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將軍府。
吳應熊正獨自一人喝著悶酒,北司裏那些賊殺才著實可恨,給趙崢表功就給趙崢表功,偏明裏暗裏拿他作筏子。
說什麽有‘少將軍’的先例在,不說趙崢眼下就已經超出一般千戶的實力,單隻憑他獻寶之功,搏個指揮僉事也不為過。
這特娘說的像人話嗎?!
區區獻寶之功,怎抵得過自家父親在鎮撫司幾十年間,為朝廷出生入死立下的汗馬功勞?!
吳應熊越想越是氣憤,借著酒勁忍不住咬牙道:“等找到機會,老子定要給他些顏色瞧瞧!”
…………
吳應熊頭上肯定已經綠了!
在趙府二進中庭處苦等了一刻多鍾,依舊不見小姑子回來,劉關氏在心下暗暗做出了判斷。
她此時心中是又怕又悔又恨,還夾雜著絲絲縷縷報仇雪恨的快意。
早知道這浪蹄子衝動到這個程度,先前在路上真不該那樣慫恿她——可自己明明說了,要找個合適的機會再動手的!
可眼下能算合適的機會嗎?
明明都已經達成目的準備離開了,偏她就不管不顧的跑了去,竟是一點都沒考慮到消息外泄的後果!
不管如何,絕不能讓消息傳揚出去。
劉關氏隱晦的掃了眼那將軍府仆婦,心道別的人都好辦,隻這一個怕是萬萬留不得了。
正想著該如何‘善後’,忽見李桂英身邊的仆婦尋了過來,好奇的探問:“劉夫人,您這是?”
因是劉關氏常來常往,所以趙家也沒派人在旁引導,可她在中庭待了這麽久,自然會有趙家的下人稟報到後宅。
“沒什麽,是我那小……”
劉關氏剛想拿出先前敷衍身邊人的借口,但剛一張嘴又忙咽了回去。
劉甯去了何處,自己身邊的人不好尋找,趙府的人可沒半點忌諱,若是宣稱劉甯去了茅廁,回頭遲遲不見她露麵,李姐姐派人搜尋起來,豈不就要穿幫?
想到這裏,便笑著改口道:“我忽然想到了些事情,忘了告訴李姐姐——你們太太還沒歇下吧?”
“還沒呢。”
那仆婦下意識引著劉關氏等人往回走,但走出幾步又覺得不對,若是忽然想到了事情要說,就該主動回到後院去見太太,卻怎麽在這裏逗留了許久?
但她畢竟隻是個下人,雖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卻也不好當麵追問。
於是隻默不作聲的,把劉關氏帶到了李桂英麵前。
李桂英本來已經準備歇息了,見她去而複返,不由納悶道:“你不趕緊回去養病,怎麽又回來了?”
“有些事情忘了和姐姐商量。”
劉關氏硬著皮頭重新坐回原位,一邊祈禱小姑子能速戰速決,一邊搜腸刮肚絞盡腦汁的想著話題。
“是什麽事情?”
“是……是成德的事!”
好在兩人平素往來頗多,共同話題總能找到一些,當下她就圍繞著關成德買房置產的事情,用車軲轆話來回拉扯。
以前兩個寡婦坐在一起閑聊,隨隨便便大半天就過去了,但這回劉關氏卻是度日如年如坐針氈,再加上本就是在病中,兩刻鍾下來,早將前心後背給溻透了。
李桂英見她鬢角汗津津的,不由起疑道:“我還當是什麽要緊的,這事等你養好了病再說也是一樣的,偏怎麽還要拖著病在我這裏饒舌?你說實話,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麽事不好張嘴?”
劉關氏聞言暗暗叫苦,有心再要找件事情搪塞,可聊天的話題好找,讓她強拖著病體繼續往下說的理由卻不好找。正方寸大亂之際,忽聽外麵有人驚呼道:“少奶奶,您方才到底去哪了?!”
那瘋蹄子可終於是回來了!
劉關氏顧不上多解釋,忙起身快步到了外麵,揚聲道:“妹妹,我不是讓你在外……”
她本來想謊稱劉甯是在外麵馬車上等候,但說到半截卻忽然卡了殼,蓋因眼前的劉甯非但釵斜襟亂、麵紅耳赤,還裹了一身的泥土。
這怎麽也不說收拾遮掩一下?!
自家這小姑子性子蠢笨便罷了,那趙崢向來聰明謹慎,卻怎麽也犯了這樣明顯的錯誤?
難道是因為頭次與人**,所以一時慌了手腳?
她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就見劉甯用帕子抹了把鬢角,風情萬種澀聲道:“還說呢,我出來的時候不小心跌了一跤,抻到了腿上的大筋,一時間爬不起來,本想著等你們去救我,誰知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我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最後掙紮了許久才勉強起身。”
說著,用力捶了捶大腿,露出似痛苦又似在回味的表情。
這個說辭,反倒讓她身上的破綻成了證據,直唬的那將軍府的仆婦連連告罪。
原來是自己錯怪了趙崢,他不是慌了手腳,而是駕輕就熟!
劉關氏鬆了一口氣,忙借著要送小姑子回家的由頭,再次同李桂英道了別。
等到姑嫂兩個都被攙扶著上了車,劉關氏這才終於放下心來,拉過劉甯悄聲問:“你與那趙崢已經……”
劉甯羞臊的點了點頭,又順勢伸手捶腿。
劉關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都沒外人了,你還裝什麽未出閣的小姑娘。”
“誰說我是裝的?”
劉娘說著,又露出那種似痛苦似追憶的表情。
見她如此,劉關氏莫名就覺得有些不自在,扭動了一下肉感十足的長腿,又吞了口唾沫,才繼續拆台道:“有那趙崢的神通在,便真有什麽也該好的七七八八了,你還敢說自己不是裝的?”
“七七八八又不是全治好,當時……”
劉甯說到半截,掃了眼自家嫂子,神秘的一笑,搖頭道:“算了,反正說了你也不懂。”
那眼神當中,竟帶著高高在上的自得與憐憫。
直把劉關氏看的心頭火起,忍不住罵道:“虧你還一臉得意,你知不知道方才差點沒把我給嚇死?若不是我急中生智拖延了一陣子時間,隻怕……”
她這裏數落個不停,劉甯卻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一會兒捶著腿露出癡迷追憶的模樣,一會兒又摸著小腹滿臉的遺憾。
劉關氏見狀愈發火大,停下來咬牙瞪著小姑子,正想著醞釀幾句重話,卻忽聽劉甯一本正經的道:“這次忒也匆忙,下次我一定要懷上他的孩子。”
“什麽?!”
劉關氏震驚的花容失色,她是想借劉甯報複吳應熊,可沒想著要幫吳家借兒子!
這真要是讓小姑子給懷上了,可不是輕易能遮掩過去,到時候事情一旦鬧大……
“別胡說八道!”
劉關氏當即厲聲嗬斥,甚至都激動的有些破音了:“你不是說一切都是為了燁哥兒的前程嗎,你要是……很可能會毀了燁哥兒的前程!”
劉甯又抬頭掃了她一眼,然後撫摸著自己的小腹輕聲道:“不會的,將軍府不是一直發愁沒人能繼承家業嗎?我便生個最最有天賦的孩子,培養的像他親生父親一樣完美無缺!”
這女人瘋了!
劉關氏瞠目結舌,同時心下忽然湧起巨大的不安,小姑子原本是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燁哥兒身上,可要是有了自己的兒子,還會始終如一的支持劉燁這個侄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