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麵說,一麵抱住這個淚人,淚水濕透他的衣襟,胸口一時冰冷又一時滾燙,看到從容流淚,他這樣難過。可是難過之中,還帶著莫名的歡喜。

原來自己走了,會有人這樣傷心。

原來有人這樣需要自己。

就像需要光和火一樣。

自己可以成為這個人的光明和溫暖嗎?

七年過去,那個少年絕望的眼睛,無聲的眼淚,仿佛還在麵前。

唐且芳長長地一歎,每一次想到,胸膛都會升上一絲渾濁的霧氣,若不一口吐淨,便像要窒息。

七年前的那一幕鏡麵一樣顯現在唐從容麵前。當時那個十二歲的少年隻知道他要走了,再也不會有人直呼他的名字,再也不會有人帶他去掏馬蜂窩,再也不會有人在他虛寒發作時熬紅棗粳米粥,再也不會有人在自己身邊嘻嘻哈哈,而不是在自己麵前俯身行禮……是的,再也不會,有人靠自己這麽近了。唐門這麽大,然而他隻有一個人了。

他從小就待人冷淡,唐且芳則是太過頑劣,人們已經記不得這兩個人從前是什麽樣子,隻知道從那一年的冬天之後,唐從容身邊,必有唐且芳,唐且芳身邊,必是唐從容,他們就像是彼此的影子,很少有分開的時刻。

他也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們會一直這樣下去,唐且芳轉身而去的背影,幾乎讓他崩潰,根本沒有聽明白那些話到底有什麽含義。

而今一句一句回想起來,唐從容的指尖忍不住輕輕顫抖——原來當年的那些話裏,就已經包含了這個驚人的秘密。

“從容,我不姓唐。”唐且芳輕聲說出了曆代司藥房領主竭力隱瞞的秘密,“煉製天香的人,不可能會有後代。我的祖父,是曾祖父抱養的。我的父親是祖父抱養的,我是我父親抱養的。司藥房領主,除了第一任,沒有一個是唐門血脈。”

唐從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唐且芳看著他,輕輕一笑,“我早就料到,如果你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嚇呆。”

唐從容呆呆問:“你不是唐門人?”

“不是。”

“不是我叔爺?”

“不是。”

“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我既然留在唐門,就是唐且芳,告不告訴你,有什麽分別?”

唐從容隻覺頭腦仍有些混亂,“那……你原本叫什麽?”

“不知道……”唐且芳答,“我才出生就被抱了進來,司藥房領主為保證自己的位置,辦事當然滴水不漏,若不是我的母親,我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母親?”生母?

“你祖叔nǎinǎi。”唐且芳似知道他想什麽,“我這一生,隻有她一個母親。她把我當新生兒子一樣疼。隻是我父親xing情無常,有時會……會淩虐她……”他微微閉了閉眼,珠光映著眼角淡淡紅暈,紅唇美豔不可方物,“直到七年前,她死了,我也不想再留在唐門,所以故意毒殺司藥房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