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宮在本質上其實是葛德林國王世代居住的宮殿,這也就意味著其實按照往常的規矩,身為王子和公主的德克斯特與伊麗莎白他們是不能在黃金宮內久住的,也隻有在逢年過節或者家庭晚宴的時候才能回來。

按照之前的規矩,王子與公主在成年之後就會在宮外的王室領地上分到一塊自己的土地居住,而未成年的王子與公主則需要在黃金宮內接受教育與監督,類似於伊莎貝爾就是這樣的,周末從聖納黎大學回來之後就要回黃金宮內。

但畢竟現在黃金宮內的情況有變,眼看著葛德林九世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根本沒有精力操心國事,更別說王子和公主的教育問題了。

如今諸多國事盡都交給長王子德克斯特處理,他和倫西斯兩人一人處理國事一人照料國王身體從而需要經常出入黃金宮。

而伊麗莎白則有時住在黃金宮內,有時又居住在自己郊外的庭院裏,這和她是不是有公務在身有關,不過實際上伊麗莎白還是更喜歡在自己分到的洋館裏麵住,也更加自在一些。

伊麗莎白的洋館位於聖納黎東的王室私地,麵積不大也不小,但裝修得非常精致。

整間洋館通體以乳白色珍珠漆為主,整體有三層高但房屋占地麵積實際並不大,真正占地麵積大一些的是她洋館後麵的後院,寬闊的場地占了整一個小小的山頭,不管是運動還是散步都非常合適,往些年她還帶著伊莎貝爾在這裏騎馬來著。

今天也是如此,沒有公務纏身的伊麗莎白也待在了洋館之中休息。

正是早晨十點出頭,洋館後的庭院中,一頂遮陽的大傘下置了桌椅,穿著居家修身長裙的伊麗莎白端莊地坐在椅子上,手握羽毛筆書寫著什麽,一行行娟秀的花體納黎文便整齊地出現在了信紙上。

洋館內十分安靜,除了伊麗莎白身後站著的一位女仆之外,就好像隻有那在庭院後山頭上到處奔跑的狗會發出吠叫了。

仔細將目光看去,那山坡上的狗狗約莫有八九隻,各種各樣的品種大小都有,撒歡似的在遠處奔跑著,爭搶和撕咬著地上的玩具。

伊麗莎白喜歡養狗,而且是各種各樣種類的犬類,葛德林九世送她的十八歲生日禮物就是一條純種的納黎黃金犬,市場價有十幾萬納黎歐,就是現在那群狗狗中長得最高最俊的那一條,伊麗莎白頗為喜愛。

伊麗莎白剛剛從皇家學院中畢業後沒兩年她就接任了皇家陸軍的統帥權,在與施瓦利、卡度大大小小的摩擦中曆經了三十三場戰役,最終穩定了納黎外患的糾紛。

她卓越的軍事指揮與作戰能力證明了她在軍中的地位,到後麵,皇家海軍與禁衛軍也被日益虛弱的葛德林九世調遣統一歸她統領,至此,伊麗莎白便成為了納黎皇家軍隊的副統帥,主統帥依舊是葛德林九世掛職。

而她這些年去到哪裏,有時候聽說了那裏有特產的犬種就會帶回來養,之前施瓦利女王接見她時就送了一隻小犬給她,可見她的確對這些寵物犬有所偏愛。

這群狗狗裏有卡度的聖堂細犬、施瓦利的鬥龍犬、北境的卡慕拉長毛犬,當然還有納黎的三種特色犬種,這些年一不注意她就在家裏養了八九隻了。

遠處的小狗們四處打鬧著,伊麗莎白則靜靜地書寫著信件,在她書寫的信件下方是一封之前費舍爾寫給她的信,描述了一下德克斯特和自己見麵以及近日裏出現的眾多情報。

顯然,伊麗莎白現在正在給費舍爾書寫著回信。

“殿下,德克斯特王子來了……”

“好,我知道了。”

就在伊麗莎白書寫信件的時候,另外一位女仆低著頭從洋館之中走出,小聲地朝她匯報了幾句,等待伊麗莎白點頭之後,她又置手於小腹處,慢慢退出了後麵的庭院,而迎麵正好走入那穿著皇室純白色禮服的英俊王子,德克斯特。

伊麗莎白將羽毛筆投入旁邊的墨水瓶中,而後緩慢地站起身子來,對著自己的兄長行了一個禮,

“伊麗莎白。”

“兄長……”

德克斯特擺了擺手,自然地坐在了遮陽傘下桌椅的另外一角,隨後掃了一眼桌子上平鋪著的信件,伊麗莎白並沒遮掩,所以他輕易地就看見了那上麵寫著的人名。

這一眼過後,德克斯特笑著抬頭看向伊麗莎白,

“看來你們的關係比我想象的要好,你們經常有書信來往?”

“也不經常,這段時間勤了一點。”

“也算是有一點進展,不過竟然要求公主這樣主動,那個小子著實有些過分。我和他見麵的時候開口提點了他一下,但願他能聽得進去。”

聽到自己兄長的話語,伊麗莎白笑著搖了搖頭,金色的眸光看向遠處互相打鬧的家養犬。

山頭上,它們“汪汪”作響的聲音遠遠傳來,作為背景音來說算是過於吵鬧了,於是伊麗莎白輕輕伸手揮了揮,那些狗狗便立刻紛紛停止了打鬧,乖乖地跑了回來,抬著頭吐著舌頭蹲在了伊麗莎白的旁邊。

這一幕讓德克斯特著實感到驚奇,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被訓得如此聽話的犬類,他尋日裏與自己的妹妹交談甚少,更別說來她的洋館裏做客了,也就是在剛剛分到私地的時候上門拜訪了一次,如果這次不是有正事他或許都沒空過來。

“養的真不錯,怎麽做到的?”

“小狗狗的心思簡單,服從性也強,隻是養著養著就懂我的指令了,之後兄長也可以養來試試……不說這些,兄長這次過來是因為倫西斯的事情嗎?”

“啊哈,既然費舍爾和你說了那就好辦了……”

德克斯特看著她身邊隻吐著舌頭帶著笑的一群小狗,目光躍動了一下,說道,

“周末的慈善晚宴我要動用軍隊,倫西斯做得太過分了,也是該教訓教訓他了。而且他身後還站著布萊克,哪怕他是父王的友人我也必須給他一個教訓才行……我要查抄愈合房。”

伊麗莎白揮了揮手,旁邊的一群狗便乖巧地跑回了洋館側麵的狗舍去了,沒讓德克斯特等太久,她也基本沒有停留地就答應下來了,

“好,我會調遣士兵前往愈合房的。但是兄長,父王那邊……”

之前提到過,倫西斯和布萊克聯手正在尋找的那位亞人不純粹是為了他們自己,倫西斯的背後還有臥病在床的葛德林九世在,他的氣數將盡,這是黃金宮內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那麽,他尋找亞人的目的當然也就顯而易見了。

人類有時麵對已成定局的結果也會奮起反抗,如同反抗不公的命運一樣充斥著值得歌頌的勇氣,隻不過生死輪轉之事,即使是他的親生孩子也無法理解、無法支持。

德克斯特無奈地笑了笑,對著伊麗莎白說道,

“父王已經老了,生死麵前難免糊塗,這一點我們無法苛求。這件事,也算是我這個做王子的任性一回吧,我相信父王會理解的。”

伊麗莎白的黃金眸看著眼前的兄長,一兩秒後才點頭應和道,

“如此,我明白了……看來這次事情之後一切塵埃也將落地,我也是時候該放手休息,去追求屬於我的生活了。這些年忙於諸事,對於感情、生活頗為掣肘,兄長成為國王之後我和費舍爾的事情也是時候該提上日程了。”

聽到伊麗莎白的話語之後德克斯特的眼眸微微一亮,對於伊麗莎白的意思他如何能不明白呢?

伊麗莎白被父王賦予了納黎軍隊的權力,雖然同時還加以了多種手段進行監督限製她的權力以讓未來的繼承人德克斯特安心,但俗話說得好,千般萬般舉措都不如握在自己手心裏讓人安心不是?

而伊麗莎白的語氣輕鬆,也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讓德克斯特難做,德克斯特當然明白伊麗莎白的意思。

伊麗莎白在這個位置上停留了六年之久,現在痛快地交權放手,她為納黎、為王室做出的貢獻當然不可能磨滅,富有仁慈之心的德克斯特當然不可能虧待自己這位為自己著想的妹妹了。

想到此處,德克斯特十分豪爽地對著伊麗莎白說道,

“好,有你在身邊幫我是我的福氣……這樣,你和費舍爾的事情我敲定了,父王的事情也就這幾個月了,十一月是王室可以結婚的日子,我會勒令他十一月與你晚婚,怎麽樣?”

伊麗莎白的眉頭微微一挑,顯然沒想到自己的這位兄長竟然會玩起這種強硬的包辦婚姻來,這種強買強賣偏向於自己妹妹的行為惹得伊麗莎白笑著搖了搖頭,但思考了一秒,她還是拒絕了,

“算了吧,兄長,我自己來吧……”

德克斯特皺起了眉頭,十分不解為什麽伊麗莎白會在這種事情上猶豫。

她和費舍爾都拖了多久了,自己三十四歲都有三個孩子,雖然三位都是女兒,但他還能生啊!

再看看自己的這位妹妹,都快二十九歲了還和那位費舍爾糾纏來糾纏去,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演苦情劇呢……

“伊麗莎白,別怪我說話太過於直接,都是為了你好。你都已經快二十九歲了,那位費舍爾……直說了吧,一看就是聖納黎裏最高配置的紳士,不說他各種條件都非常不錯,我看他也不是一個老實的好男人……”

伊麗莎白捧著自己的下巴看向德克斯特,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你看他這麽多年一直都安分守己潔身自好,還不是因為你在聖納黎待著?沒你看著,恐怕他一晚上就有一位淑女在他的枕邊,還會是粉紅館裏的常客……或者說,我,以及納黎的男人大都是如此,他們需要家庭和責任的束縛才行。”

“你過去一直都太縱容他了,你是一位女性,展示你柔和的女性一麵當然沒有錯,但你同樣也是葛德林的公主,尊嚴和地位更需要展示出來才行……我在見他之前了解過他,如果我猜的沒錯,那位從聖納黎大學逃出來的女亞人很大概率就在他的身邊……伊麗莎白,你還不懂嗎?女亞人,在他的身邊!”

說到最後,德克斯特的聲音都頗大了一些,提醒著伊麗莎白事態的嚴重性。

但伊麗莎白笑著,接著捧著自己的下巴為費舍爾解釋道,

“他是一位學者,就算那位女亞人在他的身邊也隻是為了研究而已,你忘了,他在學術周刊上發表過很多關於南大陸亞人的文章,我聽說新黨那個‘南大陸亞人保護協會’的靈感來源就是費舍爾的文章。”

“‘南大陸亞人保護協會’,那是什麽東西?”

德克斯特疑惑了起來,表示自己完全沒聽過這個名字,伊麗莎白則無所謂地搖了搖頭,略過了這個話題,

“隻是新黨拉選票的工具罷了……”

“這樣……我是說,你壓迫他壓迫得太久了,紳士,男性,二十八歲,正值壯年的時候,一直沒有淑女在身邊。萬一在你的逼迫下,他沒辦法和正常淑女交往,而後獸性大發地和亞人女性在一起呢?”

聽到自己兄長的話語,伊麗莎白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也被自己兄長這驚人之語給震驚到了。

沉默了良久良久,她才頗為僵硬地搖頭說道,

“費舍爾他……斷不會是這樣的人,兄長便不必擔心了……我會妥善處理和他的關係的,我也……再也等不下去了。”

得到自己妹妹的表態,德克斯特笑著點了點頭站起身子來,向伊麗莎白告辭,

“好,既然你心裏有數就好。那我就先回黃金宮了,還有事情要辦。你好好休息一下,周末的事情拜托你了。”

“沒問題。”

伊麗莎白站起身子來送德克斯特,他卻擺了擺手示意不需要。

看得出來,德克斯特現在的心情頗為不錯,今天來洋館他的收獲頗豐,不僅周末將倫西斯抓回來的事情有了伊麗莎白的幫助,還得到了伊麗莎白讓權的承諾,對於未來的葛德林十世來說當然心滿意足了。

看著德克斯特走入洋館離開,伊麗莎白的表情依舊安靜,她緩慢地坐回了剛才的位置上,身後,那群小狗狗們高興地跑了出來蹲在了她的身邊,那納黎黃金犬更是不停地探頭撞她的手,像是讓伊麗莎白摸它一樣。

伊麗莎白笑著回頭,空洞的黃金眸子看著眼前的一群小犬,伸手摸了摸那黃金犬的腦袋,

“去玩吧……”

“嗷嗚!”

“汪~”

狗狗們瘋狂地躥了出去,又跑到了山頭上玩耍起來。

伊麗莎白看著那群狗狗跑遠,而後伸手將寫好的信折好,拿出了之前費舍爾拿給自己的信使,將信紙夾在了那紙飛機中,一下子將它投擲了出去,方向正是郊外的克萊因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