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歸還是讓錢三十七得逞了。
也不知柳如是準備怎麽跟錢謙益協商。
雖然趙崢先前也曾覺得柳如是是個大麻煩,一度想過斷了聯係,但聽聞柳如是要去見錢謙益,他卻又不免有些心煩意亂。
即便第二天上午帶隊開拔,正式趕奔永平府的途中,趙崢都還放不下此事。
一旁程誌遠見狀,還當他是在擔心頭次出公差,會遇到什麽麻煩。
於是催動**比牯牛還大了一圈的青騾,貼上去主動攀談道:“趙大人,咱們離開按察司時,馬指揮使可曾有過什麽交代?”
他被趙崢重新激發了鬥誌,自然希望能在趙崢麵前賣賣見識,好體現自己的重要性。
趙崢被打擾了思緒,回過神來道:“也沒什麽,隻是讓我不要蠻幹,多聽聽本地官員的建議,尤其是永平知府的意見。”
程誌遠聽了,眼珠一轉便想到了這其中的關竅,於是笑道:“大人可能還不知道這其中的門道,咱們雖是按察司的上差,按規矩見官大一級,可文官在咱們武人麵前,向來是位高三品,這裏外裏的說道可多了。”
文官位高三級,這個趙崢早就知道,譬如陶明德身為正五品巡檢司掌印千戶,卻要在相當程度上受製於六品通判,便是這個潛規則在發揮效用。
至於按察司見官大一級……
“我怎麽聽說的是見官大三級?”
“那說的是京官,是南北鎮撫司的差遣!咱們按察司雖也在京城,但卻和順天府一樣屬於地方官,下到府縣自然隻能大一級——準確的說是一級半。”
“一級半?”
趙崢隱約抓到了其中的關鍵,他是正四品指揮僉事,按察司的一線指揮人員,下到地方上見了文官約等於減一級半,也就是說堪堪高過正五品同知,卻要比正四品知府的地位矮了一截。
這時程誌遠又補充解釋道:“咱們下去辦差,一般情況下知府隻會露兩麵,一次是給咱們接風、一次是給咱們送別,具體事務全都交由同知、通判——通常隻有咱們和地方上起了衝突,知府大人才會親自出麵協調,或者幹脆奏請上麵裁決。”
果然和自己猜想的差不多。
上麵的大頭巾也真是煞費苦心,既怕武官跋扈欺淩地方官員,又擔心按察司受到的阻力太大不利於辦案,於是便安排一線辦案的指揮僉事,在地位上略高於所有具體經辦的文官,卻又將知府單獨摘出來作為平衡手。
程誌遠見趙崢似乎領悟了這其間的道理,便又適時獻上馬屁道:“不過那是針對普通的指揮僉事,大人您年少成名前程似錦,料來永平知府絕不敢怠慢。”
程誌遠這麽一說,趙崢就想到了當初吳應熊去真定府辦案時的情景,那時候陳知府對其禮讓三分,隻怕也不是因為他的官職官階,而是他背後的老烏龜。
而經過這一番交談,趙崢也再次確定了,將程誌遠拉到麾下的做法是正確的——那些年輕氣盛的千戶,可未必會留意這其中的細節。
就在這時,一旁又靠過來條大黃狗。
這肯定是條母狗無疑,因為它打從一開始就與定春不怎麽親近,即便被夏逢龍催促著靠過來,也是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
而定春見它靠過來,立刻偏頭打了個響鼻,似是在警告,卻隱約透著些色厲內荏,畢竟定春還沒有完全成年,在大黃狗麵前明顯要小了一號。
“趙僉事。”
夏逢龍因是臨時調撥,對趙崢的稱呼與程誌遠不太一樣,卻聽他靠上來打探道:“卻不知那水滸幻境裏,究竟是怎樣一副景象?”其實夏逢龍並不是很想來趙崢手底下當差,似程誌遠這樣的老幫菜,早就已經習慣上官比自己年輕了,可夏逢龍卻是從未體驗過這種感覺。
所以一想到趙崢的年紀和資曆,他就總覺得有些別扭。
但夏逢龍最終還是答應了借調之事,因為他眼下最迫切的並不是找個‘好上司’,而是能否在水滸幻境中有所收獲。
董揚古自從本來京城之後,除了吃喝玩樂和去劉家鬧事之外,就是去各個場合展示護法星魂的威能。
趙崢還算低調,但也曾當眾展示過小李廣花榮的神射。
有心人都能看得出,這種可持續成長的存在,能為主人提供多少助力,往後說不定有護法星魂和沒護法星魂的,就是兩個層級。
而且按照宣傳,能獲得護法星魂也是對你能力的一種認可,以後升遷考評肯定也是大大的加分項!
所以夏逢龍之所以答應來趙崢這裏‘試試’,主要就是奔著水滸幻境的經驗來的,畢竟全天下也就這麽兩個人擁有星魂,董揚古那黑廝的經曆又過於奇葩,讓人怎麽聽都覺得不靠譜。
“這個……”
趙崢其實也不想提這事兒,畢竟是代入的是西門慶,殺的又是行者武鬆,聽起來著實有些不光彩。
可他也能猜出夏逢龍的心思,為了籠絡這位未來的手下,也隻能勉為其難,將當時的經曆複述了一遍,順帶也把其餘兩位千戶的失敗經曆說了。
聽完之後,不止是主動求教的夏逢龍,連旁邊的程誌遠都陷入了沉默。
用西門慶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去正麵硬撼狂怒的行者武鬆;莫名奇妙被丟在混亂的戰場上;化身一出場就吃過蒙汗藥的大和尚;成為剛剛羞辱了青麵獸楊誌的牛二……
這不管是驟然遇見哪一樣,隻怕都是九死一生、甚至十死無生的下場。
半晌,夏逢龍沉吟道:“戰場那個,若是仔細觀察,或許還有可能……”
“這你就想多了。”
趙崢搖頭:“這些場景大多都是針對你的性格弱點而來,你若是能冷靜觀察,那遇到多半就不是戰場,而是那人肉包子鋪了。”
頓了頓,又道:“其實我事後回想起來,我自己經曆的那場考驗,最佳的破局手段其實是進入幻境後,立刻出門查探,這樣若是提前發現了武二郎,即便不能反客為主,也能先逃出去再從長計議。”
說白了,他那個場景坑的也是冷靜觀察的人,隻不過沒有包子鋪坑的那麽厲害。
再說以趙崢的決斷,如果發現自己身處孫二娘的包子鋪,再覺察自身實力占優,也大概率會突然暴起發難,而不是拖到藥性發作。
何況就算是拖到了藥性發作,他也可以用戰吼恢複狀態。
夏逢龍默然片刻,拱手道:“下官受教了。”
按照趙崢提供的經驗之談,這水滸幻境的破局關鍵,大概就是打破自身的常規思維,再不然就是像趙崢一樣,擁有正麵破局的底氣和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