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著韁繩的費舍爾一路沿著夜晚聖納黎的道路狂奔,不過伊麗莎白公主的步輦原本不是為了這樣快速的奔跑而設計的,本質上它隻是一個為了禮儀而設計的重型車廂,所以現在費舍爾一用馬匹加速之後,整個車廂就晃得非常厲害。

車廂之中昂貴的瓷器與茶葉灑得哪裏都是,茉莉也沒辦法再坐在裏麵,隻好和費舍爾一起坐到了車廂的外麵。

後麵隱事局的人暫時被禁衛軍的人攔住了,所以現在還沒有人追上來,再看駕駛馬車的費舍爾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直接露出了那已經被茉莉治療痊愈了的後背,看起來就頗為寒酸。

“費舍爾,你已經知道寶庫的位置了麽,我們……我們怎麽在往克萊因山的方向走啊?”

看著費舍爾駕駛著馬車在朦朧的月色之中行進,茉莉張嘴如此詢問道。

費舍爾先沒回答,反倒是伸手摸索了一下自己懷中的口袋,而後摸出了一張折疊好的皺皺巴巴的紙飛機,這信使之前泡過水,但還能使用。

現在手上沒有信封一類的東西,費舍爾隨意用懷裏斷掉一半的鋼筆潦草地寫了一個地名,

“納黎湖”

寫好之後,他猛地將手中的紙飛機甩出,又將鋼筆丟在了路邊,看著它搖搖晃晃地消失在了天邊,同時為茉莉解釋道,

“四十五年前的三月出頭,那個時候是當今納黎國王葛德林九世的四十歲生日,那個時候的國王正值壯年,整個王國也被開拓的熱潮卷攜著往前發展,一切都蒸蒸日上,一個如日中天的國度出現在了西大陸的海岸上。”

“在國王二十五歲的生日宴會上,他的摯友兼最得力的親信布萊克船長為他獻上了一份獨特的大禮。”

費舍爾一邊輕打韁繩,描繪著自己曾經閱讀過的曆史書上記載的內容,主要是為了茉莉這位鯨人種掃一下曆史的盲區,

“納黎在幾百年前曾經到了接近亡國的地步,鄰近的施瓦利帝國帶著無可匹敵的太陽騎士一路西進,攻克了納黎一座一座的城池,最後就連你現在腳下的聖納黎也被他們攻占,黃金宮也無法幸免。”

“時任國王的葛德林五世連自己的妻子兒子都沒帶上便倉皇地逃命,這個過程中當然不可能帶上納黎中的各種寶物與圖書。施瓦利的騎士每經過一個地方都會沿途燒毀納黎的書籍、帶走任何值錢的寶物,所以幾百年以來納黎國內的寶藏流落在西大陸四處一直沒有回到祖國。”

“布萊克在國王二十五歲的生日之前,一直都在用自己的財富默默地購買收藏流落在世界各地的納黎寶物與書籍,並在四十歲生日時將這些寶物全部獻給了葛德林九世。當時國王大喜,破格讓布萊克自由出入納黎王室的私有地納黎湖,還想要他與自己最小的妹妹完婚。”

“布萊克拒絕了國王賜予的婚姻,反而還出資幫助王室在納黎湖修建了王室圖書館與博物館。他隻有一個要求,就是讓納黎的民眾每年都有時間能進入博物館中,因為他想讓納黎的人們牢記納黎的曆史與過往。”

“這在當時被傳作一段佳話,現在看來則不全是如此。布萊克在為王室修建博物館與圖書館的同時,順帶將自己的寶庫也放在了那裏,所有人進入博物館一覽納黎王室過往的輝煌時都不會想到,布萊克將比此多出成百上千的財富就埋藏在那下麵。”

“他借助了王室的兵力保護了自己的財寶,而進入寶庫的入口如果是謎語中所示的那樣,一定就藏在博物館旁的圖書館內。”

茉莉聽得似懂非懂,腦海中有許許多多的問題想要問,但首先就是想到了此時此刻伊麗莎白也是一位青睞費舍爾的公主,所以她第一個詢問的問題竟然是,

“為什麽……那個布萊克船長會拒絕國王賜婚的請求呢?”

費舍爾微微張了張嘴,目光中閃過了一點不明的神色,這是剛才他在看見愈合房中最後一個實驗報告中得到的一點猜想,猶豫了片刻,他還是決定對茉莉吐露實話,

“茉莉,有一件事情我想要提前告訴你……”

“哎?是什麽?”

“你的姑姑木犀在人類的世界裏生活了八十年,這是一段非常漫長的時間,幾乎等同於一個人類的一生。她在岸上與一位人類結婚了,而她結婚的對象,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布萊克船長,也就是剛才追殺我們的那位老人。”

“什……什麽?!”

茉莉到現在都不敢相信,剛才那對自己下死手想要將自己帶回去的老人竟然就是她的姑父?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為什麽要找我?姑姑現在又怎麽樣了……我……”

望著那忽的慌亂起來的茉莉,費舍爾隻是搖了搖頭,他給不出一個具體的答案,但以目前布萊克的行為看來,她姑姑現在的處境一定不怎麽好,

“我也不清楚,但我認為當時布萊克拒絕婚姻的原因便是當時他已經有了一位妻子,而在這之前,我從來都沒聽過布萊克是否有過婚配,是否有過子嗣。如果布萊克的妻子是你姑姑的話,這樣全部都能解釋得通……”

但同時,費舍爾又覺得非常詫異,因為如果布萊克真的娶了木犀,舉行了婚禮儀式,這對於他們兩個來說都將會是非常艱難的旅程。

即使是現在的人類都對於亞人非常歧視,更別說幾十年前了。

如果布萊克真的曾經迎娶了木犀,這是不是也能解釋為什麽這麽多年來他在聖納黎都如此低調?

他從不公開參加任何公眾活動,也很少露麵,對於自己擁有最大股份的納黎開拓公司也根本不管不顧……

難道他做這些隻是因為自己有一個無法見人的亞人妻子麽?

“費……費舍爾,我有一點害怕……”

“沒關係,我們會找到你姑姑的。”

費舍爾輕輕伸手以作安撫,茉莉抿了抿嘴唇,將自己的手放在了費舍爾的手背上,位置剛好是剛才費舍爾抓過伊麗莎白的地方。

對比伊麗莎白那有些冰涼的體溫,茉莉的小手暖洋洋的,就像是一個小小的火爐一樣。

“嗯!”

旅途在夜晚之中接續,很快,他們的位置就非常靠近納黎湖前的克萊因山了。

“噠噠噠……”

就在他們接著前進的時候,背後卻忽的傳來了一一聲聲急促的馬蹄聲,費舍爾還以為是有追兵追了過來,所以同時舉起了自己手中的流體劍來警戒。

但最後追上來的卻是一亮深紅色的私人馬車,在費舍爾那有些驚詫的視線中,那紅色馬車的前麵正坐著一位穿著傳統納黎服飾的絕美女士,正是粉紅館的話事人安娜。

自己之前扔出的紙飛機正是給安娜的,通知他寶庫的位置,沒想到她竟然這麽快就過來了。

費舍爾拉著韁繩操縱馬車停在了原地,安娜也駕駛著馬車停頓在了旁邊,他看了一眼身後安靜的聖納黎郊外,隨後讓茉莉和自己下車。

“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我之前聽說愈合房整個都塌了,我還擔心你們沒拿到寶庫位置的線索……那入口在納黎湖?”

費舍爾瞥了一眼她背後的馬車,那馬車的形製和其他的形狀都不太一樣,背後簡直像是一個小型的房間,裏麵還擺了一些日常用品,但更多的則是用來輔助趣味的玩具和裝飾……反正這房間算是粉紅氣氛十足了。

這種馬車他認得,之前有一些娼館會有這種馬車上門的訂製服務,大致的流程就是客戶預訂了館內的誰誰誰,而後娼館就讓車夫用這種馬車載著客人預訂的淑女去指定的地方去過夜。

這種預訂的馬車服務很私密,粉紅館也是有這種服務的,而安娜開著這種馬車出來的確有一點出乎人的意料。

“沒時間解釋了,載我們去克萊因山,布萊克寶庫的位置就在納黎湖,這步輦是伊麗莎白的,太招搖了。”

“伊麗莎白殿下?”

安娜張了張嘴,聽到公主的名號之後連忙伸手讓費舍爾上車。

費舍爾拉著茉莉進入後麵的車廂,他自己則坐在前麵的駕駛副座。

結果進入後麵車廂的茉莉好奇地看著裏麵車廂裏在牆壁上掛著的鞭子和項圈,又看見了床鋪箱子上沒點過的蠟燭,她傻乎乎地打量,結果被前麵發現他動作的滿臉黑線的費舍爾製止了。

“別亂看,坐好。”

“……嗯。”

茉莉偷偷看見了角落處的小玩具,臉色微微一紅地坐好,一言不發,結果一兩秒之後又偷偷地看了一眼衣櫃裏麵擺著的那種衣服。

呀,這真是,太不知羞恥了……

“之前我看見愈合房塌了,生怕布萊克過來找我,我就隨意找了一輛店裏的車跑出來了……你們還在裏麵找到什麽證據了嗎?愈合房裏麵絕對有非常多的證據,難道這還不足以讓長公主殿下出手嗎?”

費舍爾搖了搖頭,解釋道,

“我在密室中受到了布萊克的偷襲,證據也被他銷毀得差不多了。但願他的寶庫裏有證據,我現在可是聖納黎的罪犯,萬一沒找到證據我可就要跑路了。”

他開了一個玩笑,但安娜卻偷偷地看了一眼費舍爾,看著他那渾身破爛的衣服,她小聲地說了一句“抱歉”,大概是對需要他幫忙付出了太多的感謝。

“目的一致,談不上什麽感謝和道歉。”

“……布萊克的寶庫裏絕對有證據,他尋日裏都不會去寶庫裏麵,很多事情都是卡奇娜來負責,但如果入口在納黎湖,那裏全部都是皇家的士兵,卡奇娜怎麽會能經常出入那裏去拿實驗器材?”

“布萊克有葛德林九世賜予的自由出入納黎湖的令牌,圖書館和博物館都是他幫助葛德林九世修建的,他的人能自由進入不奇怪……”

但現在的問題在於,他和安娜要怎麽進入納黎湖呢?

他們的馬車逐步停在了克萊因山的前麵,不自然的茉莉最先跳下了馬車,在馬車上對著那些小玩具她可不自在了,實在不明白為什麽人類會使用那些東西的,根本就放不進去的好不好……

之前茉莉才在這裏進行過一次戰鬥訓練,所以她現在下來倒覺得有一些親切的意味在。

夜晚的陰風陣陣中,安娜捂了捂自己的身體,她身上隻有一件還算單薄的納黎裙,看到費舍爾要下車,她卻伸手叫住了費舍爾,

“你這衣服……車上還有客人留下忘記帶走的衣服,你先穿著頂一頂吧。”

說著說著,安娜便走回了車廂之中的車廂之中翻找了起來,費舍爾則坐在原地看著安娜將衣櫃之中的粉色單薄的衣物給扔在地上,看著那如同葉子又如同一根絲線的衣物,就連費舍爾都不僅感慨這些方麵還是娼館玩得花。

“有了,你試一試。”

安娜遞過來的衣物還算幹淨,是一件成年男士的襯衫和外套,費舍爾接過之後打趣了一句,

“不會有病吧?”

安娜瞪了費舍爾一眼,隨後擠開車廂的門坐到了他的身邊,

“能預訂這種服務的都是你們聖納黎有錢的人,去的女士也經過我們的檢查,要有病也是他自己的問題。”

費舍爾褪去了身上的衣服,看著費舍爾身上頗為健壯的肌肉被白色襯衫覆蓋住,安娜若無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本來費舍爾還想將自己身上的補完手冊給拿出來放到新的口袋裏的,但他剛剛穿上外套就感覺到兩本堅硬的手冊憑空出現在了襯衫口袋裏。

補完手冊隻要離開自己一段距離就會憑空出現在自己周圍,關閉的狀態下無論怎麽樣都破壞不掉,還能用來擋火槍的子彈……別問費舍爾是怎麽知道的。

但一旦打開之後擁有者就能夠伸手撕毀,所以斐洛恩才會說不要讓費舍爾撕毀,撕毀之後它就會轉生到世界中的其他地方去。

費舍爾拍了拍自己胸口處的兩本手冊,又將還沒用完的魔法撲克和錢包給拿了出來放好,而後才和安娜一起下了馬車。

“費舍爾,你快看!”

他們剛剛下車,就聽見了茉莉的聲音,隻見那鯨魚少女遙遙地指著山間的方向,在那山腰之上,也就是費舍爾之前駐紮過營地的方位,隱隱約約還有一點火光閃爍,好像還有人在那裏紮營。

嗯?難道是希雅特還沒走?

費舍爾走到了茉莉的身邊,舉起手打量了一眼遠處的山間,確定火光的具體位置就是在自己之前的營地附近。

身邊一道香風緩慢而至,安娜卻不認識希雅特是誰,

“那是誰?你的幫手?”

“嗯,可能她有辦法能帶我們進納黎湖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