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肯為費舍爾準備的午餐可以用奢華來形容了,雖然以南大陸標準看來的奢華對於常年居住在聖納黎的紳士來說還是有些不太夠格,但至少也能看出克肯的熱情。
兩瓶還未開封的正宗納黎西海岸葡萄酒被仆人端上了桌子,費舍爾與克肯坐在長方形餐桌的兩端,象征著他們是這次午餐的重點。兩端一側坐著兩位長相相似,衣著典雅的黑發黑瞳淑女,一雙姐妹花笑容恬靜,如同開在教堂邊上的百合一樣香甜。
而另一側坐著一位坐立不安的拉法埃爾,隻見她瞥了一眼對麵兩位含笑的人類女性,她們體態輕盈,雙腿含羞,就算是龍人也覺得那樣的坐姿典雅優美。於是她也不太自然地將尾巴垂下,破天荒地雙腿一動不動,保持著坐姿。
但這樣的動作似乎比讓她戰鬥還要累,隻是一會她便有些難以忍受,身後輕輕開始搖晃的尾巴便是證明。
早知道就不跟著費舍爾來了,但……
她忽然想到了剛才在車廂裏看見的那位被囚禁在牢籠之中的幼年龍人種,他明明還那麽小,就要因為人類而遭受那樣的苦難。
她在想些什麽其他人無從得知,倒正是因為這樣的思考讓她暫時忘記了坐姿的不適,也讓費舍爾他們的餐桌不至於太過失禮。
按照一般的規矩,表麵身為奴隸的拉法埃爾無論如何也不該坐上這裏的餐桌。但克肯對於費舍爾的重視程度很高,就算費舍爾再怎麽推辭,克肯還是將主座讓給了他,甚至還幫拉法埃爾安排了座位。
大人的奴隸不是我的奴隸,在麵子工程上,克肯一點疏漏都沒有。
“這一杯酒,敬我們皇家學院的傳奇,費舍爾先生!”
費舍爾吩咐侍者不要給拉法埃爾倒酒,誰知道那家夥喝了酒會變成什麽樣子。等待其他人的酒杯倒入金黃色的瓊漿之後,克肯先一步舉起酒杯,對著費舍爾如此說道。
“這可真是過譽了。”
費舍爾也舉起酒杯,但可不敢答應他口裏的“傳奇”一說,他接著說道,“要是讓達米安校長知道你們對我的稱呼,他老人家的胡子都要被氣成螺旋狀了。”
克肯放下酒杯,笑道,
“他老人家的胡子已經被氣成了螺旋狀了,自從……額,我想想,應該是前兩年的事情,您知道嗎,國王特許開辦的聖納黎大學開始招生之後,他老人家現在都不出席每年的校友會了,因為現在的校友會的話題全部都是關於那所新學校的,把皇家學院的風頭都搶幹淨了。”
“還有這樣的事情?”
聖納黎開辦新大學的事情費舍爾知道,那是一所國王主持開辦的綜合性大學,大概也是發現了之前的皇家學院教學的內容太過死板老套,不再合適目前的發展態勢,所以招募了很多新的人才開辦了新的大學。
其中的很多教授都是以往皇家學院瞧不起的下三流人員,比如研究蒸汽機、化學和物理原理的那些老零件們。
“是啊……不過我也很久沒回聖納黎了,不知道那裏的情況怎麽樣……倒沒想到還能在這裏遇見您,您在畢業典禮上的發言我到現在都記憶猶深啊,居然敢罵校長和學院長是‘舊時代腐朽的屍骨’,哈哈哈哈,我們那一屆的新生都被你嚇到了。”
克肯的酒量不太行,隻是剛剛喝了一杯就整個人臉色通紅,卻還是興致勃勃地開口說話。拉法埃爾還以為他要噴火了,剛才淑女的坐姿又維持不住,警惕地看著他。
“哈哈……還好他們給我發了學位證書……”
費舍爾也突然想到了之前的那些事情,六年前,二十二歲的他年輕氣盛,雖然現在他也一樣瞧不起那些腐朽的老古董,但絕對不會像之前那樣一點麵子都不留的人身攻擊了。
畢竟很多事情說了也不會有用,反倒是給自己留下了許多障礙。
不過年輕快意,現在被克肯提出來作為談資感覺也很不錯。
“您當時是高學院的第一名,許多教授的心頭寶,他敢不給你發學位證書,估計第二天辦公室就要被投訴信給淹了。”
侍者又給克肯倒了一杯酒,他又很快喝下去,臉色又紅了幾度。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神變得有些落寞,歎息了一聲說道,
“當時我們整一年的新生都是以您為偶像的,但開始學業修習之後我才發現我成不了您那樣的人……我不僅愚笨還膽小,什麽事情都做不好……”
他的酒量真的很差,剛才喝了兩杯就情緒外泄,此時此刻竟然都快要落下淚來,旁邊他的妻子朵拉趕忙遞來手絹,讓他擦拭淚滴,
“您天資卓越,享有盛名……而我呢?我除了我家裏的百萬遺產,除了家裏拿錢給我買的這座城池,除了這兩個美麗善良的妻子,我到底還有什麽可值得稱道的呢?”
旁邊兩位美麗的女性趕忙向他投去了安慰的目光,離他最近的朵拉更是直接牽起了他的手,讓他緩和地笑了笑,反握住了她的柔荑。
“……”
費舍爾捏著酒杯的手指陡然僵硬,抿了抿嘴唇,嘴裏的牛排都變得不太香起來了。
他搞不清楚這個家夥是在凡爾賽還是真的感情流露,但看他那目光之中隱隱閃動的目光後,費舍爾還是相信他是真切的,不然他真的要用手杖狠狠敲這個討厭後輩的屁股了。
“啊……我怎麽在說這些不高興的事情,實在是抱歉,我酒量不太好。”
克肯揉了揉眉心,而後拒絕了侍者接著給自己倒酒的行為,等待他的目光清醒了一些,他才看了一眼旁邊正在用爪子切肉的拉法埃爾一眼,
“所以,費舍爾先生最近是在進行亞人種方麵的研究嗎?生物方麵的還是社會方麵的?”
“都有,我對南大陸和西大陸的亞人種都很有興趣。”
費舍爾淺提了一下,但克肯似乎並沒有表露出相應的興趣。亞人種在人類的眼中地位實在太過於低下,在他看來就算是同樣身為奴隸,人類也比亞人種要高貴很多,至少人類還能溝通不是嗎?
“原來是這樣……”
他戴著戒指的手指敲了敲桌麵,表情露出了一點沉吟,似乎是在考慮什麽事情。費舍爾切著牛排,沒有看他,卻突然道,
“是有什麽事情嗎?如果有需要幫忙的話就盡管開口吧,力所能及的我都會幫你解決的……”
“啊……不是,您誤會了。”
還在沉思的克肯被費舍爾突然打斷,聽見了對方的話,他趕緊笑著解釋道,“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隻是我覺得這件事情您會很感興趣也說不定,至少我之前從來也沒見到過,請了西大陸的醫生和學者來看,他們也表示從來沒有見過……”
“嗯?”
費舍爾暫時停止切牛排,頗有興趣地看向桌子對麵的克肯。卻見他清了清嗓子,對著費舍爾神秘兮兮地說道,
“費舍爾先生,不知道您聽說過狂藍病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