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飯後,伺雨稍息,遂從朝陽右登頂。西上半裏。右瞰峽中,護國寺下嵌穽口,左瞻岡上,八角庵上踞朝陽右脅。
西眺絕頂之下,護國後箐之上,又有一庵,前臨危箐,後倚峭峰,有護國之幽而無其逼,有朝陽之塏kǎi地勢高而土質幹燥而無其孤,為此中正地,是為金龍庵。時霏雨複來,俱當岐而過,先上絕頂。又西半裏逾北嶺,望見後數裏外,複一峰高峙,上亦有庵,曰盤龍庵,與翠峰東西駢峙;有水夾北塢而下,即新橋石幢河之源也。於是南向攀嶺脊而登,過一虛堂,額曰:“恍入九天。”又南上,共半裏而入翠和宮,則此山之絕頂也。
翠峰為曲靖名峰,而不著於《統誌》。如閬木之在東山,與此隔海子遙對,然東山雖大,而非正脈,而此峰則為兩江鼻祖。
餘初見西塢與回龍夾北之水,猶東下新橋,而朝陽、護國及是峰東麓之水,又俱注白石,疑是峰猶非正脊;及登頂而後知正南下墜之峽,則南由響水坳西,獨西下馬龍出尋甸矣,始信是頂為三麵水分之界。東北二麵俱入南盤,南麵入北盤。其脈南自響水坳西,平度而峙為此峰,即西度盤龍。其水遂南北異流,南者從西轉北,北者從東轉南。兩盤之交錯,其源實分於此雲。
翠和頂高風峭,兩老僧閉門煨火,四顧霧幕峰彌,略瞰大略。由南塢西下,為尋甸間道,餘擬明日從之而去者。遂東南下,由靈官廟東轉,半裏入金龍庵。庵頗整潔,庭中菊數十本,披霜含雨,幽景淒絕。
是庵為山東老僧天則所建,今天則入省主地藏寺,而其徒允哲主之。
肅客恭敬地引進客人具齋,瞑雨漸合。遂複半裏,東還朝陽。欲下護國看大乘師,雨滑不能,瞰之而過。
十五日達旦雨止,而雲氣靉靆àidài形容雲氣很濃,餘複止不行。日當午獻影,餘遂乘興往看大乘。大乘複固留。時天色忽霽,餘欲行而度不及,姑期之晚過,為明日早行計。
乃複上頂,環眺四圍,遠峰俱出,始晰是山之脈,但東西橫列,而脈從中度,屢伏屢起,非直亙之脊也。惟翠峰與盤龍二峰,乃東西並夾。而翠峰之南,響水坳之支橫列東下,而結為曲靖;盤龍之西,又南曲一支,始東下而結為交水,又橫亙而北,始東匯炎方之水,又北始轉度沾益之南塢焉。從峰東下,又還過八角庵,仍返餐於朝陽。
為總持所留,不得入護國。
是日以麗江、嵩明二處求兆於翠和靈簽,麗江得“貴人接引喜更新”,嵩明得“枯木逢春欲放花”。皆吉兆也。午晴後,竊計明日可早行,既暮而雨複合。
十六日阻雨。
十七日雨複達旦。一駐朝陽者數日,而總持又非常住,久擾殊為不安,雨竟日複一日。飯後欲別而行,總持謂雨且複至。已而果然。已複中霽,既乃大注,傾盆倒峽,更甚於昨。
十八日徹夜徹旦,點不少輟。
前二日俱午刻朗然,而今即閃爍之影一併無之,而寒且更甚,惟就榾柮作生涯即以燒木棍烤火過日子,不複問前程矣。
十九日晦雨仍如昨,複阻不行,閑談。總持昔以周郡尊事逮係,桁楊háng刑具甚若,因筆記之?
東山寺昔有藏經,乃唐巡撫所請歸者。郡守周之相,石阡人,由鄉薦擢守曲靖。以清直聞。慕總持師道行,請之檢藏,延候甚密。逢東巡守以下諸僚,皆有“獨清”之恨,而周複不免揚其波,於是悉側目之。中傷於撫台王伉,羅織無跡,遂誣師往還為交通賄賂,以經簏(lù)為筐篚(fěi竹器),坐以重贓。周複代為完之而去雲。
二十日夜不聞簷溜,以為可行矣。晨起而霧,複以為霧可待也。既飯而霧複成雨。及午過大霽,以為此霽必有久晴。迨dài等到暮而雨聲複瑟瑟,達夜而更甚焉。
二十一日晦冥終日,迨夜複雨。是日下午,散步朝陽東數十步。東峽中一庵當峽,是曰太平庵,蓋與護國東西夾朝陽者。太平老僧煮芋煨栗以餉。
二十二日晨起晦冥,然決去之念,已不可止矣。上午乃行。總持複贈之以米,恐中途雨後一時無宿者耳。既別,仍上護國後夾箐中觀龍潭。潭小而流不竭,蓋金龍庵下夾壁縫中之液,雖不竭而非涵瀦之窟也。遂西上逾嶺,循翠和宮之後,一裏餘,又逾嶺而南下,雨猶霏霏不已。半裏,及塢中。又一裏,有岐北轉,誤從之,漸入山夾,則盤龍所登之道也。仍出從大道西南行。二裏,有村當塢中,溪流自塢直南去。路由村西轉北行。半裏,涉塢而西,一裏,又有村在坡間,是曰高坡村。由村後下岡,有岐從塢中西南去,為小徑,可南達雞頭村;從岡上西北轉,為大徑,乃駝馬所行者。
初交水主人謂餘:“有間道自尋甸出交水甚近,但其徑多錯,乃近日東川駝銅之騎所出。無同行之旅,不可獨去,須從響水走雞頭村大道。”乃餘不趨響水而登翠峰。問道於山僧,俱雲:“山後雖即駝銅道,然路錯難行,須仍出雞頭為便。”至是餘質之途人,亦多主其說。然見所雲徑路反大,而所雲往雞頭大路者反小甚,心惑之。曰以村人為卜,然已過村。見有村人自山中負薪來,呼而問之,則指從北不從南。餘乃從駝馬路轉西北,循岡三裏,西北過一脊。其脊乃自盤龍南度者,餘初以為分支南下,而不意乃正脈之曲。出坳西,見脊東所上者甚平,而脊西則下墜深曲,脊南北又從嶺頭駢峰高聳,各極嵯峨,意是山之脊,又直折而南。蓋前自翠峰度其北去者,此又度其南,一脊而半日間兩度之矣。從坳西隨南峰之上,盤腰曲屈,其坑皆深墜。北向一裏,躋一坡。一裏,又北度一脊,其脊平亙於南北之中者。於是又一裏,再躋北嶺,始西北下。
其時天已漸霽,無複晦冥之色,遠峰近峽,環矚在望。二裏,下西塢。其塢自南而北,其中黃雲盤隴,村落連錯,一溪中貫之。
問水所從出,則仍從新橋石幢河也。
問其所從來,則堰口也。問其地何名,則兔街子也。始信所過之脊,果又曲而南;過堰口,當又曲而北。餘前登翠峰,第見其西過盤龍,不至此,又安知其南由堰口耶?前之為指南者,不曰雞頭,即曰桃源,餘乃漫隨馬跡,再曆龍脊,逢原之異,直左之右之矣。下塢,南行二裏,遂橫涉其溪,中流湯湯,猶倍於白石江源也。南上坡一裏,是為堰口,聚落數十家,在溪北岡上。乃入炊。久之,飯而行,陰雲複合。其處有歧,北入山為麥衝道。餘乃西向行,其溪亦分歧來,一自北峽,一自西峽。
餘度其北來者,遂西入峽,漸上漸峻,天色亦漸霽。
四裏,從嶺上北轉,則北峽之窮墜處。
又一裏,複逾嶺而西。是嶺自木容箐楊金山北走翠峰,複自盤龍南走高坡,又南至此,始轉而北,其東西相距,數裏之內,凡三曲焉。
餘一日三過之,何遇之勤而委曲不遺耶!
從嶺西涉塢,其水遂南流。一裏,於是又北轉逾嶺。一裏,西北下山。二裏,抵塢中,隨小水北向出峽,始有塢成畦。路當從畦隨流西去,而塢北有村聚當北岡上,是為灑家,想亦土酋之姓,或曰亦屬平彝。
乃一裏經塢登岡,由灑家西向行。一裏,越隴西下,有峽自北來,小水從之,是亦麥衝南來之道。
遂循其塢轉而西南行,二裏抵新屯,廬舍夾道,豐禾被塢。其處為平彝之屯。據土人言,自堰口之北兔街子,屯屬平彝,而糧則寄於南寧今曲靖縣;自灑家之西抵三車,屯屬平彝,而糧則寄於馬龍;自一碗衝之西抵魯石,屯屬平彝,而界則屬於尋甸。
蓋尋甸、曲靖,以堰口老龍南分之脊為界;馬龍、南寧,以堰口老龍為界;而平彝則中錯於兩府之交而為屯者也。
自屯西逾坡,共一裏餘,過一塢,有二三家在西嶺,其塢複自北而南。由村南轉而逾岡西南下,二裏,複有一塢,溪疇南環,聚落北倚,是為保官兒莊,夾路成衢,為村聚之最盛者,此亦平彝屯官之莊也。
二十三日中夜聞隔戶夜起者,言明星烺烺lǎng如火明亮;雞鳴起飯,仍濃陰也,然四山無霧。昧爽即行,始由西南涉塢,一裏,漸轉西行入峽,平涉而上。三裏,逾一坳脊,遂西下。兩上兩下,兩度南去之塢,兩逾南行坡脊而西,共五裏,有村在西坡上,是曰三車。
由其村後,複逾南行一坡,度南行一塢,一裏半,披西峽而入,於是峽中水自西而東。溯之行半裏,漸盤崖而上。
崖南峽中,箐木森鬱,微霜乍染,標黃疊紫,錯翠鋪丹,令人恍然置身丹碧中。一裏餘,漸盤而北折,下度盤壑,更覺深窈。二裏,又循西峽上。一裏,又逾一脊,是為南行分脊之最遠者,東西皆其旁錯也。由脊西下,涉塢再西,共二裏,有峽甚逼。隨峽西折而南行,半裏,複西逾嶺。半裏出嶺西,始見嶺北有塢,居廬環踞岡上,是為一碗衝。於是西行嶺脊之上,其嶺頗平,南北皆塢,而脊橫其中。一裏,陟脊西。又南轉逾岡西下,共一裏,度一峽,想即一碗衝西向泄流之峽也。又西北上坡,其坡頗長,一裏陟其巔。於是東望所度諸嶺,如屏層繞,而直東一峰,浮青遠出,恐尚在翠峰之外,豈東山閬木之最高處耶?北望乃其峰之分脊處,至是乃見回支環壑。而南望則東南最豁,此正老脊分支環於板橋諸處者,不知此處何以反伏其脊?其外亦有浮青特出遠甚,當是路南、市邑之間。
惟西則本支尚高,不容外矚也。由巔南循坡西轉,半裏,又四度脊。從脊西向西北下塢,約一裏,有溪始西向流,橫二鬆渡之。其溪從西峽去,路循西北坡上。一裏,複西逾脊,環坡南下,遂循之行。
一裏,轉而西下,有塢自北來,頗巨,橫涉其西,塍泥汙濘。
半裏,有大聚落在西坡下,是為魯石哨,其處已屬尋甸,而屯者猶平彝軍人也。由村南西上逾坡,一裏,複逾岡頭。轉而西南二裏,又西向逾脊。從脊西下峽中,半裏,峽北忽下墜成坑,路從南崖上行,南聳危巚,北陷崩坑,坑中有石幢,則崩隤之餘也。
循坑西下,又半裏,有北來之塢,橫度之。
又半裏,涉溪西上,複西南上坡,橫行坡上。一裏,又西向入峽,其南有峰尖聳,北有峰駢立。二裏,從南峰之北逾腋而西,又一裏,始行北峰之南岡,與北峰隅塢相對。有村居倚北峰而懸塢北,是為郭擴,始非平彝屯而為尋甸編戶。
由其西南下坡,半裏,涉小澗,西登坡,循坡北行,又與駢峰東西隔塢。共二裏北上,瞰駢峰之陰。遂西半裏,逾岡。從岡上平行。有中窪之坑,當岡之南,橫墜而西。其西有尖峰,純石而中突,兩腋屬於南北,若當關之標。路行坑上,一裏,出尖石峰之北腋,遂西向而下,一裏抵西壑,則尖石峰之西麓矣。於是南界擴然,直望一峰最高,遠插天表,餘疑以為堯林山,而無可征也,迤東諸山,惟堯林山最高聳特出,在嵩明東二十裏,與河口隔河相對。
登楊林老脊,猶東望而見之,今則南望而見之,皆在七八十裏之外。按《誌》無堯林之名,惟有秀嵩山在嵩明州東二十裏,聳秀插霄漢,環州之山,惟此為最耳,度壑西轉,二裏,越小溪橋,有村在北隴,是曰壁假。由其西攀嶺北上,旋逾坳而西,一裏,複下涉壑,又南見天表高峰。時已追及一老人,執而問之,果堯林也。又西一裏,複入西峽。躡峽而上半裏,逾嶺西,西界遙山始大開,望見南龍老脊,自西南橫列而東北,則東川、尋甸倚之為界者也。其脊平峙天際,而西南與東北兩頭各起崇峰,其勢最雄,亦最遠。從屏峙中又分列一支,自西北走東南,若“八”字然。其交分之處,山勢獨伏,而尋甸郡城正托其坳中。由伏處入,為東川道;西逾分列之脊,為嵩明並入省道;循分列東麓而南,為馬龍道。楊林之水,繞堯林之東,馬龍水由中和北轉,同趨而北,皆隨此分列之山,而合於其東者也;但溪流猶不可見,而郡南海子則汪然可挹yì舀。從此西下,坡峻嶺豁,二裏抵其峽中。
有小水亦南行,隨之西南又半裏,北塢回環,中有村廬當坡,曰海桐。由其南,西度塢,複亡岡,一裏抵岡頭。隨岡南下,轉而西,共二裏,塢自北來,溪流隨之,內有村當塢,曰果壁,外有石堰截流。
路由堰上涉水而西,從平坡上行,二裏,稍下,有村倚坡之西,曰柳塘。於是坡盡畦連,北抵回峰,西逾江而及郡,南接海子,皆禾稻之區,而村落相望矣。從畦塍西行二裏,則馬龍之溪自東南峽出,楊林之溪自西南峽出,夾流而北,至此而合,石粱七洞橫架其上,曰七星橋。其自南而北,為北盤上流,正與石堡橋之流,自北而南,為南盤上流,勢正相等,但未能及曲江橋之大也。
過橋,有廟三楹,東向臨之。
中有舊碑,或言去郡城十五裏,或言二十裏,或名為江外河,或名為三岔河,無定裏,亦無定名。而《一統誌》又名其溪為阿**溪,又注舊名為些邱溢派江,名其橋為通靖橋,然注其橋曰:“城東二十裏跨**溪。”注其溪曰:“府東南十五裏合流。”又自異焉。按舊城在今城東五裏,今城築於嘉靖丁亥(公元1527年)安銓亂後,則今以十五裏之說為是。
乃屢訊土人,皆謂其流出東川,下馬湖,無有知其自沾益下盤江者。然《一統誌》曰入沾益,後考之府誌,其注與《一統》同。參之龔起潛之說,確而有據,不若土人之臆度也。或有謂自車洪江下馬湖,其說益訛。亦可見此水之必下車洪,車洪之必非馬湖矣。蓋車洪之去交水不遠,起潛之諳沾益甚真,若車洪之上,不折而西趨馬湖,則車洪之下,不折而北出三板橋,則起潛之指示可知也。
由江西岸北行半裏,隨江折而西。循江南岸,依山陟嶺又二裏餘,江折而北,路逾嶺頭折而南下。半裏,由塢中西行,於是循鳳梧南山之麓矣。按鳳梧山者,在郡城東北十裏,山脈由郡西外界老脊,排列東突為是山,西北一峰圓聳,東南一峰斜騫qiān拔,為郡中主山。阿**溪自東來逼其麓,轉而東北入峽去,若避此山者,是老龍東北行之脊也。
《一統誌》無其名,止標月狐山在城東北八裏,環亙五十餘裏。以舊城計之,當即此山,第《府誌》則月狐、鳳梧並列,似分兩山。然以山形求之,實無兩山分受也。豈舊名月狐,後訛“狐”為“梧”,因訛“月”為“鳳”耶?豈圓聳者為月狐,而後人又分斜騫者為鳳梧耶?共西三裏,南望壑中海子,水不甚大,而另匯連珠。蓋郡城之流東南下,楊林之川南來,相距於壑口而不相下,遂瀦而成浸者。坡南下處,石漸棱棱露奇。又一裏,行石片中,下忽有清泉一泓,自石底溢而南出,其底中空,泉混混平吐,清冽鑒人眉宇。又西數步,又有泉連瀦成潭,乃石隙回環中下溢而起,泛泛不竭,亦溢而南去。
此潭圓若鏡而無中空之隙,不知水從何出,然其清冽不若東泉之碧瑩無纖翳也。按《郡誌》八景中有“龍泉雙月”,謂郡城東十裏有雙泉,相去十餘步,月夜中立其間,東西各見月影中逗。以餘觀之,泉上石環樹罨yǎn覆蓋,雖各涵明月,恐不移步而左右望中,未必能兼得也。又西半裏,有聚落倚山麵壑,是為鳳梧所,土人謂之馬石窩,想未置所時其舊名然耳。於是西北隨田塍行,坡隴間時有聚落而不甚盛。按《郡誌》,舊郡址在今城東五裏,不知何村足以當之?共西三裏,有溪流自北塢來,中貫田間,有石梁跨之。越之西行,又三裏,複有溪自北塢來,亦貫田間,而石梁跨之,此即所謂北溪也。
水在郡城之北為最近,乃城西坡與鳳梧夾腋中出者。
越梁,又西行一裏,入尋甸東門。轉而南,停履於府治東之旅肆。
尋甸昔為土府,安氏世長之,成化間始改流。至嘉靖丁亥1527年,安之裔孫安銓者作亂,構武定鳳廷文攻毀楊林、B馬龍諸州所。當道奏發大兵殲之,並武定改流。乃移尋甸郡於舊治之西五裏,直逼西山下,始築城甃磚為雄鎮雲。按鳳廷文或又稱為鳳繼祖,又稱為阿鳳,或又稱為鳳顯祖,自改名風廷霄,或又雲本江西人,贅武定土官婦,遂專恣作亂,以兵直逼省。後獲而磔zhé(古代的酷刑:分屍)之。
尋甸四門俱不正,蓋因山勢所就也。東門偏於北,南門偏於東,西門偏於南,惟北門差正,而又非經行之所。城中惟街二重,前重乃府與所所蒞,後重為文廟、城隍、察院所倚,其向俱東南。
尋甸之城,直東與馬龍對,直西與元謀對,直南與河口對,直北與東川對。其西北皆山,其東南大豁。
二十四日餘初欲行,偶入府治觀境圖,出門,左有肆,中二儒冠者,問《圖》、《誌》,以有版可刷對。餘辭以不能待。已而曰:“有一刷而未釘者,在城外家中。”索錢四百,餘予之過半。既又曰:“須候明晨乃得。”餘不得已,姑候之。
聞八景中有“北溪寒洞”在東門外北山之下,北溪水所從出也,因獨步往探之。遍詢土人,莫有識者,遂還。步城內後街,入儒學城隍諸廟。下午還寓作記。是日晴而有風。城中市肆,與廣西府相似。賣栗者,以火炙而賣之。
二十五日晨起,往索《誌》。其人初謂二本,既而以未釘者來,止得上冊,而仍少其半。
餘略觀之,知其不全,考所謂阿**溪之下流,所載亦正與《一統誌》同,惟新增所謂鳳梧山、雙龍潭之類而已。乃畀還之,索其原價。遂飯而行。
出西門,即上西山,峻甚。五裏,逶迤躡其頂,則猶非大龍之脊也。其脊尚隔一塢,西南自果馬山環界而北,乃東度而為月狐,從其北度之坳,又南走一支。橫障於東,即此山也。
《誌》稱為隱毒山,謂山下有泉為隱毒泉。
蓋是山之西,與老龍夾而中窪,內成海子,較南海子頗長而深;是山之東,有泉二派,一出於北,今名為北溪。
一出於南,(脫數字)而是山實南北俱屬於大脊焉。由其西向西南下,二裏抵塢中,有小坑瀦汙流,不甚大也。
西陟塢一裏半,草房數間,倚南坡上,為黑土坡哨。前有岐,西北由塢中行,為潘、金、魏所道;西南上坡為正道。餘乃陟坡一裏,複南逾其岡,岡頭多眢井中陷,草莽翳之,或有聞水聲潺潺者。越岡南行二裏餘,乃下坡。遂與西海子遇;其水澄碧深泓,直漱東山之麓。路既南臨水湄,遂東折而循山麓行。
南向二裏,見其水汪汪北轉,環所逾眢井之岡,南抵海岡,東逼山麓,而西瀕所聚焉。蓋惟西北二麵,大脊環抱,可因泉為田,而三所屯托之,所謂潘所、金所、魏所也。
乃土官三姓。
三所在海子西,與餘所循山麓,隔水相望。是水一名清海子,一謂之車湖,水瀕山麓,清澈可愛,然涸時中有淺處,可徑而南也。
今諸山岡支瞰其間,湖水紆折回抱,不啻數十裏。
《一統誌》謂四圍皆山者是;謂周廣四裏,則不止焉,想從其涸時言也。又南一裏,東逾一瞰水之岡,又陟漱水之坡,南向一裏,海子南盡,遂西南逾岡而行。岡不甚峻,而橫界於東西兩界之間,皆廣坡漫衍。由其上南行四裏,稍南下,忽聞水聲,已有細流自岡西峽墜溝而南矣。有數家在西山下,曰花箐哨。始知其岡自西界老脊度脈,而東峙為東界,北走而連屬於鳳梧之西坳,是為隱毒山,中環大窪,而清海子瀦焉;南走綿聳於河口之北崖,是為堯林山,前挾交溪,而果馬水入焉。不陟此岡,不知此脈乃由此也。於是隨水南行,皆兩界中之阪隴,或涉西委之水,或逾西垂之坡,升降俱不甚高深,而土衍不能受水,皆不成畦。然東山逶迤而不峻,西山崇列而最雄,路稍近東山,而水悉溯西山而南焉,則花箐諸流之下泄於果馬溪者,又楊林之源矣。南行二十五裏,始有聚落,曰羊街子,其西界山至是始開峽,重巒兩疊,湊列中有懸箐焉。由此而入。是為果渡木朗,乃尋甸走武定之間道。蓋西界大山,北向一支,自西南橫列東北,起嶂最高,如重蓋上擁;南向一支,亦自西南橫列東北,排巒稍殺,如外幔斜騫,雖北高南下,而其脈實自南而北疊,而中懸一箐為叢薄,為中通之隙焉,是曰果馬山;而南北之水由此分矣。羊街子居廬頗聚。又有牛街子,在果馬溪西大山下,與羊街子皆夾水之市,皆木密所分屯於此者。蓋花箐而南,至此始傍水為塍耳。時方下午,問前途宿所,必狗街子,去此尚三十裏。恐行不能及,途人皆勸止,遂停憩逆旅,草記數則。薄暮,雨意忽動,中夜聞潺潺聲。
二十六日晨起,飯後,雨勢不止,北風釀寒殊甚。
待久之,不得已而行。但平坡漫隴,界東西兩界中,路從中而南,雲氣充寒,兩山漫不可見,而寒風從後擁雨而來,傘不能支,寒砭風刺,兩臂僵凍,痛不可忍。十裏,稍南下,有流自東注於西,始得夾路田畦,蓋羊街雖有田畦,以溪傍西山,田與路猶東西各別耳。渡溪南,複上坡,二裏,有聚落頗盛,在路右,曰間易屯。又北一裏半,南岡東自堯林山直界而西,西抵果馬南山下,與果馬夾溪相對,中止留一隙,縱果馬溪南去;溪岸之東山,阻溪不能前,遂北轉溯流作環臂狀。又有村落倚所環臂中,東與行路相向,詢之土人,曰果馬村。從此遂上南岡,平行岡嶺二裏,是為尋甸、雲南之界。
蓋其嶺雖不甚崇,自南界橫亙直湊西峰,約十餘裏,橫若門閾,平若堵牆,北屬尋甸,南屬嵩明,由此脊分焉。稍南,路左峰頂有庵二重,在鬆影中,時雨急風寒,急趨就之。前門南向,閉莫可入。
薪不能燃,遍覓枯槎焙之,就炙濕衣,體始複蘇;煨栗瀹茶,腸始回溫。餘更以所攜飯乘沸茶食之,已午過矣。
零雨漸收,遂向南坡降。三裏,抵坡下,即楊林海子之西塢也。其處遙山大開,西界即嵩明後諸老龍之脊,東界即羅峰公館後分支,為翠峰祖脊,相對夾成大壑,海子中匯焉;其南楊林所城當鎖鑰,其北堯林山扼河口。
海東為大道所經,海西為嵩明所履,但其處竹樹漸密,反不遑遠眺。大道東南去,乃狗街子道;岐路直南去,為入州道。餘時聞有南京僧,在狗街子州城大道之中,地名大一半村者,欲往參之,然後入州。乃從岐道下竹坑間行,一裏,有大溪自西北環而東注,即果馬溪之循西山出峽,至是放而東轉者。
橫木梁跨石洑上,洑凡三砥,木三跨而達涯之西,其水蓋與新橋石幢河相伯仲者也。既度,即平疇遙達,村落環錯,西南直行,六裏而抵州。由塍中東南向,遵小徑行二裏,過小一半村。
又一裏,有大路自東北走西南,是為狗街子入州之道,道之北即為大一半村,道之南即為玉皇閣。入訪南京師,已暫棲州城某寺。
其徒初與餘言,後遂忘之。南京僧號金山。餘遂出從大道,西南入州。二裏,又有溪自西而東向注,其水小於果馬之半而頗急,石卷橋跨之。越而西南行,濘陷殊甚。自翠峰小路來,雖久雨之後,而免陷淖之苦,以山徑行人少也。一入大路,遂舉步甚艱,所稱“蜀道”,不在重崖而在康莊如此。又三裏直抵西山下,轉而西南,又一裏而入嵩明之北門,稍轉東而南停於州前旅舍。問南京僧,忘其寺名,無從覓也。
二十七日密雲重布,雖不雨不霧,而街濕猶不可行。
餘抱膝不下樓,作書與署印州同張,拒不收;又以一刺投州目管,雖收而不即答。初是州使君為吾郡鈕國藩,武進鄉薦。餘初入滇,已遷饒州別駕,至是東其轅及月矣。二倅cuì古時稱副職皆南都人,餘故以書為庚癸呼,乃張之扡戾牴lì牾而乖張乃爾,始悔彈鋏操竽之拙也。是日買得一野鳧fú野鴨,烹以為供。
二十八日晨起,濃雲猶鬱勃,惟東方已開。餘令肆婦具炊,顧仆候管倅回書。餘乃由州署西,踐濕徑,北抵城隍廟,其東為察院。其中北向登山數級,右為文廟,左為明倫堂、尊經閣。登閣,天色大霽,四山盡出,始全見海子之水當其前。
是海子與楊林共之,即《統誌》所雲嘉利澤也,以果馬巨龍江及白馬廟溪之水為源,而東北出河口,為北盤江之源者也。由中路再上,抵文廟後夾衢西入,與文廟前後並峙者,是為宗鏡寺。
寺建於唐天祐中。
寺古而宏寂,踞蛇山之巔,今謂之黃龍山。山小而石骨棱棱,乃彌雄山東下之脈,起而中峙如錐,州城環之,為州治之後山者也。
昔多小黃蛇,故今以黃嵩明舊名嵩盟。
《一統誌》言,州治南有盟蠻台故址,昔漢人與烏、白蠻會盟之處,而今改為嵩明焉。州城亦因山斜繞,門俱不正,其向與尋甸相似。
嵩明正北由大山峽口入,竟日而通普岸、嚴章,為尋甸西境;正南隔嘉利澤,與羅峰公館對,為楊林北境;正東為堯林山,踞河口之北,為下流之砥柱;正西逾嶺,為舊邵甸縣。其北之梁王山,為老龍分支之處,領挈眾山,為本州西境,與尋甸、富民、昆明分界者也。
嵩明中環海子,田澤沃美。其西之邵甸,南之楊林,皆奧壤也,昔皆為縣,而今省去。楊林當大道,今猶存所焉。
出寺下山,還飯於店,而管倅回音不至。餘遂曳杖出南門,轉而西,半裏抵塔下。大道東南由楊林去,餘時欲由兔兒關,乃西南行。一裏,有追呼於後者,則管倅以回柬具程,命役追至,而程猶置旅寓中。因令顧仆返取,餘從間道北向法界寺待之。法界寺者,在城西北五裏,亦彌雄山東出之支,突為崇峰者也。路當從西門出,餘時截岡逾隴,下度一竹塢,二裏而北上山。躡坡盤級而上,二裏,逾一東下之脊,見北塢有山一支,自頂下垂,而殿宇重疊,直自峰頂與峰俱下。
路有中盤坳中者,有直躡峰頂者,餘乃竟躡其頂,一裏及之。
西望峰後,下有重壑,壑西北有遙巚最高,如負扆挈領,擁列回環,瞻之甚近,餘初以為嵩明之冠,而不知其即梁王之東麵也。
轉而東,峰頭有元帝殿冠其頂,門東向。
餘入叩畢,問所謂南京師者,仍不得也。先是從城中寺觀覓之不得,有謂在法界者,故餘複迂途至,而豈意終莫可蹤跡乎。由殿前東向下,曆級甚峻。半裏得玉虛殿,亦東向,仍道宮也,兩旁危箐回合,其境甚幽。再下,出天王殿。又下半裏,有一庵當懸岡之中,深竹罨門,重泉夾穀,幽寂窈窕。
惜皆閉戶,無一僧在。又下,始為法界正殿。先人殿後懸台之上,其殿頗整,有讀書其中者,而主僧仍不在。乃下,禮佛正殿。甫畢,而顧仆亦從塢中上。東廡有僧出迎,詢知南京師未嚐至。而仰觀日色,尚可行三十餘裏,遂詢道於僧,更從北徑為邵甸行。蓋楊林為大道,最南而迂;兔兒為中道,最捷而坦;邵甸為北道,則近依梁王,最僻而險。
餘時欲觀其挈領之勢,遂取道焉。
由寺前西南轉竹箐中,隨坳而南,一裏,逾東南岡,出向所來道,遂南下山。一裏抵山下,有塢自西北來,即前嶺頭下瞰重壑之第一層也。由其南橫度而西南,二裏,過一村,村南始畦塍相屬。隨塍南下,西行畦中一裏餘,望見北岡垂盡處,石崖駢遝,其東村廬倚岡上,為靈雲山;西有神宇臨壑,是為白馬廟。神宇之西有塢,自北山回環而成峽,有大溪自峽中東注而出,即前嶺頭遙瞰之第二層也。
其壑西南,始遙遇粱王最崇峰之下。
蓋梁王東突,聳懸中霄,北分一支,東下為靈雲峰,即白馬所倚;再北分一支,東峙為法界寺,法界北壑雖與梁王對夾,而靈雲實中界焉,故梁王東麓之溪瀠注,俱從此出也。其流與東山之巨龍江相似,東西距州城遠近亦相似也。溪無橋,涉之,即西上坡。始餘屢訊途人,言渡溪而西,必宿大大村,村之東,皆層岡絕嶺,漫無村居。
問:“去村若幹裏?”曰:“三十。”餘仰視日色,當已不及,而土人言不妨,速行可至。再問皆然。遂急趨登坡,一裏,有負載而來者,再問之,曰:“無及矣。不如返宿為明晨計。”餘隨之還,仍渡溪,入白馬廟。廟敝甚,不堪托宿。乃東過駢遝石崖,從村廬之後,問宿於靈雲山僧。是庵名梵虛,僧雖不知禪誦,而接客有禮,得安寢焉。
二十九日晨起,碧天如洗。亟飯。仍半裏渡溪,躡西坡而上。迤邐五裏,逾岡脊,東望嘉利澤,猶在足下;西瞰粱王絕頂,反為近支所隱不可見,計其處,正當絕巚之東,此即其支岡也。岡頭多中陷之坎,枯者成眢井,瀦者成天池。
稍西北,盤岡一裏,複西南下。一裏,度中窪之底,複西北上,行山南嶺坡間。二裏,複西南下塢中。其塢自西北崇峰夾中來,中有流泉頗急,循塢西崖東墜,此梁王山東南之流也。有歧路直自塢外東南來,直西北向梁王山東腋去,此楊林往普岸、嚴章徑,餘交截之而西。半裏,渡西涯急流,複西北躡岡上,頗峻。
一裏,躡峰頭,已正當梁王山之南矣。
西向平行嶺頭,一裏,又西下半裏,塢有小水,猶東南流也。
一裏徑塢,又西上逾嶺。半裏,複下。其嶺南北俱起,崇峰夾之,水已西南行,餘以為過脊矣,隨之下一裏,行峽中。轉而南一裏,又有水自西北來,同墜壑東注而下嘉利澤。始知前所過夾峰之脊,猶梁王南走之餘支也。越水,複西北躡峻而上,一裏半,抵峰頭,則當梁王山之西南矣。是峰西南與南來老脊,又夾坑東北下嘉利澤,是峰東北與梁王主峰,亦盤穀東下嘉利澤。從脊上平行而西,一裏餘,出西坳。半裏,始見其脈自南山來者,從此脊之西北下,伏而再起,遂矗峙粱王焉。
粱王山者,按《誌》無其名,餘向自楊林西登老脊,已問而知之,雲在邵甸東北,故餘取道再出於此,正欲晰其分支界水之源也。然《誌》雖不名梁王,其注盤龍江則曰:“源自故邵甸縣之東山、西山。”則指此為東山矣。
其注東葛勒山,則曰:“在邵甸縣西北,高三十裏,為南中名山,遠近諸峰,高無逾此。”則所謂三十裏者,又指此為東葛勒山矣。但土人莫諳舊名,困梁王結寨其頂,遂以梁王名之。
《誌》無梁王名,未嚐無東葛勒名也。其脈自澂江府羅藏山東北至宜良,分支東北走者,為翠峰之支,正支西北走者,由楊林西嶺,而北度兔兒關,又北度此而高聳梁王山,橫亙於邵甸之北,其東西兩角並聳,東垂下臨白馬溪之西,西垂下臨牧養澗之東。
由西垂環而西南為分支,則文殊商山之脈所由衍也;由東垂走而東北為正支,則果馬、月狐之脊所自發也。西垂曲抱,而盤龍之源,遂浚滇海;東垂橫夾,而嘉利之派,遂匯北盤:宜其與羅藏雄對南北,而共稱梁王雲。
過脊,漸西降,西瞰夾塢盤窩,皆豐禾芃芃,不若脊東皆重岡荒磧也。一坡西垂夾塢中,上皆側石斜臥。從其上行,二裏,始隨坡下墜。一裏及塢,有小溪自東南塢中出,越之西行。又半裏,有村聚南山下,皆瓦房竹扉,山居中之最幽而整者,是曰大大村。始東西開塢,梁王山西南之水,由塢北西注;餘所越南塢之水,截塢而從之。
半裏,越村之西,又開為南北之塢,有小水自南來,經西岡下,北合於東塢之水,同破西北峽而下墜,當西出於邵甸之北者也。
路越南來小水,遂西南上坡。盤坡而上,約裏許,越其巔。又西下半裏,西南涉溪;其溪似南流者。一裏,又西逾坡脊,平行坡上。又一裏餘,始見西塢大開。其塢自北而南,辟夾甚遙,而環峰亦甚密,塢中豐禾雲麗,村落星羅,而溪流猶僅如帶,若續若斷焉。於是陡降西麓,半裏抵塢。有村倚麓西而廬,是曰甸頭村,即邵甸縣之故址也。是村猶偏於塢東;塢北有峰中垂,亦有聚廬其上。其地去嵩明州四十裏,重巒中間,另辟函蓋。正北則梁王正脊亙列於後,東界即老脊之北走者,西界即分支之南環者。其西北度處,有坳頗平,是通牧漾;東北循梁王山東垂而北,是通普岸、嚴章;西逾嶺,通富民縣,東逾嶺,即所從來者;惟南塢最遠,北自甸頭,十裏至甸尾。
塢中之水,南至甸尾,折而西南去,路亦逾山而西,遂為嵩明、昆明之界焉。
餘既至甸頭村,即隨東麓南行。一裏,有二潭瀦東涯下,南北相並,中止有岸尺許橫隔之,岸中開一隙,水由北潭注南潭間,潭大不及二丈,而深不可測,東倚石崖,西瀕大道,而潭南則祀龍神廟在焉。
潭中大魚三四尺,泛泛其中。
潭小而魚大,且不敢捕,以為神物也。甸頭之水,自北來流於大道之西;潭中水自潭南溢,流大道之東,已而俱注於西界之麓,合而南去。路則由東界之麓,相望而南。塢中屢過村聚。八裏,有小水自東峽出,西入於西麓大溪,逾之。南二裏,則甸尾村橫踞甸南之坡。有岐直南十裏,通兔兒關;正路則由村西向行。一裏餘,直抵西界之麓,有石梁跨大溪上。逾梁,始隨西麓南行。
半裏,溪水由西南盤穀而入,路西北向逾嶺。一裏,登嶺頭。
一裏,下嶺西塢中,路複轉西南行,大溪尚出東南峽中,不相見也。蓋其東老脊,南自宜良,經楊林西嶺度而北,一經兔兒關,其西出之峰突為五龍山,則挾匯流塘之水而出鬆花壩者也;再北經甸尾東,其峰突為祭鬼山,則挾邵甸之水而西出匯流塘者也。於是又西越塢脊,四裏,隨塢西下。一裏,又有水自北峽來,有梁跨之,其勢少殺於甸尾橋下水。有村在梁之西,是為小河口,即牧漾之流,南經此而與邵甸之水合,而出匯流塘者也。過村,又西南上嶺,盤折山坡者七裏,中有下窪之窞。
既而陡下峽中,有小水自西北峽來,渡之,村聚頗盛。村之南,則邵甸之水,已與小河口之流,合而西向出峽,至此複折而南入峽中,是為匯流塘,其瀠回之勢可想也。從此路由西岸隨流入峽,其峽甚逼,夾翠駢崖,中通一水,路亦隨之,落照西傾,窈不見影。曲折四裏,有數家倚溪北岸,是為三家村。投宿不納。蓋是時新聞阿迷不順,省中戒嚴,故昆明各村,俱以小路不便居停為辭。餘強主一家,久之,乃為篝火炊粥,啟戶就榻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