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舍爾是神話階位,茉莉雖然並非神話但也至少是十四階位的鯨人種,所以雖然“好勝門”距離龍廷有很長一段距離,但在一開始費舍爾考慮腳程的時候卻並未將之放在心上。

隻消一個早晨左右他們就能抵達最終目的地,而事實也的確如費舍爾所預料的那樣,他們清晨出發,尚未到晌午,便能遙遙地從南枝山脈腳下瞥見遠處的一片鬱鬱蔥蔥。

“啾啾啾!”

費舍爾的地理一般,不能完全確認那好勝門的具體位置,但當天空上不時飛過一兩隻和早晨差不多情況的“僵屍鳥”之後,他就知道死亡卿和好勝門大約就在附近了。

實際上那些帶著屍骸氣息的東西還是身邊的茉莉首先發現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賜福和鯨人種的身份,她對於生命的感知頗為敏感,但這也讓她想到了拉法埃爾昨晚說過的話,讓她無形之中生起了擔憂。

費舍爾說的那個朋友……怎麽會用這種氣息不太對勁的手段,或者說,拉法埃爾說的是真的,費舍爾要拯救龍廷的手段一定非常危險……

“我們已經快到了,接著走吧,茉莉。”

跟在費舍爾身後的茉莉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但還是忍不住對著他問道,

“費舍爾,那些東西就是你說的那個……朋友的手段嗎?”

“嗯,就當他是一個……特殊一點的人類就行,他沒什麽惡意。”

“這樣……”

茉莉快步走上前去和費舍爾並排,又問起了另外一件事,

“對了,費舍爾,先前我就想問了。如果惡魔王朝是那些惡魔的老巢的話,我們的進入會不會被他們給發現呀?他們很厲害,如果被巴巴托斯發現趕回來的話,我們恐怕……”

費舍爾的腳步放緩了一些,神情中帶了一些思索,但沉默了片刻之後,他還是搖了搖頭,分析道,

“他們不太可能會知道,巴巴托斯和阿加雷斯都以為自己真的被放出來了,而並不知道他們身上的封印其實隻是暫時被基座給解除了而已。放他們出來的那個人欺騙了他們,除非那個人願意揭穿自己的謊言將此事告訴他們,那他們便一時半會發現不了我們的動作……但也隻是暫時,我們需要抓緊時間。”

埃姆哈特也伸出了一隻眼睛,對著茉莉說道,

“他說的沒錯,其實惡魔王朝對於惡魔而言也不是什麽老巢。不說他們彼此居住的地方隔著很遠,就以前自由的時候,他們中的大多數都不會在王朝之中待在一起。他們之中的大多數對彼此都不太爽,所以隻要不進入王朝之中那兩位魔神居住的場所,他們都不會發現你們來了……哦,還有一個例外就是,除了巴巴托斯和阿加雷斯的居住地不能進,還不能進入一位叫做【西迪】的魔神居住的地方。”

“西迪……為什麽?”

費舍爾和茉莉都十分好奇地看向埃姆哈特,卻看他欲言又止,最後才不得不說道,

“隻是一個傳言,說是他和巴巴托斯的關係非同一般,你懂的那種不一般。傳說西迪那個魔神有著難以言喻的絕世美貌,無論男女,見到他都會被他引誘從而癡狂地愛上他。而身為惡魔,西迪也喜愛惹人**,享受極樂。就連當時人類中央王國的最雄壯的國王都拜倒在他的魅力之下,甚至出現了祖父孫三人共同爭搶他作為伴侶的局麵……

“而巴巴托斯身為魔神卻正好與之相反,傳說他非常正派,抽取墮落自性的方式竟然是通過動物而非智慧生物,而當時幾乎大陸上的所有獵人都信仰他和作為他象征的清風,向往自由和錘煉過的精神。

“身為世間尋找極樂的魔神,西迪當然也注意到了這位正直的魔神,從而對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便企圖**他,卻從來沒成功過。最後不知道過了多久,反倒是他自己被巴巴托斯所吸引……嗯,反正從那之後他便再沒從引誘過別人,再出現時也隻會和巴巴托斯一同現身了。”

費舍爾微微一愣,和茉莉對視了一眼,同時開口重複起了埃姆哈特話語中的某個人稱代詞,

“他?”

“啊,是的……你知道的,惡魔們都是有性別的,西迪和巴巴托斯都是傳統意義上的男性惡魔。但西迪那個家夥……嗯,畢竟男女通吃且頗為擅長此道,我也不太好說。但反正就是……”

茉莉的小臉微紅地躲開了一點目光,而費舍爾也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趕忙讓埃姆哈特打住,表示不想再聽那兩位同性惡魔的愛戀故事,隻要知道不能去他們居住的地方就行了。

他們還是專心於現在進入惡魔王朝的事情吧。

實際上在費舍爾看來,赫萊爾與兩位惡魔於嚴格意義上並非一個陣營的,如果硬要區分的話,她大抵隻是利用他們來毀滅滅世預言開啟的契機(拉法埃爾),而非真的要放惡魔們出來。

而當兩位魔神知道了無論再怎麽聽赫萊爾的話也不可能重獲自由之後,他們便會自動從費舍爾的“敵人身份”剝離,他們如今潛藏於人類軍隊、與一個十四階位的龍人種小打小鬧了整整四年半都是為了自由,一旦自由的目標落空,他們便會反過來阻礙赫萊爾的計劃。

兩位十八階位的魔神,恐怕就算是赫萊爾應付起來也很麻煩,更重要的是,她先前將兩位魔神隱藏在納黎軍隊之中如此之久,此刻一旦暴露便會前功盡棄。

當然,赫萊爾完全可以以某種理由去提醒他們注意惡魔王朝,但如此一來,費舍爾前往王朝的目的就會變成一個導火索,他們遲早會發現赫萊爾玩的把戲,而且目標也會由拉法埃爾變為費舍爾他自己。

費舍爾寧願自己去承擔麵對兩位惡魔的風險,哪怕身死於惡魔王朝之中也不能讓兩位惡魔受赫萊爾驅使毀滅龍廷、殺死拉法埃爾。

而赫萊爾說過,她並不會親自對拉法埃爾動手,說不清楚是擔心沾惹滅世預言的影響還是因為費舍爾,但總之,費舍爾現在也隻能假設她會遵守這個約定。

如今,赫萊爾和費舍爾都需要時間,赫萊爾需要維持兩位魔神的忠誠,直到滅世預言來臨的時機來臨時殺死拉法埃爾,而費舍爾則需要時間去找到基座,將他們兩位魔神重新封印回王朝。

所以,赫萊爾大抵不會直接告訴兩位魔神這件事的真相,卻也不會坐視費舍爾進入王朝搶奪基座不管。

接下來費舍爾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這位壞天使要怎麽出招了。

……

……

跨越南枝山脈,在南枝山脈北端,沿著一條穿行在叢林之中的清澈河水一路向上,隨著地麵上鳥雀的屍骸越來越多,旁邊的環境也愈發原始和偏僻,不知道在漫長的歲月之中到底有多久此處沒有其他智慧生靈拜訪過了。

“……來了?”

前麵不遠處,費舍爾在一棵被攔腰截斷的樹木上看見了佝僂著身子、身周縈繞著嫋嫋煙氣的死亡卿霍蘭,聽到了後麵的動靜,他“哢哢”地擰過來一點自己的腦袋,宛如一個行屍走肉那樣掃了一眼身後前來的兩人,順帶打了一個招呼。

當然,他似乎沒料到茉莉會來,或者說是那些屍骸小鳥並沒有完整清晰地傳遞信息的功效,不過他沒多管,隻是轉過頭去看向前方,對費舍爾說道,

“想想辦法吧,費舍爾,我在這研究一個早上了還是不知道該怎麽下去……或者說,這裏壓根就不是什麽好勝門,是我記錯找錯了位置?”

就在死亡卿坐下的四周,密密麻麻地堆砌了各種鳥類的屍體,那屍體一路延伸,一路通向前方被綠植包裹的山體下的一個洞穴。

那洞穴頗大頗深,其中幽暗無比,就算是順著外麵正午極盛的陽光朝著其中看去也看不清楚具體的輪廓,隻能依稀看見洞穴是有一定坡度的,頗為陡峭地直直通向地下。

茉莉很不喜歡眼前這個怪異人類的氣息,也說不上是哪裏不喜歡……如果硬要說明白的話,更像是他身上那種褻瀆生命的破滅感讓茉莉所不喜。

於是了,她並沒有與之有任何交流,隻是打了個招呼之後就站在了遠離他的費舍爾的身側。

費舍爾抬眸掃了一眼那藏在山間的洞穴,很快就發現了在那洞穴旁邊鐫刻著許多已經被風化磨蝕從而看不太清楚的符號,但憑著印象,費舍爾還是點了點頭,篤定地說道,

“這裏的確是王朝的入口,應該就是好勝門。山洞旁邊的這些印記我在納黎的另外一扇惡魔傳送門上見到過,那裏足足有七十二個,而這裏隻有其中一個部分,應該隻有居住在這扇門之後的魔神的印記。”

“……早上我嚐試讓我的不死造物從洞穴之中探查一下具體情況,但每次走進去沒多久就會失去控製,完全消失。而且發光的東西在裏麵很快就會失效,油燈、火把和魔法都是這樣。搞得我到現在也不知道其中的構造,但這個山洞一直給我一種很危險的感覺,你確定要從這裏進去嗎?”

費舍爾思考了一下,回頭看向死亡卿,開口說道,

“我們時間很緊湊,出發吧,我走前麵,茉莉走中間,你在最後殿後。”

死亡卿聳了聳肩表示讚同,反正他不會死,隻是怕找不到正確的入口而已,

“我走最前麵吧,就算發生什麽事情我也能提前給你們預警,你走最後能照應我們兩個,你的實力最強,這樣也比較穩妥。”

費舍爾回頭看了一眼茉莉,見她點頭讚同之後便和死亡卿率先一步走到了洞穴的門口,卻見他勾了勾手,身後那些倒在地上的鳥雀屍體便紛紛“咯咯”地掙紮著爬了起來,朝著這邊飛來,

“走吧。”

身後的茉莉捂住了脖子,悄悄地跟在了費舍爾的身後,倒是費舍爾瞥了一眼那些鳥兒,一邊和死亡卿往山洞裏麵進一邊開口問道,

“你的手冊閱讀到什麽地步了?”

“就讀了個開頭,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和你分享一下,但命運卿讓我最好不要這樣做。”

“因為會引發我們之間的對立和排斥?”

“很聰明……在我的手冊歸你所有之前,手冊們會下意識地排斥所有者將知識外泄和分享出去,這也是那些知識沒辦法用普通手段記載的緣故。而且相信我,就算是你找到了正確的手段也沒辦法將之記錄下來的,在你這樣做的同時,你原先擁有的補完手冊就會變成一堆白紙。”

在死亡卿的解釋之中,茉莉和費舍爾也很快依次就踏入了那幽深的黑暗之中。

他懷中的埃姆哈特有些害怕地往懷中重新縮了縮腦袋,生怕周圍有什麽恐怖的東西竄出來。

費舍爾用手搓了搓牆壁,身上的魔力回路瞬間亮了起來,在幽暗之中瞬間生出了耀眼的光芒。

可是轉瞬間,那光芒便被旁邊的黑暗所吞噬,魔力回路也不受控製地被關上,當費舍爾再次嚐試這樣做的時候,卻無論如何也喚不出來魔力回路了。

這裏的黑暗真的會吞噬光亮……

但好在他們的陣型合理,又有死亡卿那看似吵鬧實則一直在匯報他存在的不死鳥群,一路走了很久都沒有發生任何變故。

這洞穴不知道到底有多深,費舍爾感覺他們至少走了一個小時,也或者更久,一直在往地麵之下的深處前進,但又似乎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咚!”

身後的入口已經完全看不見,就算以費舍爾神話階位的目光看去也隻徒留一片黝黑,但緊接著,他的身前,那鳥兒與什麽東西相撞的沉悶響聲突然占據了費舍爾的耳朵,連帶著在山洞之中傳來陣陣好似要劃破黑暗的回音。

他連忙轉頭看去,卻發現前麵的山洞再度擴大了不止一倍,變作了一個極其寬闊的、宛如一個地下廣場一樣的空間。

而最前麵的黑暗之中,徐徐傳來了死亡卿的聲音,

“前麵,好像有一扇門。”

“……不是好像,是真的有一扇門。”

費舍爾和茉莉在黑暗中的視線都遠遠好過死亡卿,他們兩個同時朝著前方看去,便輕而易舉地看見了那黑暗之中散發著點點熒光的門扉。

那是一扇約莫有三十米之高的巨大門扉,通體呈現亮銀色,表麵極其光滑,費舍爾也不知道到底是其材質本身如此還是它上麵因為寒冷而結了一層寒霜,但就現在旁邊的溫度看來,答案大概率是前者。

死亡卿將身邊的不死鳥群全部都落回地麵重新安靜下來,而他們三人則一點點靠近了那扇巨大的“寒霜門扉”,在幽幽的黑暗之中,那門扉散發出來的熒光成為了唯一的發光源,幫助他們看清楚了上麵的構造。

門扉上方,用古人類的文字、惡魔的混亂文字書寫著它的名字。

“好勝門……我們到了。”

“……可問題是,我們該怎麽進去呢?”

死亡卿打量了一眼眼前不知有多麽沉重且關閉得嚴絲合縫的好勝門,如此疑問道。

費舍爾沉默了片刻,隨後伸出了手放在了那帶著點點寒意的門扉上,黑暗之中,他的身體結構一點點變化,化作了更適合發力的形態,隨後他便開始用盡渾身的力量,企圖將眼前的門扉給推開,但都無濟於事。

“不行,用蠻力根本打不開,……”

他喃喃了一聲,身體的狀態一點點變回人類的模樣,將結論告知身邊的兩人。

這個好勝門的強度超乎他的想象,至少不是一般的神話階位能用蠻力打開的,他甚至懷疑恐怕得要茉莉的母親玄參親自來此才能將門扉給打開。

而門扉旁邊的那些岩石呢,門扉打不開,將旁邊的石塊給敲掉也同樣能繞過這扇門,打碎一些石頭對現在的費舍爾應該是輕而易舉……

但就在他如此想順帶準備如此做的時候,他這才倏忽發現,身旁的死亡卿和茉莉都不曾回答他說的話,就連那些落在地麵上的不死鳥群也都突然沒了聲,像是突然蒸發了一樣……

“茉莉?”

“他們……好像都不在了!”

懷中的埃姆哈特顯然也注意到了這詭異的一幕,連忙顫抖著往費舍爾的懷裏縮得更深了一些,如此說道。

費舍爾也皺起了眉頭,轉頭看向身邊無邊無際的黑暗,卻發現什麽人影都沒看見。

“嗡嗡嗡……”

他們不知道去了哪裏,但下一秒,費舍爾麵前的巨大門扉上宛如結霜一樣的表麵卻開始微微湧動了起來,將其表麵上那層看不清楚的“霜”給慢慢消除,讓這扇門瞬間變得像是鏡子又像是玻璃那樣透徹……

而門扉之內,也隱隱約約地透出了一個和費舍爾差不多高的影子,像是站在門扉的另外一側,徐徐地靠近這扇大門。

“……”

費舍爾捂著懷中的埃姆哈特警惕地退後了一步,緊緊地盯著那門扉中的人影越來越近,直到完全透出其真正的樣貌來……

可看到那人影時,費舍爾卻直接傻了眼愣在了原地。

卻見那門扉之中,那人影與他差不多高,但身形卻比他要更稍稍纖細一些……

而所謂的“稍稍纖細”,其實與他的體型相差甚遠,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那人影穿著一套和他顏色差不多的龍廷服飾,隻不過他的是男款,而那個人影穿的卻是一身中性風的貼身長衣長褲,在該預留空間的位置留足了空間,從而凸現出了其曼妙的曲線。

而那人影的外貌也與費舍爾有著一樣的特征,黑發黑眸,五官立體,隻不過她長發飄飄,紅唇點點,和費舍爾如今的短發和一點點胡茬對比,那人影的肌膚是那樣嬌嫩而水靈,顯得既有英氣又有一點靈光點綴。

到此,費舍爾也逐漸開始意識到,門中那女人的外貌大概和自己足足有八九分像,或者說,那人影除了性別和費舍爾不一樣之外,其餘的一切都一模一樣!

那女人表情冷峻,像也是剛剛來到這門扉之前,正在探尋這“好勝門”的秘密,結果卻發現了門中“藏著”其他可疑的人影……

而她也默契地與這裏的費舍爾產生了一眼的反應,她看著門外的費舍爾也微微一愣,透出了前所未有的警惕。

她也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後退了一步,將胸前形狀明顯的柔軟給捂得變了形狀……這讓費舍爾也發愣著不可避免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肌,想要確認那裏並沒有長出什麽不該出現在那裏的東西來,卻隻摸到了埃姆哈特方方正正的身子。

感受到了費舍爾的撫摸,他懷裏的埃姆哈特連忙小聲開口詢問起來,

“怎麽了怎麽了,你怎麽突然不說話了,費舍爾?”

他當然十分害怕,還以為是碰到了如同“拜蒙”那樣的髒東西,嚇得不敢抬頭出來。

但思考了一下,感覺氣氛又不太對。

比如,按理來說,如果是拜蒙來了,那她大抵是要和費舍爾說一些騷話的,而現在竟然如此安靜?

不對勁不對勁……

可是,如果不是拜蒙的話,難道這世上還有什麽別的可怕的東西嗎?

埃姆哈特如此想著,內心之中突然生出了近乎於無限的勇氣來。

於是,他連忙掙紮著從費舍爾的懷中探出頭來,打量起了外麵的情況。

“這是……”

探出書封來的他很快就發現了那門中的“女版費舍爾”,可還沒等他張大嘴巴表示驚歎呢,下一秒,也就是在他探出腦袋之後,卻見那“女費舍爾”胸前那凸起的柔軟突然顫動了一下,隨後也忽而同樣鑽出了一本有著粉紅色書封的智慧書本來。

隻見那粉紅色書封的書本上,一隻丹鳳眼的獨眼之上生了些許長而翹的黑色睫毛,那獨眼下的小嘴也淑女地微微張開,看起來同樣充滿了吃驚。

埃姆哈特呆呆地看著門內的情況,於是他也不可避免地張了張嘴,呢喃了一句,

“你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