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山脈北端,龍廷的軍隊顯得格外忙碌,盡管先前的那場戰爭好像勝利得莫名其妙的,他們壓根沒有正麵參與廝殺,但他們的損失卻一點不小。
先是巴巴托斯打開傳送門引起的風暴,隨後又是巴巴托斯與艾利歐格兩位十八階位的正麵戰鬥,盡管他們已經盡可能地遠離了此處,不過僅僅是一點餘波都不是這些普通的軍隊能夠承受的。
人類聯軍和紅龍廷的軍隊就這樣被打散不成建製,先前在拉爾醒來之後又焦急忙慌地去尋找拉法埃爾的蹤影,此刻終於有機會去收整軍隊、確認損失和收繳人類聯軍逃跑時的戰利品了。
當然,這些軍士們也隻是知道他們的龍女王還活著的這個消息,對於其有孕而紅龍廷後繼有人的情況卻不得而知,因為就連當時的拉法埃爾和費舍爾他們都還在臨時設立的帳篷裏麵焦急地分析此刻的情況。
老實說,主要焦急的還是費舍爾,因為其他的人或許此刻都還未搞清楚狀態。
費舍爾站在帳篷的門口,表情嚴肅地看著外麵龍廷士兵們的行動,但實際上眼神飄忽,似乎是在思考這件事的解決之法。
房屋之中,拉法埃爾、茉莉和拉爾都看著他和他肩膀上的埃姆哈特,對於神話世界了解並不是很深的他們還不理解為什麽費舍爾突然就變得這麽焦急。
最終,還是拉法埃爾先開了口,
“費舍爾,如果那什麽靈界對我腹中的孩子的鎖定消失了,他會怎麽樣嗎?”
“他會失去靈魂,拉法埃爾,變成一副沒有靈魂的軀殼。”
埃姆哈特歎了一口氣,同樣有些苦惱地如此說道,
“神話階位的存在身體會變成強統一的身魂一體狀態,在這種情況下靈界沒辦法鎖定你體內孕育的小生命賦予他靈魂。就算繁衍階位足夠了,神話階位的存在依舊無法誕下屬於自己的子嗣……”
而拉法埃爾微微一愣,突然回想起了當年在斐洛恩城之中被奪走靈魂的那些行屍走肉。
和他們不同的是,她的孩子可能從出生起就要遭受這樣的厄運。
想到此處,她捂著自己的小腹,臉色也不禁變得蒼白、聲音顫抖起來,
“那……難道就沒有什麽方法去解決這個問題嗎?”
“方法?這……”
埃姆哈特張了張嘴,突然不知道怎麽回答了便回頭看向費舍爾,他卻依舊看著外麵,神情難看地一言不發。
方法?
方法可能是存在的,但如果真的那麽容易,那麽月公主生下來的就不會是一個死胎,如果真的那麽容易,那麽加百列為什麽還會向聖杯去許願要一個孩子?
現在雖然已經沒有了神話種數量的限製,但費舍爾要上哪裏去找一個能實現願望的聖杯去?
但就在此時,費舍爾卻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轉頭看向茉莉問道,
“等等,茉莉……你今年應該快一百六五歲了?”
“啊,對。”
茉莉點了點頭,而身旁的拉法埃爾顯然也知道鯨人種的年歲是具體如何計算的,因為當時剛剛和茉莉認識的時候她說自己隻有兩歲的時候拉法埃爾可是差點把下巴給震得掉下來。
費舍爾連忙從帳篷的門口走回來,表情也變得極其疑惑,
“是啊,可是你的母親是破壞神玄參,這才是問題所在……她早在好幾千年前的神話戰爭之中就已經登頂了半神之位,是神話階位中最強大的存在。可她卻有了你,還是在就近兩百年間?如果排除掉你不是她親生女兒的這個可能,那麽她一定有方法克服神話階位的子嗣無法擁有靈魂的難題!”
“是啊,茉莉,我都差點忘了你是破壞神的女兒了!你去問問破壞神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站在費舍爾肩膀上的埃姆哈特也想起了這一茬,鬆了一口氣地看著茉莉說道。
“哎,我?”
茉莉張了張嘴,似乎是有一些猶豫。
但看著眼前好不容易找到希冀的費舍爾,她最終還是抿了抿唇笑著說道,
“那我……就回去問問媽媽好了,我現在就出發吧。”
“不行。”
但身旁的拉法埃爾卻突然斬釘截鐵地開了口,讓剛要起身的茉莉看向了她。
拉法埃爾看著茉莉,又歎了一口氣地看向費舍爾,斬釘截鐵地說道,
“費舍爾,你難道不知道茉莉是怎麽從她母親那裏出來的嗎?她和她的母親許下了承諾,要在必定的時機之前進入神話階位才能讓她離開海洋。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時機,也不知道現在的情況是不是,但最基本的,她是為了你才離開海洋和母親許下承諾的……現在你讓她為了我肚子裏你的孩子回到她母親的身邊求解答案,你難道覺得像她那樣的人物會容忍你的做法嗎?”
埃姆哈特也啞火了,一下子冷汗直冒起來。
是啊,剛才因為孩子情況緊急的緣故他們有一點病急亂求醫了。
仔細想一想,破壞神的女兒為了一個人類不惜違背她的意願達成約定上岸,現在約定還沒達成,結果她的女兒還跑回來要為了那個渣男的另外一個女人向她尋求幫助?
玄參不幫忙還把茉莉關在海裏都算是仁慈的了,以她神話戰爭裏的名聲,更大的可能是直接上來把費舍爾給揚了才對。
“……”
費舍爾也知道其中的道理,但依舊有些沉吟。
畢竟月公主的前車之鑒還擺在眼前,神話階位的子嗣有好下場的就隻有眼前的茉莉,如今鉤吻在靈界,玄參便是最有可能知曉答案的存在,他隻是……
事情不落到自己頭上是不曉得痛的,就如同當時他絲毫不理解月公主平靜的話語之下的難過,想象不到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血脈變作行屍走肉,甚至淪落為人類竊血的對象到底有多麽痛苦那樣……
但龍女王卻並沒有失了分寸,她也是孩子的母親。
“好了,我說不行就不行。他也是我的孩子,我當然擔心他的安危,但絕對不能胡來……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拉法埃爾歎了一口氣,卻依舊堅持自己的觀點,看著茉莉不衝道,
“茉莉才和我們出生入死化解了之前的苦難,而且還……總之,我們還可以想別的辦法。龍人誕下子嗣少說也要六七個月,他才剛剛來我肚子裏做客,我們還有時間。”
“拉法埃爾……”
聞言的茉莉有一些感動,卻一下子無言說,隻能抿了抿唇在內心中回**那份情緒。
而在拉法埃爾的勸導之下,第一次經曆這種事的“人父”也逐漸冷靜了下來,他換了一個思路說道,
“那我親自去見破壞神。”
“惜身啊,費舍爾……”
埃姆哈特用死魚眼看向費舍爾,一副“你是不是活膩了”的表情,就費舍爾做的那些破事,怕還沒走到海底就已經被揚了。
隻不過,他也同時想到了一個替代的辦法,
“那拉瑪斯提亞呢,祂是神祇,就算無法幹涉世界也一定知道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才對。”
“拉瑪斯提亞大人肯定知道,祂知曉世界的一切秘密,但……從很久之前我就已經聯係不上祂了,連回到海裏也不行,我甚至覺得海溝裏的鯨人們都聽不到祂說話了……”
茉莉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如此說道。
可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
帳篷裏的氣氛逐漸沉默下來,幾乎是所有人都陷入了思考的疑慮之中。
費舍爾和拉法埃爾在考慮如何才能挽救肚子裏沒有未來的胎兒,拉爾完全插不上話,這些信息她幾乎一無所知不添亂就不錯了。
而茉莉,除了要考慮方法之外,就連她自己都開始了懷疑起了自己的媽媽到底是用什麽方法生下自己的……
難道說自己不是媽媽的親生女兒嗎?
對啊,所以媽媽這麽強大,天賦如此令人駭然,而自己這麽笨,連神話階位都進不去。
好像這才是一個更加合理的解釋吧?
一想到這裏,茉莉有些嬰兒肥的小臉都變得格外煞白,甚至於有些慶幸於費舍爾並沒有親自去見媽媽,因為她真的有些害怕,害怕費舍爾從媽媽那裏得到一個“茉莉並非是我親生女兒”的答案。
那樣,不僅拉法埃爾的孩子沒辦法得救,自己也……
“好了好了,費舍爾,先不要著急。大家先去休息一下吃一點東西吧,我們還有時間,好嗎?”
還是拉法埃爾率先看不下去了,她站起身子來,先是拍了拍茉莉的肩膀,隨後又走到了費舍爾的身邊用尾巴拍了拍他的腰肢。
待得費舍爾回過神來看向她,卻看見拉法埃爾身上的鱗片一點點伏倒,同時對著他張開了手,
“我們才剛剛死裏逃生,還解決了這麽大的一個麻煩,還沒來得及高興就這麽愁眉苦臉的怎麽能行呢?過來……”
“……”
費舍爾微微低頭抱住了她,感受到她的溫熱緊緊貼住了他,感受到了她的臉龐埋在了他的肩膀處,
“好了,放鬆一下啦,不要著急……我好像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了,他還活著,還有機會呢。”
“好……”
隨後,拉法埃爾便鬆開了費舍爾,像是要做榜樣那樣走出了帳篷,打起了精神去指揮龍廷的軍隊確認損失和收繳戰利品等一係列行動去了。
而拉爾在看了費舍爾一眼之後也連忙跟上了拉法埃爾,快步走出了帳篷之中。
“費舍爾老師,我……我也想再去海邊再試一下看看能不能聯係上拉瑪斯提亞大人。”
想得有些心緒不寧的茉莉也連忙站了起來,對著費舍爾如此說道。
顯然,她想要確認的可能不止是這個答案,還有關於她自己的降生之謎。
她為什麽從出生開始就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
為什麽自己和媽媽的差距這麽大?
自己難道不是媽媽親生的嗎?如果是的話,為什麽自己媽媽明明是神話種卻能誕下自己?
這些問題種種都驅使著茉莉想要離開這裏,但臨走之時費舍爾卻拉住了她,讓她轉過頭來看向費舍爾,
“費舍爾老師?”
“抱歉,茉莉,先前我隻是太著急了,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救孩子的方法,所以才讓你去見你母親尋求答案的,我沒有考慮到其中的後果。”
“我知道的,費舍爾老師,我沒有放在心上。我隻是……突然有點不太確定我到底是不是媽媽的孩子了……所以……”
費舍爾苦笑一下,突然回想起了當時那位鯨人種赤腳醫生的模樣,
“……你一定是玄參和鉤吻的孩子。”
“哎?為……為什麽?”
“嗯……現實來說,我在北境的時候同樣遇到過一位神話階位且懷有身孕的鳳凰,在五六千年前,她的孩子就被一位大概率是你父親的鯨人種醫生救治過。而過了這麽久,以他的聰明才智和對你母親的愛來說,他可能已經找到了讓你降生的方法。”
茉莉抿了抿唇,心中一暖的同時也不由得問道,
“怎麽感覺……費舍爾老師很熟悉我爸爸的樣子呢?”
費舍爾額頭不由得有些冒汗,總不能說我以前和你爸爸稱兄道弟吧,隻能說道,
“月公主很感激那位可能是你父親的鯨人種醫生,所以和我說了很多。”
“這樣……”
茉莉笑著低下了頭,也突然張開了手抱住了費舍爾,
“謝謝,費舍爾老師,我會嚐試去幫你和拉法埃爾找到答案的。”
說罷,她便也放開了費舍爾,隨後快步離開了帳篷朝著極遠處快速離開,方向正是海洋。
帳篷之中突然隻剩下了費舍爾和重新落在他肩膀上的埃姆哈特,此刻的埃姆哈特正露著死魚眼,又轉過頭來看向費舍爾吐槽道,
“你說你幸不幸運吧,她們都這麽好,你說你找別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扇自己嘴巴?”
“……”
費舍爾看了一眼埃姆哈特,身體卻走回了帳篷之中,心中當然還是有一些遺留不去的焦躁在的。
滅世預言即將來臨,混亂虎視眈眈地要將這個世界給毀滅,他放棄了赫萊爾的計劃選擇拯救拉法埃爾開啟滅世預言,那便意味著他踏上了收集補完手冊將混亂控製的道路。
路途艱辛不算,他自己的孩子還落到了這般境地,更是讓他覺得難上加難。
沉默的思考中,他不由得轉頭看向埃姆哈特,問道,
“你有相關的線索嗎,神話階位誕下子嗣的記錄或者典籍?”
“哪裏會有這種東西啊?”埃姆哈特歎了一口氣,嘀咕道,“正統的神話種隻有三種,天使、惡魔和精靈,都是不用繁衍的,所以隻有後天進入神話階位的會遇到你這樣的問題。可那些神話種躲起來苟命都來不及,怎麽還會用典籍記錄下來了?月公主和玄參的例子估計已經是這一萬年來為數不多的案例了,一個失敗一個成功……”
這不還是隻有玄參和鉤吻這一條路嗎?
但話語說到此處,埃姆哈特的表情又變得十分糾結和扭捏起來了。
費舍爾若有所感地轉頭看向他的變扭樣,便皺著眉頭問道,
“怎麽,還有其他的線索嗎?”
埃姆哈特撅起了嘴,用死魚眼看著眼前的費舍爾,好幾秒之後,他才自暴自棄地說道,
“你真要說的話,可能還有一個人有相關的線索,而且如果你問的話,她很有可能會告訴你答案。但從我個人角度而言,我是強烈建議除非你是被逼得實在無路可走,否則都不要考慮這個方法的……”
“你說的是誰?”
“……還能有誰?”埃姆哈特用極其難受的語氣看著眼前的費舍爾,接著說道,“你覺得還有誰能同時滿足以下的條件:活得足夠久,知識足夠淵博,和你想要得到答案的玄參鉤吻夫婦有關聯,而且,和你的關係還……不錯?”
活得足夠久:一萬年以上
知識足夠淵博:世間都在傳頌她的名,以智慧為名,以求知為標簽的首柱。
和玄參鉤吻有聯係:一萬年前,鉤吻還和她、費舍爾一同執行過任務,交情還算不錯
關係很好:唯一一個女性是叫費舍爾“親愛的”
回顧以上四個條件,是不是突然發現答案被縮小了?
費舍爾沉默了片刻,看著眼前像是吃了一萬隻蒼蠅的埃姆哈特,和他同時開了口,
“赫萊爾……”
“對,就是拜蒙那個殺千刀的……”
埃姆哈特歎了一口氣,極其不情願地說道,
“但我強烈建議你不要這麽做,畢竟你看,她先前才用計劃要害拉法埃爾,雖然說是為了救你,但又能知道呢?萬一她留拉法埃爾一命的時候就考慮到了現在這一層該怎麽辦?萬一她就是在等你去問,然後給你一個方向,不管這個方向是對是錯,她都在你前進的道路上鋪設了陰謀,讓你無聲無息之中就達成了她的目的呢?”
費舍爾的確也考慮到了這一層,甚至於他都能確信,如果去詢問赫萊爾一定能得到一個對應的答案……
可萬一真的如埃姆哈特所說,這真是一個赫萊爾考慮到了很多層的計劃,那選擇相信她提供的方案恐怕比什麽都不做還要壞。
於是沉默片刻之後,他這才說道,
“……你說得對。”
“咦,你變聰明了,費舍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