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哪怕是有你在身邊,我也不想克服我的本性了。”
此刻,他們之間的距離隻有咫尺,艾利歐格那好像燃燒起來的眸子也就順著這樣逼仄的空間鎖住了費舍爾的目光,讓他無處可藏。也就是因為如此之近,費舍爾也才能看見她眼中那原先就十分不滿的熊熊烈火。
隻可惜此刻費舍爾身後拜蒙的畫像也隻是一個背影,看不得現在艾利歐格那過分入侵的姿態,不然就不知道當她看到了他們兩人在她的書桌上此等舉措會不會被氣得從畫中跑出來。
然而,艾利歐格卻不再給費舍爾開口的機會,她隻是在桌麵上微微向前,便由那原本坐在桌子上的情形落到了費舍爾的身上,將那股灼熱和硝石的氣息變得更加濃鬱起來。
費舍爾吞咽了一口唾沫,下一刻,卻就連聳動的喉結都被艾利歐格輕輕撫摸,同時,她也說道,
“就算拜蒙本身並非純粹的惡魔能自由行走在大地上,就算拜蒙從時間上要早於我認識你,我也無法接受她將我留在你身上的印記抹除而留下她的……這於我而言便是宣戰,即使我已經習慣了忍耐如此之久也依舊無法接受這一點嗷。”
“等等,艾利歐格……”
“嘎吱……嘎吱……”
艾利歐格說話就說話,可關鍵在於她的重量還不斷地往前壓製,費舍爾便也順著她的重心一點點向後,腦子也被她那滿是硝石氣味的話語給占據,直到身下赫萊爾的椅子發出了響聲他才意識到他已經向後偏斜。
他連忙用腳穩住重心,感受到現在艾利歐格想要把自己吃掉的意味實在是太過於明顯,他也愈發感覺到身後那張赫萊爾的背影肖像畫以及樓下她萬年以來創作的畫作存在感變得明顯,這讓他如芒在背,像是赫萊爾正在危險地盯著他那樣。
即使他現在的能力肯定是要高過艾利歐格的,但身為一個合格的壞男人,他當然也不會不解風情地直接將現在的艾利歐格一巴掌拍在地上然後大吼“赫萊爾還在看著呢!”
他隻是深吸了一口氣,隨後低聲說道,
“等等,艾利歐格……我們還在赫萊爾的家裏呢……”
艾利歐格直接張開她那好像有熔岩在食道和胃裏燃燒翻騰的“血盆大口”,隨後“吧唧”一下咬在了他的脖子上,卻沒給費舍爾多少感覺,頗有一種“雷聲大雨點小”的意味在。
因為含著費舍爾的肌肉,所以她此刻說話也含糊不清,就連身後那冒著火燭的尾巴也一掃一掃地,從胸腔之中發出了宛如岩漿冒泡一樣的輕響,
“咕嚕嚕~”
“……怎麽嗷,就是要在她家裏才好,也不枉我先前把懲罰的機會讓給那個傻乎乎的鯨人種小姑娘。這樣不僅能讓我緩解不爽,而且還能尋求刺激……”
“不,不是……”
費舍爾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連忙說道,
“等等,而且茉莉還在下麵尋找基座呢……現在我們還要麵對巴巴托斯和阿加雷斯,這種關頭就先冷靜一下,等之後再說……”
雖然這麽說的確是有些掃艾利歐格的興,但這裏不僅僅是赫萊爾的據說,還沒有休息的地方,從圖書館的階梯還直直鏈接著下方的客廳,萬一要是茉莉找到了基座,帶著埃姆哈特、死亡卿和西迪上來找他們,這可真是用社會性死亡來形容都不如的局麵。
艾利歐格的動作稍稍一滯,隨後那原本貼在費舍爾身上的狀態也不由得向後靠了一段距離,她隻是看著眼前的費舍爾,但費舍爾卻好像從她身後一搖一晃的尾巴上看出了她現在的心情不太妙。
“貓貓不爽”
費舍爾突然有了這樣的既視感。
他無奈一笑,卻突然想到了什麽要問艾利歐格的,也正好嚐試著用話語來轉移艾利歐格的注意力,
“對了,剛剛你說……你待在我身邊的時候你感受不到你引起爭鬥的本性的影響?”
艾利歐格盯著費舍爾的喉結,就像是聖納黎路邊化作饞蟲的小貓盯著不知哪家人家掛在外麵晾曬的魚幹那樣,盯了好幾秒之後,她才點了點頭,說道,
“是嗷,而且我確認過,確定不是錯覺。”
“……說起來,很久之前也有一位精靈說過我很特殊。”
“精靈?哪一位,可能我認識呢……”
“槻,你聽說過嗎?”
“那家夥啊……聽過,但從來沒見過,嗯,準確來說,就連他們精靈本身也沒多少人見過。她是桃公的妹妹,桃公我比較熟悉,所以也聽到過那家夥妹妹的一點消息……”
“我也親眼見過桃公,當時她的胞弟,也就是精靈王柄被一個轉移之人蠱惑,還被竊走了世界樹留給他的命運的織機。她當時誤以為我也是轉移之人,還想將我殺死……不過這些事不知道你清不清楚,那個時候你們惡魔還沒誕生呢。”
艾利歐格默默地聽完,隨後才坐在他的身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對著他說道,
“槻我不太清楚,你說的那些事對我而言也比較久遠……但桃公我還是比較熟悉的,她因為自身力量的特殊從而在那個精靈王轉世之後一直維持著原樣,也就是說,她從未轉過世,而且還如你所說的那樣,她殺了很多轉移之人……”
隨後,她摸索著自己下巴的動作戛然而止,嘴角的笑容也愈發有趣,
“不過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道理。即使強大如她也犯了錯,有一位轉移之人在某些神秘存在的庇護下茁壯成長,最終不僅成功殺死了世界樹,還讓她自己被混亂的力量汙染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怪物。”
“……怪物?”
費舍爾皺了皺眉頭,連忙問道,
“這是怎麽一回事?”
“也不是她的錯嗷,桃公是我認識的精靈裏麵為數不多的不錯的家夥,她是真的將種族的事情放在心上的,也和天使不同,她很愛自己的母親。所以當世界樹被那與【生命】有關的混亂汙染的時候,她做了一個我們都意想不到的決定……她殺死和抓住了那個轉移之人,並企圖閱讀和理解他身上的混亂力量,以求參透混亂,用以毒攻毒的手段救回世界樹……”
費舍爾的瞳孔微微一縮,身為擁有補完手冊的人而言他非常明白艾利歐格說的意思。
意思就是,桃公當時為了能救回世界樹,為了能了解混亂並破解它對世界樹的損傷,她竟然選擇了閱讀補完手冊?
“……然後呢?”
“當然失敗了,不然可能世界樹還能多活一段時間。而從那之後,她就一直都是那勞什子補完手冊的擁有者,那東西侵蝕她的思想讓她也變得不太正常,聽說那時候她的妹妹槻就回去幫助她穩定狀態,直到好幾千年之後的神話戰爭……”
說到這裏,艾利歐格捏了捏費舍爾的胸肌,順帶說道,
“不過神話戰爭的時候我已經開始克服自己的本性很久了,也壓根沒有參戰,隻是知道一點第三方消息而已。因為他們失去了世界樹的庇護,而聖域又頻繁主動地挑起戰爭,她身為當時精靈的領袖壓力非常大……雖然借助那生命的混亂力量和原本她就十分強大的階位,當時她的力量甚至能比肩半神。但過分運用混亂的力量也讓她本就不穩定的精神越來越不正常,開始變得瘋狂,並將戰火不斷擴大……
“對了,你不是知道那個被奪走死亡的所羅門嗎?當時他的死亡被阿加雷斯奪走用來製作最初的死亡符文了,那柄死亡符文就是其他人委托阿加雷斯製作的,就是為了對付當時已經變成混亂怪物的桃公。嗬嗬,聽說當時她已經誇張到被天之鎖的力量轟炸都無法殺死了,是一個實打實的怪物……就和先前你的那位敵人一樣難殺。”
這還是第一次費舍爾聽到關於當時的秘辛,這點燃了他的好奇,不由得接著問道,
“其他人是指誰?”
“不清楚,阿加雷斯沒說過,但據說是一位來自靈界的客人。”
費舍爾的腦海裏當然還有一點疑惑,例如,當時桃公參與的戰爭主場應該就在他們的家鄉樹大陸,不然也就不會把整片大陸都給打沉了,按理來說應該是和這邊藏在南大陸地底,活動在西大陸的惡魔無關的,阿加雷斯應該沒有摻和這件事的理由……
但很快,一個先前他知道的線索躥入了腦海之中。
他還記得,厄爾溫德當時進入了惡魔王朝就是為了尋找與至寶有關的線索,而為什麽他最終能在阿加雷斯的身上得到答案。
按理而言,一位魔神怎麽會和補完手冊的知識扯上關係,但現在他好像大概知道是怎麽有聯係的。
費舍爾看向眼前的艾利歐格,試探性地問道,
“阿加雷斯選擇摻和這件事,該不會是為了得到桃公身上的混亂力量吧?”
“咦,你猜對了嗷,聽起來是不是很不可思議?”
似乎是對答題正確的小朋友的獎勵,艾利歐格吻了吻他的喉結,隨後才笑著說道,
“不過你已經對我們有很深的了解了,就應該知道,她這麽做完全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本性】。她的獵奇欲表現為對全新的事物有著接近癡迷的狂熱,因此,她了解這世上大多數力量的構成……而這個本性的痛苦之處在於,她完全無法滿足於習慣與舊事物,也就是說,她必須疲於奔命地去尋覓任何令她新奇的東西……
“最終她也和那神秘的靈界存在成功達成了交易,桃公因為阿加雷斯的死亡符文而死,在她死亡的那一刻,那失去了半神庇護還苦苦支撐了如此之久的神話種精靈也在已經無法挽回的戰爭之中消亡。阿加雷斯最終也成功拿回了那能滿足她本性很久的新奇玩意,而且我們惡魔對那東西的相性要比桃公好一些吧,反正我看阿加雷斯還蠻正常的,除了多了個愛吃自己手指頭的習慣之外……”
怪不得,這樣一想來,先前無論是厄爾溫德為什麽會突然來王朝還是為什麽阿加雷斯身上會有生命補完手冊的知識都被解答了。
不過聽完了艾利歐格說的這些秘辛,費舍爾現在卻還有一個問題。
那就是,槻這家夥最後到底跑到哪裏去了?而且為什麽蕾妮會和她長得如此相似?
好像直到精靈滅亡她都沒有再出現過,她現在大概率是已經死了,難道說蕾妮的出現和她有關嗎?
說起這個,費舍爾也沒忘記將自己知道的一些信息告訴艾利歐格,
“原來是這樣……聽起來之後槻的行蹤一直是一個謎團。但在一萬年前,她曾經參透了一個有關於滅亡的預言,而且,她和我說我非常特殊,赫萊爾也知道這件事,因為槻在很早之前就聯係上了她。最近一些時間我也逐漸開始意識到我身上的不對勁,例如我能夠閱讀超過一本補完手冊,我沒有前世,還能讓你引發爭鬥的本性消除……
“西迪認識的那個朋友,也就是撰寫過一本補完手冊的前輩委托他告訴我,我就是解決滅世預言的關鍵,但除了我剛剛說的地方,我並不了解我特殊的本質在哪裏,也不清楚我的特殊怎麽能成為解決滅世預言的關鍵……”
費舍爾將有關於滅世預言的情報告訴了艾利歐格,而聞言,一直軟軟地貼在他身上的艾利歐格也不由得直起了一點身子,正正經經地上下打量了一眼他,卻並未看出有什麽特別來。
“唔,不知道是我現在還不是本體的緣故還是你本身就很特殊,反正我是看不出來你的特殊的……不過如果按你這麽說的話,我大概知道拜蒙是怎麽想的了。”
“……什麽意思?”
艾利歐格看向費舍爾,又掃了一眼他背後那個讓艾利歐格覺得有些礙眼的肖像,隨後說道,
“你看,拜蒙既然知道你的特殊,但又想把你拉出滅世預言的這個泥潭……不過恐怕連她自己也很迷茫,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也不不知道她們的選擇是否是正確的。而且,她還那麽明顯地告訴你,她的行動需要等待一個時機,也就是滅世預言來臨的時機……
“如果她真的想要讓你毫無勝算,以她一個十九階位的自由身外加兩個十八階位的魔神,我也確實覺得勝算不大,哪怕是你知道了他們兩個是由基座放出來的。就是她現在一個人殺到這裏來,以我們現在的狀態要贏她也不可能……所以,雖然我把她視作敵人嗷,我也覺得,她可能是在給你和給她自己一個考驗……”
艾利歐格輕嘖了一聲,臉上的不爽愈發明顯,但最後又輕輕打了一個哈欠地靠在費舍爾的身上,沒等他疑問便接著說話了,
“她想要確認槻的話是否屬實,看看你是否真的那樣特殊,是解決滅世預言的關鍵……也可能是在考驗你應對困難的能力,如果你失敗了,她拚著將你認識的那些女性殺死也要把你撈出去?大概是這樣吧,不然她怎麽會這麽明顯地把基座就放在她的居所下麵,這讓我都有點意外……這樣太過於明顯,很難說不是為了你而故意布置的……”
費舍爾張了張嘴,內心中對著赫萊爾的那種捉摸不透的感覺好像也一點點消解而去。
仔細想來,赫萊爾可能的確是這樣想的,哪怕是身為她敵人的艾利歐格都隻能無奈地如此妥協,因為赫萊爾做的事情動機實在是太過於明顯……
所以,她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費舍爾不由得如此想。
看著費舍爾那有一些怔愣的表情,艾利歐格不爽地伸手捏住了他的臉頰,嘀咕道,
“等等,你先別想了嗷,一看就是在想那個殺千刀的有多愛你是吧……嘖,怎麽感覺反而是我在幫她解釋,不過畢竟我和她認識很久,就算不怎麽熟對她的行事風格還是很了解的。這次她做什麽事情都一反常態的確有些可疑,但我剛剛說的隻是一種可能嗷,頂多也就是比較大的一種可能……
“而且,既然是考驗,我們之前一路上都這麽順暢沒有受到什麽阻礙可一點沒有考驗的風格,我也不相信她會什麽牌都不出地就讓你通過。所以,估計等基座被那個傻乎乎的鯨魚妹子找到就會開始變得危險起來……”
艾利歐格“哼哼”地捏住費舍爾的下巴,就像是寵幸皇後的皇帝那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同時,她胸腔內那“咕嚕咕嚕”的聲響又再一次響徹起來,
“相反地,在找到基座之前所謂的考驗應該也就還未開始,一切都會像先前那樣安靜的。而且既然是考驗,她也大概應該會一直盯著你的進度,就像是考試的檢察官那樣……
“而我,不僅要在她麵前證明我能幫你通過她那脆弱的考驗,還要在她的眼前,在她的家裏把你給吃掉。”
艾利歐格的臉色紅潤了一些,隨後,她好像爭強好勝那樣地挑釁一瞥費舍爾身後牆後的赫萊爾畫像,便連費舍爾都未知會一聲地一口吻住了費舍爾……
就這樣,在赫萊爾的家裏,在椅子微微地摩擦羊毛毯子的脆弱聲響之中,艾利歐格決定速戰速決地證明……
證明何謂西迪所言的“欲求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