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談論人心或觀察事物的發展時,不能不深思熟慮,也不能不深入探討。天雖高,但日月星辰、雲氣雨露從未停歇;地雖大,但水泉草木、各種生物也從未休止。生活在天地之間、宇宙之內的萬物,它們之間總是相互關聯、相互影響的。那些相互危害的事物數不勝數。人間事務也是如此。事情都是隨心而動的,心又是隨著欲望而變化的。欲望沒有限度的人,他們的心也就沒有限度。心沒有限度的人,他們的行為就難以預測了。人的內心隱藏得很深,難以窺見,就像深淵一樣難以測量。因此,聖人對待事物總是非常謹慎,他們會仔細觀察事物的征兆和表象。沒有征兆和表象就想要預知未來,即使是堯、舜這樣的聖人也和普通人一樣無能為力。雖然征兆容易察覺,表象難以看清,但聖人不會因此而輕率行事。普通人則無法達到這種境界,他們會把這種境界看作是神秘的、幸運的。其實這並不是神秘或幸運,而是事物發展的必然趨勢。郈成子和吳起就接近了這種境界。
郈成子作為魯國的使者去晉國聘問,路過衛國時,右宰穀臣請他留下來喝酒。席間奏樂,但樂曲並不歡快,酒酣之時,右宰穀臣還送給他一塊璧。郈成子回到住所後,並沒有立即離開衛國。他的仆人問:“剛才右宰穀臣請您喝酒時非常高興,現在酒宴結束了,您為什麽不辭而別呢?”郈成子說:“他留下來請我喝酒,是表示對我的友好。但席間奏的樂曲並不歡快,這是告訴我他有憂愁。酒酣之時送我璧,是寄托他對我的期望。從這些跡象來看,衛國可能要發生動亂了。”於是他們離開衛國,走了三十裏路後,果然聽到了甯喜作亂的消息,右宰穀臣也因此而死。郈成子回車前往衛國都城,哭了三次然後才回去。回國後,他派人迎接右宰穀臣的妻子兒女,並隔開宅院讓他們居住,分出自己的俸祿來供養他們。等到右宰穀臣的兒子長大後,郈成子把璧還給了他。孔子聽到這件事後說:“有智慧可以深謀遠慮、有仁愛之心可以托付財物的人,大概就是郈成子這樣的人吧!”郈成子觀察右宰穀臣的言行舉止非常深入、精妙。他不看表麵現象而看人的內心誌向,可以說是善於觀察人了。
吳起治理西河地區時表現出色,但有人向魏武侯進讒言詆毀他。武侯派人召見他。吳起走到岸門時停下車來休息一會兒望著西河方向淚流滿麵。他的仆人說:“我私下觀察您的誌向似乎把舍棄天下看得像扔掉鞋子一樣容易。現在您離開西河卻哭了這是為什麽呢?”吳起擦掉眼淚回答說:“你不知道啊!如果君主真的了解我並讓我充分發揮才能的話秦國必定可以滅亡而西河地區可以獨立成王。如今君主聽信讒言對我不了解西河地區歸附秦國也不久了魏國從此將削弱。”後來事情果然如此:吳起離開了魏國前往楚國而西河地區全部歸附了秦國。魏國日益削弱而秦國日益強大。這就是吳起事先預見到而哭泣的原因啊!
在古代善於相馬的人中,寒風是相馬口齒的,麻朝是相馬麵頰的,子女厲是相馬眼睛的,衛忌是相馬胡須的,許鄙是相馬身軀的,投伐褐是相馬胸脅的,管青是相馬嘴巴的,陳悲是相馬腿腳的,秦牙是相馬前半身的,讚君是相馬後半身的。這十個人都是天下最優秀的相馬師。他們觀察馬的方法各不相同但都能從馬的一個特征上推斷出馬的好壞、優劣、強弱、長短來。不僅相馬是這樣人也有特征事情和國家也都有征兆可尋。聖人能夠預知千年以前和千年以後的事情並不是靠主觀臆斷而是根據客觀事物的自然規律來推斷的。這些規律就像綠色的圖畫和幡旗一樣清晰可見是從客觀事物本身產生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