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風猛然變得喧囂,剛才伊洛絲的話語在這一刻喚醒了費舍爾半年之前的回憶,在南大陸的斐洛恩城中,當他擊敗斐洛恩時看見的那隻巨大眼睛,原來它一直都在自己的身邊注視著自己,從來都沒有離去!
費舍爾渾身上下的魔力回路瞬間亮起,從背後蔓延起的寒意讓他忽然想要知道它一直以來跟在自己身邊到底是為了什麽。
“費舍爾!那月兔種要掉下去了!”
可現在卻不是思考其中來龍去脈的時候,在聽到埃姆哈特的聲音之後,費舍爾猛地從思緒之中脫身而出,將目光鎖定在了眼前即將從鍾樓邊緣墜落的伊洛絲身上。
她現在墜落的朝向是海岸的方向,這一掉下去可就要墜海了。
失去控製的伊洛絲小臉變得萬分蒼白,周遭狂亂的夜風嚇得她連忙閉上了眼睛、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身體。
但就在下一刻,她卻忽然感覺到了一道勁風猛地襲來,原來是費舍爾催動起了自己傷勢還未痊愈的身體跑向了伊洛絲,想要在她墜落之前將她抓住。
費舍爾瞬間來到了邊緣處,但即使拚盡全力也速度還是慢了一步,她的身體已經落下了一半,況且她現在還等死一樣閉上了眼睛,要她反應過來朝自己伸手壓根就不可能,費舍爾隻能將目光看向了她頭上那一對修長的耳朵上。
抓手抓不住,他隻能尋找一個可以下手的把柄來抓取,於是費舍爾當機立斷地單手抓住了對方頭上那一對柔軟的耳朵,隨後右手死死地抵住了她的小腹,左手抓右手推,在半空中將她過肩畫了一個半圓地帶回了鍾樓內部。
在伸手觸碰到那一對修長耳朵的瞬間,費舍爾便瞬間感覺到了一根根柔軟而細密的毛發,隨後便是掩藏在那毛發之下的溫暖體溫來,那絕對是少有的觸感,費舍爾都微微愣神了一秒鍾。
他好像忽然明白為什麽亞人娘補完手冊的貢獻者要把月兔種這類亞人分到【棉花糖】的分類之中了,隻是觸碰了他們身上的柔軟毛發費舍爾便覺得心都酥到棉花糖中去了。
“嗚~”
“伊洛絲,你沒事吧?”
“哎……哎?我……我……那個……”
伊洛絲的大腦此時此刻像是宕機了一樣,墜樓的驚嚇、看到費舍爾先生背後那隻怪物的恐怖、被觸碰到耳朵的羞澀與敏感,在此時此刻你方唱罷我登場一般地輪流對她的大腦進行轟炸,所以費舍爾對她發問的時候她還是迷迷糊糊的分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哎,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好像,我……我的耳朵被……哎哎哎哎!
伊洛絲的臉色瞬間變得通紅起來,她的心跳猛然加快,剛剛想要睜開眼睛看向費舍爾,入眼的卻不止是費舍爾那張英俊的臉龐,在他的背後,一隻巨大的、半虛幻的巨大眼球也同時看向了她。
那是一隻又如同嘴巴又如同眼睛一般的怪異存在,如同一扇巨大門扉一般橫亙在半空之中,讓人分不清虛幻與現實,那黑洞一樣的眼瞳之中恍若墜落著整個宇宙的星辰與靈魂,此時此刻近距離看見這樣的存在,伊洛絲的恐懼與藐小感瞬間達到了頂峰,將她的大腦都快衝壞了。
“嗚啊啊啊!鬼啊!!”
在費舍爾懷中的伊洛絲突然兩眼翻白,瞬間被嚇得昏死了過去,隻留下那皎白的月光還有正在麵麵廝覷的費舍爾和埃姆哈特。
“埃姆哈特,你之前說過月兔種能看見被隱藏起來的事物對吧,也就是說,她看見的東西是真實存在的?”
“啊,如果記載沒出錯的話應該就是這樣的……鬼知道她在你身上看見了什麽,難道是看見了我的偉大之處?被我的一隻眼睛嚇到了?”
“……”
……
……
教堂一樓,費舍爾在她那間休息的小房間門口生了火,夜晚的教堂有些寒冷,火焰能讓人更好地入眠,在做完這些之後,他將目光放在了那正躺在裏麵休息的伊洛絲身上,她剛才收到了驚嚇,估計一時半會是醒不過來了。
但現在安靜下來之後,他又開始思考起了剛才伊洛絲所看見自己背後那隻眼睛。
雖然不能確定它跟隨注視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但費舍爾大致能肯定它對自己沒有惡意,而且大概率它跟隨自己的目的是和補完手冊這種物品是有關的。
當時自己在殺死斐洛恩之後這隻大眼睛在自己的麵前露了麵,並且用納黎語告訴自己它欠自己一次,這也就說明殺死斐洛恩是它希望看到的結果,有可能斐洛恩的行為對它造成了不利,也有可能是所有補完手冊的擁有者都對它造成了不利。
同時,它的存在也再次提醒了費舍爾一件事,那就是補完手冊並不是完全隱形的,它是能被人察覺到的。
還記得艾利歐格在第一次遇見自己的時候她就聞到了自己身上有奇怪的氣味,也就是說,她雖然不能直接看見補完手冊卻能感覺到它們的存在。
換而言之,神話階位之下的生物是看不見也察覺不到補完手冊的,而神話階位的應該能隱約感覺到,但還不能直接看見。
那身後的這隻巨眼能不能看到補完手冊呢?如果它能看到的話……那麽它……不,應該是祂,絕對是比神話階位更高等級的存在,也就是真正的【神明】了。
費舍爾沉默了一秒,隨後從旁邊的桌子上拿過了一張紙,將記憶之中那隻巨大眼睛大致模樣給畫了下來,隨後將這張紙放在了埃姆哈特的麵前,對他問道,
“埃姆哈特,你認識這個嗎?”
埃姆哈特眯著眼睛打量了一眼費舍爾畫出來的東西,隨後咂了咂嘴,有些愣神地說道,
“這東西……我好像在南大陸見到過,但不是在惡魔的深淵裏,而是在地表的某個人類村落裏,但並不確定到底是不是祂。”
“你見到過這個圖案?”
一聽到“南大陸”這個關鍵詞,費舍爾頗為訝異地看了埃姆哈特一眼,讓他露出了藐視的表情,
“切,你當我是誰?你這人類小毛孩見過的東西太少,沒見過世麵的樣子是這樣的……這東西是我當時在一個人類部落裏看見的,他們將這個標識作為圖騰來崇拜,你知道的,南大陸很多東西都是有延續性的,而且或多或少地都能追溯到龍廷時期,這個神明也一樣……”
“那裏的人類稱呼這位尊貴的神袛為【達拉斯貢】,雖然在那群人類的眼中這個名字隻是一個代號,但根據我對於古人類語的粗糙了解看來,這個單詞在遠古時期是【門】的意思。”
費舍爾挑了挑眉毛,咀嚼著這個含義簡單的詞匯,
“門?”
埃姆哈特點了點頭,為費舍爾解釋道,
“沒錯,但沒人知道達拉斯貢是一扇通向哪裏的門扉,我倒是認為祂和靈界有一定的關係,因為當地的人類認為信仰祂能獲得靈魂的安眠與永生。”
說到這裏,埃姆哈特的語氣稍微正經了一些,他飄到了費舍爾的眼前,對他說道,
“費舍爾,既然你都能畫出祂的樣貌來了,那就說明你之前曾經見到過祂。這樣的話,剛才那隻傻兔子在你背後看見的東西就是真實的,達拉斯貢一直都在注視你……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的緣由到底是什麽,但我必須提醒你,神明的注視都是有特殊原因的。”
“從第一次遇見你我就發現你用的武器是來自海洋的拉瑪斯提亞流體劍,而外族能拿到這件物品隻能說明你同時還被拉瑪斯提亞關注了。同時被兩位神明關注,恐怕連派蒙都沒有這樣的運氣,但我說不清楚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你最好快點弄清楚祂們的目的……”
費舍爾思考了一秒鍾,點了點頭將手中的紙張拿回了手中,捏著筆在上麵用納黎文寫了一行文字,隨後將它舉了起來,對準了自己的身後。
埃姆哈特浮了起來,看向了那張紙上費舍爾寫的內容,
“你跟著我到底要幹什麽……費舍爾,你是草包嗎,居然直接去問達拉斯貢想要幹什麽?!豬都沒有你這樣幹事的,你都知道祂跟著你了還這麽大膽,就不怕祂讓你當場暴斃嗎?”
費舍爾倒是不以為然,既然祂跟著自己還對自己沒有惡意那就肯定是需要自己幫忙的,既然這樣祂說清楚一點不是更好嗎?
“這有什麽,如果祂一直都在注視著我,直接去問祂到底想要幹什麽不是正合適嗎,我現在可沒有時間再去世界的其他地方找蛛絲馬跡來猜祂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所以你就這樣直接寫在紙上問祂了?!”
“嗯哼。”
埃姆哈特都被費舍爾給整無語了,他張了張嘴竟然一時之間無法反駁他的話語。
但舉了半天,那張紙上什麽回應都沒有,周圍除了火焰燃燒燃料的聲音之外靜悄悄的,似乎那所謂的達拉斯貢壓根不存在一樣。
“嗬,我都說了不可能會有用的……”
行,裝死不理我是吧?當謎語人是吧?
費舍爾無語地將手中的紙張放下,又捏著筆在剛才寫的文字下方添了一行文字,寫的是,
“你欠我的人情準備什麽時候兌現?”
之前殺死斐洛恩後,達拉斯貢收走了他和娜娜的靈魂,祂也因此為自己許下過一個承諾……如果費舍爾沒把祂說的“欠一次”的意思給理解錯的話。
但在聖納黎時自己都快給厄爾溫德打死了祂都不露麵,難道說是自己不問祂就不準備兌現承諾?還是說祂知道艾利歐格會過來救場?
那麽,祂所說的人情到底是要償還自己一些什麽呢?
保鏢服務?祂一直跟著自己就是為了什麽時候等自己快要被人打死的關鍵時刻突然英雄登場,等把自己救了之後再瀟灑地說一聲“兩清”然後離開現場?
這聽起來實在是太三流了,不說費舍爾根本不敢把自己的生命賭在身後這位虛幻到無法確定的存在身上,就單單憑借對方神明的身份,費舍爾也不認為祂的意思會這樣簡單。
如果是因為一些其他原因的話,拉瑪斯提亞又是因為什麽才關注自己的呢?因為自己和茉莉的關係麽?
算了吧,如果是因為這個的話,祂就應該把自己殺了的吧?
“什麽?你在寫一些什麽鬼,達拉斯貢還欠你一個人情?你以為你……”
浮在半空中的埃姆哈特看見了費舍爾寫在紙上的文字,滿眼狐疑地看了一眼那淡定自若的費舍爾,一句完整的吐槽還沒說完,周遭的氛圍卻猛然一變。
費舍爾渾身上下的魔力回路瞬間變得明亮起來,他剛剛點亮的火焰也瞬間熄滅,讓北境夜晚的教堂變得漆黑無比,但他卻一動也不敢動,因為此時此刻他猛然感覺到了自己的背後出現了某種極其恐怖的存在。
浮在半空中的埃姆哈特瞬間縮住變成一本人畜無害的書籍倒在地上,書皮碰撞地麵時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啪嗒”聲,讓費舍爾僵硬的身體緩解了一點壓力。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正在觸碰自己舉起來的紙張,他沒有回頭,卻看見周遭的黑暗之中逐漸蔓延起了一片片活靈活現的星辰,就像是從某扇巨大門扉之中偶然泄露出來的一點點內容而已。
費舍爾舉起的紙張微微顫動著,在幾秒鍾之後那種極其恐怖的壓抑感消失不見,房中的火焰也陡然亮起,就像是它從來沒有熄滅過一樣,隻有費舍爾背後滲出的生理性冷汗提醒著他剛才達拉斯貢的意識降臨在自己的背後了。
他的體溫一點點回暖,但神情還算淡定,費舍爾能感覺得到身後的神袛沒有多餘的情緒,隻是單純地出現給自己做了一點回應而已……
費舍爾緩慢地將自己手中舉起的紙張給拿了回來,閱讀起了上麵的內容。
隻見自己剛剛才書寫過的紙張上已經完全沒有了自己的筆跡,但墨水卻被某種力量所扭轉,形成了一段歪歪扭扭的簡短納黎語,上麵寫的是,
“還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