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命運卿說出這句話之後,就連身後那對找尋死亡之外什麽都興致缺缺的霍蘭都轉過頭來看向了他,似乎也對那失蹤已久的傳說之中的造物學會會長有了一定的興趣。

即使眼前的命運卿壓根沒有一個正常的樣貌,甚至隻有一張嘴巴,但費舍爾還是敏銳地從她的話語之中聽出了顯得有些凸出的激動。

命運卿的確很關注唐澤明日香,但她們之間的故事費舍爾不得而知,應該是在自己離開之後很久她們才相遇的。

既然命運卿是真的很擔心唐澤明日香,費舍爾也沒有必要再藏著掖著了,他準備將自己知道的全部都告訴她。

“我的確見過她,先前我被死亡追逐,需要一位精於此道的半神來幫助我。所以,我回到了過去,在那裏,我見到了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魔法卿,也就是唐澤明日香。”

“穿越回過去?!不……這不可能……”

但出乎費舍爾意料的是,在聽到他回到過去之後,命運卿對此的反應卻顯得格外激動,

“你是怎麽返回過去的,你確定你說的不是謊話嗎?”

“不,我是認真的,有人幫助我打破了命運的枷鎖讓我返回了過去,在那裏我借助了天之鎖的力量擺脫了死亡。”

“……如果你真的遇到了剛剛轉移到這裏的明日香,那你應該……回到了距今一萬年的過去。但……這怎麽可能?你怎麽可能經受命運的破碎,除非你……除非你能承受命運權柄的直接摧殘,但這……”

“承受命運權柄?這是什麽意思?”

費舍爾顯得有些一頭霧水,他還以為,如果有蕾妮那樣真神級別的混亂幫助,破碎命運回到過去聽起來十分唬人,但應該也合理。

不知怎的,現在命運卿關切突然就跑到了自己的身上,她似乎一點不在乎蕾妮是怎麽破潰命運的規則的。

她的身後,剛剛飲了一口酒現在抱著手的死亡卿發了言,

“咳咳,命運這種東西說起來玄乎,但其實本質的關隘隻有兩個,一個是時間一個是空間,這兩樣東西決定了命運的維度與萬事萬物的發展,因而命運才有了過去、現在和未來之分……而你如果真的打破了命運回到了過去,這意味著你身上的時間和空間全部都會發生根本性的改變。你的命運會粗暴地嵌入總體的命運,命運會因此產生修正,讓你成為整個命運的一部分。

“所以,你的所作所為會形成一個閉環,讓你的穿越變成一個必然,你在過去的所作所為都會產生對應的影響。所以,在這整個過程中,你穿越回去時就會直麵真神級別的命運權柄,即使是這樣,你還活下來了,像是一個沒事人一樣在過去活蹦亂跳地驅逐死亡,你因為穿越引起的一連串連鎖反應也沒有在你身上發生作用……

“一切的一切都沒有因為你的穿越而改變,反而形成了一個閉環,這並不是命運權柄運作的規律,因為在你介入的過程裏,權柄會一直抵抗你帶來影響。除非,你能完全免疫這種權柄帶來的影響,閉環才能沒有代價地形成……但這怎麽可能,那是真神級別的權柄,你應該知道真神們無論如何都不能介入世界就是因為祂們本身的權柄,如果你能免疫這種影響,那你簡直……我真是不敢想。”

雖然名為死亡卿,但聽起來霍蘭對命運之事十分了解,他說了這麽多,旁邊的命運卿一直都沒有反駁,隻是在他話語落下的最後,對著費舍爾深深地補充了一句,

“你很【特殊】,費舍爾。”

“……”

實際上,這並不是費舍爾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自己特殊,上一次是精靈槻,而其實他自己也能大概意識到一點。

他不相信唐澤明日香真的如厄爾溫德所說的那樣是欺騙其他人每人隻能閱讀一本補完手冊的,所以,真的是因為自己特殊,自己才能同時閱讀了生命與靈魂補完手冊還完好無損。

先前在樹大陸麵對桃公的時候也是這樣,自己正麵引爆了蕾妮的印記,雖然很痛苦,但對比將蕾妮嚇得不輕的“灰飛煙滅”的下場,這種痛苦應該也算不上什麽。

還有就是,當赫萊爾被混亂之海吞噬的時候,自己甚至可以跳下去,完好無損地將如風中殘燭的赫萊爾給撈上來……

難道自己真的很特殊嗎?

可是,為什麽?

是因為亞人娘補完手冊很特殊,它很特殊,所以將自己變得特殊了?

還是因為,自己特殊,所以亞人娘補完手冊才會選中自己?

費舍爾眯起了眼睛,一下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一個什麽情況了,他隻能看向旁邊的死亡卿與命運卿,隨後將自己身上的亞人娘補完手冊給拿了出來,

“或許是因為這本不是你們造物學會產出的補完手冊,所以我才會很特殊?”

“噗!”

死亡卿和命運卿同時看向了他拿出來的那本寫著整蠱名字的補完手冊,沉默良久,死亡卿不受控製地笑了起來,隨後又尷尬地抿了一口酒想掩飾自己的笑容,但那笑容比大炮還難壓,反而越來越翹。

命運卿畢竟老成,即使看到了那本不是造物學會產出的手冊卻依舊平靜,那張嘴巴打量了亞人娘補完手冊良久,隨後才搖了搖頭,

“不,不是它,這本補完手冊身上的混亂氣息不夠濃鬱,裏麵壓根沒有記錄對應的混亂知識,反倒有一種奇怪的味道,讓我看不清楚……像是躲起來了一樣。”

最後一句話很小聲,似乎是命運卿也不確定。

而費舍爾也有些失望地將補完手冊給收了回來,和命運卿再說道,

“明日香說,寫這本補完手冊的貢獻者是一個來自……一個叫中國的轉移之人,你見過嗎?”

“……沒有,完全沒有,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樣……”

那麽,難道是他自己特殊?

但他就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啊,有一點不錯的魔法天賦,算是人類這個種群之中的佼佼者,但也就那樣。

他有著一段不錯的人生,雖然是一個孤兒,但有一位溫柔善良的養母,她照顧培養和教育自己,讓自己茁壯成長;他有許多交情不淺的朋友,有仰慕自己的後輩,有自己瞻仰的偶像和老師;他還有一個耀眼美麗的初戀,因為一些變故和年輕的不懂事,自己與她分離了開……

從人類而言,或許他真的很特殊,他的人生很有趣,但從世界的宏觀上來看,論到神話種、真神和權柄什麽的,他這樣的存在難道很特殊嗎?

但為什麽會這樣,無論是命運卿、槻還是他自己都覺得他身上有什麽不對勁的。

“啪啪啪!”

還好,死亡卿拍了拍手,趕緊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瞥了一眼旁邊的命運卿說道,

“好了,別再想你的特殊了,就算你很特殊,但一時半會也發現不了。老不死看了你的命運這麽多次,還是你現在說了你穿越回了過去她才曉得你的特殊,這就說明她現在壓根沒本事發現你的特殊之處……比起這個,你們剛剛不是在聊會長嗎,接著說吧,我還要趕著去死呢。”

“……”

死亡卿說的有道理,費舍爾隻好將自己與唐澤明日香認識的一些二三事告訴了命運卿。

“原來……你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老師……”

命運卿那有些錯愕的話語剛剛說完,死亡卿就傻嗬嗬地笑了起來,

“嘿,居然是你教會長的魔法。那會長是魔法卿,你是什麽?魔法老祖?”

命運卿張著嘴巴,繩結搖晃之間,無形的注視好像是在剜他的肉一樣嚇人,卻聽她幽幽地說道,

“……就算沒有他教,以明日香的天賦,她自己也能掌握魔法。”

“的確是這樣。”

費舍爾對唐澤明日香那開掛一樣的魔法天賦是認的,自己當她的老師隻能算是拋磚引玉,不然他就不需要去找混沌種追尋魔法的奧秘了,像是她那樣手搓多環魔法暴幹巴巴托斯和阿加雷斯有多好。

可問題是,從費舍爾的話語之中,除了知道更多關於唐澤明日香的往事,以及知道她穿越過來的時候也很笨拙和稚嫩之外,命運卿什麽線索都沒有得到。

她慢慢沉默下來,許久都沒再說話,直到好一會後才說道,

“如果你是一萬年以前與她見麵的,那麽,她已經足足等了你四千多年了。她對你的感情化作了漫長的等待,她一直在與腦內的混亂對抗,保持著理智,教導和拯救了包括我在內的一位又一位來到這個世界的轉移之人……我們所有人都視她為榜樣,為支柱,像是隻要有她在,我們就還有回家的希望,有與瘋狂與崩潰對抗的底氣……

“但在距今的五千多年前,她的力量也已經快要抵達頂峰。她的一切能力都開始抵進真神,這還沒有算上她所使用的魔法。她一直隱匿自己的行蹤,隻與少數朋友交流……她以為她一直能等著你回來,可不巧的是,隨著她的階位攀升至頂峰,她的體內開始不可避免地孕育權柄與規則……這會讓一直對抗瘋狂的她陷入越來越危險的境地,世界對她的排斥也達到了頂峰,同時,一條可能回家的道路也在她麵前敞開……

“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糾結和掙紮,但她沒有辦法,當時的情況危急,她隻能被迫進入靈界、真正進入諸神的正麵視野,踏上回家的道路。靈界內的母神是她的朋友,哪怕有靈界的汙染,在母神的幫助下,按理來說,她回家的概率應該很大才對……但,緊接著而來的卻是她的杳無音訊。我們約好了的,當她成功跨越終極離開時,她會給我回信,但我卻什麽都沒收到……”

費舍爾摸了摸下巴,皺著眉頭說道,

“有沒有可能,她已經離開了,隻是因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所以沒辦法給你回信。”

“……有另外一件事讓我確信,她並沒有離開,反而可能發生了什麽變故。在她失蹤之後,那已經平靜注視了這個世界好幾千年的母神,突然性情大變,開始粗暴地用明日香的魔法幹涉世間,乃至於最後祂直接動用了權柄將惡魔們封鎖……當時我費了很大力氣才與祂聯係上,想要追問明日香的下落,但祂卻根本不理會我,什麽也不和我說……”

而費舍爾也大概能理解當時的情況,因為唐澤明日香一旦出事,視她為支柱的造物學會一定會發生難以想象的動亂。

說好聽點,在唐澤明日香的帶領下,造物學會裏麵的成員還有點人樣。說難聽點,要是沒了唐澤明日香,裏麵個個成員都是身上背著一個不穩定炸彈的怪物,而且這炸彈還是能直接把半神給炸死的那一種。

可能正是因為要維持學會的穩定,命運卿才會去偽裝成唐澤明日香,即使如此,還是讓迦勒·烏茲去了龍廷企圖進入靈界,還是催生了厄爾溫德的背叛……

死亡卿摸了摸下巴,隨後發了言,

“要我說,有沒有可能,靈界裏出現的那個汙染就是會長?畢竟聽起來,那憑空出現的汙染好像就是在五六千年前冒出來的……”

“絕不可能!”

命運卿咬牙切齒地如此說道,讓那尖銳的牙齒在那獨獨的口腔裏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在明日香還在我麵前籌備回家的各項事宜的時候,那靈界汙染才憑空出現的,怎麽可能那東西就是明日香!”

“……不管怎麽樣,不管她現在在哪裏是什麽情況,我們都不確定,隻能說都有可能。她也是我的學生,我當然不會放棄尋找她。我向你承諾過要啊找到她,我便不會食言。正好,今晚我可能就會嚐試與靈界中的混沌種聯係,他們可能會知道一點線索……但無論如何,現在的重中之重都是那兩位十八階位的惡魔。”

費舍爾感受到了命運卿的情緒波動,連忙出聲打斷了她的話語。

現在本來事情就多,兩位惡魔、伊麗莎白那邊的秘密、滅世預言、唐澤明日香的下落、處理與各位淑女的關係、赫萊爾和槻的交易……

全部事情都壓在費舍爾的身上,就算他要處理也得一件一件地來。

他隻能對命運卿先做出保證,讓她不用這麽著急,

“你和我分享的情報非常關鍵,之後如果我得到什麽消息,我也會立馬聯絡你的。”

“沒錯,我也覺得,先應該讓我去死才對,然後你們再忙其他的。老不死的,你覺得?”

“……”

那嘴巴咬住的牙齒一點點放開,再次露出她口腔內的縷縷繩結,隨後她才說道,

“你們最好是記得……”

“叮叮當……”

隨後,這隻嘴巴便不再言語,整個血肉瞬間化作了飛灰,消失在了原地。

房間內重新安靜下來,費舍爾瞥了一眼死亡卿,卻看他聳了聳肩,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費舍爾不禁問道,

“怎麽感覺,和你描述的、和我想象的命運卿都不太一樣?”

“哦,怎麽不一樣了?”

“你不是說她說話喜歡說謎語嗎,這不是還蠻直白的嗎?”

“嗬嗬,算你走運,這次來的是【嘴巴】,所以說起話來很直白……嗯,但你發現了,嘴巴的情緒很不穩定,經常說著說著就著急,急到深處還喜歡罵粗口髒話……這次是因為與會長的事情有關,所以她沒發揮的機會。等以後吧,會有機會的,不把你祖墳噴冒煙算她輸。”

死亡卿抿了一口酒壺裏為數不多的**,好像那就是最後一口了,隨後他才又掰著手指說道,

“所以,這隻是她的一部分而已,和她其它的部分以及她本身差距都很大的。而且,她畢竟是一個老不死的,本事比你比我想象的都要厲害,隻是看她用不用而已。但據我判斷,在會長離開、造物學會分崩離析之後,她已經開始擺爛了……話說,接下來呢,我們是什麽安排,你不是有那個什麽卷軸嗎,我們怎麽去惡魔王朝?”

費舍爾瞥了一眼手中的卷軸,隨後緩慢將之一點點打開,露出了一張看起來格外古樸和複雜的畫麵,上麵寫著:

“眾生有十欲,王朝有十門”

“貪食、愛欲、求知、占有、好勝、表現、獵奇、名利、縱樂、權力”

一幅幅畫麵講述了一個個地點,大多數都分布在南大陸的各個角落,但最關鍵的是,每扇門的開啟方式都不一樣,費舍爾也不清楚到底哪扇門還完好無損,哪扇門還能去……

死亡卿在對麵看了看這卷軸,隨後伸出手指了指其中的“愛欲門”,說道,

“咦,我跟著你去扇門不就行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這扇門對你而言應該是輕輕鬆鬆……”

“……”

費舍爾懶得搭理他,隻是接著閱讀這些門的含義。

原來王朝是分為很多個區域的,每一個區域都彼此鏈接,居住著很多不同的惡魔種,而居住在一扇門後麵的一個區域的惡魔一般而言都有著相近的秉性和特點……

費舍爾仔細看了一下各扇門扉後麵鐫刻著的惡魔姓名,旁邊還記敘著關於他們的描述與召喚方法……

例如拜蒙就是住在【求知門】後麵的,阿加雷斯居住在【獵奇門】後麵,巴巴托斯則居住在【表現門】後麵。

仔細回想一下赫萊爾的具體性格,費舍爾也不知道以這些門扉來對應魔神們的性格是否準確,畢竟那家夥除了找樂子和澀澀之外好像也看不出來什麽別的了。

當然,世人們皆以為魔神拜蒙掌握著很多秘密的知識,也聽艾利歐格說她很喜歡賜予人類一些莫名其妙的知識,倒也能在這方麵對應的上。

就是不知道阿加雷斯的“獵奇”和巴巴托斯的“表現”體現在哪裏。

而除了赫萊爾和這兩位魔神敵人之外,卷軸之上,還有一個名字瞬間抓住了他的視線。

隻見在【好勝門】之後,首當其衝的便是一行行猩紅文字的記敘,

“艾利歐格”

“公爵,好勝門後首柱”

“貪狂躁,喜暴力,好戰爭,訴毀滅”

接下來是具體的,召喚艾利歐格的方式,

“可用野外新鮮貓草與香木熏香混合點燃,繞場置放,其間宰殺各類牲畜十種。”

“祭祀者百人,皆配以重甲兵器加身,起戰舞悅之,以召其身。”

接下來又是一行小小的文字做了注釋,

“戰爭時,國國皆用此法召之,起舞者起莫名紛爭,死傷不計其數。”

“然,皆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