怪,在我的印象中,六姑父這個人一向少言寡語,跟誰都很少說話。我來劉家鎮這麽長時間,攏共聽他說過的話也不超過十句,可沒想到跟眼前這個剛剛認識的張叔卻談得十分投機,不過他們說的那些事情,很多都是我並沒有接觸過的,比如什麽當年的農會割高粱比賽、胡子下山搶糧食、民保團跟胡子打仗什麽的。

他們聊得十分開心,所以我也並沒有打擾他們,轉身朝後麵的屋子看了看,王革命正坐在屋子裏的一張桌子前,他弓著背,低著頭,手裏拿著一支鉛筆頭,正在一個破舊的本子上飛快的寫著什麽,筆尖適合紙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他眉頭緊皺,嘴巴緊繃,樣子十分的認真,看起來,他真的是受了刺激,所以精神有些不正常了。

趙金鳳的手藝就是好,幹起活來也麻利,不一會兒的功夫便把我買回來的菜都做得出來,張叔又搬來桌子,擺上了碗筷,打開了一個上鎖的櫃子,從裏麵拿出了一瓶老酒,衝著六姑父揮了一下手,說道:

“老哥哥,你身上的傷咋樣?能喝點酒不?”

趙金鳳趕忙攔阻,

“哎呀張叔,我六姑父身上有傷,這次來縣城就是來看病的,可不敢讓他喝酒……”

六姑夫卻站起身,從桌子上拿起一個酒杯,舉到張叔的麵前說:

“來……”

張叔哈哈的道:

“沒事的,別看我們年紀都大了,可心裏頭還是不服輸,受來傷喝點酒好的就快,金鳳啊,我年輕的時候跟你爹剿土匪打仗,傷個胳膊,斷個腿什麽的,那頭是家常便飯,疼急眼了,喝兩口酒也就能好了一半,就讓我老哥哥喝點……”

聽他這麽一說,趙金鳳便不再使勁兒攔擋了,隻是勸六姑少喝一點兒。於是我們坐下吃飯,他們兩個仍舊聊得開心,我和金鳳很快就吃完了,退到一旁,他們倆就這樣邊吃邊聊的,一直折騰到半夜。

他們都喝了不少的酒,可臉上卻紅撲撲的,沒有一丁點兒酒醉的樣子。我和趙金鳳撤下了桌子上的碗筷,給他們沏上茶水,天色不早,也該休息了,可他們倆聊得意猶未盡,於是張叔讓六姑父跟他睡同一個屋子。

張叔的家裏一共四間屋子,其中的一間裝了一些雜物,所以裏麵並不能住人,一間是張叔和六姑父住,還有一間住的王革命。我打算去王革命的屋子,跟他一起住,把剩下的一間留給趙金鳳,可王革命的屋子隻有一張小床,擠不下我們兩個。於是我便勸革命,想讓他到大屋子裏來跟我一起住,好讓金鳳住他的小房間。可說來也是納悶兒,王革命卻死活都不肯,就是坐在他那張椅子上怎麽拉也拉不動,我使勁的拽了他兩把,他還跟我生氣了,竟然嗚嗚的揉著眼睛,哭了起來,活像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折騰了好一陣子,也沒辦法說服他,實在沒了辦法。金鳳走到我的跟前,拉著我的胳膊說:

“行了行了,你就別為難他了,咱們倆就湊合一晚上吧……”

金鳳說這話的時候,臉頰是緋紅的。一個女孩子能說出這樣的話,肯定是需要極大勇氣的。這讓我感到特別的不好意思,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金鳳主動的投懷送抱,可以正視我的冷漠,更加深深的傷害了她。所以我猶豫了一下,隻好點頭答應。

雖然我跟金鳳的關係已經十分的親密,但畢竟我們還並沒有結婚,成為真正的夫妻,所以我們和衣而臥,背對背的躺在**,關了燈之後,屋子裏一片漆黑,我知道金鳳肯定像我一樣有些緊張,我甚至能清楚的聽到她的心在咕咚咕咚的跳,我們倆誰都沒說話,也誰都沒睡著,就這樣過了好一陣子,金鳳慢慢的翻過了身……(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