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她想起展元撫摸小研頭頂時的模樣……小研感覺到的溫暖,跟她自己當年感覺到的,是一樣的吧?

……如果把展元送去閱微閣,小研會怎樣?

——不過,無論怎樣決定,那些話,都不應該當著人說出來。

星光黯淡,央落雪看不清她神情的變化,隻看到她的背脊重新挺得筆直,於是知道,那個高高在上又驕傲又冷漠的娑定城大小姐回來了。

而那個,低低地說著當年往事的百裏無雙,重新縮回到當家人的殼子裏,再也看不到了。

不知怎麽就感到一陣寒意,初chun的深夜真是冷,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百裏無雙道:“外麵很冷,央神醫身體還沒好,還是回去睡覺吧。”

聽,這就是大小姐特有的聲調,有些低沉但不容人抗拒。不像剛才那種有點低落有點輕顫……那聲音,讓央落雪想到小時候遇見過的一隻在簷下躲雨的貓,低頭舔著自己被打濕的毛發,以毛發底下的傷口。他那個時候想幫它處理傷口,跑回去拿藥,可是,當他回來時,它已經不在了。

那個時候,就是這種,有點空、有點濕的心情。

無由的微濕的惆悵,央落雪打了個哈欠,“**有別人的氣味,我睡不著。”

“在虛餘寺的廂房不也曾有人睡過嗎?”

“所以我在虛餘寺睡得很少。”

唔,他的確總是最晚一個睡,又最早一個起。百裏無雙嘴角輕輕動了一下,“這就是你不願出穀赴診的原因嗎?”

“算是吧。”央落雪說著,忽然問,“你手上的傷怎樣?”

“小傷口,不礙事。”

“那個時候……”央落雪仰起頭看天上那幾顆淡淡的星,冷風微微拂動他的頭發,黑暗中似水一樣在腦後流淌,她那時的模樣就在眼前,眉間紅芒鮮紅,麵容如同冰雪,雙手結蓮花印,迎上那一劍……那種紅,那種白,刺得眼睛好像無法承受……他問得緩慢,“……為什麽不接劍?”

“重離劍煞氣未除,不宜開鋒。而且,我不想讓我的劍互相殘殺。”

“劍……互相殘殺?”央落雪“哧”了一聲,“你總是說笑話給我聽。”

“你不會懂的。”百裏無雙看了他一眼,“這樣徹夜閑聊,你吃得消嗎?”

央落雪一笑,“縱使被凍病,不是有大夫嗎?”

這樣的暗沉沉的光線,隻看得見他的眼波隱隱有一層水光。仿佛,心情不錯。百裏無雙微微地愣了一愣,忽然發現,這個晚上的央落雪,比較好說話。

但他施過金針度穴的身體,到底受不住這樣的寒氣。天亮之後鼻息便有些緩滯,腦門發沉,四肢發軟,他左手搭上右手,替自己把了一回脈,回屋寫藥方,卻在進門之後將門關上。

金戈烏刃駕著馬車趕到的時候,隻見大小姐一人獨自站在院中,隔了半片刻門才“吱呀”打開,央落雪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