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玄武門外。

趙崢手捧著一大束花,玉樹臨風站在宮門前,直引得出入的女軍頻頻側目,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這裏是皇宮的後門,以前專供宦官們出入,現在則成了女軍們換崗打卡的所在。

說實話,沒來玄武門之前,趙崢還真不知道京城裏有這麽多的女軍,單隻是這一早上出出進進的就有六七百之眾。

這比起當年皇權尤在時,動輒幾千上萬自然是沒得比,但要知道宿衛宮中的基本就沒有巡丁,全都是旗官以上的女武者。

京城裏每一屆引氣入體的女軍才有多少?

更別說其它部門也還需要分派人手……

“崢哥哥~~”

趙崢正想些有的沒的,就聽一個嗲嗲的聲音灌入耳中,直令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循聲望去,卻是張玉茹含羞帶笑的飛奔而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堅實的幸福上。

看來今兒這城門送花的‘藥效’有點猛啊。

想想也是,這年頭表達愛意的手段通常都比較含蓄,未婚男女很少會像這樣大張旗鼓的示愛——那些在青樓裏一擲千金爭粉頭除外。

就是這個‘崢哥哥’,莫名總讓趙崢想到某豬八戒。

張玉茹在趙崢身前停住腳步,紅著臉低下頭有些扭捏的扯了扯衣角,嬌羞的嗔怪道:“你、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趙崢微微一笑,迎著城門口近百女軍的目光,把花遞到了張玉茹麵前,用不算很大,但卻能讓大多數人聽清楚的聲音道:“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原想著總不好空手在這裏等著,如今見了妹妹,倒覺得有些多此一舉了。”

雖然圍觀眾人當中,絕大多數都是出身貧戶,粗枝大葉的女漢子,但既然能考上武舉,識文斷字那是最基礎的素質。

故此都聽出趙崢是稱讚張玉茹人比花嬌,一時豔羨之聲不絕於耳,有些年紀大些的眼裏更是幾乎要噴出火來。

張玉茹臉上愈發紅潤,忽然劈手奪過那花,扯起趙崢就順著宮牆往東跑。

原本在一旁正跟著株垂柳較勁兒的定春,見狀也忙嗷嗷叫著追了上去。

後麵的哄笑聲震動宮門。

跑出去好一段路,張玉茹這才停了下來,羞赧的在趙崢腰間掐了一把:“你要來也不說說一聲,若不是有相熟的姐妹跑去告訴我,你就算在這宮門外站上一整天也是白等。”

趙崢拍了拍胸脯,一副後怕的樣子道:“總算是正常了,我剛才差點以為是認錯人了。”

“呸~”

張玉茹啐了一口,嗔道:“當著那麽多人,虧你就好意思……”

說著,低頭嗅了嗅手裏的花。

因時令不對,西苑裏又沒人專門負責修剪照顧,這一多半都是剛剛綻放的花骨朵,自然沒多少香氣可言,但張玉茹還是露出了心醉的神情。

正所謂是花不醉人人自醉。

趙崢拉著她的小手,一邊繼續順著宮牆往東走,一邊好奇道:“你這幾天不是在宮裏當值嗎,怎麽會等一天也等不到?”

“是在宮裏當值沒錯,但我們被臨時抽調去賣符了。”

“賣符?什麽符?”

“當然是即將失效,被替換下來的符。”聽張玉茹一番解釋,趙崢這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宮裏的鎮物雖然主要是靠皇朝氣運鎮壓,但也要用到許多符籙輔助,這些符的有效期通常在32天左右,但卻固定會在每月二十五進行更換。

換下來的臨期符名義上會直接計入損耗,實則卻是被女軍們拿到外麵發賣掉了。

“女軍出公差沒你們男人多,油水自然也遠遠不如——這能用在宮中的,都是通玄境以上官員製作的精品符,哪怕功效隻有兩三天,依舊能賣出不菲的價格,每月多少也能給姐妹們貼補一些家用。”

張玉茹說到這裏,又忍不住抱怨道:“你們男人慣愛以貌取人,這上千女軍高不成低不就的,若不多攢些嫁妝,哪裏覓的到良人?”

趙崢斜了張玉茹一眼,心說這話別人能說,你怎麽也好意思說。

不過嘴上卻好奇打探:“北司裏怎麽會有這麽多女軍?”

“當然是從各地調來的,絕大多數都是出身養濟院的孤兒——其實各地養濟院出來的女軍,一直都不比男舉少,畢竟養濟院裏收治最多的還是女嬰,偏地方上女軍的名額有限,最後自然就隻能上調北司了。

在京城裏有紅娘子罩著,最起碼不會受人欺負,還有些官眷也會定期給女軍捐錢捐物——對了,你那個什麽柳先生就是其中之一,隻不過最近捐的少了。”

張玉茹說到這裏,斜眼看向趙崢。

“呃……”

趙崢摸了摸鼻子,裝作若無其事的點評道:“缺了僧道之流,婦人們確實也需要一個花錢買心安的地方,捐助女軍,倒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哼~”

張玉茹瓊鼻輕聳,卻也沒有揪著這個問題不放。

…………

與此同時。

錢謙益正與太子相談甚歡。

雖然誰都知道錢謙益背叛了東宮,甚至太子心裏還清楚的知道,那被錢謙益送去相府的是封神榜,但隻看兩人如今相敬如賓的模樣,任誰也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嫌隙。

卻聽水太涼道:“三十八娘的生辰八字不太合適,堪與世子匹配的,便隻有三十六、三十七、三十九——論年紀相貌,自然是三十七娘最為合適,隻是她去年中了武舉,卻怕舉止上有些粗疏。”

“去年的武舉?”

太子端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追問道:“不知令嬡可曾參與過南衙舉辦的培訓?”

錢謙益目光微凝,似是想到了什麽不如意的事情,旋即卻笑道:“自然參與了,小女還僥幸做了女軍領隊。”

太子聞言再不遲疑,斷然道:“就是這位三十七娘了,世子輕佻頑劣,正需一個能管住他的!”

大事上敲定了,剩下的細節也就用不著兩人當麵商談了。

不過太子特意表示,如今皇帝身體不適,正需要拿喜事來衝一衝,顯然是不希望婚期定的太遠。

錢謙益滿口應下,心頭卻是暗暗琢磨。

太子方才詢問南衙培訓的事,隻怕是有心要拉攏趙崢和劉燁這兩個出頭。

劉燁倒罷了,那趙崢……

也罷!

這小賊先是得了張相的青木令,如今又被太子相中,正所謂獅兒難與爭鋒,且先由得他猖狂一陣吧——隻是似昨日那般大張旗鼓登門,卻不可再有,需得想個法子叫他低調行事。

不然若被人撞破,自己這張老臉往哪兒擱?

那廝也是,就算不願意夜裏翻牆,你悄悄的走後門也行啊,哪能似這般明目張膽?

虧的是沒溝通好吃了閉門羹,若不然自己隻怕又得替他們換個門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