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且芳很少看到這樣堅決的唐從容。唐從容是溫婉的,水一樣的,再多的情緒也隻是靜靜地流動,少有這樣激烈的時刻。他的激烈與他的淚水擁有一樣的力量,叫唐且芳的心像霧打濕了一樣往下墜,“從容,你太天真。廢天香和讓一個外人進唐門可不是一樣,即使你是家主,也會遭到家門的反對。你其實沒有花漫雨針的實力,若沒有天香,我們拿什麽守護唐門?”

“我有雲羅障。”唐從容道,“不久便是知書會召開的ri子,屆時我將向知書人問出雲羅障的秘密。天香,再也沒有必要存在這世上。”

“你想讓我半途而廢前功盡棄?”唐且芳的眉頭擰起來,“我已煉成一半,就算此時停手也解不了毒氣。你要下禁令,長老會追究起來,天香的秘密暴露——你可想過這後果?”

“你眼下中毒不深,要挽回還來得及。再煉下去,落雪也救不了你!”

“他?”唐且芳輕蔑地一笑,“天香之毒,無人能解。”

“且芳,你不要太固執!”唐從容看著他,“聽我一次。”

“從容,是你太天真。即使停了手,我也不再是正常人,何不一鼓作氣煉成天香?”

兩人的目光膠著在一起。唐從容的目光似兩柄清刃,鋒利不可阻擋,唐且芳看著他,不避不讓,如同世上最堅固的盾。

他沒有說服他。

他也沒有說服他。

兩個人仍會按心中的念頭去做——這一點沒有誰比這兩個更清楚,阻擋對方的念頭也更加強烈。

馬車裏一片靜默。

兩人都沒有開口。

chun季風雨無常,馬車走了一陣,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風有時掀起車簾,往裏麵灌進一絲水氣。

唐且芳忽然道:“聽水榭的荷花,這時候應該抽出新葉子了吧?”

他會開口,就表示爭執已經過去了。

一直是這樣的,爭執之後,隨隨便便說句什麽話,一切都煙消雲散。煉天香,或者不煉天香,都是另外一回事。

唐從容沒有回答,唐且芳湊近一看,原來是睡著了。頭正靠在風口,唐且芳將他扶到裏側,靠在自己身上。

馬車在泥濘的道路上顛簸,一晃一晃,唐且芳的心,仿佛也跟著晃動起來。

唐從容片時睜開眼,看到他的側臉。

鼻梁挺直,紅唇如血,唐且芳不同一般的俊美。珠冠流蘇垂在鬢邊,光華誘人。麵頰靠在他的肩上,千初親手織就的流雲綢,觸感十分柔軟。

窗外雨絲如醉。

唐從容緩緩閉上眼睛,“且芳。”

“你醒了?”

“在我問出雲羅障來曆之前,不要碰天香。”

唐且芳偏過臉,含糊道:“那麽,看吧。”

唐從容直視他,“答應我。”

唐且芳拗不過他,“哧”地一笑,“你就一點口也不鬆?好吧,我答應你。但是你也得答應我,如果知書人也說不出雲羅障的來曆,你就不許再幹涉我煉天香,更不許頒禁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