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立即發出一片洪亮的掌聲,在這深沉的大殿裏回響,但掌聲縱然來猛烈,雲劍卻也聽不見一點聲音。從大殿兩旁,走進來七個人,分別是青城派的掌門丁劍海,書劍派掌門南天涯,天門派掌門宮劍行,天龍門掌門陽逸,金剛門掌門古印揚。鐵手門掌門淩中天,清風派掌門林道玄。

這七位掌門成名江湖多年,也是聲名顯赫一時,但繼位掌門之後,便專心打理本門事務,而弟子傳人又無出色之人,是以名聲不大,甚至於連刀劍大會也沒弟子參加。但今日不同,抉擇的是武林盟主,這個不但要武功高強,還要德行服人,這些便不是那些後生晚輩能夠勝任的了。

絕緣師太待七位坐下,才道:“好!現在請悟道大師敲響鍾聲。”在她所指之處,放置著一個碩大的銅鍾,一位弟子拿著三尺長海碗大的木棍,恭候一旁。悟道道一聲阿彌陀佛,走了過去,拿起了木棍,手中輕輕一送,當的一聲沉重響起,眾人隻覺這聲音不是來自耳朵,而是出自心裏。

吳英豪低聲道:“這位大師武功也是很了得。這手暮鼓晨鍾恐怕沒有幾十年的功力是辦不到的。”悟道這聲鍾響,一來是表示大會開始,二來是為了體現自己身為見證人的分量。

絕緣師太道:“多謝大師,請大師上座。”悟道禪師合什道:“阿彌陀佛,師太客氣了。”上前就坐,絕緣師太又道:“我們峨眉派女流一輩實則不適合當武林盟主,因此這位置由這七位掌門來當首為合適,不過今日英雄齊聚,有德者,武功高者皆可上來,隻要人心所向,誰都可以當武林盟主。”

台下一人忽道:“絕緣師太,咱們這裏向來風平浪靜,太平得很,又不是要對付魔教,為何突然要選舉武林盟主?”此話也正是大家心中所想。絕緣師太尋聲望去,隻見是個道貌岸然的白衣中年人,背後負著一柄碩大的劍,此人乃是魯粵兩地的大俠,號稱三重劍燕白衣,頗有聲望,當下緩緩道:“咱們江湖是沒事,不過我問大家一句,咱們是不是大宋子民?”眾人皆道:“自然是!”絕緣道:“這便是了,如今大遼想犯我大宋,咱們身為大宋子民,自然須得為國進一份力!”

燕白衣道:“國家之事,實非我等江湖草莽力所能及,總不能要咱們去和軍隊打架罷?”絕緣道:“這個自然,大遼衛國右將軍耶律隆恩不顧宋遼盟約,想要進犯我大宋,但礙於蕭太後阻止,朝中無人支持,因此他籠絡大遼武林人士和龍麒會的人,以江湖名義進軍大宋,目前在邊界抗戰的楊延昭大將軍也是召集武林人士,希望能與之抗衡。我們都知道,龍麒會乃是大遼最大的武林機構,跟咱們我武林盟主一般,因此今日召集各位英雄,就是為了推舉武林盟主,集合眾多英雄,和遼狗一比高低!”絕緣師太雖是一介女子,但豪氣幹雲,比之男子尤為過之,這番話說得大義凜然,在場眾人無不肅然起敬!

燕白衣問道:“既然此事如此重要,哪為何不與其他大派商議?”絕緣師太道:“事情倉促,若然和在和少林這等大派合謀,恐怕新年過後都還沒發選舉出來,倒不如各自推出各地的武林盟主,同樣前往。反倒省事省力。而少林等大派,詩劍王已經去通知了。各位無須擔憂。”

燕白衣點了點頭,走到大殿中央,拱手道:“我大宋被遼狗欺壓已久,如今該是咱們出口氣了!咱們滅不了軍隊,但至少也要將那遼狗的龍麒會給滅了!出口惡氣!”眾人舉手叫好,燕白衣等眾人聲勢稍歇,才道:“燕某自忖無德無才,今日來打頭陣,各位莫要見笑!”

“哪裏,燕大俠義薄雲天,最適合不過!”當即有不少人喊了出來,顯然燕白衣確實頗有聲望。一個忽道:“讓灑家來領教燕大俠高招!”隻見一個身形高大的和尚跌跌撞撞走了出來,胸口掛著一串碩大的佛珠,手持著一條細長的鐵棍,正是號稱瘋癲和尚殺不戒。此人雖是出家之人,但卻不戒酒也不戒殺生,死在他手下的惡人甚多,雖然行事瘋癲,但卻為人仗義,也是俠名遠播。

燕白衣手舉重劍,道:“不戒大師,請!”殺不戒爽朗一笑,道:“好!你接招了,你若贏了灑家,灑家請你喝一個月的酒!”燕白衣微笑道:“好,大師若贏了,我也請你喝一個月的酒。”殺不戒鐵棍一砸,那棍如遊蛇般打向燕白衣。

一人說道:“看,這是瘋癲和尚的百節十八打,這場比武有的好瞧。”燕白衣手持重劍,絲毫不懼,他的劍有六寸來寬,四尺多長,重逾八十多斤,是江湖上有名的重劍,天底之下也隻有他剛用。隻因他天生異人,力大無窮,又受高人指點過內功,不禁氣力渾厚,而且內力高深,這把劍使自是毫不費勁。

他自創了一套劍法,名為三重劍,實則是一套外家劍術,全憑力氣,尋常人一重也接不了,待加到三重,除非功力極為深厚者,否則難以相接。燕白衣手揮一劍,登時帶起一道劍風,連瘋癲和尚也不禁退了一步,道:“好!不愧為白衣重劍,厲害厲害!”但他鐵棍卻如遊龍一般,忽而彎曲,忽而下挑,得心應手,竟也不落下風。

連人拆了數十多招,一直是旗鼓相當,忽然燕白衣手中重劍蜂鳴一響,頂的刺耳一聲,殺不戒退了幾步,跌倒在地上,愣了愣,哈哈笑道:“好個三重劍,灑家服了!”當下收拾起家夥,便走了回去。台下之人卻各自聲議,一人低聲道:“瘋癲和尚還有一記絕招沒使出,他那招萬佛朝宗恐怕天底下沒多少人能夠接住。”在旁的一人淡淡道:“他那招隻能用一次,這又不是生死大仇,又何必出此一招?”

台下又來了數人,但都接不住燕白衣的三重劍,不過十多招不是兵器折斷,便是撲倒在地,皆都敗北。正當眾人以為無人再敢挑戰之時,聽得一人叫道:“好!”隨聲而來的卻是一個老頭,這老頭年過半百,頭發也是半白,但卻是相當奇怪至極,隻見他左首黑發,右首白發,竟然分割兩地,眉毛胡須竟也是如此。

雖然這老頭長得奇特,但眾人都是一聲驚呼,顯然是這老頭後來趕上,眾人事前沒有見過,燕白衣恭敬道:“晚輩燕白衣見過黑白子前輩。”黑白子道:“好,後輩之中少有你這等身手之人,來,陪老夫過幾招。”燕白衣遲疑一會兒,收起重劍,道:“晚輩不是前輩對手。”

黑白子搖了搖頭,道:“我以為今日武林大會,定有能和老夫過招之人,哎,怕是白來一趟。”絕緣忙道:“前輩,您沒有白來,有前輩您在,此次定然能讓遼狗聞風喪膽。”吳英豪奇道:“這人究竟是誰?竟然連絕緣師太也這般恭敬?”雲塵臉色有些沉重,道:“此人武功很高,據說是北冥子的師兄,他已有好些年不露江湖,沒想到會在這裏現身。”

吳英豪驚道:“那他年紀不是很大了嗎?”雲劍道:“你若見過北冥子,也絕不相信其歲數,這老頭看起來也就五十多歲,顯然功力還要比北冥子深厚。”黑白子道:“老夫已有多年沒和人交過手,今日手癢癢,你們若不能滿足於我,這武林盟主不當也罷。”

絕緣道:“前輩若想要交手,那有的是,此次聚集了許多大遼的高手,前輩前去,定當滿意。”勸黑白子不成,絕緣便開始引誘。黑白子道:“話雖如此,但今日在場,若沒有一個能和老夫過手的,帶著你們這些廢柴前去,老夫豈非要在大遼的武林高手前麵丟臉?”

絕緣語氣一塞,不知說什麽好。黑白子雖然脾氣與北冥子一般古怪,但好在為人與他名字相貌一般,黑白分明,因此有位高手助陣,那是最好不多。詩若雪對陳佩之輕輕道:“陳郎,你去和這老頭過過手。”她們尚且年輕,黑白子少年成名,找不到對手,因此很早歸隱,陳佩之父輩之人聽過他名堂的都不多,更別說他們了。陳佩之點了點頭,自然不怕,當下走了出場,眾人見是一位少年,都不禁一愣。紛紛議論起來。

陳佩之拱手道:“萬劫莊莊主陳佩之見過前輩。”黑白子道:“萬劫莊?徒有虛名,別來獻醜。”陳佩之輕輕一笑,道:“是否徒有虛名,前輩試試便知。”黑白子嘿嘿笑道:“好,那老夫便試試。”說著身子一閃,陳佩之隻覺眼前人影一晃,身子已倒後飛出,竟然瞧不見他如何出手。

其他不知道陳佩之武功的人倒還好,雲劍等人卻是倒抽了一口涼氣,此人武功之高,竟然如此匪夷所思。陳佩之心中也是暗暗驚懼,身子一翻,落了下來。黑白子嘿的一笑,又閃身過來。陳佩之這次凝神盯著,見黑白子又故技重施,伸手抓來,急忙一掌切了過去。

黑白子手腕一晃,抓中了陳佩之的肩頭,他出手身法都遠快陳佩之,陳佩之根本就來不及拆招。陳佩之肩頭一沉,嗤的一聲射出一劍,黑白子咦的一聲,人卻早已躲開。那氣劍直射在柱子上,將柱子打了道裂縫。眾人不禁驚呼一聲,陳佩之見這人多,怕傷到人,不敢隨意施展萬劫神劍。

黑白子道:“你剛才可是萬劫神劍?厲害厲害,再發一劍讓老夫看看。”陳佩之望了望大殿頂上,忽地心念一動,道:“好,前輩隨我來!”腳下一蹬,身子飄然飛起,躍上大殿頂部橫梁,在此發劍,便不怕傷及無辜。黑白子也隨著上去,陳佩之彈指便是一劍。

黑白子身影閃動,將陳佩之射來的萬劫神劍紛紛躲開,反倒是屋頂,不知被穿了多少個洞。下麵眾人都仰高了脖子,呆呆看著橫梁上快速閃動的兩個身影。連坐下的七位掌門,也都紛紛抬頭觀看。陳佩之催運真氣,雙指左點右點,卻是碰不到黑白子,但他如此淩厲的攻勢,黑白子也近不了身。黑白子又驚又喜,道:“好,好!想不到後輩之中居然有這等高手,老夫沒有白來一趟。”

陳佩之心念一動,收起了萬劫神劍,道:“前輩,晚輩這點本事,不足在前輩您前輩賣弄。”黑白子道:“雖然與老夫還有距離,但憑你的天賦,再過十幾二十年便可趕上老夫了。”陳佩之笑了笑,道:“如此一來前輩還是找不到可以痛快過招的對手?”黑白子道:“恐怕隻有我那師弟還可以和我打,隻是不知道他在哪兒。”

陳佩之道:“前輩,你找到了也沒用,北冥子前輩前些時候和塞外神龍前輩大打一場,你知道,似他們這等功力深厚之人,一打起來必然要消耗很多功力。你去了也打不成。”黑白子一愣,道:“竟有這事?那他們誰贏了?”陳佩之想了想,道:“晚輩沒用看完他們的比試,不過看情形,北冥子前輩勝算大些。”

黑白子點頭道:“我也聽過那個塞外神龍,號稱什麽外家第一高手,而北冥子叫什麽內家第一高手,哼!那把老夫這樣的高手放哪兒了?”陳佩之道:“因此,如今普天之下,還能和前輩過招的人已經不多了,少林寺的慧圓禪師自然不能,中原三絕劍如今隻剩下劍聖,但劍聖早已歸隱,不知所蹤,我看能和前輩打的也隻不過一人爾。”

黑白子眼睛一轉,撫須笑道:“我知道你這小子打什麽主意,你想說的那人可是大遼第一高手蕭楓?說到頭來,還不是想要老夫當什麽勞什子武林盟主,去給大宋皇帝買命?”陳佩之見詭計識破,不由得臉上一紅,但隻得硬著頭皮道:“晚輩所言皆是實情,前輩想想便知。”

黑白子道:“也罷,你即便不說,我也要去找蕭楓鬥一鬥,不過這個盟主之位我是斷然不會做的,老夫此番重出江湖,就是想看看如今武林怎樣?有什麽高手,既然中原無能人,那隻得和遼狗打了。”陳佩之歎了口氣,跳了下來,兩人說話雖然不大聲,但此刻大殿之中悄然無聲,倒是聽得一清二楚。

絕緣沉吟片刻,道;“有前輩助陣,那最好不過,既然武功有前輩,那咱們選舉的盟主,隻消智謀勝人便可,大家意見如何?”眾人想了想,如今也隻有這辦法可行。最後眾人推選下來,這武林盟主之位,由青城派的丁劍海擔任,丁劍海不僅武功高強,智謀也是聞名江湖,因為人總是一副天機不可泄露的深不可測神態,拿捏大局卻胸有成竹,因此得來了個綽號,名為天機神算。倒不是誇獎他的武功。

丁劍海走了過去,掐指一捏,道:“大家收拾東西,明日出發。”眾人轟然叫好,紛紛走開,雲劍等人卡在人流,不得不隨著眾人退出。雲劍待人潮退去,才急忙走了回去,卻見絕緣等人早已離開。

正彷徨無計,聽得身後一人說道:“喂,你怎麽也在這兒?”雲劍回過頭,卻是丁淩,見他滿臉沮喪,有氣無力,不由得問道:“怎麽了?”丁淩看了他一眼,道:“你也來參加武林大會?”雲劍苦笑一下,此人倒真的頗為任性,隻管自己問話,卻不回答。

雲劍心情不好,不願陪他胡鬧,當即走開,丁淩卻攔住他,問道:“怎麽?你看起來好像跟我一樣?是不是情場失意?”雲劍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丁淩拍了拍胸口,道:“有什麽難處隻管跟我說!我爹乃是武林盟主!是不是喜歡的人不喜歡你,哎,不過我可不是,我是相逢恨晚啊!要是我早點博得她的芳心,就不會……唉!”雲劍道:“我是傷了她的心。”

丁淩拍了拍他的肩頭,學著他的父親一般,掐指一算,道:“想必是你做了對不起人的事?”雲劍點了點頭,丁淩又道:“那這就是你的不是,女人的心呀,一旦受傷,可不容易痊愈!”說著搖頭一歎,仿佛其中深有體會一般。

雲劍忍俊不禁,道:“對了,你可知道這裏有位姓司徒的姑娘?”丁淩點了點頭,雲劍道:“那你可知她在哪兒?”丁淩又點了點頭,忽地一愣,問道:“你說的是司徒玉姑娘?”雲劍道:“正是她。你快告訴我她在哪裏?”

丁淩忽地臉色變得淩厲起來,道:“你找她作甚?莫非你口中的人便是玉兒姑娘?”雲劍微微一歎,緩緩一點頭,丁淩道:“她都出家了,你還找她幹嘛?”雲劍道:“我自然有事找他,你能告訴我自然感激不盡,不告訴我話,我也能找到。”

丁淩跳了開去,打開架勢,道:“來!臭小子!你竟敢傷玉兒姑娘的心,害得她出家為尼,少爺我決不會放過你!”雲劍哼了一聲,見那邊雲塵等人還在等候,不再理丁淩,道:“告辭!”轉頭便走。丁淩怒道:“看招!”一掌打向雲劍後背。

雲劍身子一轉,使出金梭蛇手,反手搭上丁淩的手背,右手一滑,反臂壓住他,左手在一點,點了他的穴道,他下手甚輕,隻消讓他消停片刻。雲劍拍了拍手,準備離開,卻瞥見一人,那人左盼右盼,顯在尋找。雲劍喜道:“賢弟!”陳佩之走了過來,笑道:“大哥,我就知道你定然還沒走。”

雲劍道:“你怎麽知道我來了?”陳佩之笑道:“我在橫梁上的時候見到你,但因為司徒姑娘她們在旁,不敢貿然相認,我知你一定是來找司徒姑娘的,因此不會走開。這便來找你了。”雲劍道:“你可知玉兒她在哪兒?”陳佩之道:“這個我倒是知道,不過大哥你怎麽恢複過來的?”

雲劍道:“這個你去問大哥和李公子他們罷,你現在帶我去找玉兒。”陳佩之低聲道:“要不要等些時候?”雲劍搖頭道:“明日我也要一起去,今日一定要找到玉兒。”陳佩之一愣,沒想到雲劍也要去抗遼,當下道:“好吧,司徒姑娘在斷情崖的悟塵軒裏,這走這個。”說著把路說了。

雲劍點了點頭,告別陳佩之,循著飛馳而去。走過幾處林子,來到了一個山崖,山崖對麵是一條懸掛著的瀑布,而在瀑布對麵,則是一劍簡陋的茅屋,雲劍悄然走了過去,站在窗口,隻見司徒玉一動不動的坐在佛像前,身旁還坐著詩若雪。

雲劍黯然退去,過了片刻,再走了過來,思釀許久,終於敲了敲門,詩若雪立即起身而來,道:“陳……”門一打開,卻是雲劍,不由得怔住。司徒玉見身後沒了聲息,道:“若雪姐,怎麽了?不是陳佩之麽?”回頭望去,臉色立即沉了下來,目光似乎瞥也不瞥雲劍,又自顧回過頭。

詩若雪讓了開來,見雲劍走了進去,便悄然離開。順帶關起了門,寂靜的屋子內便隻有兩人、雲劍站在司徒玉背後,低聲道:“玉兒?”司徒玉卻恍若未聞,手拿起木魚,閉著眼睛敲了起來。咚,咚,咚,一聲聲聲響如同敲在雲劍心裏一般。雲劍捏緊雙手,若是司徒玉罵他打他,他心裏倒還舒服些,但司徒玉如今對他已形同路人,全然不識,卻叫他如何開口?

雲劍深長一歎,噗通,忽然跪了下來,說話男兒膝下有黃金,但黃金比起司徒玉來,卻著實不重要。雲劍道:“玉兒,我中了百毒神教的移魂術,才將你和藍姑娘換置了過來,以至於傷害了你,但我不怪她們,若無她們的話,我或早已死在白卓手中,如今的一切,錯全都在我身上,不管你是否原諒,你都是我雲劍這一生最重要的人。”念及自己一生孤苦,在世沒有多少親人,如今最愛的人卻被自己傷害,實如挖心般疼痛。

雲劍說完了話,空氣仿佛凝結了一般,司徒玉手中木魚頓了片刻,又自敲起,但聲響時重時輕,顯然心中頗為淩亂。也不知過了多久,司徒玉忽然冰冷冷地道:“你後悔了?”雲劍沉吟半晌,終於搖了搖頭,道:“我不後悔,藍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不過我若是一死了之,或許便不會這般傷害你了。”司徒玉冷笑一聲,道:“雲劍,你可真自私。”

雲劍一愣,卻是沒有反駁,反而是低下頭,過了片刻,雲劍抬起頭,目光如同金子一般堅定,道:“玉兒,傷害了你,我一定會補償回來的,我也不奢求你原諒,隻望你給我個機會,讓我好好重新補償你。今日我要說的話都說了,希望他日有命回來時,你能讓我好好待你。”

司徒玉後背似乎顫了顫,低聲問道:“你要去哪兒?”雲劍輕輕一笑,道:“此事你也知道,這次舉行的武林大會的目的。”司徒玉又問:“那麽多人,就你一個人會送命?”雲劍道:“經曆了這件事後,我覺得人生並非處處如意,我這次前去,隻要是要去找雁北天報仇,我不能他日死去,還留下父仇未報。這次李公子猜測恐怕和木公子脫不了幹係,我們在白卓的房中發現大遼龍麒會會主蕭楓寄給他的密信,恐怕這次也是木公子策劃的,既然有他,那雁北天自然會在。”

司徒玉沉默片刻,道:“一切都完了,我已經皈依我佛。”雲劍笑道:“那我們還真算得上門當戶對。”司徒玉一愣,雲劍笑道:“你回頭看看便知了。”司徒玉將頭轉過來,卻見雲劍拉下帽子,露出一個光頭,隻見頭上發渣如亂草一般,顯然是匆匆剃掉的。雲劍合什道:“老衲心玉,見過師太。”

司徒玉怔怔地看著雲劍,最終忍不住笑了出來,她臉上猶掛著兩行淚水,此刻一笑,真如梨花帶雨,霎那之間,雲劍隻覺世上最美之人不過司徒玉。雲劍見司徒玉笑了出來,心中頓時如舊陰天時的農民看見陽光一般,顫聲道:“玉兒。”剛伸手過去。

卻見司徒玉臉色一變,淡然道:“我和你可非門當戶對。”雲劍微笑道:“我說過了,我要是出家,除非尼姑庵裏出了和你一般的尼姑,如今你當了尼姑,我做了和尚,大家豈非門當戶對?”司徒玉淡淡一笑,輕輕拉下帽子,卻是露出一頭烏黑的秀發。雲劍臉色一變,怔怔道:“你,你怎麽……”司徒玉道:“我並沒有說我出家,我說我皈依我佛,不過是看透紅塵。”

雲劍深深一吸口氣,苦笑道:“那你為何還扮作尼姑?”司徒玉道:“有個叫丁淩的家夥老是纏著我,因此我便假裝出家,好讓他別來煩我。”雲劍摸了摸光頭,忽地哈哈笑了起來,司徒玉道:“怎麽?被騙了心裏不好受?”雲劍微微搖頭,道:“這樣也罷,我雲劍從今日起,便從頭開始。”低聲道:“玉兒,那你能否準許我從頭開始?”

司徒玉道:“你從頭開始,又關我什麽事。”說著轉過身去,忽覺身子被人從後麵抱住,心中一跳,道:“你要幹嘛?這裏可是佛門之地,你休要褻瀆了佛祖。”雲劍微笑道:“反正你又不是尼姑。”司徒玉反問道:“那你呢?”雲劍聞了聞她的秀發,道:“你沒出家,我自然就做不了和尚。”

司徒玉拿起木杵,狠狠地在雲劍的光頭上敲了一下,那聲響倒是不必木魚小,打得鏗鏘有力。司徒玉道:“我說了我早已皈依我佛,你還不放開?”雲劍微微一笑,柔聲道:“你若想出家,那我便當你的木魚,給你敲一輩子。”他話語聲一落,司徒玉當真就拿起木杵,狠狠地在雲劍的腦袋上敲了起來,她心中憤恨已久,剛下手的幾下自然重手,不過見雲劍的頭頂上已被敲得紅紅的一塊一塊,不由得心軟,下手也越來越輕,得至後來,都不知道自己是否還在敲。

過了不知多久,司徒玉恍然醒來,見雲劍深情款款地凝視著自己,手中的木杵忽地掉落在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撲在雲劍懷裏,這些時候來的苦楚和傷痛似乎都瞬間爆發,哭得連窗外的鳥兒也跟著一起悲鳴,雲劍緊緊抱住司徒玉。過了良久,司徒玉才止住了她的哭聲。

雲劍從懷中掏出一張手帕,打了開來,上麵放著幾縷秀發,正是那日司徒玉在光明山割下的。雲劍道:“玉兒,你雖然斬斷了你我的情絲,但我卻一直還握在手中,今日,能否再接上?”司徒玉放開雲劍,心中雜亂如麻,搖了搖頭,雲劍顫聲道:“玉兒,你到底還是不肯原諒我麽?”司徒玉看著他,忽地底下頭,低聲道:“你隻是被人利用而已,既然沒有錯,又何必要我原諒。”

雲劍大喜,他到來之時,已做好司徒玉與自己決裂的打算,心中實在忐忑不安,但聽得司徒玉的口氣,似乎心中已原諒自己,雲劍拉起司徒玉的手,道:“玉兒,我再也不會給你傷害了。你放心,以後我一定會加倍疼你。”司徒玉道:“這可是你說的,若是你以後再做出這樣的事來怎麽辦?”

雲劍一愣,他可保不準將來再落入百毒神教手中,萬一他們故技重施,或是給自己下藥,那便如何?雲劍沉吟片刻,苦笑道:“反正我是決不會變心的,若是被他們從中作梗,我也沒辦法。”司徒玉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道:“你還是把帽子戴上吧,我看著你的光頭不舒服。”

雲劍苦笑一下,正拿起帽子,門忽然被人打開,隻見門口站著陳佩之和詩若雪,以及李幕顏等人,看著雲劍的不像樣的光頭,眾人都強忍住笑意。雲劍喃喃道:“女人都扮過,剃個光頭便如何了?”說著戴起了帽子。詩若雪出了門,便去通知了陳佩之,恰巧陳佩之正和李幕顏幾人在一處,說著百毒神教的事,聽聞雲劍去找司徒玉,都紛紛趕來,躲在門口偷聽。聽雲劍要把光頭蓋上,都忍不住推門來看。

陳佩之忍著笑道:“我是該叫你大哥,還是叫你大師?”雲劍瞪著眼道:“老子出家了也是你大哥!”潘高峰和李幕顏都笑道:“恭喜雲公子和司徒姑娘和好如初,我等在此祝賀了。”雲劍尷尬一笑,這些人不知來了多久,之前的甜言蜜語恐怕聽了不少,當下咳嗽幾聲,道:“咱們還是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