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關氏與劉甯趕到趙家的時候,趙崢剛剛送走了依依不舍的張玉茹和張額圖夫婦,正在前廳會見李芸的父親李士楨。

雖然趙崢和小曹更熟悉一些,但因為李芸的緣故,總體而言還是與李家走的更為親近。

順帶一提,雖然李士楨和曹璽一樣都是指揮僉事,但曹璽屬於積年老通玄,李士楨卻在前兩年突破了地境。

雖然以他的年紀已經沒什麽潛力可言了,但憑著多年來積攢的資曆,一度也還是爭取到了升任直隸按察司指揮同知的機會。

結果就出了李芸當街拒婚的事情,鬧的李士楨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說,還差點鬧出嫡母殺庶女的倫理慘劇。

這且不提。

趙崢正與李士楨說些官場上的傳聞,忽然聽說劉關氏和劉甯找上門來,心下先就有三分不喜——雖然他也知道劉燁這時候肯定羞於見他,但把母親姑姑推出來做擋箭牌,著實不是男兒所為!

李士楨見他表情神色有異,又聽說是少將軍夫人來訪,當即便找了個由頭告辭離去。

送走李士楨後,趙崢轉至後宅,卻沒有急著進去,而是差使春燕前去打探消息。

春燕悄默聲進到屋裏,繞至態度冷淡的李桂英身後,一邊聽三人說些什麽,一邊卻是暗暗觀察那劉甯的模樣。

就隻見這貴婦人將長發高高挽起,滿頭珠翠首飾在燈光下熠熠生輝,直瞧的春燕豔羨不已,尤其是那對紅寶石的金環垂珠耳墜,顏色氣質稍差些的女子,隻怕就要被那耳墜喧賓奪主了。

但貼在劉甯耳畔,卻將她那冷豔傲慢的氣質凸顯的淋漓盡致。

雖然春燕心底不想承認,但這少將軍夫人確實稱得上是一朵人間富貴花。

不過春燕要看的卻不是這些,她再三仔細觀察,發現劉甯看似冷淡,實則卻是魂不守舍,而且時不時還會顯出暈紅羞喜之色。

因為是燈下,且又每每一閃而逝,所以除了春燕之外,並沒有哪個察覺出她的異樣來。

果然和董姨娘信裏說的一樣!

哼~

還什麽少將軍夫人呢,原來也是個覬覦公子‘美色’的浪蹄子!

“春燕、春燕?”

正將自卑一股腦全都轉做鄙夷,忽聽身前太太呼喚,春燕忙定了定神,繞到李桂英身前躬身道:“太太有何吩咐?”

“若是沒別的客人,你就把大爺請到後院來。”

李桂英吩咐一聲,又對旁邊的劉關氏道:“孩子們如今也大了,眼見又要當官,家裏的事情合該由他們做主,咱們這寡婦失業的再拋頭露麵,反倒惹人笑話。”

這話分明是在陰陽怪氣。

但劉關氏又能說什麽,隻能苦笑解釋:“燁哥兒雖是受了他舅舅裹挾,可到底是……先前連著幾日喝的爛醉,連春闈都不想參加了,後來還是我以死相逼才讓他重新振作起來。

如今正是春闈的要緊時候,我實在擔心他一時衝動再做出什麽傻事,這才攔下了他,自己厚顏來見姐姐。”

說著,用帕子掩著嘴連咳數聲,本就沒什麽血色的臉上愈發顯得蒼白。

李桂英畢竟一度與她相處的不錯,甚至可以說是在京城裏唯一的朋友,見她如此模樣,又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無奈搖頭道:“做母親的總是有操不完的心——唉,你說你也是的,在那邊既然病了,卻怎麽也不言語一聲。”

“當時官軍給請了大夫,隻說是急火攻心,我想著既不礙事,就沒有驚動姐姐。”

門外趙崢聽到這裏,不由暗暗搖頭歎氣,母親這刀子嘴豆腐心又吃軟不吃硬的脾氣,怕是這輩子都改不掉了。

他又在門外站了一會兒,然後這才帶著春燕一起進到了客廳裏。

劉關氏一見趙崢從外麵進來,忙笑著起身相迎,旁邊劉甯也羞答答跟著起身,看都不敢去看趙崢,隻將一雙杏核眼居高臨下的盯著趙崢的衣襟下擺打量,好像要把上麵花紋一條條全都認清楚似的。

“關姨、少夫人。”

趙崢照例以娘家姓氏稱呼劉關氏,態度卻比以前冷淡了許多。“賢侄。”

劉關氏再次用帕子掩住性感厚唇,羞慚道:“我那哥哥實在是……”

“關姨。”

不等她把話說全,趙崢便搶著道:“我聽春燕說,你想讓我幫著替劉燁澄清一下,並非是他有意臨陣脫逃,而是受了關千戶的裹挾——若隻是為了這事,你完全沒必要拖著病來跑這一趟。

打從今天傍晚開始,至少有七八個人問起此事,我一概都實話實說,絕不曾有半點隱瞞——你若不信,大可去向姚儀、馬應祥、嶽升龍等人打聽。”

聽了這話,劉關氏心下頓時長出了一口氣,連忙道:“賢侄的話,我自然信得過!”

頓了頓,又讚道:“賢侄果然是恩怨分明,倒叫我愈發無地自容了。”

雖然她更希望趙崢能在大庭廣眾下澄清此事,但趙崢都已經把話說到這裏,她若是再提出這個要求,就顯得過於得寸進尺了。

於是又沒口子的稱讚了趙崢幾句,然後便千恩萬謝的告辭離去。

她畢竟病體未愈,大喜大悲之下起身又快了,結果眼前一黑踉蹌著就要跌倒。

旁邊小姑子劉甯竟是毫無反應,虧得春燕手疾眼快扶了一把,這才讓劉關氏穩住了身形。

“嫂子,你沒事吧?”

劉甯後知後覺,也忙伸手扶住。

劉關氏微微搖頭,對李桂英道:“叫姐姐見笑了。”

“什麽見笑不見笑的,你趕緊回去養病才是要緊的!”

李桂英見慣了她比常人強出不少的體魄,如今見了這弱不禁風的樣子,愈發沒了脾氣,碎碎念著起身道:“你那哥哥也著實可惡,我看日後還要讓劉燁離他遠些,莫等哪天真就……唉,不說了、不說了,你趕緊回去歇著吧。”

劉關氏再次向趙崢致謝,然後才與劉甯一起步出門外。

到了外麵,劉甯先用眼神示意丫鬟仆婦不要湊過來,一邊扶著劉關氏向前,一邊忍不住悄聲質疑:“嫂子,咱們就這麽走了?”

方才劉關氏與趙崢對答時,她就一直在偷偷觀察趙崢——這雖不是她頭回見到趙崢,但如此認真端詳卻還是頭一遭。

都說是燈下看美人,殊不知這春心**漾的婦人,在燈下打量俊俏郎君,也是越看越可心,隻覺得外間那些傳言半點沒有誇大其詞,果然是‘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

不想正心頭突突亂跳,大嫂忽然就要打道回府了。

見小姑子一副不情不願的架勢,劉關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人家都說了,已經在同窗麵前替燁哥兒澄清過了,咱們還死乞白賴留下來做什麽?”

“可、可……”

劉甯這才知道兩人到底說了些什麽,卻仍是支支吾吾的滿臉不悅。

劉關氏見狀暗暗搖頭,雖然最初挑起風流韻事的是她,但她卻著實沒想到劉甯會陷進去。

這小姑子雖比自己年輕六七歲,可也比那趙崢整整大了十歲,不想卻竟被這麽個少年人給迷住了,真真荒唐可笑至極!

“劉夫人、劉夫人!”

正這般想著,後麵忽然有人呼喚著從後麵追趕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