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鄭經這一說,趙崢也發現自己方才看錯了,來人身上的龍形圖案是石青色的,也就是所謂的蟒袍,而不是真正的龍袍。

這就是傳聞中要娶錢三十七的‘世子’?

“咳~”

鄭經清了清嗓子,示意一旁的趙崢稍安勿躁,然後越眾而出道:“北鎮撫司指揮僉事鄭經,見過皇太孫殿下,卻不知殿下方才因何念誦道詩?”

態度看似還算恭敬,實則卻帶了些審問之意。

“孤想念就念!”

那小年輕頓時惱了,拂袖道:“你管得著嗎?!”

說著,又有些煩躁的看向趙崢:“你就是趙崢吧?怎麽不回孤的話?!”

趙崢也隻好上前拱手道:“趙某初次見到皇太孫,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還請皇太孫見諒。”

“哼~”

似乎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皇太孫輕哼一聲,道:“罷了,你且隨孤來,父王要見你!”

說著,自顧自轉身原路返回。

趙崢略一盤算,自己入宮到現在也還不到半個時辰,太子就已經接到消息差人來請,足見這宿衛當中不乏他的眼線。

看來皇室的真正影響力,其實遠不止表麵上那麽簡單。

“真是麻煩。”

鄭經小聲嘀咕著,又問:“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不必了。”

趙崢笑笑婉拒:“眼下又不是嘉靖朝,這裏也算不得什麽龍潭虎穴。”

就算皇室還擁有著更多的隱藏力量,也絕對沒辦法和相府相提並論,他連相府都準備常來常往了,又怎麽會害怕去見上太子一麵?

於是衝鄭經和兩位女千戶一拱手,大步流星的從後麵追了上去。

等離得近了,那皇太孫回頭掃了眼,先是露出滿意的神色,繼而卻又蹙起眉頭露出嫌惡之色,然後兩條腿緊倒騰了著,試圖拉開與趙崢的距離。

這是個什麽意思?

若不是來之前才剛洗過澡沒多久,看了他那表情,趙崢隻怕都要懷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沾染了什麽熏人的氣味了。

再行幾步,便有中年人尖著嗓子迎上來:“哎呦,我的好世子殿下,您怎麽又把奴婢們給甩開了?”

皇太孫不耐煩的嗬斥道:“怎麽是孤的錯,明明是大伴走的太慢!”

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宦官吧?

據說從前京城裏的宦官足有好幾千,不敢說隨處可見,但隔三差五總能撞上,但現在太監的數量隻有區區兩位數,都是在皇室成員身邊貼身伺候,所以趙崢進京這麽久了,還是頭回見到。

他忍不住暗暗打量,卻見來人除了麵白無須之外,似乎也並無什麽特殊之處。

唯一有些紮眼的,就是那太監的姿態擺的極低,身子彎的像個大蝦一樣。

果然是標準的奴才!

這時那中年太監斜了趙崢一眼,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最終卻是什麽都沒說,彎著腰提著燈籠在前引路。

又行出十數步遠,兩個提著燈籠的宮女也迎了上來,越是離得近了,身形就越是佝僂卑微。

趙崢這才終於明白,為何先前那皇太孫要麵露嫌惡之色,試圖與自己拉開距離了。

原來是對自己的身高過於自卑的緣故!他約莫也就一米五五左右,若在百年前倒也勉強看得,但這些年托食物豐富所賜,加上練武之風盛行,大明子民整體身高都有長進,即便是放在南方,男子一米五五也顯得過於矮小,更不用說是在北方了。

就連那兩個宮女,身量都明顯比他要高出半頭。

從這上麵就看得出,這個什麽皇太孫平日的霸道——他自己長得矮,就看不得別人高,硬是讓身邊人彎腰駝背來遷就配合。

黑夜裏七拐八繞的,也不知都途經了什麽所在。

等皇太孫停下腳步時,已經到了‘武英殿’門外。

皇太孫隔著兩丈遠,回頭看了眼趙崢,揚聲道:“你且在此稍候,孤進去稟明父王。”

“哈哈~”

話音未落,卻早有個高大的男子從殿內步出,笑著上下打量了趙崢兩眼,搖頭歎道:“果然是龍章鳳姿,孤不及也!”

這應該就是太子本人了。

論外形雖然肯定比不得趙崢,但也稱得起英武二字,比之趙崢現在將近一米九的個頭,也隻略矮了一些而已。

這倆真是親父子?不會是串了種吧?

“父王!”

皇太孫急切的想要說些什麽,卻被太子一擺手止住,笑道:“孤突然召見趙卿,想必趙卿心中必然有所疑惑吧?”

“不敢。”

趙崢規規矩矩卻又不卑不亢的拱手道:“趙崢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聞言自嘲一笑道:“什麽敢不敢的,孤不過是個無用的米蟲罷了,文不能提筆安天下、武不能上馬定乾坤,若不是多少還能起到穩定大明氣運的用處,孤隻怕自己都厭了自己。”

說著,抬手往裏一讓:“走走走,咱們去裏麵說話。”

這姿態擺的可真低。

但趙崢心中的警惕可一點沒有少,反而愈發謹慎小心了,老話說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但他一時又想不出,自己到底有什麽地方能讓太子有所求的。

反正推翻張居正的事兒,自己肯定是愛莫能助。

那完全就是神仙打架,莫說趙崢眼下就是個初入通玄境,剛剛打通了內循環的小人物,就算是進了天階,麵對張相也得好生掂量掂量。

卻說到了殿內,太子並未朝著正中的主位走去,而是帶著去了東南角,那裏正擺著兩張矮幾,彼此對坐,全無半點尊卑之分。

趙崢還在琢磨,這是不是得跪坐,太子就直接盤腿坐到了一張桌子後麵,邊吩咐宮女奉茶,邊笑著招呼道:“坐坐坐,在孤麵前用不著拘謹,不然孤反倒要緊張了,生怕一不小心惹惱了你——憑孤這身板,那是磕著就死碰著就殘!”

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

但隻是這份灑脫坦承的態度,就不是那皇太孫能比的,怪道在皇權暗弱的今天,還能聚集起東宮三叟這樣的班底。

等趙崢坐到矮幾後麵,太子又一揮手示意那宮女退出去,然後滿是希冀的道:“聽說你得了塊青木令,能不能拿來讓孤開開眼界?孤聞名已久,卻還從未見過此物呢!”

討要青木令?

如果是在無魔世界,或者低武世界,趙崢或許會懷疑太子是想借青木令做些什麽,但在偉力歸於一身的大明,隻要張居正自己沒倒下,便再怎麽搞風搞雨也是無用功。

因此趙崢隻是略一遲疑,就把青木令遞了過去。

太子接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忽然抬頭問:“卻不知張相賜下此物,到底是要酬謝你進獻了社稷之寶,還是因為你天定封神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