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船之後,兩個人包袱也丟了,錢也沒了,而且對這裏人生地不熟的,於是便隨意找了個方向,走著走著走著人越來越少,這個時候殷鑒水停了下來。

他對著似乎想對晉昭微說什麽,卻又有些不知道怎麽說,雙手緊握,猶豫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下定決心。

“你幫了我那麽多,我們之間就算扯平了,我們就這樣分開吧。”殷鑒水從懷中拿出一張銀票,塞到晉昭微手裏,“這是我貼身放著的餘錢,這些,應該夠你回晉家了。”

然後他後退兩步,對晉昭微行了一禮,“此拜,謝你以往對我的照顧,殷某沒齒難忘,今日緣盡,你我從此一別兩寬,望君日後安好,告辭。”

殷鑒水說完,也不敢抬頭看晉昭微的表情,扭頭便走,對晉昭微這麽說,其實他的心裏也不好受,但是沒辦法,他沒有任何理由與晉昭微在一起,而且,他是真的不想再和晉家有什麽牽扯,在晉家的那段日子他過的是十分的恍惚,就好像做了一場噩夢一樣。

夢裏那些經曆全是他沒受過的苦,就算他身後的殷家已經不複存在,他身邊也沒有人了,他也還是那隻從小嬌生慣養的白鶴,被關在籠子裏受著苦,他就算看著是安靜的,卻也並不甘心。

再者說,他和晉昭微到底是什麽關係?

發生了悖德關係的叔嫂?還是他肚子裏孩子的父親?

他還主動幫著自己逃出晉家的桎梏,連自己都搭上了,對自己不可謂是不上心了,可那又怎麽樣,他現在一點都沒有心思去理清楚這些事情,也不想厘清這事。

與其費神去想這些,到不如讓他好好將養身子安胎,有孕這段時間他可是在糟踐自己,身體明顯感覺不如之前,若是不好好養養,他怕生的時候自己遭罪,孩子出生了先天體虛後天遭罪,這可是他的親骨肉,他唯一的親人,他可舍不得。

殷鑒水就這麽想著想著就想歪了,完全把晉昭微給忘了,並不知道晉昭微在看到他把錢塞到自己手裏,要給他做回家盤纏的時候,神情有多麽的震驚和難堪。

晉昭微在聽到他說那些話的時候,隻覺得一陣窒息從心口傳來,讓他有些喘不過來氣,他站在原地,緊緊的握住那張銀票,用力的渾身都在顫抖,咬緊了牙關看著殷鑒水對自己的那一拜。

即便用力的深呼吸,他努力讓自己鎮靜,卻也還是有些控製不住,鼻頭有些泛酸,他瞪大了眼睛盯著殷鑒水即將離開的背影,啞著聲音開口。

“別!別走!”

殷鑒水回頭,看著晉昭微這副模樣也是有些不忍,隻能別開頭看向別處。

“你快些回去吧,你是晉府的二少爺,就算你犯了什麽錯,你都是他們的親人,他們會原諒你的,回去安安心心當你的二少爺吧,錦衣玉食才是你該過的日子,你我緣分已盡,相忘於江湖,才是最好的選擇。”

眼見殷鑒水轉身要走,晉昭微連忙追了上去,拽住他的衣袖,哀求道:“不,你別趕我走,別趕我走,求求你了,別趕我走好不好?”

“你!你做什麽呀?鬆開!你鬆開我!”殷鑒水被他死死拽住了衣袖,一時動彈不得,隻得瞪他一眼讓他鬆手。

誰知被他這一瞪,晉昭微竟然還攥緊了手裏的衣服,搖頭無賴道:“我不鬆手!我鬆手你就該丟下我了,你別趕我走好不好,我會照顧你的,我會照顧好你們的,我不想回去做那什麽晉家二少爺了,晉家還有大哥,少了我一個,沒事的。”

“你快鬆手,我不需要你照顧。”殷鑒水有些無奈了,可是他又掙不開晉昭微死死拽住他的手。

“你怎麽就不需要我照顧了,你現在情況特殊,肯定是需要人照顧的!你剛剛在船上還暈船呢,你怎麽就不需要我照顧啦?”晉昭微此刻就像個小孩子一樣和殷鑒水鬥嘴。

“我又不是天天坐船,用不著你照顧我,而且你自己就是一個自小被人照顧到大的大少爺,談何來照顧我?”

“我可以學怎麽照顧你!”晉昭微立馬還口。

“你快別鬧了,眼下我們沒錢又沒人,僅憑自己是注定要過苦日子的,你一個嬌貴的大少爺,能受得了這種苦嗎?”

“既然你能吃得了苦,為什麽我就不能?而且你才是最應該被嗬護被保護的那一個,我留下來照顧你才是最好的選擇,以後有什麽苦活累活都由我來幹,我負責出去賺錢養你們爺倆兒!”晉昭微說的一臉堅定激昂,殷鑒水卻被氣的翻了個白眼。

“我真的用不著你來照顧我,活兒我自己幹,錢我自己賺,你還是趕緊回去老老實實當你的晉家二少爺吧,恕不遠送!”

殷鑒水趁晉昭微不注意,用力一扯便將自己的衣袖從他的手裏給搶了回來,然後轉身快步離去。

“哎哎!你別走啊,等等我。”誰知道晉昭微仗著自己人高腿長,三步並成兩步的趕了上來,長臂一撈,便又將殷鑒水的袖子給握在了手裏。

殷鑒水不耐煩的甩著胳膊,“哎呀,你撒手放開我!別再跟著我了,聽到沒有!”

“不行!我不能放開你,我不能讓你一個人走!我得照顧好你們!”

“你放開我!你快放開我!你個混蛋!無賴!你怎麽那麽煩啊!你……”

殷鑒水說著說著忽然覺得頭有些暈,然後就覺得眼前發黑,漸漸的喪失了意識,身體軟倒了下來。

“哎!”晉昭微連忙扶住他,然後將人抱在懷裏擔心的喚他,“阿水!阿水!你怎麽了?你怎麽樣啊?你醒醒啊!醒醒!”

然而他含了好幾聲,殷鑒水卻是絲沒有絲毫的反應,晉昭微便著急了,他焦急的喃喃道:“這是怎麽回事啊?怎麽突然暈倒了,不行!我得趕緊帶他去找大夫。”

晉昭微將人打橫抱起,一路狂奔,朝著人最多的地方跑去,然後著急的向人打聽哪裏有醫館。

是夜。

此時仍是春天,春寒料峭,夜裏最為寒冷,而這一片小樹林裏還時不時傳來兩聲貓頭鷹的叫聲,再配上天上並不是很明亮的月光以及一陣陣吹來的寒風,這片林子黑漆漆的,便顯得有些恐怖了。

“嘶——哈——好冷啊。”

一名男子朝著手哈氣,站在這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他有些不耐煩的問他身邊同樣被凍得瑟瑟發抖的另一個人,這個人赫然便是白天的那個偷兒。

“我說你小子怎麽那麽老實呀,他說讓你來你就來,怎麽著,你拿了人家的東西就不會跑嗎?反正他又不認識你,平白得了那麽一大筆錢,你居然不跑,還在這裏等什麽呀?居然還把我叫來,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要幹嘛,你要是再不說我可走了啊,我可不想被凍死在這兒。”

“哎哎,哥,哥你別走,你可千萬別走啊,唉,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我跟你講啊,哥,那個人雖然看著穿得很普通,但實際上他可有錢的很,你知道他給我的那個包袱裏有多少錢嗎?三千兩啊,三千兩的銀票他就敢那麽直接給我,我一輩子都沒見過那麽多錢!”那個偷兒伸出三根指頭,誇張的用誇張的語氣對那個男人說。

然後他又道:“你說連這麽多錢都敢隨便讓我拿著,那小子的來頭肯定不小,身上肯定有更值錢的東西!”

“三千兩?你不是在騙我吧!”那個男人一臉的震驚。

“不騙你,是真的!小弟雖然大字不識一個,但是那銀票可還是認識的,我可數了好幾遍了,那都是貨真價實的銀票,足足有三千兩呢,而且這還是沒算那些包裹裏的一些碎銀子,我大致數了數,就連那碎銀的加起來也有五十兩。”

偷兒說出來的數字那個男人深深的震驚了,他隻知道那個人貌似讓他這小弟幫他拿著的那筆銀錢數量不菲,卻也沒想到居然能有那麽多!

隻是他震驚完了之後就開始大聲咆哮,劈頭蓋臉罵了那個偷兒一頓。

“你一個蠢貨!貪心不足的家夥,有那麽多錢你還不趕緊拿著跑,在這裏呆著,等著人家來想再敲人家一筆,你是怎麽想的啊!啊?你腦子裏裝的都是水嗎?我怎麽就認了你那麽個蠢貨當弟弟!”

偷兒見他哥如此的暴跳如雷,連忙上前去幫他順氣。

“哎呀,哥,哥,你消消氣,消消氣啊,我跟你講啊,你弟弟我也不是真的蠢,沒有把握的事我也是不會去做的,你聽我說,聽我說,你先別生氣了。”

事已至此,那個男人也沒辦法,隻得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而那個偷兒的看見他哥不生氣了,便嘿嘿一笑,得意的對他說:“我呀,是弄清楚了才下的決定,他雖然身邊還帶了一個人,但那個人看起來身形瘦瘦小小,一副病殃殃的模樣,根本不足為懼,而且他們兩個好像還是夫夫,我猜啊,他們可能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家仆,卷了主子的財物私逃出來的。”

“你怎麽知道?”那個男人皺著眉頭看向那個偷兒。

“哎呀,我猜的嗎?你看,既然他身邊的那一個人是個病秧子,肯定不會這個時候再帶著過來,倒是就算他再厲害,也雙拳難敵四手啊,然後咱們兩個一塊再把他身上搜搜,肯定能搜出來不少好東西,像他們這種人,值錢的寶貝,定都貼身放著呢,哥,難道你不想多弄點錢,當個逍遙的地主,好早日娶個媳婦嗎?”

麵對那個偷兒拋出的**,那個男子猶豫了,他思考了一會兒,便咬牙道:“好!我答應你!到時候我就從後麵上,把他打暈之後,我們就將他身上的錢財都拿走!人就留在這兒,是死是活,就聽天由命吧!”

“啪!啪!啪!”一陣緩慢而響亮的鼓掌聲,突然出現在林間。

“誰?”

“誰?”

一道人影慢慢的從黑暗中走出來,“謀劃的倒是不錯,果然是個壞胚子,我白天就不該留你。至於另一個倒是還好,沒想著要我的命,可比那個貪婪的壞胚子強多了。而且對付你們兩個,我還不至於雙拳難敵四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