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劍心中駭然,隻是顫抖著搖了搖頭,口雖張著,但卻說不出話來,他長這麽大從未見過林秋如此憤怒。

林秋仰天閉起眼睛,兩行老淚從布滿皺痕的臉頰上劃落了下來。林劍驚道:“爺……爺爺!”林秋輕輕道:“劍兒,你且聽我說。”林劍輕輕點了點頭,不再開口。林秋胸膛起伏了許久,方才漸漸平息下來,他嘴唇微動,嘶啞著說:“我少年時父母病重,為了給父母找錢治病,我偷了一家大戶的銀子。二兩銀子,在當時多麽珍貴!但我做賊心虛,不小心被那戶人家知道,被他們的奴才家丁打得半死。後,後來是總鏢頭救下了我,他見我可憐。便將我收在鏢局裏做事,還出錢買藥治好我的父母,當時我感激他已不能用高山深洋來表達,我當時便決定追隨他一輩子。總鏢頭為人正直,武功又高強,江湖上的朋友便送他一個外號,稱作鐵膽雄獅厲正雄!”說到這裏語氣慷慨激昂,可想而知這位老人對那位厲英雄有多麽敬仰。林劍萬想不到林秋平時憨厚慈祥的表麵下竟隱含著這麽大的情緒。心中也不由得對這位厲總鏢頭心生敬意。

林秋歇了口氣,續道:“總鏢頭為人剛正不阿,出手慷慨,因此保過的鏢從未失過手,信譽極好。那年正逢寒秋,有一個西安的戶主托了一批整整五千萬兩的鏢銀。總鏢頭從未接過數目這麽龐大的鏢,此次不僅全調集天威鏢局裏麵的好手,就連我也帶上。他知雖然平時有疏通關係,但綠林上的好漢若是知曉,還是不免會心動的。因此他悄悄的分了好幾路鏢,秘密的將這貨送往目的地,當時這貨的目的地是極為保密的,為的就是不讓想來動鏢銀的搶匪預先知道,好作埋伏。唉!時至今日,我還不知道那趟鏢要送往何處!”林劍不禁奇道:“這鏢總會到盡頭的,爺爺怎會不知道?”林秋的臉上突然湧現怨毒之色,林劍心中駭了一跳,隻聽他緩緩道:“隻因那趟鏢在途中著人劫了!”林劍心頭一震,心中已起不妙之感,也隱約的猜到了這事的結局。

林秋喘著粗氣道:“那,那天我們正走在官道上,林裏突然湧出十來個黑衣蒙麵人!大家雖有戒備,但他們竟像是預備好的,一現身便朝我們衝殺了過來,當時便給他們殺了好幾個兄弟。他們所使的武功俱是詭異無常,招式歹毒的。我們鏢裏雖不乏武功高強者,但仍是被殺得無還手之力。總鏢頭神勇無比,出手打死了他們其中兩個,那夥賊人知道總鏢頭不易對付,便派出四人糾纏於他,其他的人卻跑去了劫鏢。兄弟們見總鏢頭受困,更是博命戰鬥,怎奈與對方武功相差甚殊,終不能力挽狂瀾,眼見鏢銀即將給他們劫到手。總鏢頭驀然驚天一吼,拚著挨上兩刀衝出了重圍,他飛身到了鏢銀旁,又傾盡全力擊殺了兩人,那夥人見咱們兄弟彪勇,一時退了開去。”林劍問道:“爺爺,你那時不要緊吧,有沒有受傷?”林秋忽地流下熱淚,顫聲道:“而我,我,我武功低微,但總鏢頭待我恩重如山,我豈能貪生怕死?那夥賊人要劫鏢銀時,我一咬牙,持刀便衝了上去……”林劍聽到這裏不禁“啊”的一聲,雖知林秋無恙,但心中仍不自禁的關心。林秋續道:“可笑我當時給那賊人踹了一腳,便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而那賊人誌在鏢銀,顧不及殺我,我這才逃過一命。可,可是,總鏢頭卻在那一戰戰死了!”敘到這裏再也忍不住泣出聲來,林劍也不禁落下了淚。

林秋哽咽道:“那一戰我們全軍覆沒,我在他們的擊打中被震昏了,待到醒來,隻有滿地屍首,總鏢頭死後還屹立在鏢車旁,但車上的鏢銀卻已被劫走!我無力掩埋他們,又不忍讓他們屍暴荒野,所以便將他們的屍首焚化,將他們的骨灰帶在身上,我連夜回到鏢局,卻不知這事早已傳遍四野,厲夫人無能還債,竟帶著一家八人引火自焚而亡!”林劍雖早已料到此事結局,但卻想不到結局會如此悲慘!一時無言,唯有淚濕滿麵。林秋伏在地上,哽咽的哭了出來,林劍蹲在林秋身旁,輕輕拍著林秋的後背,但他心中仍有一個疑問,不禁問道:“爺爺,那,那這次劫鏢又與金蛇島有什麽關係?”林秋一抽搐,雙手不住顫抖,林劍心中害怕至極,顫聲道:“爺爺,你,你別這樣,劍兒不問也就是了,您千萬別氣壞了身子。”林秋咬牙道:“不!此事我必說給你聽不可!隻因那天我聽到了總鏢頭說了一句話,他說來人可是金蛇島的,我與你有何仇怨,為何與我們過不去!總鏢頭行走江湖,闖遍大江南北,閱曆甚厚,不會判斷錯的。況且金蛇島武功獨樹一格,與中原武功全然不同,因此倒也不難認出。”林劍心中恍然,暗道:“原來如此,金蛇島遭人滅門,我起初還為他們可憐,如今看來,倒是他們罪有應得了。”

林秋道:“話又說回來,劍兒你怎會金蛇島是武功?”林劍到了這種地步,也不好再作隱瞞,隻得將實情說了。林秋一直陰沉著臉聽完,最後冷冷道:“報應!當真是報應,隻是這報應未免也來得太遲了,三十年!太遲了,太遲了!”林劍想要安慰他,卻不知如何出口,林秋忽道:“劍兒,這仇人的武功,我可不許你再練,聽懂了嗎?”林劍心頭一凜,垂首道:“是,爺爺。”林秋這才緩過臉來,柔聲道:“好啦,你,你且去玩罷。爺爺,爺爺要好好休息一會。”林劍道:“是,爺爺,你好好珍重身子。”林秋揮了揮手,道:“是了。”林劍悄悄退出,一個人走在林裏,心中十分悵然。他不知不覺竟又走到了蔣不通以前居住過的山洞,心中暗道:“大哥曾說這套金梭蛇手武功乃是那金蛇島弟子的遺願,雖然他們行跡可惡,但那也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三十年前他隻不過還是個嬰兒,這又豈能怪得了他們。試想一下這一派的武功創之相當不易,如此便毀了甚是可惜。我若照爺爺的話做,便是對不起那死去的那金蛇島弟子,好,即便瞞著爺爺,我也要練下去。”

他心下決定,便招手練了起來,隻見他雙手交錯飛舞,似在跳舞一般,那手腕、手肘奇異的彎曲,一招緊連著一招,所使的俱是讓人意想不到的招式。但見他手如遊龍般飛快而出,又如長蛇般突兀變招,端的是神鬼難測。林劍福至心靈,忽地靈機一動:“昨天我與那條紅色巨蟒相鬥,竟被它纏得動彈不得,今日何不以金梭蛇手來對付它一番,且看效果如何。”他知這套武功以蛇為名,其手法必定模仿於蛇,有一條這樣的蛇來陪練再好不過。林劍想到這層,再也忍不住興奮之心,喜孑孑的跑去那赤莽棲息的山洞。林劍到了那岩下,依舊躲在那樹後,而那蛇也依舊發現了他,巨蟒本來還懶洋洋的躲在岩石底下睡懶覺,一見有“貴客”到訪,竟是有了生氣般動了起來,還不忘呻了個懶腰。林劍瞧著有趣,當下走了出來,笑嘻嘻的揖道:“蛇兄近來可好,小弟昨夜給蛇兄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但小弟心有不甘,故此今日特來領教。”他說得有模有樣,但對蛇來說,卻無異於對牛彈琴。

那巨蟒盤開身子,已準備攻勢。林劍心中暗自戒備,他知這非兒戲,是隨時都會喪命的。林劍心想:“這蛇出擊快如閃電,中途又可隨意轉向。若再像昨晚一樣,還是會給它製住的。倒不如以靜製動,待它先進攻。”當下也一動不動,雙眼凝視著巨蟒。他卻不知這蛇也是喜愛以靜製動來捕殺獵物的,極少先發動攻擊,那蛇見林劍不動,自也不會先進攻。就這樣,一蛇一人對峙了整整一盞茶的功夫,若論耐性,林劍確實不是蛇的對手,他已有些忍不住了,當下輕輕極緩的移動腳步,那巨蟒也隨著他的腳步移動目光,身子仍未曾動作。林劍暗道:“想不到這蛇竟能如此忍耐,林某當真佩服!”他知道自己一旦出手,巨蟒必定以極快的速度出擊,他心中一麵思忖對策,一麵觀察那巨蟒的動靜。

林劍心中一動,當下悄聲的退開幾步,遠離了巨蟒的攻擊範圍,巨蟒雖見到林劍撤開,但也未放鬆戒備,仍是睜著那攝人的眼睛直盯著林劍的一舉一動。林劍俯身拾起了一塊石頭,又笑嘻嘻的靠近巨蟒。那巨蟒自不知他的詭計。林劍暗運神功,忽地一招“天外之隕”,石頭自手中呼嘯而去,巨蟒立即張嘴撲去,怎料林劍此時內力已有些火候,而這一手飛石絕技又練得熟悉無比,那蛇嘴未及到石頭時,飛石已擊中了巨蟒的左眼,巨蟒痛嘶一聲,將頭縮了開去。林劍得理不饒蛇,大喝一身,和身飛撲了過去。巨蟒被林劍打瞎了一隻眼睛,實是憤怒無比,張開嘴又咬了上去,林劍有了上次的教訓,不再與其正麵交鋒,當下伸腿一彈,一個雀躍避了開去,反手一搏,勒住蛇的脖子。巨蟒身體一盤,立即絞上林劍的手腕,林劍心頭一驚,手肘忽地一拐,畸形般的從巨蟒的蛇身溜了開去,巨蟒也未曾料到,一怔之下,竟撲向林劍的脖子。林劍低頭一讓,雙手施展開“金梭蛇手”功夫與巨蟒盤鬥起來,巨蟒身子柔韌性極好,一招擊來,身子隻輕輕一縮,便像毫無受力一般將力道化解開去,林劍心中頓悟,靈鏡漸漸開明起來,忽覺得視野極闊,欲攬乾坤一般。他忘我的與巨蟒纏鬥了許久,終於體力不支漸漸清醒。林劍找一時機急忙躍開去,滿頭已是大汗淋漓,抬眼一看,卻已近中午,他們不知不覺竟打了一個上午。林劍看那巨蟒竟也累著,躺在地上吐著舌頭喘氣。林劍笑道:“多謝蛇兄指點,小弟改日再來請教。”轉身急忙回家去了。

林劍回到家中,不住揣摩適才領悟到武學奧秘,心中驚喜無比。林劍暗道:“若是蔣大哥在此就好了,我將此事說與他聽,他定會高興的。”心中正黯然神傷,林秋忽地走了進來,林劍一驚,急忙躍下床,問道:“爺爺,有什麽事麽?”林秋道:“沒什麽,爺爺到村裏買些東西,你好生在家裏呆著。”林秋從來都很少帶林劍到村裏,好像生怕別人知道他有這個孫子般。林劍道:“是,爺爺。”林秋點了點頭,懷著不安的心走了出去。林劍在家待了一陣子,他年紀小時還不覺怎樣,現下長大了,懂了許多事,便越覺在家越待越無聊,他心中煩躁,也不顧林秋的叮囑,偷偷溜了出去。林劍每次出來總會到蔣不通住過的那個洞瞧瞧,好像蔣不通不知不覺間便會回來,但每次卻總是失望。林劍漫不經心的走到洞邊,忽聽得有一人聲,林劍心中一喜,隻道是蔣不通,正要衝去,卻聽一個聲音道:“你說,這兒真有那東西嗎?”林劍心中一驚,這聲音來得陌生,並非蔣不通,他聽慣了江湖軼事,知道偷聽別人講話是犯了大忌,特別是那些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的秘密。他心中雖明白,但卻好奇他們所說的“東西”究竟為何物。林劍心道:“我一動不動,待他們走就是了。反正他們的東西我也不想要。”他想得天真,甚至一廂情願。他若知道了這個秘密,那些人又怎會放過他呢?

隻聽另一個聲音道:“過兄弟,你放心好了。我是千方百計打探清楚的,劍宮成最後隱居的地方就在這江陵。江陵其他地方我們都找遍了,隻剩下這裏,不會有錯的。”林劍暗道:“劍宮成是誰?他們找的莫非是寶藏?”那姓過的道:“常大哥,我當然相信你,但這裏也不小,要從何處找才是?”姓常的道:“這個我自有辦法,居住在林家村的百姓應該多少會知道些的。咱隨便抓來幾個拷問下就行了。”那姓過的“啊”了一聲,道:“這,這如何能行?”那姓常的冷笑一聲,道:“過嚴膽小怕事,不想他兒子也是如此。”那姓過的聞怒道:“常憶先!你侮辱我可以,但不許你侮辱家父!”常憶先笑道:“是是,江湖上誰人不知過如風過三少爺乃天下皆知的孝子,是常某放狗屁,過兄弟別放在心上。”過如風“嗯”了聲,似不再生氣。

林劍心想:“這叫常憶先的家夥好生厲害!我一兩句話便給這姓過的灌了碗迷魂湯。”又想:“這過如風也是個草包,隻怕他父親的名譽還比不上他的孝子的名譽。”心念未停,常憶先又道:“為了成大事,犧牲這幾個平民又算得了什麽?咱們若將那東西弄到手。嘿嘿!到時天下武林還不是我們的?哈哈哈!”過如風想是也禁不住**,最後與常憶先哈哈笑成一片。林劍心中暗怒,想道:“你們不也是平民!哼!在林某的‘地頭’上生事,這事老子管定了!”他心下決意插手此事。常過兩人笑了一陣子後,過如風問道:“常大哥,那咱們這就去找幾個村民來問一問。”他終究是名門子弟,他不說是去“抓”,而說成了“找”。常憶先沉吟道:“這個不急,倒是要先摸清楚這裏的環境。”過如風陪笑道:“常大哥說的是。”又聽常憶先道:“倒是這個洞,看來以前住過人,這裏地勢很好,咱們就先在此安頓下。走,邊看看環境,邊找找些野味來充饑。”那過如風隻是道:“是,是,是。”林劍聽他們去遠了,才跳了出來,罵道:“這兩個賊人,老子非好好教訓你們一下不可!”回頭望向那山洞,心中已起主意。

常過二人出去了不久後便各提隻野兔回來,那野兔身子未染血跡,想來他們的武功確實有一手。兩人來到洞邊,常憶先接過野兔,道:“你去清理一下山洞。”過如風道:“你,你要我清理山洞?”常憶先道:“怎麽,你不會?”忽地冷笑道:“嘿!我知道你是大少爺,但咱們既然出來,有些事便不能擺大少爺脾氣。否則,哼,會吃很多苦頭的。”過如風心道:“這些事本是下人做的,叫本少爺做成何體統?”但他還是不情願的折了把樹枝,走到洞裏清掃。常憶先冷冷地看著他做,剛轉過頭,隻聽得過如風一聲慘叫,常憶先猛吃一驚,回頭驚道:“怎麽啦?”見那過如風斜斜靠在洞壁,左腳被兩排尖竹交叉釘住,滿地血跡。常憶先急忙跑了過去,雙手抓住竹子,往外一掰,那竹子應聲而落。林劍暗道:“好功夫!”這個機關不消說自是他設的了。常憶先拿出金創藥給過如風的腿包住,邊說:“過兄弟,看來是有人不願意讓我們待在這兒。”過如風一時還未會過意來,道:“是誰,誰敢不願意?”常憶先冷笑道:“你這腿是誰給弄的?”過如風一怔,大怒道:“好啊!竟敢用這種下流手段來害本少爺,本少爺非剝了那人的皮不可!”他氣得呼呼大叫,林劍卻躲在旁暗暗好笑。

林劍心道:“哼,若惹毛了爺,好戲還在後頭!”常憶先道:“過兄弟,你這腿傷極重,恐怕咱們要到城鎮就醫了。”過如風大驚道:“常,常大哥,你,你該不會是開玩笑的吧?這,這怎會……”常憶先哀歎了口氣,道:“這竹子尖銳,恐怕是傷到筋骨了,這一般的金創藥不管用。”過如風口唇顫抖,咬字不清地道:“那,那咱們快走罷,莫,莫誤了我的性命!”常憶先道:“那也隻能如此,嗯,你且在這裏等著。我去取些木材做個擔架來抬你。”過如風急忙道:“好好好,你快去啊。”常憶先從懷中取了樣東西,放在過如風手裏,道:“這個地圖你好生保管,咱們要找的東西全靠他了。”他一麵說話一麵點了過如風的穴道。林劍在外看不清楚,心中忖道:“若是那姓過的中了我的陷進而丟了性命,那卻如何是好?不行,我得去瞧瞧是真是假。”

常憶先出了洞,進到了林子裏去了。林劍四處靜瞧一下,確定無動靜後,才大搖大擺的走進了洞,見過如風兩眼瞪直直地看著自己,不禁奇道:“喂,你倒說話啊。”卻聽得後背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道:“他被我點了穴道,是不會說話的。”林劍大吃一驚,急忙回身,來者竟然是常憶先,他登時明白自己中了計,他畢竟閱曆甚少,種了這等計謀。常憶先冷冷道:“好小鬼,我倒要佩服一下你的膽識。隻是你的機智不夠,還忒嫩了點!”林劍暗道:“糟糕!”他習武天性,當下不由自主的擺出應敵的架勢。常憶先怪笑一聲,道:“呦!還是個會家子。好,老子今兒就要瞧瞧你有幾斤幾兩!”話一說完,伸掌便抓向林劍,林劍怒道:“好不要臉!”他哪知道常憶先讓他知道了秘密,是決不會放過他的,還講什麽江湖規矩。

林劍見他一掌抓來,知他掌中帶爪,乃抓向自己的“鎖骨穴”。林劍矮身一避,一個盤腿掃向常憶先下盤,常憶先冷冷地道:“還有點功夫。”身形頓起,使了招鴛鴦盤腿倏然踢向林劍。林劍見他招式狠毒,無不是致命絕招,心中大怒。一招“五丁開山”迎了上去。常憶先心道:“原來是個沒經驗的小鬼。”當下倏然變招,林劍一掌打空,腹門大露,被常憶先急踹了幾腳,林劍心慌之下,記起與巨蟒相鬥時領悟的訣竅。急忙一縮腹部,他北鬥神功已有小成,又加上勤練金梭蛇手,身子柔韌性極好。他雖在轉念之間縮了腹門,避了要害,但終究慢了一步,還是被踢得身子彈飛了出去,撞在洞壁上。林劍暗道:“這一下險到極點,差點便完蛋。”他雖被踢到,但終是避開了要害,隻受了些外傷,當下爬了起來。

常憶先頗覺意外,他隻道這幾腳必定能把林劍踢得再也爬不起來,卻不料林劍若無其事的站了起來。常憶先冷笑道:“臭小鬼,不想還挺耐打的。”他嘴裏還笑得出,心中卻已開始琢磨林劍的來曆。林劍心道:“你休想再將我激怒。”當下一聲不響的出掌拍去,常憶先暗道:“好,就讓我看看你究竟是什麽來路。”他有意摸清林劍的套路,是以僅守不攻,見林劍打來打去卻隻是一套尋常的五行掌,但見他避敵的功夫,所練的應該是門上乘內功。常憶先心中狐疑,但他是個城府極深之人,表麵仍不動聲色。林劍暗道:“我若使出金梭蛇手,說不定便可反敗為勝。但,但大哥和爺爺都叫我不能用,這,這怎生是好!”就在此際,常憶先忽地腳下一絆,身子一踉蹌,林劍見是機會,急忙一個雀躍,身在空中,猶自出掌防招,之後便跳入林中。常憶先嘴角掛著一冷笑,伸指解開了過如風的啞穴。過如風怒道:“你為什麽放那小子走?”常憶先笑道:“這是放長線,釣大魚。”過如風哼道:“魚都跑了,還釣什麽大魚。”常憶先陰笑道:“我的過大公子,你這就有所不知了。我適才他躍身逃走之時,在他衣上撒下了一點藥粉,這藥粉是特殊製作的,氣味極淡,但卻很特別。咱隻要找來一隻獵犬,嘿!不消找不出他的老窩!”過如風聽得眉開眼笑,拍掌笑道:“好好好!待會抓到那小鬼,我要將他好好折磨一番,否則難消我心頭之恨!”

林劍一路狂奔,不知不覺間竟來到了巨蟒棲身之所,林劍坐在地上,想道:“我就這樣回家,勢必要被罵上一頓。”又想:“我且在這裏歇一歇,恢複一下氣力,再回家不遲。我家離那山洞不遠,貿然回家隻怕容易被他們找到。”當下計較一番,便盤腿坐直,運起氣來。林劍剛一站起,突覺肩頭一麻,身子頓時動彈不得,心中暗道一聲糟糕。知自己是被人點中了穴道。耳旁傳來了聲陰絲絲的聲音:“嘿!臭小鬼,我看你往哪兒跑!”要知人在運功時知覺全失,此時最易遭人下手毒害。幸虧他們來得遲了些,否則林劍不死也要大殘。林劍身子不能動彈,口卻還能說,他憤憤不已,怒道:“你們這些卑鄙小人!”過如風冷哼了一聲,道:“若不是本少爺腿傷,早些趕來,你這小命便難保了!”他一說到腿傷,便越想越怒,暴喝道:“本少爺也廢了你一條腿先!”伸爪抓向林劍,卻被常憶先攔住,過如風怒道:“幹什麽你!”常憶先道:“要宰這個小鬼等下再宰也不急,你先看看這個。”過如風順著常憶先的手指見著了那個山洞,而山洞口處赫然臥著一條通身赤色的巨蟒。過如風嚇了一跳,顫聲道:“看,看到了。好,好大的一條蛇啊!”常憶先道:“不是叫你看蛇,是蛇後麵的那個山洞。”過如風歪著頭瞧了瞧那個山洞,道:“那又如何?”常憶先道:“這個洞和那老頭所說的位置極為相近,搞不好這個便是那九斬神魔劍宮成的墓塚!”過如風張大開口,瞪眼道:“不會這麽巧罷?真,真有此事……”常憶先狂笑道:“這隻能說是上天安排的緣分!咱們二人注定要稱雄武林!”過如風也跟著哈哈大笑,林劍心道:“九斬神魔劍宮成,卻是何許人也?若是大哥在,他見識廣博,應該會知道的。”常憶先轉頭望向林劍。道:“你這小鬼跑來這裏總不會是巧合吧?說!這究竟是不是劍宮成的墓?”林劍心道:“看來他們還不確定,我倒可胡編一下,再尋脫身之計。隻是不知道劍宮成是誰,說的時候容易露出馬腳。”他心中念頭數轉,口中卻冷冷道:“來挖人家的墳墓算什麽英雄?”常憶先等臉露喜色,過如風急道:“你,你是說這便是劍宮成的墓?”林劍道:“劍宮成是誰我不知道。”過如風怒道:“你說什麽?你,你不知道!”常憶先微微一笑,道:“好!隻要你說出來,我們便不為難你。”過如風看了看自己是傷腿,又看了看那山洞,微一遲疑,說道:“好,你若說了出來,我這腿傷一筆勾銷!”林劍想了想,道:“我們林家村自來就有一個傳說,傳說當年天下大亂,百姓民不聊生,後來有了位大英雄幫村民趕跑了惡棍,之後那位大英雄便歸隱起來。我聽爺爺說,咱林家村一直相安無事,便是有那位大英雄的靈魂鎮守。”他邊說邊偷看他們的臉色,常憶先臉色陰沉,看不出什麽。而過如風卻一臉茫然不知。林劍心一直懸著,隻覺周圍空氣靜得恐怖。

常憶先待他說完,忽地冷冷一笑。林劍心頭一寒。不知是否說錯了。常憶先道:“你說劍宮成是在天下大亂的時候出現的,那是不錯,那是正值五代末年,周王朝岌岌可危之際。而說他是大英雄,卻有點兒浮誇。劍宮成為人桀驁不羈,行事唯己所好。他雖做過些好事,但壞事卻也做了不少。嘿嘿,隻怕是當時他發了善心,出手救了這幫無知村民。故老相傳才把他說成是大英雄。”林劍雖知自己說的有些偏差,但聽常憶先的語氣,卻已是相信了,心中稍稍安定。當下道:“這隻是傳說,你們何必相信呢?”常憶先冷笑一聲,道:“傳說?嘿!隻怕不止是傳說那麽簡單。好了,你就先在這裏呆著,等我們進去尋到劍宮成的墓時再回來放你。哈哈哈!”當下在笑聲中與過如風一齊走向那山洞。

林劍心頭一凜,心知他們進去後若是確認是劍宮成的墓塚,回來必定會殺自己滅口。他隻盼那赤莽能殺死他們二人。那巨蟒見常過二人走來,立即起身張牙吐信。常憶先冷冷道:“是頭獨眼莽,過兄弟,你且在一旁引它的注意,我來收拾它。”林劍心中此時不禁暗悔自己打瞎了巨蟒的眼睛。過如風拔出腰間佩劍,喝道:“畜牲!往這兒看來!”他單腿行動不便,是以總與巨蟒相隔一段距離。巨蟒雖不通靈性,但卻凶悍無比,行動又快,而且它身上鱗片堅實,即是中了幾劍也無妨。過如風大驚道:“常,常大哥,你快來幫忙!”常憶先道:“過兄弟,你且忍著,這蛇最怕火不過,我做一火把。它便不能奈我們何了!”過如風點頭讚道:“還是常大哥聰明!想得周到。”當下振奮起精神,全力施展家傳劍法與巨蟒搏鬥。巨蟒瞎了一隻眼睛,過如風傷了一條腿,彼此可以說是場“公平”對決。林劍忽地想起蔣不通曾教過他的運功解穴之法,蔣不通說即使自己的穴道被點,除非是周身主要經脈的穴道都被點中,否則自可運用北鬥神功的經脈周轉之法來衝開穴道。林劍想到此點,心中忍不住狂喜,就在林劍運功解穴之時,常憶先已經做好了火把,過如風此時卻正處下風,巨蟒攻勢一發不可收拾,眼見過如風便要命喪蛇口。過如風叫道:“常大哥,救命,快,我快支持不住了!”

常憶先急忙把火點著,大聲道:“好,我這就來!”伸手縮進袖子裏,暗自扣了枚毒鏢。手中舉著火把緩步走先巨蟒,那巨蟒不畏刀劍,卻天生怕火,不由得身子一縮,往山洞溜去。常憶先道:“想跑?沒那麽容易!”舉手急發了一記毒鏢,正打在巨蟒的右眼,巨蟒雖然雙眼全瞎,但感覺仍是相當靈敏。常憶先也不敢過分靠近。巨蟒發出嘶嘶聲響,正準備做困獸之鬥。卻不料常憶先倒退了幾步,竟席地而坐。過如風看了看,忽地拍手笑道:“是了,這畜牲中了常大哥的獨門毒鏢,不久便將大難臨頭,又何須常大哥親自動手?哈哈哈!”林劍心道:“原來他還有這一手,這倒不可不防。”那巨蟒起初還兀自立起發威,但漸漸的便已不支,隻見它的眼睛裏流出黑色的淤血,行動已顯得遲緩,終於“撲”的一聲摔倒在地上,身子一縮,便不再動彈。常憶先哈哈大笑,道:“這畜牲終於死了!哈哈哈!走,咱們進洞!”過如風麵色紅潤,微喘粗氣,顯然內心十分激動。他張口伸出舌頭醺濕了雙唇,道:“常大哥,那咱們快點吧。”兩人都懷著一顆興奮的心爬進了山洞。林劍暗鬆了口氣,急忙加運真氣,衝開穴道,常憶先點穴的手法不算高明,點的又非重要穴道,是以林劍費了幾次便衝開了穴道。林劍活動了一下手腳,看了看山洞,心中業起好奇心,他轉眼看了看巨蟒,見它死狀甚慘,心道:“好歹它也陪我練成了金梭蛇手,若非是它,我也領悟不了那訣竅奧秘。”於是走了過去,抱起蛇頭,想把它安葬。不料剛抬起蛇頭,巨蟒嘴裏突然射出一股紅色的氣霧,林劍大吃一驚,他萬想不到巨蟒死後還能噴出毒霧,已躲避不及,麵上被毒霧噴到,隻覺頭上一陣眩暈,翻身倒地不醒人事。

林劍漸漸醒來,他隻道這番不被毒死也會被常憶先殺死,怎知睜眼醒來,自己既未被毒死,更未被殺死。他急忙起身,回顧四周,隻見巨蟒已化為一灘膿血,林劍心下驚懼:“這常憶先好厲害的毒啊!”再回頭望向山洞,隻見裏麵黑黝黝的一點動靜也沒有,也不知常憶先出來了沒有,按理說,他們若是出來了,自己定當不能幸免,而今自己並未死,說明他們還未出來,但自己昏迷已久,天際已現淡淡的一抹紅霞,他們卻還沒出來,莫非裏麵真有什麽奇珍異寶?這個山洞真是劍宮成的墓塚?林劍按捺不住內心好奇,轉身掰了一條樹枝,做成了火把,拿在左手上,右手握著小刀,悄悄地走進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