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厄爾溫德說完話的一瞬間,費舍爾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了周遭的水流開始產生了巨量的變化,他皺著眉頭看向地麵,卻發現一道道長滿綠色樹葉的枝條正順著地麵不斷蔓延,而從剛才戰鬥產生的裂縫中看來,整個寶庫的空間都無聲無息地被那恐怖的枝條給占據。
可那些不是真正的樹木,如果細細觀察看來,隻見那滿是扭曲的幹枯枝條上掛滿了一隻隻如同櫻桃一樣的眼睛。
在那眼睛誕生的一瞬間,整個地麵的水流都開始變得極端粘稠起來,身後的寶庫大廳猛然坍塌,費舍爾回頭看去,那水晶鑄成的母神像不知道什麽時候活動了起來。
母神的頭顱掉落,從中長出了一道道扭曲的手臂,推動著它向前不斷前進著。
整個寶庫在這一瞬間都像是活動了起來一樣,費舍爾伸出流體劍試探性地在那些樹枝上攻擊了一次,卻見到那樹枝斷裂的下一刻,其中則長出了更多的血肉樹枝來,像是源源不斷一樣。
“讓我意外的是,為什麽費舍爾先生在得到靈魂補完手冊之後不去閱讀其中的知識呢?在剛才和布萊克的戰鬥中,你並沒有使用任何關於靈魂的知識幫助你。如果你閱讀那些知識之後,可能現在還能接著作戰……”
“閱讀之後變成像你這樣的瘋子嗎?”
費舍爾捂著小腹,眼看著周遭的植被不斷生長卻非常智能地繞過了旁邊倒下的茉莉,費舍爾終於鬆了一口氣,全力以赴地將目光放在了眼前的敵人身上。
周遭的這些東西殺不死,隻能嚐試一下殺死那厄爾溫德的本體了。
他陡然扭轉手中的流體劍,但寶庫的地麵下卻不斷生長出一隻隻枝條一樣的手臂,死死地纏繞住了費舍爾的身軀,那一根根枝條如同附骨之蛆一樣,在延伸到了費舍爾的身體上的一瞬就不斷抽取著他身體內的血液。
周遭的諸多枝條如同血肉的漩渦一樣拉扯著費舍爾不斷沉降,寶庫的地麵如同漩渦一樣,費舍爾咬著牙向下看去,卻見下方不斷有著殘缺的軀體朝著自己招手,如同極樂的地獄一樣。
在這一瞬間,整個地下都變成了厄爾溫德軀體的一部分,隨著血液越抽越多,費舍爾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蒼白。
“費舍爾先生,你總歸是活在世俗中的人,斐洛恩也有這樣的毛病……等你什麽時候能將視野放得更遠一些,放到整個世界、整個社會的時間上再回頭看看,你就能明白,除了真理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毫無意義。”
“轉瞬即逝的脆弱品格與感情對你我這樣的人來說隻是累贅,隻有堅定不移的追求真理的內心才是亙古不變的。”
費舍爾根本不廢話,手中的流體劍猛然隨著他的意誌飛出,瞬間穿過了無數包裹自己的枝條,直直地飛向旁邊厄爾溫德的本體。
流體劍在半空中不斷旋轉,很快就將那站立的厄爾溫德給斬斷切開,但在費舍爾的視線中,他的身體陡然被切成了兩段,無數的血液流淌著,他也再無聲息。
但下一刻,在周圍的枝條上又再一次長出了一隻巨大的鳥嘴,直直地看著眼前的費舍爾。
“看,肉體的禁錮對我來說已然毫無幹係,就算你再如何用力也無法殺死我,這才是知識的力量。在費舍爾先生肉眼所不能見的地方,你知道人體是怎麽組成的嗎?知道人們是如何感染疫病的嗎?虛偽的道德和說教啊,救不了現在和未來的人們……”
費舍爾直直地看著眼前的人,表情不變,流體劍卻再次收到了呼喚倒退而回,直直地沒入了眼前之人身體中,狂暴的劍刃將枝條一一嚼碎開來,費舍爾還沒來得及喘息,身後一道猛烈的巨力便擊打在了自己的背上。
那枝條占據的無頭母神像忽然出現將費舍爾擊飛,他的渾身上下的骨骼都同時發出了悲鳴,他咬著牙用流體劍在地麵上劃出了一道長痕,總算是刹住了車,他頗為疲憊地躺在了地上,目光被鮮血浸染,他竭盡全力地呼吸著,仰頭看著那被安娜鑽出的巨大洞窟,外麵是聖納黎蔚藍的天空。
費舍爾毫不懷疑這很有可能是他最後一次看到這樣美麗的天空景色,所以這一秒,他喘息著頗為貪婪地將那景色記錄在了自己的腦海中。
這可能是他的終局,可能是母神在懲罰他的貪婪和猶豫?
“嗡嗡嗡……”
“費舍爾先生,還需要中途休息一會嗎?”
天上的洞窟四周的石壁不斷蔓延那血肉一般的枝條,逐步想要將整個空間包裹起來,但在那洞窟被包裹起來的最後一刻,費舍爾卻隱隱約約地看見了天空上有一顆閃爍著微光的紅色星星。
白天也會有星星嗎?
隻是這個想法剛剛冒出來時,在血肉包裹的洞窟上方,那星星卻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大,一股空氣爆裂燃燒的詭異破風聲從天空之上貫穿而來,直直地砸向了克萊因山峰上安娜鑽出的這個洞窟。
“嗡嗡!”
滾燙的,如同岩漿一樣的溫度猛然轟鳴而來,一道頗有力量感的身影在半空中抽出了那費舍爾從未見過開過刀鞘的詭異彎刀。
“轟隆!”
一道巨大的氣浪爆炸聲在半空中炸響,費舍爾身體疼得厲害,眉頭微皺地硬生生地被那音浪震得耳朵發疼,但好在,那恐怖的攻擊並不是朝著自己而來的。
下一刻,一個熟悉的灼熱身影輕輕落在了費舍爾的身邊,而遠處的那無首巨大母神像也瞬間崩裂開來,倒在了地上。
整個寶庫總滿是血腥的氣息,無數的枝條被彎刀斬斷剁碎,周圍的溫度猛然上升。
費舍爾在模糊中睜開雙眼,抬頭看去卻恍惚間看見了一道如同如同山峰那樣崇高的巨大火柱,那火柱矗立在地獄的地麵之上,在火柱下方俯首稱臣地跪倒著無數穿著戰士服飾的人類與亞人們。
“偉大的魔神啊,向我們賜予高貴的戰士品格讓我保衛我的家園吧,為此,我原因奉獻出我的一切。”
那虔誠的,因為恐懼而顫抖的人影跪倒在地上,向眼前的火柱奉上了自己的一切。
但費舍爾沒聽見那火柱是如何作答的,因為那樣的恐怖景象也隻是持續了僅僅一秒鍾。
一秒鍾過後,替代那火柱出現在費舍爾麵前的,隻是一位紅色長發的慵懶惡魔,她打了一個哈欠,隨意的視線在看見躺在地上的狼狽的費舍爾之後終於露出了一點肉眼可見的笑容,
“有一段時間沒見了嗷,一看就沒好好練我教你的東西,被打成這樣。”
她的表情慵懶,動作也不帶喘息,身後一條高高揚起的箭頭尾巴上,那火球如同太陽一樣炙熱,正是費舍爾之前遇到的惡魔艾利歐格。
或許正是因為那場現在談起來都覺得頗為隨意的夜晚,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不太純粹,倒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
此時此刻再度相見,費舍爾竟然沒什麽意外的表情,他無聲地笑了笑,自我調侃道,
“的確,畢竟缺一個老師教導,練的進度不快……”
“現在才知道我這個老師有多好了嗷,幾萬人類的金幣竟然還附帶我的安保服務,你賺大了,費舍爾。”
“我再補償你一點吧,不過我沒錢了。”
看來艾利歐格正在追捕的人就是眼前的這位厄爾溫德,之前他還以為擁有補完手冊的人是布萊克,還疑惑布萊克明明沒有離開聖納黎她卻要離開去追捕。
艾利歐格微微一笑卻沒再回答,隻是拎著那彎刀站起了身子來,那彎刀的形製古怪,在刀身側後方掛著兩個小小的銀環,每次揮舞刀刃那鈴鐺都會清脆作響,一旦鈴鐺響動,就會引起劇烈的爆炸,所以她剛才在半空中揮刀才會有那麽恐怖的爆破聲。
不過話又說回來,艾利歐格的戰鬥能力的確可以堪稱為恐怖了,整個寶庫都被從天空降臨的艾利歐格打得幾近破碎,更別說厄爾溫德那些血肉的枝條了,
“啊,真是失算,竟然能讓【魔神柱】艾利歐格抓住了我的尾巴,【十八階位】的高等惡魔種……我還以為阿加雷斯已經叫你回去了呢。”
費舍爾受傷太重,沒辦法起身看厄爾溫德現在的狀況如何,隻能聽見他的聲音。
遠處的厄爾溫德身體已經斷成了兩節,在那圓整的傷口處你還能看到被高溫灼燒的漆黑痕跡,但可怕的是,即使是被砍成了這樣,厄爾溫德依舊還活著,還能操縱那身體說話,還能讓兩具身體靠近複原。
“要回去也是在處理你之後了,該死的罪人……”
艾利歐格那慵懶的表情在看見厄爾溫德之後變得十分冷漠,她眼中的戰意越發昂揚,她緊握著自己手中的刀刃,對準了眼前的厄爾溫德。
被那可怖殺意瞄準的厄爾溫德苦笑了一聲,斷成兩半的軀體同時舉手,頗為滑稽地對著艾利歐格投降,
“啊呀,實在沒想到費舍爾先生還和尊貴的艾利歐格有關係,而且還從阿加雷斯那裏帶來的【死亡符文】,難道你們惡魔就這麽想讓我死嗎?”
但艾利歐格已經不準備再和眼前的人廢話了,她猛地揚起了手中的戰刃,戰刃揮舞的一瞬間,一道炙熱的岩漿便如同一隻巨手一樣死死攥住了那還在開口的厄爾溫德,厄爾溫德表麵的肌肉不斷被灼燒,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對著艾利歐格伸出了右手,
“啊呀,好痛好痛……”
看著眼前之人被捏住,艾利歐格左手持刀,右手則握住了別在自己腰後的那柄短匕一樣的兵器,在艾利歐格的手接觸到了那匕首的一瞬間,那匕首上便開始迸發出一道如同深淵一樣不詳的詭異符文。
“嗡嗡……”
但還沒拔刀,厄爾溫德的手指便微微一動,催使著地麵上一道扭曲的血肉觸手朝著地麵上無法動彈的費舍爾襲去,費舍爾的臉色微變,但卻對著艾利歐格喊道,
“殺了他!”
艾利歐格在半空中的動作微微一滯,猶豫了一秒,她卻忽然放開了那短匕,回身伸手一刀將襲向費舍爾的那道血肉觸手給擊碎。
“嘿嘿,感謝艾利歐格的仁慈,那今天我就先告辭了,等之後再來拜訪費舍爾先生……”
而眼前的厄爾溫德那明明沒有五官的扭曲鳥嘴陡然露出了人性化的“果然如此”的表情,他饒有興致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費舍爾。
下一刻,他的身體緩慢地崩解破碎,一瞬間化成了無數隻細密的小飛蟲散開,艾利歐格對準眼前那些小飛蟲歎了一口氣,而後猛地吐出了一口氣,那一口氣在半空中化作了灼熱的火焰,轉瞬間便將那些小飛蟲吞噬殆盡。
“啪啦……”
飛蟲們掙紮著在半空中化作了飛灰,至此,費舍爾身上那躁動不安的靈魂補完手冊瞬間安靜了下來。
他艱難地看著那正朝著自己這邊走來的艾利歐格,而後開口詢問道,
“他死了?”
“沒有,這種方法是殺不死他的……”
艾利歐格蹲到了費舍爾的身邊,餘光卻看見了那躺在旁邊的鯨魚娘茉莉,在費舍爾看不見的地方,她的眉頭微微一挑。
下一刻,她身後惡魔尾巴上那碩大的火球又一次變得小而晦暗,她也同時打了一個哈欠,在費舍爾驚詫的目光中,艾利歐格快速蹲下,一把子拽住了費舍爾的脖子,拉著他和自己的嘴巴相觸碰。
“唔!”
連費舍爾都沒料到她突然來這出,但他現在渾身上下疼得厲害根本反抗不了這位恐怖的惡魔娘……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隻能享受了。
費舍爾的眼睛變成了死魚眼,身體一動不動。
眼看著費舍爾完全放棄抵抗,艾利歐格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絲愉悅和滿足,這個吻持續了好久,她才戀戀不舍地放下手中的費舍爾。
費舍爾呼了一口氣,感受著唇上血液與硝石味混雜的曖昧氣味,他詢問道,
“……你幹什麽?”
“幫你治療……哦,還有解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