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那兩個壯漢已經擠開人群向外走去,趙崢毫不遲疑的隨後跟上。
那兩人顯然對國子監十分熟悉,三拐兩拐就到了一個僻靜的小巷裏。
巷子裏正有位氣勢儼然的中年人負手而立。
趙崢對此早有預料,倒並不覺得奇怪,反是那兩個壯漢吃了一驚,囁嚅著見禮道:“見過祭酒大人。”
原來這就是國子監祭酒顧炎武!
就見顧炎武捋了一下五柳長髯,肅然道:“我不管爾等身負什麽差遣,且速將那妖女帶離國子監——聖賢之地豈能容妖邪褻瀆?!”
原來又是為了青霞。
趙崢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顧炎武和這兩個壯漢不是一夥的,虧自己方才還以為有大佬坐鎮,連盤問都倒沒敢盤問。
他斜了那兩個壯漢一眼,見禮道:“顧大人,此女是受曇陽真人差遣,已經在……”
不等趙崢把話說完,顧炎武又冷笑道:“那公文隻是讓它任意出入城防,可不是隨意出入我國子監——若不是有那份公文,來的又都是弱質女流,老夫豈會容她?!”
好吧,人家說的也有些道理。
趙崢隻能恭敬應了,謹慎的倒退兩步,又斜了那兩個壯漢一眼,就準備返回校武場上帶青霞離開。
這時顧炎武又道:“讓那姓關的小子過來見我,似他這般天分,豈可整日東遊西逛荒廢學業?”
巧了,趙崢也是這麽想的。
似錢三十七那樣的女子,京城裏還不知有多少,放他每日裏東遊西逛實在是太‘危險’了。
當下忙又應了一聲,這才退出了巷子。
回到校武場上,李芸和曹寅也已經分出了勝負,最終是曹寅稍遜一籌,被李芸用木槍挑散了發髻,此時正披頭散發哭喪著臉,被表弟孫文成等人圍著嘲諷。
趙崢先前攔下他,雖然有別的原因,但斷定他打不過李芸可不是在說謊,結果這小子偏不信邪,如今在大庭廣眾下被李雲打敗,算是把麵子丟了個幹幹淨淨。
而李芸身邊也多了個人,卻正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李煦。
趙崢上前拉過關成德耳語了幾句。
聽說是國子監祭酒找自己,關成德急忙整了整衣冠,循著趙崢所指去見顧炎武。
然後趙崢又和李煦打了聲招呼,約好在大門外候著李芸,就拉著青霞、趙馨先一步離開了國子監。
到了門外,他正叮囑青霞日後盡量不要出入官署,就見那兩個壯漢也不聲不響的跟了出來。
趙崢立刻給二丫使了個眼色,然後招呼那兩人走到角落裏說話。
剛剛站定,就聽其中一個壯漢道:“那幾個少年的身份,還請趙公子不要對外透露,若有人問起,也隻說是真定府同鄉就好。”
這一句‘真定府同鄉’,登時讓趙崢想起了在何處見過那幾個少年。
於是他試探著問了句:“三家島上的人,都已經遷徙到京城來了?”
“這個……”
那壯漢緩緩搖頭道:“此事涉及朝廷機密,書我等無可奉告——趙公子切記在下方才的叮囑,若不然一旦有風聲傳出,上麵必會怪罪。”
那些少年果然都是來自通天河三家島上的漁民子弟!
“明白、明白。”
趙崢倒不奇怪他們會如此鄭重,通天河本身帶來的影響,可能還沒有大漠深處那片叢林大,但西遊記在大明朝卻是家喻戶曉。
倘若知道西遊記的世界竟和現實產生了重疊,必然會造成不小的恐慌——畢竟書裏能移山鎮海的大能實在是太多了,隨便跑出來幾個就能引發一場浩劫。
目送那兩個壯漢回了國子監,趙崢一邊等著關成德和李芸出來,一邊暗暗琢磨,朝廷把三家島少年安排國子監是何用意。
估摸著應該是想驗證一下,西遊記裏的凡人和大明朝的凡人有什麽不同,能不能融入大明的修煉體係,又會不會引發什麽異常之處。
至於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別的用意,暫時就不是趙崢能揣摩出來的了。
約莫一刻鍾後,才見李芸有些懨懨的從裏麵出來,看那無精打采的樣子,顯然是被哥哥責罵了一通。
趙馨主動迎上小姐妹,卻伸長了脖子探頭向門內張望:“關大哥怎麽還沒出來?”
李芸沒精打采的道:“方才有個儒生傳話,讓咱們把關大哥的衣服鋪蓋送來,說是他暫時要在國子監住上一段時間。”“這怎麽……”
“這樣也挺好。”
趙馨頓時有些急了,剛要說些什麽,就被趙崢按住腦袋,道:“在國子監裏修身養性,總好過被那些大頭巾帶去煙花柳巷。”
“關大哥才不會去那種地方呢!”
趙馨堅定的反駁著,卻再沒提讓關成德回家的事。
就在一行四人返回通文館去尋春燕的時候,國子監裏麵閃出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卻正是多日未見的版主男孩高輿。
其實方才他也在圍觀李芸和曹寅比武,甚至一度尾隨趙崢去了那巷子裏,本來是想著等那兩個壯漢離開後,再同趙崢打招呼,試探一下他對自己、以及對母親的態度。
誰成想祭酒大人也在巷子裏,聽語氣還頗為不善,直把他嚇的狼狽而逃,到現在才又跟著李芸找了過來。
隻是臨到門前,看到趙崢與青霞親密的並肩站在一起,他又不敢貿然上前打攪——上次重陽花會時,他就是因為打攪趙崢和女伴遊玩,才碰了一鼻子的灰。
因錯過了這次機會,高輿一整天都悶悶不樂。
傍晚回到傅家,本打算先去給母親請安,不想卻被表哥傅醇在二門夾道攔了下來。
“輿哥兒。”
小胖子直截了當的問:“你不是說,姑姑和趙家太太關係很好嗎,怎得我娘讓姑姑去趙家走動,姑姑總是推三阻四的?不會是上次……”
他一邊說著,一邊仔細窺探高輿的表情。
“什麽上次不上次的。”
高輿表情僵硬的反駁著,其實那次從張家別院回來,他做的事情就漏了餡,不過高夫人並沒有直接挑破此事,隻是這幾天每次他過去,都會有丫鬟仆婦跟在左右片刻不離。
也不知道母親猜沒猜到,那東西的最後去向。
如果猜到了,那她不肯去趙家走動,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就上次。”
見高輿如此,小胖子反倒更要刨根問底,這幾天不隻是他,連傅老爺和傅太太也都覺察出了母子兩個的不對勁,所以才特意派他過來試探:“上次趙叔叔見了你,態度明顯不怎麽親近……”
“你胡說!”
高輿如何肯認,瞪眼道:“誰說我和趙叔叔不親近了,趙叔叔今天還特意來國子監探望我呢!”
“真的?!”
“這還能有假!”
高輿說的篤定無比:“他還特地拜會了祭酒大人呢。”
“他還拜見了祭酒大人?”
傅醇驚訝的撐開了兩隻眯縫眼,國子監祭酒雖然隻是從四品,但地位可一點都不低,不出意外的話下一步就要高升到六部做侍郎,或者擔任副都禦史了。
而趙舉人雖然前途無量,卻畢竟是個武人……
“你不信?!”
高輿見他麵露懷疑,立刻提出了強力佐證:“我師兄關成德還被祭酒大人留在國子監了,說是要親自督促他的學業!”
這就說的通了。
真不知表弟燒了什麽高香,死了親爹,還能和這一文一武搭上關係。
小胖子臉上豔羨妒忌的表情,讓高輿十分受用,但心下的緊迫感也更濃,畢竟這些半真半假的話也隻能糊弄一時,瞞不了一輩子。
想到這裏,他有些煩悶的擺擺手道:“不跟你說了,我這就去找母親問問,看她到底是因為什麽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