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體育館。
兩小時的鏖戰結束, 幾乎所有選手都深深有一種熬過一劫的虛脫感。
原因無他，跟官方給出的比賽集錦一模一樣, 這次城市賽的平均水平實在超出以往太多。
尤其是這場的第一名。
那個新人不要命的打法和實力簡直隻能用恐怖來形容。
“Frost！”KK再次落了下風拿到第二, 卻絲毫不氣餒。
頒獎結束，他衝過人群就想去找寒路讓，連以前幾個總追捧他的小夥伴都來不及搭理。
但休息室裏空空如也。
寒路讓的櫃子門開著, 東西全都不在。
他追出去一看，發現寒路讓比他動作還快，背著包，腳步匆匆, 都快走到了後門的員工內部電梯門口。
KK追上去：“Frost，等等, Frost！”
電梯還沒來, 似乎停在了地下一層。
KK這才有機會追到寒路讓麵前：“Frost，你……怎麽走這麽快？不和你的粉絲握個手嗎？”
寒路讓剛才在頒獎台上已經耽擱了半天，流程一結束就急著去找林漾。
他停頓了好半晌：“我的粉絲？”
“對啊, 你不知道嗎？”KK睜圓眼睛, “城市賽的官方做了一個比賽精彩操作集錦, 把我們的片段全剪輯進去了，現在網上熱度最高的幾個選手裏就有你。”
KK想了想說：“我剛才看了一下，現場台下還有人舉了你的燈牌呢。”
他當然也有燈牌，不過KK本身就是主播, 有粉絲基礎。
而寒路讓就不一樣了。
首次在比賽公開亮相就能擁有如此可觀的熱度, 甚至因為他帶動了整個比賽的受關注度。
連KK都聽他背後的運營團隊說過好幾次，Frost這個人, 未來怕是不簡單。
但KK說完, 發現眼前的人好像對這個足以讓大多數選手興奮到睡不著覺的話題一點興趣都沒有。
寒路讓麵上沒什麽表情, 專注盯著一個方向。
KK轉頭順著他的視線，發現他是在看電梯顯示的樓層。
已經在地下一樓停了很久，一直沒有動。
“你是要去找Young神嗎？”KK試著問，“他真的會接你一起走嗎？”
寒路讓轉頭，KK猝不及防跟他的黑瞳對上。
他呼吸一滯。
“我……我是說，你們關係真的很好嗎？”KK音量變小。
寒路讓收回視線。
安靜了兩三秒，垂著睫毛小聲“嗯”了一下。
KK驚喜：“哇，我就知道，剛才的比賽，你第二場落地用飛鏢打人的那一波，是Young的打法，是他教你的，對不對？”
“……”寒路讓抿了一下嘴唇，沒說話。
第二場比賽落地時，麵前正好有一組飛鏢，旁邊還擺著另一把槍。
槍.械是寒路讓的長項，剛落地的戰鬥又尤其重要，節奏特別快，稍不小心就容易被一波帶走。按照以往，寒路讓絕對會毫不猶豫選擇撿那把槍。
但鬼使神差的，他把旁邊的飛鏢撿了起來。
那天在網咖包間裏，林漾教他了很多小細節和戰鬥技巧。
唯獨沒教他怎麽用飛鏢。
不過他沒教，卻不代表他沒在寒路讓麵前用。
戰鬥一觸即發，沒時間給他多想。寒路讓幾乎是完全憑著本能，按照記憶中林漾的操作打了出去。
效果出乎意料還不錯，落地就拿了雙殺，還險些讓KK也交代在那裏。
“你真的太厲害了。”KK回憶著當時的場景，“他的飛鏢打法我也試著學過好多次，但是根本學不會，完全做不到他那種精準度。”
“我直播間的粉絲還笑我，他們根本就不懂這有多難好嗎……”
電梯間裏全是KK的聲音，寒路讓安安靜靜站著等待。
KK直播的時候就是個小話嘮，遇到感興趣的人和話題更是停不下來。
“怪不得Young神喜歡你。”他忽然來了這麽一句。
寒路讓倏地轉頭。
KK眼睛亮亮：“你練了多久學會的？”
“算了，你肯定練了很久，我感覺你是我見過學他學得最像的人，跟Young神比起來——”
“不像。”寒路讓冷不防出聲。
KK的聲音卡住：“啊？”
前者看著他，烏沉沉的眸子似乎忽然間變得很冷淡，說出來的話也毫無溫度：“我的飛鏢不是他教的，我也一點都不像他。”
寒路讓一個字一個字道：“我跟他比，差遠了。”
尾音落下，等KK反應過來，眼前已經沒有人了。
“等等！”
寒路讓等不及電梯上來，背著包推開應急樓梯的門，頭也不回走了出去，隻留下厚重的鐵門“哐啷”一聲合上的聲音。
比賽場館和RTG的拍攝地點之間隻隔了一個馬路的距離，還有地下通道可以走，非常方便。
寒路讓走到一半，拿出手機。
上麵是他十分鍾前發給林漾的微信消息，後者還沒有回複。
屏幕裏還有幾個來自賽事組的官方提示。
一條是告訴他目前的名次和積分，另一條跟前幾場比賽一樣，告知他注意查收獎金。
除去交第一階段的治療費用，寒路讓的卡裏還積累下一小筆錢財。
他把賽事方發來的新消息提示一鍵清理，又看了幾眼和林漾的聊天框。
把靜音模式關閉，並且把消息提示調到最大音量，寒路讓按滅手機屏幕，加快腳步走出地下通道。
已經是傍晚，寫字樓下的街燈都亮了。
剛好一樓的電梯還在上人，寒路讓小跑著趕過去，驀地視線一凝。
玻璃牆外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正靠在RTG停的兩輛車旁邊，貓著腰，速度很快地一閃。
是東子！
“你還上來嗎……誒？”電梯小姐的話都還沒說完，寒路讓推開門追上去。
東子的背影非常顯眼，寒路讓絕對沒有看錯。
他追到門口抬頭，瞥見那個虎背熊腰的身影在人群裏跑得飛快，眨眼就從一個巷子口不見了。
寒路讓圍著林漾的車看了看，外表上沒發現什麽端倪。
但寒路讓不認為東子隻是吃飽了沒事做，來車邊散散步。
上回東子最後被幾個室友攔下沒能得逞，他早知道這些人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要是給車做了什麽手腳影響到林漾……
寒路讓攥緊五指，拔腿追過去。
廣場上的人不少，但都集中在商業街和寫字樓附近，追到後巷這邊，人聲逐漸稀疏。
街燈也覆蓋不到這裏，高樓大廈遮住天光，比外麵昏暗不少。
倏地，眼前走出一個人。
正是剛才跑來的東子哥。
他咧開嘴一笑：“我就估摸著你是在這，還在想要怎麽找你，這麽快就自己出來了。”
寒路讓警覺，後退了半步。
“哎，別急著走，上次那事是個意外，我來跟你道個歉嘛。”東子哥抬手虛虛攔他，“我那天喝多了，又被頂頭上的人數落了一頓，家裏婆娘還找我要錢，沒控製住。”
“咱們老板是個什麽脾氣你也知道，他罵起人來可比我狠多了，什麽髒字都罵，你見過的，誰都遭不住。”
寒路讓緊繃著身體，一點也沒因為他的話放鬆警惕。
他的神色讓東子哥的下頜很不起眼地鼓了鼓。
半秒後，他再度掛上笑容：“我今天來是為什麽事，你也知道。以往的一點小糾紛咱們先放到一邊，等正事辦完……”
“你們喊我一聲哥，該道歉的，我自然會道歉。”
他靠近了幾步，近距離看清寒路讓，“咦”了一聲：“你在這裏待遇很不錯啊。”
他自己動的手，東子當然知道寒路讓被他打得有多重。
才幾天時間，現在居然根本看不出任何傷勢了。
寒路讓渾身戒備。
東子哥重新掛上笑：“不過我知道，你不會因為這點小恩小惠就忘記當初幫你的是誰。”
這句話的某些字眼讓寒路讓眉目驟冷：“你從來沒有幫過我任何事。”
東子腳步停住。
似乎在忍耐的邊緣，他磨了一下後槽牙：“小子，我好生跟你講道理，你最好是識相一點，不然我拿不到東西回去交差，會很難辦。”
“上回那麽暴力的事情，我肯定也不想再發生一次的。”
寒路讓壓根不理他的話：“你剛才在RTG的車上弄了什麽？”
東子怔了怔：“RTG的車？”
“你在擔心那個豪門俱樂部？”他仔細觀察寒路讓的表情，哈哈大笑，“不是吧，RTG到底給你下了什麽迷魂湯，一個星期不到，就讓你這麽死心塌地。”
“我猜猜他們跟你說了什麽條件。讓你拿冠軍，給你一個替補位？”
寒路讓黑瞳更沉。
以為自己猜對了，東子道：“你還真的信啊，小子，你以為這些大俱樂部就比我們強到哪裏去？”
東子四下張望：“你看看現在，那林漾人呢？他怎麽不出來幫你？”
寒路讓的眸光陡然降至冰點：“跟他沒有關係，別把他扯進來。”
這一下太快，東子回神就跟他目光撞上。
後者比鴉羽還濃的睫毛蓋下重重的陰影，一雙濃墨似的眼瞳黑不見底，直直鎖定在他身上，冰冷的情緒在其中翻滾。
一時間真把東子鎮住了。
他“啐”了一口：“你還挺護他，但人家是RTG的隊長，他需要你個小窮蛋護著麽。到時候你被耍了，他們可不像我這麽好說話。”
但寒路讓隻最後重複問：“你對那輛車做了什麽？”
東子意識到這套行不通，騙不到他。
“我沒對他們的車做什麽，就是沒見過豪車，欣賞一下而已。”
寒路讓不信。
“行行行，你就這麽想去RTG，那你就去，我又不攔著你。”東子眼珠子一轉，換了個說法，“但是你自己簽的合同，總不能耍賴吧。不然說出去選手不履約，其他俱樂部也不會要你啊。”
“城市賽的獎金，該是多少就交多少，交完，我們給你解約，你愛去哪去哪，這樣總行了吧？”
沒想到東子哥會鬆口，寒路讓的目光明顯動搖了一瞬。
他想進RTG，必然要先處理好OP這邊的所有爛攤子。上次被林漾幫助已經是意外，寒路讓不可能再把對方扯進這些髒事裏。
“同意了？那就走吧。”東子終於又笑了，“耽誤這麽久，繁文縟節的東西我也不愛搞。我們的車子就停在後麵，跟我回去一趟，把該交的錢交了，剩下的比賽你也還是能繼續打，咱們雙贏，對不對。””
他帶路往巷子尾走。
寒路讓遲疑半秒，抬腳往前邁了一步。
“你看，你配合，事情就會很簡單嘛。”
東子的話音才落下，寒路讓餘光瞟到巷子牆邊。
還有兩道影子。
騙子！
他還帶了幫手。
東子又在像以前一樣打空口支票。
每次都一模一樣，**說得很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從前他甚至編過他自己也有親人病重的謊話，而那時候的寒路讓相信了。
達成目的後，這群人馬上就會翻臉。
寒路讓清醒過來，不等東子哥再湊近，拔腿便轉身向巷子外跑。
一轉身，發現另外兩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他的背後，把本就窄小的路口摳堵了個嚴嚴實實。
寒路讓沒猜錯，東子哥這次是有備而來，根本就沒打算放他走。
“臭小子，我就知道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再回頭，東子早已翻臉露出真麵目。
“要不是那老頭叮囑了，你當我有這麽多好話跟你講？還不識相，想跑哪裏去？”他捏捏手指骨，骨節的聲音嘎嘎作響，伸手就要去抓寒路讓的肩膀。
寒路讓迅速矮身躲開。
但這一下還是讓他背後的背包被抓掉，東子的力氣直接把他的布包從中間撕了個大口子。
裏麵的鍵盤鼠標全掉出來，摔在石磚地麵上，當場四分五裂。
寒路讓反應很快，用手一揚，剩餘的殘破物件全部一股腦砸到東子臉上。
可這些小物件砸在人高馬大的東子身上就跟撓癢癢一樣，他隨手一揮就把寒路讓扔的東西全打掉。
緊跟著再度上手去抓他。
沒躲掉。
寒路讓被他捏住肩膀，力道巨大，跟要把他骨頭抓碎似的，被抓住的地方劇痛直竄向腦仁。
“還拿東西丟老子，給你翻了天了！”東子獰笑。
下一秒，他的笑僵硬在臉上。
“啊！！”
一道突兀的慘叫。
寒路讓包裏還藏了一片小裁紙刀的刀片，在東子抓他的刹那，用力紮在了對方手上。
趁著片刻喘息之機，寒路讓掙脫出去。
“愣著幹嘛？過來幫忙！”抓人不成自己先見了血，東子哥氣急敗壞，一把拔出小刀片捏斷丟到地上。
另外兩個人也跟著衝了過來。
對上東子哥都很險有逃脫的可能，何況再加兩個人。
寒路讓緊咬牙冠，死命朝他們中稍顯瘦弱的撞過去。
那人沒想到他還會反抗，一個不防真被寒路讓得手，差點摔倒在地上。
寒路讓頭也不回，擠出缺口就往巷子口跑，但另一個光頭沒給他機會，回手一拳狠狠打到他背上。
這一下卯足了勁，寒路讓隻感覺像被隕石砸中，劇痛裹著血腥味直直衝上鼻腔。
視線都黑了一下，寒路讓悶哼都沒發出來，失去平衡，撞向牆邊。
陡然間，他眼尖地看到牆腳垃圾桶裏豎起的一根鏽鋼管。
他拚著最後的力氣撲過去拿——
但被東子先一步得手，握住抽了出來。
“晦氣玩意兒，腦子倒是挺靈光，老子以前算是小看你了，還往身上藏刀子？”被一個少年人連續幾次下了麵子，東子滿眼凶光，“怎麽，想用這玩意打人？”
兩個幫手趕過來，東子猙獰地抬了一下唇：“你這種貨色老子見了太多了，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今天就讓你看看到底是誰打誰！”
眼見鋼管就要砸向寒路讓，避無可避。
他抬手護住腦袋，死死閉眼。
——嘭。
一聲悶響。
“啊！！”隨後是幾聲慘叫，肉.體重重撞到牆上的動靜。
東子哥帶來的兩人眨眼間就全都七倒八歪跌坐在地。
旁邊站著氣喘籲籲的謝久。
他撲過來問：“小子，沒事吧？”
被他抓著胳膊從地上拽起來，寒路讓心頭狂跳，往身後看去——
距離他僅僅兩步之遙，塊頭最壯實的東子被人生生拎著衣領，跟提雞一樣按在了牆上。
不知經曆了什麽，滿麵痛苦，手裏的鋼管也掉到地麵，被人踩在腳下。
順著那雙修長的腿仰頭，寒路讓看見來人有力的胳膊。
林漾垂下的眸子如冰，語氣是他從未聽過的寒意：“膽子挺大，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動我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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