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閉關煉藥,尚未出關。”唐從容淡淡道,“你下去吧,不用伺候。”
下人依言退下,他踏進院門。
月sè在樹下投出yin影,屋子的輪廓安靜又熟悉。
唐從容輕輕地微笑。
啊,一切都同從前一樣。走進院門,往右轉走廊,最裏麵的一間屋子。推開門,迎麵就是一大巨大的鏡子。
屋子靜靜地等他走進來。空氣裏有無數的浮影,那是兒時的唐從容和唐且芳,往彼此臉上抹易容藥物。忽然一時興趣,給他加兩撇胡子,他也毫不示弱,拿出一頂雪白的假發套在他頭上。
原來一切都還在,從來不曾消散。他們的影子全留在了這裏,在這個夜晚,一寸一寸地蘇醒。
唐從容癡癡地看著。
許久許久,才想起月深紅,微微一頓,點上燈,“進來吧。”
月深紅忽然拿出手帕遞給他。
他愕然。
手帕輕輕撫上他的臉,月深紅的聲音低啞:“你哭了,自己不知道嗎?”
唐從容才這瞧見自己在鏡中的臉,已滿是淚痕。
他靜靜地擦了淚,聲音仍然是淡淡的,隻是喉頭微有哽澀,“你試著改變自己的麵貌,讓我看看你已學到了哪裏。”
月深紅便對著鏡子易容,手勢十分熟練,不到半刻,鏡子裏便顯出兩張一模一樣的臉。
唐從容的眸子有些淒傷,“這是他教你的嗎?”
“是,他隻教我化這一張臉。每一天,我扮成你,陪他說話,吃飯,他會像孩子似的依戀我,即使我練功他也在一旁看著。”月深紅看著他,“後來,他不教我了,我還時常會易容成你的樣子,你看,像嗎?”
“像。”唐從容說著,眼中淚水竟似又要流下來,自己吸了一口氣,將這酸楚的情緒倒回去,“但是模仿一個人,容貌反在其次,舉止神情才是最難的。”
月深紅怔怔道:“你要教我易容嗎?”
“你不想學嗎?”
月深紅蒼茫地一笑,“想,自然想。”
於是月深紅重新開始每天練完功便到拂曉軒的ri子,起初在傳功房到拂曉軒的路上會有種錯覺,仿佛在那個房子見到的人會是唐且芳。
唐從容和唐且芳的教法,如出一轍。完全一樣的易容手法,完全一樣教導,月深紅恍惚覺得,教她的人是唐且芳。
有一次,傳功房的cāo練結束得比較早,她也比往常更早一點到拂軒曉,已經有人在屋子裏,聽到推門聲,回過頭來。
月深紅腦門“轟”地一響。
那人微微一笑,笑意先是嘴角,再是眉梢,次後整張臉都煥出一層珠光。
“唐大哥……”月深紅腿腳有些發軟,往上一步,忽然看到他的手。
他的手冰晶一般美麗,左手手腕到虎口,一枝嬌豔yu滴的荷花。
這是唐從容。
月深紅全身的力氣都失去,軟軟地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