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趙崢謀劃著永平府之行的同時,劉關氏也依約來到了趙府。

早上她被迫與董氏達成了妥協,但卻也窩了一肚子邪火,因此在後院裏分賓主落座後,她先是為昨晚的事情道了謝,繼而便忍不住對著李桂英倒起了苦水。

在平西將軍府寄人籬下時,不得不對吳家禮讓三分,可怎麽搬出來當家做主了,還是要忍讓?!

那這家自己不是白搬了?!

聽關氏大倒苦水,李桂英不由奇道:“我記得你以前對那董氏……現如今何不趁著這個機會,直接把她趕出府去,來個一了百了?”

自從為丈夫報了仇,李桂英對關氏算是徹底去了芥蒂,若不然昨夜也不會跑去摻和劉家的家事。

所以這番完全就是就是站在了關氏的立場上考量。

“事情哪有這麽簡單。”

關氏無奈苦笑,心說自己之所以會左右為難,還不是因為你兒子也攪了進去?

若沒有劉甯這個把柄在,自己早與那董氏翻臉了!

可她自然不好把這話挑明,隻能含含糊糊道:“這裏麵的情況頗為複雜,甚至涉及到了洪閣老,為免影響到燁哥兒的前程,最好還是不要把事情鬧大。”

李桂英聽的雲山霧罩,不過洪閣老她是知道的,自家喬遷的時候還專門送了禮物。

想了想,又道:“讓平西將軍府出麵也不行?”

“這……”

關氏有些後悔不該主動提起這事兒,可既然已經開了頭,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編:“將軍府那邊本來指望燁哥兒一鳴驚人,結果半當間鬧了那麽一檔子事,燁哥兒丟了千戶,我哥哥也被貶到了山西,將軍府那邊兒也冷了下來——姐姐沒見,我那小姑子都好些日子不來了?”

李桂英一琢磨,那劉甯確實許久未見。

不過好像劉燁剛臨陣逃脫的時候,劉甯還特意來這邊住了一陣子……

這似乎又和關氏說的不太能匹配上。

正要發出疑問,卻聽關氏歎道:“說到底還是我們母子兩個高攀了人家,是冷是熱還不都得受著。”

李桂英被帶偏了思路,也忍不住感慨道:“所以說靠人不如靠己,還是得自家小子有出息才成。”

說話間,忍不住就有些春風得意。

關氏卻忍不住暗暗泛酸,心說若不是你兒子,我家燁哥兒早就一枝獨秀了,那董氏姐弟也未必能夠相認,就更不會鬧出昨晚那檔子事。

可再怎麽心存怨念,到底是形勢比人強,眼瞧著劉燁就像是關國維預測的那樣,要在趙崢手底下當差做事,關氏哪敢露出半分不滿?

反而還得違心的吹捧趙崢幾句。

李桂英被她哄的忍俊不禁,忙擺手道:“不說他們小輩了,咱們說回那姓董的,你準備如何處置他?”

“還能如何處置。”

關氏無奈歎氣:“董氏說要勸他負荊請罪,我這次來除了向姐姐道謝,還要請青霞姑娘收了神通。”

說起青霞來,李桂英忽的想起一計,忙道:“對了,若不然,幹脆將那位什麽玉姑娘……”

“紅玉姑娘。”

“幹脆將那紅玉姑娘娶過門算了,有她鎮著,姓董的竟然不敢再放肆!”

兩人這倒是想到一處去了。

關氏緩緩搖頭:“我昨兒也跟燁哥兒提過,可看他的意思……將軍府那邊是高攀,燁哥兒娶那紅玉姑娘又何嚐不是高攀?”

“唉~”

李桂英也跟著歎了口氣,想想又道:“實在不成你就順著她些,左右這家裏也沒個男人,還有什麽好爭的?”

關氏聞言暗暗苦笑,心說家裏雖然沒有男人,可架不住外麵有野男人,若真順了那浪蹄子的心思,隻怕咱們就不是姐妹相稱,而是要改成婆媳了。又閑談了一陣,關氏看看天色已經不早了,便起身道:“姐姐,我想請青霞姑娘跟我走一遭,中午正好設宴款待感謝她昨夜援手之恩,不知可否方便?”

“有什麽不方便的,我這就讓人將她喚來。”

李桂英吩咐一聲,當即就有仆婦去東跨院裏請了青霞過來,不過除青霞之外,春燕不知為何也跟了來。

自從那次春燕口無遮攔之後,關氏對春燕就格外提防,可是見她在青霞身後亦步亦趨的,也不好多說什麽。

青霞聽說關氏要請自己做客,先目視李桂英,得到李桂英的首肯之後,便板著指頭道:“燒鹿尾、京醬肉絲、如意齋的酥皮點心……”

“這孩子。”

李桂英哭笑不得。

關氏忙道:“這才顯得青霞姑娘真性情!”

兩下裏推讓一番,關氏這才帶著青霞告辭離開。

眼見到了府門前,關氏正要招呼青霞上車,春燕卻忽然湊了上來,笑著道:“劉夫人,我們太太還有幾句話要我私下裏交代。”

關氏心下冷笑,方才就沒見李桂英與春燕有任何交流,又何來什麽私下裏的交代?

可當著下人的麵,她也不好點破,隻好隨著春燕到了一旁的門廳裏,沉著臉看這小蹄子究竟要弄什麽鬼。

“是這樣的。”

春燕正色道:“您家那位姑奶奶這陣子一直也沒露麵,我們爺總覺得心裏不踏實,所以奴婢鬥膽想請夫人您幫著探查探查,若是就此相安無事自然最好,若有個什麽差池,咱們也好提前做些準備。”

關氏聽了不由變色。

她沒想到除了董氏之外,春燕竟然也是知情人!

她下意識試探道:“到底是你自作主張,還是趙公子……”

“這不重要!”

春燕不客氣的打斷了她的話,笑道:“重要的是,咱們現如今都是一條藤上的螞蚱,若是少將軍夫人那邊出了意外,隻怕最麻煩的還是你們劉家!”

說著,微微一禮:“此事就拜托夫人了。”

然後也不等關氏再說什麽,便準備離開門廳。

“等等!”

關氏清叱一聲,春燕不以為意的轉過身,有些倨傲的反問:“怎麽,夫人還有什麽要……”

話剛說半截,關氏忽然一拳搗在春燕小腹上,直疼的春燕身形佝僂花容失色。

關氏得勢不饒人,趁著春燕彎腰,又狠狠扯住她的頭發,將她死死抵在了牆上,掐著她尖俏的下巴,居高臨下惡狠狠的啐道:“好賤婢,莫以為我有把柄在你們手上,就要由著你們作踐!惹急了老娘,我就先將你們這兩個賤婢打殺,看他趙崢會不會為了你們把事情揭破!”

春燕直疼的麵目扭曲,口中卻冷笑道:“好好好,夫人今日這頓打,奴婢算是記下了!”

“記下又怎得?!”

關氏見她還敢口出怨言,又在春燕心尖上狠掐了兩把,見春燕疼的沒了言語,又將她一把推倒在地,抬腳踩在春燕鎖骨上,恨聲道:“憑你一個上不得台麵的賤皮子,竟然也敢來威脅老娘?!若再有下次,瞧我不拔了你的舌頭、揭了你的皮!”

說著,又朝春燕臉上啐了一口,推門揚長而去。

劉關氏走後許久,春燕這才緩緩翻身坐起,抬手擦了擦臉頰,盯著指頭上沾染的唾液看了好一會兒,不自覺將兩排貝齒咬的咯咯作響,嘴角卻漸漸綻放出異樣的笑容。

最後,她五根春蔥般的指頭逐一攥緊,似是要將這一刻的感觸死死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