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研究已經完成了,拉法埃爾一瘸一拐地帶著恨意走回了房間。她的右腿和左手都纏著繃帶,傷口疼得厲害,每觸動一下那痛苦都像是鑽到骨頭裏去一樣。

無法移動的她安靜地在床鋪上躺了好一會,那幾位同伴才依次回來。

她們在籠子裏待的太久了,鮮少有機會在外麵活動,所以回來時還能看見她們臉上戀戀不舍的表情。但很快,她們就被床鋪上拉法埃爾的慘狀給吸引了,拉爾小心翼翼地拖著爪子跪坐在了她的身邊,頗為擔心。

“拉法埃爾大人,你的傷口……”

之前拉法埃爾中彈的事情她們都知道,也知道每當夜晚時那些傷口是怎麽折磨她的。

“沒事……”

拉法埃爾睜開一點點眼皮,但眼瞼沒打開,所以看東西還是有些朦朧。

拉爾卻不依,低頭在纏住繃帶的地方使勁嗅了嗅,隨後捂著鼻子皺巴著臉叫道,

“好苦……那個人類肯定對拉法埃爾大人下毒了!我肯定!我媽媽以前就用過這樣的毒藥,我親眼看見她養的豬在嚎叫!”

可希爾狠狠拍了一下她的腦袋,

“你不要胡說,你媽媽是養露露豬的,怎麽會用毒藥去毒它們,你讓開……”

她低頭在拉法埃爾的傷口處嗅了嗅,而後抬頭對著法希爾和密爾說道,

“是藍花草,止血和治療用的藥物……拉法埃爾大人,他幫你處理了傷口,之前那個胖子肯定沒幫你治好,不然晚上就不會那樣痛了……”

“我沒叫他幫我處理傷口!”

拉法埃爾有些不識好歹,猛然睜開眼睛對著可希爾打斷了她。但看見同伴擔心的眼神,她又抿起了嘴唇,閉上了眼睛。

她怎麽會不知道那個人類在幫自己處理傷口,她隻是不願意承認,或者想要把對方幫助自己的事情當做是戲耍自己,讓自己更好地去刺殺對方而已。

“……不管怎麽樣,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讓拉法埃爾好好休息。拉爾,你不要吵鬧了,睡到這邊來,你的尾巴總是亂動,一會碰到拉法埃爾的傷口就不好了。”

密爾笑了笑,將話題給略去。她看向拉爾,代替拉法埃爾做好了晚上睡覺的安排。

“不要不要,為什麽總是說我的尾巴亂動,我明明沒有!”

“你都睡著了,怎麽會知道?”

法希爾壞笑著摸了摸她的尾巴,而後調笑道。

“拉法埃爾睡覺都喜歡抱著尾巴睡,我隻是學她而已,我會好好抱住它,不會亂動的。”

拉爾趕忙躺在了拉法埃爾身邊,學模學樣地把自己的藍色尾巴給抱住,但她的尾巴沒有拉法埃爾那樣長,所以抱起來頗為費勁,隻是一會就覺得這樣的睡姿難受,看向身邊一動不動的拉法埃爾撅了撅嘴巴。

今晚拉法埃爾可不能抱她了。

身後的密爾卻善解人意地將她抱在了懷裏,拉著她躺在了被褥裏,

“好了好了,我們都知道的,它隻是有些不太聽話而已……至少你想抱住它的本心是好的……”

“你就寵著她吧,密爾姐姐,她媽媽會覺得你把她寵壞了的。”

“我媽媽才不會這麽覺得!”

可希爾也躺在了床鋪上,喃喃自語地說道,她和法希爾是一個陣線的,對於拉爾這個淘氣的小孩可沒有太多耐心。

“……”

房間裏依舊明亮,房間頂一直亮著拉法埃爾在費舍爾房間之中看過的那種發亮的東西,她們並不會關,還以為夜晚人類睡覺就是迎著光亮睡覺的。

拉法埃爾感覺有些疲憊,於是閉上了雙眼,一呼一吸之間,傷口處的疼痛慢慢消退,變成了接近冰涼與沉重的感覺,她有些困了。

隻是在睡眠之前,她忽然想不起來自己的夥伴們像這樣談話到底是什麽時候之前的事情了。

她們被人類抓起來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幾個月?半年,亦或者是更久?

她迷迷蒙蒙地想著,隻覺突然很想回家。

……

……

“看來傷口已經不疼了。”

第二天一早,費舍爾就將拉法埃爾叫到了自己的房間裏麵去。等拉法埃爾見到他的時候,他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站在書桌後喝著涼了的咖啡。

等拉法埃爾過來之後,他拍了拍手打開旁邊的燈,又如同昨晚一樣輕輕捏住了她的右腿,這一次,她的鱗片沒有再立起來,也沒再噴出那嚇人的蒸汽。

那個人類,似乎隻要是在研究時就出奇的認真,一雙眼全部的眼神都在自己的身體上,好像有形地掃過自己的每一塊鱗片,每一寸肌膚一樣。

想到這裏,她忽然又覺得有些不太自然,移開了視線,移到了房間內的其他裝飾裏麵去。

“嗯……”

隻是作為他詢問自己的話語,她等了好久才回複費舍爾。

費舍爾也不在意,確定傷口沒有再出血之後他緩緩起身,說道:“龍人的恢複速度超乎我的想象,估計隻是一兩天內你就能全力奔跑了……”

“龍人都是天生的戰士,我們的血液生下來就燃燒著火焰,這點小傷……”

拉法埃爾收回自己的右腿,在地麵上伸展了一下的腳爪,話語之中染上了自豪的顏色。

費舍爾沒接她的話茬,回到了書桌旁邊用水淨手,對著她說道,

“今天沒有早餐,我們暫時改變路線,先去最近的克肯城裏補給,會在那裏呆上一天一夜,這段不在馬車上的時間對你來說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

拉法埃爾對於他話語之中的城池一點印象都沒有,不如說連現在他們處在什麽位置她都不太清楚。南大陸的土地十分寬廣,對於常年生活在大陸南岸的龍人種來說,她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那座馬戲團帶著橫跨了半個大陸,來到了離西大陸最近的北方。

費舍爾整理著衣著,穿上馬甲,拿上懷表,又變成了一個得體的紳士。他的手指微微一點,一張地圖從牆壁上舒展開來,露出上麵的圖案來。

“這裏是……”

牆上,一張聖納黎皇家製圖委員會製作的“世界地圖”出現在了拉法埃爾眼中。即使上麵的文字她一個都看不懂,但那巨大的版圖還是讓她有了一些簡單的猜測。

“這裏是你們世代生活的大陸,至於你的家鄉,大概在這一片,最遠也不會到中部……”

費舍爾伸手在南大陸的南段畫了一小段範圍,隻是簡單的一畫就將龍人族幾代幾十代的曆史全部框在了其中。

拉法埃爾曾經很想遠走部落,想要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她多次離家出走,一個人踏上旅程,自以為走了很遠很遠,走到了天涯海角,其實隻包括了這片廣闊大陸的一個小角……

她看著地圖的更上方,那裏還有一片更詳細的,劃分了各種分界線,多出了許許多多的標注的大陸,那裏與南大陸隔岸相望,大小相當,寫滿了人類的文字。

“你們……你們真的是從海上來的……”

他們從海上來,為這片大陸帶來了屠殺與火焰,占據了這片原本安靜祥和的土地。

“是的,準確來說,是坐蒸汽船來的……如果你的刺殺沒有成功的話,我會帶你看看那是什麽東西的……”

“我才不想看!”

“嗯嗯……去叫她們起床吧,我們必須得出發了。”

費舍爾打了一個響指,那帶給拉法埃爾無限衝擊的地圖又卷起。而他把帽子與手杖拿好,從懷裏抽了一支香煙出來,從樓梯處走出了車廂。

車廂外麵,剛好清晨的曠野帶來一股滿是水汽的微風,費舍爾點燃了煙草,在一點點煙霧繚繞裏,透過車廂外紫色的法陣向遠處看去,隱隱約約在極遠的山頭上瞥見了一縷灰色的長煙。

那裏有著西大陸人類的聚落,不出意外就是現在要前往的克肯城了。

他輕吹一聲口哨,那紫色的魔法慢慢縮回了馬車的車廂表麵,馬兒被喚醒,又搖著尾巴去河邊喝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