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之國的城池都是依托地勢而修建的,很少在平地上建立,所以與板城自然而也不例外,它坐落於一座小山之上,站在天守閣上,能夠將整個城下町的風景一覽無遺。
如果是平時的話,那到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風景。
但是現在,對於與板城的城主,上杉家的重臣,軍神上杉謙信的心腹,名為直江愛的少女來說,眼前的一幕,不可謂不嚴峻。
因為啊,本來應該一派平和,百姓安居樂業的和諧景色,現在已經被一片黑壓壓的人頭所取代,而本來在城下町中過著平靜生活的百姓們,這個時候也早已攜帶著家小和糧食還有一些錢財衣物來到了內城來麽進行避難。
是的,在上杉家領地的腹地內的與板城,被軍隊圍攻了。
而攻擊與板城的,並不是上杉家的大地,來自甲斐的那隻老虎所派遣出來的軍隊,而是本應該屬於同一陣營,站在同一陣線的同伴。
看著眼前那一片軍隊當中,足輕們背上所插著的背旗上所描繪的熟悉家紋,直江愛那張冷豔幹練的俏臉上也不禁流露出痛恨和憤怒的神情來。
她雖然知道對方可能會保藏禍心,但是因為那個人是自家主公的親人,所以她才一忍再忍,但是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在謙信主公失蹤了之後,這個人居然非但沒有半點想要找回主公的意思,甚至還急吼吼的想要自己繼任成為上杉家的家督。
這個人難道就沒有點自知之明麽?!不知道以自己的氣量根本無法掌控上杉家的力量麽?!
除了上杉謙信之外,根本再無任何人能夠帶領著上杉家在這個亂世生存下來,為什麽那個人就是不看清楚現實呢?!
一想到這裏,直江愛緊緊攥了攥拳頭,臉上滿是不甘和悲憤之色。
“咚——咚——咚——”
雷鳴般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黑壓壓一片的軍隊如同漲潮一般緩緩蔓延了過來,匯聚在了城牆之下,在距離城牆兩百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在軍隊停下來的時候,一個身穿華麗的盔甲,外麵套著羽織的將領策馬走出了軍隊當中,來到了城下,他抬起頭,看見了那高高在上的天守閣上,正眺望著這邊的直江愛,在頭盔下那張略顯有些風霜的中年男人麵龐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直江家的小丫頭!快點投降吧!”
中年武將張開了口,大聲呼喊了起來,那聲音之洪亮,甚至連位於天守閣上的直江愛都能夠聽得清楚。
“如果你現在投降的話,那麽老夫還能夠給你個妾室的身份,如若不然,你和你的那群姬武士,就成為我背後大軍的玩物吧!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中年武將那挑釁的汙言穢語頓時引來了他背後軍隊的附和,那不懷好意的笑聲在這片天空上響亮如同雷鳴一般,對城中防守的將士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心理打擊。
“長尾政景————!!”
看著領頭的那個中年武士,直江愛的表情變得更加憤怒起來,她抓著木製的欄杆,看著那陣前耀武揚威的家夥,眼中的怒火越發的洶湧起來了。
就是這樣家夥,本來身為上杉家的一門眾,謙信主公的姐夫,他本應該在這個時候力挽狂瀾,穩住局勢,然後迎回主公才對。
然而這個男人卻背叛了她的信任,表麵上露出一副赤膽忠心的模樣,後麵卻私底下串聯起其他家臣,意圖直接登上家督的位置。
她作為謙信主公的心腹,自然不可能答應,肯定是極力反對的。
但是她實在是沒想到對方居然會喪心病狂到這種程度,居然派遣軍隊圍住了她的與板城。
現在看到他,直江愛隻感覺恨不得拔出腰間的長刀,將這個厚顏無恥卑鄙下流的家夥碎屍萬段。
直江愛現在就在心裏麵祈禱著,祈禱著這個家夥能夠再稍微往前走一點,隻要再靠近一點點就好了。
隻要他一旦踏入了鐵炮和弓箭的射程之內,那麽就瞬間集火將這個混蛋打成篩子!
然而,長尾政景也是老油條了,他自然知道鐵炮和弓箭的射程有多少,別看他在陣前走來走去,遊走在作死的邊緣,然而人家就是不肯多走那麽哪怕一步的距離,就是在邊緣線上來回轉悠著,時不時口出各種汙言穢語挑釁著直江愛,還有城池內防守的士兵,增加他們的恐懼,降低他們的士氣。
在說了一通,說了個過癮之後,人家立刻拍拍屁股,騎馬屁顛屁顛的跑回到了軍隊裏麵。
然後,大軍進攻了。
激烈的戰鬥在長尾政景的軍隊踏進了弓箭和鐵炮的射程之後便開始了。
站立在城牆上的士兵們拚命拉弓射箭,拚命的往燒著火繩的鐵炮裏麵填裝彈藥然後發射。
不斷的有敵軍在衝鋒的道路上倒下,不是被箭矢射中了麵龐,就是被鐵炮打中了身軀,這些可憐人那血淋淋的模樣刺激到了身邊的人,讓有些膽小的人變得膽怯,但是更多的卻是刺激到士兵們的神經,讓他們變得越發瘋狂了起來,他們咆哮的著邁開腳步,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朝著城牆衝去。
而且敵軍也不是被動承受著攻擊的,他們也派遣出了弓箭手和鐵炮手,對著城牆上的守軍進行了壓製射擊。
雖說守軍有城牆作為依托,能夠躲避絕大部分的箭矢和彈丸,但是也仍舊是不是有人慘叫一聲,然後從城牆上麵跌落了下來。
在這百十米的距離當中,守軍極力攻擊著,想要盡可能的殺傷敵人,而攻城方也在盡可能的快速接近著城牆,想要減少傷亡。
百十米的距離說來很長,說來也很短。
這樣的距離很快便被突破了,十數架木梯被架在了城牆上,拿著武器的士兵和武士爬上了梯子,企圖登上城牆。
而城門口,也有數名身強力壯的足輕抬著巨大的圓木開始撞擊城門,每一次撞擊,城門都發出了沉悶的悲鳴聲。
守軍抵抗的非常勇敢,隻有數百人的守軍在麵對數量足足是他們十倍的敵軍也沒有絲毫膽怯,奮力抵抗著。
麵對企圖登上城牆的敵人,他們用石塊,用熱油,用熱水,用長槍,用刀子將這群侵略者趕下去。
麵對企圖攻破沉悶的敵人,他們用弓箭,用鐵炮,用巨石,用熱水,用滾油,一次又一次的將他們擊退,將圓木燒毀。
然而,他們的英勇奮戰卻並不能夠換來最後的勝利。
在打退了地方數次進攻之後,守軍已經損傷非常之大了,雖說敵人的損傷至少是守軍的兩倍以上,但是對於擁有著遠超其數量的敵軍來說,也隻不過是不痛不癢的傷勢而已。
“謙信主公,愛今日為您盡忠了。”
看著重新集結起來,準備再一次發動進攻的敵軍,已經來到了城牆之上,披掛整齊,全副武裝的直江愛抽出了手中的利刃,看著那銀色的刀刃喃喃自語了一聲之後,眼神當中已經充滿決意。
隻不過正當她準備大喊著讓幸存的守軍們繼續奮戰的時候,卻不禁被城牆外發生一幕給看呆了眼。
她不會是產生幻覺了吧?
她怎麽好像看見,那個該死的逆賊陣中形勢有點混亂的樣子啊?
好像有人不斷的飛到空中掉下來的模樣,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啊?!
話又說回來,人群當中,那位揮舞著禪杖,宛如虎入羊群般凶猛的,遮掩著麵龐的大師,是哪個寺廟的啊?
第四十四章 我亞瑟最喜歡的就是對那些自以為是主角之人說嗬嗬!
長尾政景現在的心情超級開心,簡直開心的不得了。
他看著已經搖搖欲墜的城牆,那張飽經風霜的中年麵龐上滿是燦爛的笑容,怎麽都遮擋不住。
最近這段時間以來所發生點事情,在他看來,簡直是上天在對他進行著關照啊。
上杉家的現任家主,上杉謙信是一位隻要率軍戰爭就能夠戰無不勝的軍神,所以在越後國內,所有人都對這樣的軍神少女心悅誠服。
甚至坊間流言那位軍神少女曾經親眼見過神明並且得到了神明的恩賜,雖然除了越後之外的其他勢力都當做是上杉謙信在給自己臉上貼金,吹捧自己而已。
但是他長尾政景卻是知道這件事情是真的。
要不然,根本無法解釋那看似柔弱的身體裏麵,為何蘊藏著這麽可怕的力量。
而正因為這份力量,才讓他不得不將那些個小心思放回肚子去。
隻要上杉謙信在家督的位置上坐上一天,那麽他長尾政景就不敢表露出對家督位置哪怕有一絲一毫的窺視,隻能夠乖乖做個忠誠的臣子。
但是內心裏麵,他卻是對上杉謙信極其不屑了。
他自負自己的能力比起上杉謙信要強得多,這個堂妹不過是依靠著毘沙門天賜予的力量才能夠在戰場上戰無不勝,如果持有力量的人是自己的話,那麽肯定能夠做的比上杉謙信要更加的出色。
上杉謙信不過是蛐蛐一個女人罷了,女人的本分就是相夫教子,在背後給予丈夫支持就好了,來到戰場上搶男人的活計幹什麽?!這是在嘲諷男人的無能麽?!女人就該有女人的樣子,跟她的姐姐一樣嫁給自己不好麽?!
長尾政景一直在心裏麵認為這樣做才是最好的。
他幻想著有一天上杉謙信能夠消失,然後自己登上家督的位置,改名上杉,成為上杉政景一統越後,然後幹翻武田,再然後艸翻北條,最後成功上洛,成為新一任的幕府大將軍,從此君臨天下。
所以,在上杉謙信留下一封書信,表示卸下家督位置離家出走之後,他當時的心思就活絡了起來。
在他看來,這簡直是上天給予他的預告,告訴他長尾政景…不,是上杉政景即將踏上君臨天下的道路啊!
當時他就各種開始私下聯係上杉家的各個家臣,爭取他們的支持,在經過他一番以大義和利益雙管齊下的勸服之後,有不少人願意支持他繼任上杉家的家督。
這本應該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情。
然而讓長尾政景惱火的是,在上杉家之中,居然還有冥頑不靈的家夥反抗著他,阻擋在自己這個天命之子要完成自身使命的路途上。
上杉謙信遺留下來的心腹重臣,與板城的城主,直江愛就是其中的領頭人物。
這個隻不過是憑借著同樣身為女人的身份才獲得上杉謙信寵幸的弄臣居然敢阻擋在自己的大業之前,這怎麽不讓長尾政景感到憤怒呢?
所以當時在收獲到了拒絕的書信之後,他就立刻調動了早已準備好的軍隊直接出發去討伐不臣,將這個企圖阻擋天之大勢的小醜隨手捏死……
阿不,捏死太浪費了,雖然直江愛這個女人表情少了點,而且對人很不客氣,但是總歸還是個挺不錯的女人,等下俘獲了她之後,自己是不是應該好好放鬆一下呢?看著那張總是刻板冰冷的臉上出現不一樣的表情,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想到妙處,長尾政景甚至忍不住笑出了聲。
然而,正當他心情愉悅的等待著戰局結束的時候,忽然從他的軍帳外傳來了一陣吵雜聲,頓時令他本來美好的心情染上了那麽些陰影。
“混賬!外麵是在幹什麽?!”
長尾政景猛地從馬紮上站了起來,對著賬外侍立的近衛侍從厲聲喝問道。
“是!主公!屬下立刻去調查!”
侍從當即單膝跪下行禮,在長尾政景不耐煩的擺手下,恭敬的退出了軍帳,去外邊查詢到底是哪些個不知死活的蠢蛋敢在這個時候鬧事打架。
長尾政景本以為自己既然派出了侍從過去,那麽外麵的吵雜聲應該很快就會平息下來,然而誰知道那聲音非但沒有減小,反而越演越烈了。
這頓時讓他變得更加豹躁了起來,表情陰沉的都快要滴出水來了。
正當長尾政景準備調動軍隊去將這群敢於擾亂本陣的家夥統統斬首處決的時候,卻是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就見著自己剛剛派出去的侍從一臉驚慌的用著幾乎可以說是屁滾尿流的姿勢趴到了自己的麵前,還沒等他回過神來,侍從更是用滿是顫栗的聲音大聲稟報著外麵發生的事情。
“主公!大事不好了!!有人突襲本陣!!”
“什麽?!”
在聽到侍從的稟報之後,長尾政景明顯一愣,不過他的臉上並沒有流露出大驚失色的表情來,相反,他的表情非常之冷靜。
長尾政景可不是繡花枕頭一包草的樣子貨,雖然稱不上什麽絕世名將,但是他好歹也是從十四歲開始變上陣殺敵了,至今過去了十幾年,在戰場上見過的情況太多太多了。
不就是有敵人的援軍從背後襲來麽,他早就做好這個準備了,直接打回去就行了。
“不過是蛐蛐援軍而已,虎之助,因為這點事情這般慌亂,你太令我失望了!”
看著麵色如土,明顯驚魂未定的侍從,長尾政景冷哼一聲,直接訓斥道。
“戰場上戰況瞬息多變,你連這點冷靜都沒有,如何能夠成為一名合格的武將?!”
這個侍從是長尾政景得力家臣的長子,是他為了讓家臣更加忠心而放到身邊做侍從的,沒想到這孩子平時看著還不錯,遇到突發事情卻這麽的不堪,著實令他失望。
幹脆將他下放下去自生自滅算了吧。
“主、主公,對方是一個人啊!”
正當長尾政景想著怎麽處理這個不合格的膽小侍從時,卻不料對方口中說出了一則仿佛天方夜譚的事情來。
“什麽?一個人?!”
“嘭————”
長尾政景這才剛剛想要問詢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的時候,卻不料一個黑影帶著呼嘯的風聲直接重重的砸在了自己的腳下,他定睛一看,卻是看見一名他麾下的足輕正躺在地上發出了痛苦的呻 吟聲,一副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的模樣。
“啊啊啊————!來了!!那個怪物來了!!”
而這個時候,那個叫做虎之助的侍從更是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幾乎可以說的連滾帶爬的趕緊離開了軍帳。
現在這會,長尾政景明顯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直覺告訴他,自己要是在這麽在這裏待下去,肯定要出事的。
所以他趕緊想要離開這裏,去找自己的大軍。
可是,在長尾政景剛剛準備邁出第一步的時候,一麵的軍帳發出了刺耳的切割聲,然後便是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從那軍帳的缺口當中走了進來。
這個突如其來的闖入者一副苦行僧打扮,頭上戴著頭巾遮住麵龐,所以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隻是露在外麵的那雙湛藍眼睛在與長尾政景對上視線的時候,猛然綻放出了一道精光。
“就是你了麽?這裏的大將。”
“放肆!”
聽著對方那仿佛是在打量貨物一般的話語,還有那輕慢的視線,頓時令長尾政景勃然大怒,他抽出長刀正準備給這個無禮之徒一個好看時,卻忽然感覺一道黑影襲來,隨後腦殼一疼,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