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若雪靜靜地站在後麵,心中也默默為徐蕭禱告,願其在地下有知,能夠安息瞑目。大火足足燒了一個多時辰,還未熄滅,煤是一種極耐燃的礦物,陳佩之見徐蕭已化為骨灰,再燒下去隻怕連骨灰都不剩,當下急忙從出洞外,捧了一大把雪進來,蓋在還在燃燒的煤之上,一陣濃煙隨著嗤的一響升起來,罩滿整個山洞。陳佩之用衣袖揮了揮,將濃煙趕出洞外。

陳佩之取出自己的荷包,將裏麵的銀子倒出來,本來想丟掉,但想到自己今日出去,若是沒有銀兩在身,也不好走,當下將銀兩遞給詩若雪,道:“詩姑娘,這荷包我要放師祖的骨灰,這些銀兩放在你身上。”

詩若雪點了點頭,接過銀兩,陳家還算富有,陳佩之這些錢少說也有幾十兩,頗為沉重,但詩若雪本是習武之人,倒是不覺如何。陳佩之小心翼翼的收拾起徐蕭的骨灰,放在荷包中,又將其貼身藏好。這才起身對詩若雪道:“好了,詩姑娘,我們出去吧。”詩若雪點了點頭,見陳佩之走了幾步又停住,不禁問道:“怎麽了?陳公子,還有什麽事嗎?”

陳佩之靈機一動,道:“我倒是有個好主意,整整冰火雙雄那兩個老家夥。”他雖然有些狂妄,但也並不是自大得無可救藥,昨晚聽徐蕭說,雖然自己現在功力深厚,但未必就贏得過冰火雙雄兩人,所以看到了這些煤,他靈機一閃,想到個注意。

詩若雪奇道:“什麽注意?”陳佩之微微一笑,拾起十來塊煤,掂在手中,笑道:“你還記得昨天師祖這樣用這煤對付他們的嗎?”詩若雪道:“自然記得,但若是並火雙雄不硬接的話也沒有用。”陳佩之笑道:“這還不好辦,他們自持武功比咱們高,想要速戰速決自然會與我們硬碰硬,介時我們就打他個措手不及,看看能不能趁亂傷他們一下。”

詩若雪點頭道:“你這主意倒是不錯。但是我沒那麽深厚的內力,無法做到。”陳佩之道:“這扔煤的事就交給我好了,待會出去你還是像昨天一樣,由你去挑戰他們,我在一旁助陣,你放心,我現在已能夠使出萬劫神劍,絕對能夠保證你的安全,不會再像昨天一樣了。”詩若雪微微一笑,道:“昨天你也保證了我的安全。”

陳佩之臉色微紅,也不知是慚愧還是害羞。隻是道:“今天和昨天一樣,我都會拚了命保護你的。”詩若雪不願多加糾纏,道:“那我們出去吧。”陳佩之也覺自己唐突失言,頓時一驚,見詩若雪並未厭惡,才稍稍放下心來,他也不知道,詩若雪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何況她心境如水,也極少會大喜大悲。

兩人走了出去,穀中蕭然依舊,卻不見冰火雙雄,兩人心中微微一愣,陳佩之道:“他們打的是什麽主意?”詩若雪道:“我們且看看。”陳佩之點了點頭,兩人走了一陣子,已快到了穀口。忽然從一塊岩石背後躍出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包圍住陳佩之兩人。

熊炎嘿嘿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卻闖來,我們本來還尋思得和你們耗上一段時間,嘖嘖,沒想到你們居然比我還不耐煩!現在沒那個老前輩護著你們,我看你們怎麽辦?”換做以前,陳佩之遇見他們逃都不及,但現在卻絲毫不怕,當下肅然道:“誰說的?”熊炎臉色一變,沉聲道:“那老前輩出來了?”他還是相當忌憚徐蕭的,陳佩之淡淡道:“也並沒這樣說。”在他心裏,徐蕭已活在他心中,他出來就等於徐蕭出來。

熊炎怒道:“你這小子敢耍我!”熊冰擺手道:“大哥切勿動怒,先殺了這小子,再抓了拿妮子,我們好交代。”陳佩之沉聲道:“究竟是誰派你們來抓詩姑娘的?”熊炎冷笑道:“到了地獄你就知道了。”說罷不由分說,立即拍出一掌,一股熱浪登時襲來,看來他是下決心要一掌交代了陳佩之。

陳佩之側身一退,詩若雪唰的一聲,一招“鵝毛飛雪”立即刺來。熊炎冷笑一聲,道:“堂堂七尺男兒,竟要一個女子要保護,也不害臊!”他這話若是放在昨天說,陳佩之縱然拚命也不讓他小瞧,但今日則大大的不通了,因此此時陳佩之已今非昔比,縱然還打不過他們,但卻也不再畏手畏。

陳佩之淡然一笑,不做答複。今天沒有下雪,詩若雪的雪花劍法使出來效果遠沒有昨日厲害,但仗著劍法精純,一時熊炎卻還不能將她怎麽樣。熊冰看著陳佩之,眼中卻劃過一絲奇異,他確信昨天那一掌打實了,縱然陳佩之得了那山洞前輩的救治,也隻是撿回一條命而已,但看陳佩之眼中神色,而且他小小年紀,太陽穴便已凸起,顯然內力修為相當高深。想到這些,熊冰不覺沉吟下來。

陳佩之見他不動手,正中下懷,心中頓時一喜,當下彈指一出,立即射出幾顆煤。他此時功力渾厚無比,射出的煤在空中一響而過,熊炎隻覺幾顆黑乎乎的東西迅疾般射來,頓時一驚,卻已躲不開了,當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橫身封出一掌,嗤的幾聲響,那幾顆急速旋轉的煤遇到熊炎拍出的熱浪,立即炸了開來,熊炎這才猛然想起昨天吃的虧,但為時晚矣,頓時被幾股烈火包圍,雖然對他來說不算什麽,但陳佩之也沒指望能用這幾顆煤來傷到他,他這幾顆煤隻是用做來掩飾而已。

詩若雪趁機使出一記絕招,長劍化作一片劍光,撲向熊炎。熊冰大吃一驚,急忙衝了上去,陳佩之喝道:“你的對手在這兒!”食指一出,立即射出氣劍來。熊冰一直就注意著陳佩之,因此陳佩之這一招雖然驚人,但他還是很快反應過來,及時躲避過去。熊冰臉色一沉,說道:“萬劫神劍?”

陳佩之踏前一步,昂首挺胸,大聲說道:“不錯!這正是萬劫神劍!從此我陳家天下第一神劍的招牌就由我手中光複!”熊冰冷哼道:“好大的口氣!”雖然萬劫神劍的威名他早已聽聞過,但畢竟那是八九十年前的事了,誰又真正見識過萬劫神劍?名聲雖在,其實卻已隻剩下傳說。因此熊冰倒也隻是驚訝,並未懼怕,當年他師父說過,當世之上,隻有少林的清根禪的金剛不壞體神功師勝過他而已。而如今的少林寺方丈慧圓顯然還沒練成金剛不壞體神功,那他們兩兄弟聯起手來便已是天下無敵,正因如此,他兩兄弟才縱橫江湖,無所顧忌,而事實上他們自出道以來也確實未曾遇到過對手,比自己武功強的人不少,但比他們兩兄弟武功高的卻是沒見過。熊冰心想,管他什麽天下第一神劍,隻要自己兄弟兩人聯起手來,又有何懼?

陳佩之也沒想用萬劫神劍的威名嚇走他們,要是如此,他們也不是冰火雙雄了。果然,熊冰冷冷道:“你以為你練成了萬劫神劍便如何?天下除了少林的金剛不壞體神功,其他的武功我們還未放在眼裏!”雖然陳佩之昨天也使出了萬劫神劍,但以熊冰的眼力,自然瞧出有所不同,陳佩之適才這一劍淩厲至極,比真劍有過之而無不及。

陳佩之微微一笑,他這麽一耽擱,詩若雪卻已得手,被詩若雪刺了好幾個口子,幸好他反應及時,輕功高強,這些也僅是傷在皮外,不動筋骨,沒什麽大礙,饒是如此,也嚇得他一身冷汗。熊炎見弟弟還在和陳佩之囉嗦,當下怒道:“弟弟,怎麽了!你還不動手,這妮子厲害得緊!老子給他刺傷了!”

熊冰一驚,脫口道:“重不重?”熊炎怒道:“屁話!重的話我還有心情和你說話!”熊冰暗送了口氣,本來想速決陳佩之,但陳佩之此時練成了萬劫神劍,雖說不放在眼裏,但那也是在兩個人聯手時才說的,現在讓自己對付,他可不敢托大,毫無顧忌。他為人不比熊炎,生性謹慎得多,當下一番計較,決定還是先拖住陳佩之,瞧陳佩之對詩若雪的神情,便知他對詩若雪有意,而且能為他擋熊冰一掌,可謂用情至深,因此倒不如讓熊炎抓住詩若雪,再來要挾陳佩之,這一舉兩得也少了憂患。

熊冰沉聲道:“臭小子,你休要得意,縱然你武功現在深厚,但卻也不是就此無敵的。”他話中含義,外人極難聽懂,就連當事人也不好說,但熊冰熊炎兩人卻是雙胞胎兄弟,自小心靈相通,一個眼神便可以表達許多意思,更何況熊冰還把話說了出來。

熊炎立即意識到,當下出手也狠辣些,逼得詩若雪步步倒退。陳佩之心中一緊,急忙過去。熊冰卻攔在他麵前,沉聲道:“先過了我這一關再說!”陳佩之此時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當下冷哼道:“若是詩姑娘少了一根毫毛,我拿你們兩人的性命來報!”熊冰陰絲絲的道:“我們豈會讓她隻少一根毫毛,這妮子昨天刺了我一劍,老子一定要好好待她!不然難解我心頭之狠!”

陳佩之大怒,他畢竟經驗足,沒料到熊冰乃是在激他生氣,好分心神。陳佩之剛想破口大罵,登時隻覺一股寒風襲來,陳佩之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忙運轉真氣,六陽神功的至陽至剛的武功,正是熊冰這類陰寒武功的克星,他也不躲避,當下也拍出一掌,熊冰倒是沒料到陳佩之敢出掌相迎,兩人雙掌一對,各自手臂一震,退了好幾步,要陳佩之功力鞏固了,這一掌足以把熊冰打傷。

熊冰暗暗一驚,沒想到隻隔了一夜,陳佩之功力竟然進展如此迅猛,心中又怒又奇,他心思未頓,陳佩之已一劍射來,熊冰心頭一凜,急忙閃避,陳佩之又連出幾劍,把熊冰硬是避開,回頭一見,詩若雪滿天大汗,顯然已是在勉勵支持,陳佩之趁空又射出幾顆煤,熊炎這次可不敢再硬接,急忙躲開,他一躲開,詩若雪卻趁機反擊,唰唰幾劍把熊炎殺得直退。

熊炎又驚又怒,他幾時給人如此逼過?但人一旦驚怒,勢必心中不定,雖然出招力量加大,但詩若雪原本輕功便很高,有陳佩之護航,心中更無顧忌,出手有時幾乎是不留餘地。看得陳佩之心驚肉跳,他雖然練成了萬劫神劍,但畢竟不熟悉,而且熊冰武功也不弱,相對來說,陳佩之隻是內力上稍勝半籌,也是熊冰忌憚萬劫神劍,否則他若是強攻,陳佩之也指不定能夠擋得住。

陳佩之也瞧得出,詩若雪已是強弓之末,此時的勢頭一過,隻怕很容易便給熊炎製服,介時拿詩若雪來要挾自己,那他左右為難,隻怕就給一網打盡。想到這裏,陳佩之深深一吸口氣,他施展全力萬劫神劍,憑他此時的功力,周旁一丈方圓他人幾乎難以靠近。他心中原本計較,想讓詩若雪拖住熊炎,而自己盡量打傷或是打敗熊冰,到時再解決熊炎,但現在熊冰還未打到,詩若雪便已快不行,當下隻得改變一下計策,讓詩若雪躲避鋒頭,自己全力以赴。念及至此,陳佩之仰天清嘯一聲,雙手如握無形之劍一般,連連殺向熊冰。

熊冰暗暗心驚,他不是外家高手,沒有那金鍾罩鐵布衫,陳佩之一劍還是能夠將他刺穿,當下隻得左右封住,不讓陳佩之有機可乘,他心中也有心思,現在隻盼熊炎盡快製服詩若雪,趕來相助自己,兩人聯手使出玄冰烈火掌,便不怕他什麽萬劫神劍了。

他這樣想,陳佩之當然也這樣想,兩人各懷心思,鬥得難解難分。詩若雪見陳佩之一時難以打敗熊冰,也知道了他們的心思,心下略微計較,當下不與熊炎硬碰,施展飛雪點鴻步,在雪地中遊走,此處的山穀邊緣,岩石突兀,如木叢生,倒是給了詩若雪機會,詩若雪左躲右閃,熊炎也奈她不了。

陳佩之見詩如雪閃躲起來,登時放下心來,他早已將萬劫神劍的劍法練的滾瓜爛熟,了然於心,但那時使用劍的情況下,現在用的卻是氣劍,總有區別,兩人幾十招下來,陳佩之也漸漸領悟,出手也流暢許多,熊冰暗暗後悔,早知這小子還不熟悉,那自己來個硬碰硬,恐怕陳佩之不是對手,現下讓他熟悉了劍法,自己哪還有勝算?他心意一分散,登時給了陳佩之機會,出手一劍,嗤的一聲刺中熊冰手掌,虧是他躲得快,否則若是刺在勞宮穴上,隻怕掌力也給廢去了。

陳佩之這一劍刺得不輕,把熊冰手掌刺破,本來以他的輕功,陳佩之劍法不熟練,他還是躲得過的,但心神一散,挨了這一劍卻是傷勢不輕,熊冰暗歎一聲,今日陳佩之武功初成,最好是當即除去,以絕後患,但是自己猶豫之際,卻給了陳佩之機會,如此下來,雖然兩人保住性命是沒問題的,但抓住詩若雪卻是難了。何況他左手受傷,雖然還是使出玄冰烈火掌,但威力卻大大折扣,畢竟這套掌法乃是通過寒氣和熱氣來擾亂對手內力氣息,使對手不能運轉自如,使出武功來。但陳佩之此時內力比他們還深厚,熊冰受了傷,卻是奈何不了陳佩之了。熊冰略微沉吟,也隻能放棄,想到這裏,當即喝道:“大哥,我受了傷,咱們先撤!”

抓不住詩若雪,熊炎倒是不怎麽樣,畢竟來日方長,況且自己弟弟的傷勢重要,因此他想都沒想便道:“好,今日暫且放過他們!”兩人急忙撤退,陳佩之也不急追趕,心中反而暗送了口氣,若不是熊冰鬆了心神,讓他僥幸得逞,否則熊冰輕功比他高,他還指不定能否傷到熊冰,詩若雪見他們走遠,也走了出來。陳佩之急忙幾步來到詩若雪身旁,關心問道:“詩姑娘,你沒事吧?”

詩若雪臉上微紅,淡淡道:“沒事。”此時朝陽初照,詩若雪潔白的臉蛋上掛著細細的汗珠,在陽光輕照下晶瑩剔透,泛淡淡的紅暈,陳佩之看得一陣炫目,口幹舌燥,詩若雪感到他異樣的目光,微微一咳,輕輕道:“陳公子,請自重。”陳佩之微微一愣,隨即知道自己失態,不禁羞愧難當,但心中也極為失落,他本以為自己有這麽一身高強的武藝後,詩若雪便會刮目相看,但此時看來,在詩若雪眼裏,恐怕還是沒有變樣。

陳佩之心中百感交集,輕歎了口氣,忍不住低聲問道:“詩姑娘,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心上人的是誰?”

詩若雪淡淡道:“陳公子,司徒妹子現在還在百毒教手中,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放下兒女私情,想辦法救她?”陳佩之臉色一紅,心中更加羞愧,深深一吸口氣,強笑道:“人各有緣,我也不再勉強,詩姑娘說的是,是我太過自私了,我們這就去救司徒姑娘。”

詩若雪點頭道:“你能這般想就好了。”陳佩之苦笑一聲,也不知是讚賞還是諷刺。本來以兩人原先的功力,要想上這山穀不是那麽容易,但現在陳佩之功力深厚,他本來輕功底子就不錯,幾乎與雲劍不相上下,此時加上功力深厚,奮力一躍之間竟有一丈來高。帶著詩若雪也毫不費勁,不過一盞茶功力,兩人已出了六合穀,回頭望去,恍如隔世。陳佩之心中暗暗歎息,望山洞方向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才和詩若雪離開。

這一路來,陳佩之再也不提兒女私情,和詩若雪也不多交談,但神色之間還是充滿關心。兩人出了六合山,本來想順著原路回去,但怕再遇到冰火雙雄,一番沉吟,決定走水路回去。在江邊雇了條舟,順著沅水一路向東,到了古瀧村渡頭,此時已遠離了冰火雙雄,兩人也不再擔心,便到了村子裏買了兩匹馬,好省腳力,畢竟從這裏走回去可是好一段路。

在村子裏買了馬後,兩人便向東而去。來到郊外,陳佩之買了些點心,兩人就著眼前美景,便坐下歇息吃點心。歇息一番後,陳佩之剛想起身,卻聽過林子麵前隱有打鬥聲嗎,本來也不關他事,但他知道冰火雙雄等人想抓詩若雪,心中不得不謹慎起來,陳佩之當下道:“詩姑娘,我且過去瞧瞧是什麽事?你在這兒等我?”詩若雪道:“一起去罷。”陳佩之也不勉強,兩人便尋聲過去。

陳佩之功力今非昔比,當下躍上一顆大樹,正好瞧見雲劍被那老婆婆製服的場景,心中又驚又喜,驚的是雲劍的安危,喜的自然是竟然在這裏遇到雲劍。當即追了上去,他看見司徒玉被那老婆婆抓住,於是來不及和雲劍打招呼,馬不停蹄的追了上去,而詩若雪,雖然慢了一步,但她卻也沒有要追上去的意思,憑陳佩之現在的功力,已經足以應付。詩若雪拍了拍雲劍的肩頭,於是就有了那一幕。

雲劍聽陳佩之緩緩道來,心中又驚又奇,但想到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也走了,還來不及再見一麵,頓時心頭一陣酸痛,陳佩之也瞧了出來,但卻也無法安慰,畢竟徐蕭是耗費了畢生的功力還救他一命。陳佩之默然從懷中取出一個荷包,裏麵放的是徐蕭的骨灰。

雲劍默然的接過,小心翼翼的放入懷裏,貼身藏好,心中暗自想道,待救回白鈺後,便回六合穀,在那裏安葬徐蕭,然後再回去父母的久居,懷緬一下。陳佩之道:“大哥,人死不能複生,你也別太傷心了,師祖的仇我一定會報的。”

雲劍倒是沒有執著,隻是點了點頭,道:“如果我殺不了雁北天,你再替外公報仇罷。”畢竟陳佩之現在的功力更勝自己,又練成了萬劫神劍,還傷了熊冰,所以雲劍現在是沒有把握能勝陳佩之,自己報不了的仇,再讓他去報罷,畢竟也是外公的意思。

陳佩之也隻好答應,說道:“大哥,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辦?”雲劍沉吟道:“我們休息一晚,明天上路去西域。”陳佩之奇道:“去西域?不去找白鈺嗎?”雲劍道:“我們耽擱了這麽多時日,顯然是追不上張天鳳的,我父親的拜把兄弟是西域明教的向天嘯,皆是我們借助他看看能不能找到張天鳳。”陳佩之點頭道:“也隻得這樣,不知道詩姑娘知道後會不會傷心,但願白鈺相安無事,免得讓詩姑娘傷心。”

雲劍看著他,臉色有些奇怪,道:“賢弟,你那麽愛慕詩姑娘,這次在六合穀舍命救了她,詩姑娘還是沒有什麽表態嗎?”陳佩之搖頭苦笑道:“還是那樣,隻是比以前好一些而已。”雲劍心中嘀咕道:“莫非詩若雪喜歡的真是我大哥?”這話他還是決定放在心裏,說出來有些不好,畢竟陳佩之對雲塵心中有芥蒂,這兩人都是自己至親之人,他可不希望兩人發生衝突。

雲劍兩人通宵達旦,款款而談,詩若雪也和司徒玉在房中敘話。司徒玉也從詩若雪口中得知事情由來,司徒玉抿嘴笑道:“陳佩之還真是癡情男兒,難道若雪姐你就真的不動心?”詩若雪伸手輕輕掐她臉蛋一下,淡淡笑道:“你這丫頭,別鬼精靈這些了,話說回來,那老婆婆是誰?幹嘛要抓你,和你有仇麽?”

司徒玉撇嘴道:“我哪知道?這老太婆閑著沒事吧。”她也想不通這老太婆為什麽一見麵就想抓自己走。司徒玉道:“不過我卻再也不怕了。”詩若雪道:“你的雲郎都不是對手,你還不怕那老太婆?難道是因為陳公子?”司徒玉道:“他是雲郎的弟弟,當然不會對我不顧,隻是即是沒有他我也不怕?”

詩若雪奇道:“那是為何?”司徒玉笑道:“你沒看見那老太婆的神情嗎?”詩若雪問道:“什麽神情?”司徒玉道:“她最後回頭看你時就像撿到一塊無價之寶似的,想來她是把心思放在你身上了。”

詩若雪皺眉道:“什麽意思?”司徒玉道:“我一路上套了那老太婆不少話,雖然她避口不提,但總是給我問出寫眉目。”當下把那老婆婆說的話給詩若雪說了一遍,道:“若雪姐,你說說,這老太婆是什麽心思?”詩若雪搖了搖頭,卻聽得窗外一人道:“不必猜了,待會我告訴你!”兩人聞言一愣,回過頭去,隻覺胸口一麻,給人用小石子彈中穴道。隨即從窗外躍進來一人,正是那老婆婆,那老婆婆看都沒看司徒玉一眼,徑直走向詩若雪,當真應了司徒玉的話。

兩人心中苦笑不已,老婆婆嘖嘖讚道:“老婆子活了這麽大把歲數,還沒見過這麽美的人,真是大開眼界了。”說著扛起詩若雪,躍出窗外,司徒玉大驚,但她穴道被製,說不出口,也動不了身,隻能幹著急!

老婆婆也沒想到事情竟然這般順利,心中大是暢爽,她輕功高明,即是扛著一人,在茫茫夜色中卻也無人驚覺。但陳佩之內力卻是深厚無比,聽得到一點風聲,卻也沒放在心裏,雲劍問道:“怎麽了?”陳佩之搖了搖頭,道:“沒什麽,隻是聽見了一絲風聲。”雲劍點了點頭,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雲劍卻越覺不對,道:“那老婆婆說不會善罷甘休,你說玉兒她們會不會有事?”

陳佩之一聽雲劍說起,老婆婆這句話他本來就不放在心裏,此時一經雲劍提起,心中也有些疑惑,道:“不怕她來明的,就怕她來暗的。”雲劍道:“我們去看看玉兒她們怎麽樣。”兩人起了身,來到司徒玉門前,此時詩若雪已被那老婆婆抓去有一會兒了。

雲劍敲了敲門,卻見無人應答,心中一沉,拍門叫道:“玉兒,你在裏麵嗎?”叫了幾聲,都沒有反應,雲劍當即破門而入,心中登時一送,司徒玉好好地坐在裏麵。笑道:“玉兒你也真是的,人在裏麵也不應一聲,害我好生擔心。”他話語一落,陳佩之立即驚道:“不對!詩姑娘哪去了!”

詩若雪和司徒玉是住一間房的。雲劍聞言心中也是一驚,急忙衝過去,抱起司徒玉,急道:“玉兒!你怎麽樣了!”司徒玉雙眼一翻,瞪了雲劍一眼,雲劍一愣,隨即放下心來,司徒玉還能瞪他,自然是沒什麽大礙,他略微沉吟,已知司徒玉是給人點中了穴道,當下給她推拿幾下,解了穴道,司徒**道剛一解開,噔的一聲立即跳了起來,一把推開雲劍,滿臉通紅。

雲劍一愣,也知道自己過分親近,臉上也不禁一紅,道:“玉兒,你別生氣,我,我不是故意的。”司徒玉道:“我生了氣幹嘛,快去救若雪姐才是!”

這回是陳佩之焦急了,急問道:“詩姑娘這麽了?”司徒玉道:“若雪姐給那老太婆抓去了!已經有些時候了。”雲劍和陳佩之兩人聞言都是臉色一變,不知這老婆婆打的是什麽注意,先是抓了司徒玉,接下來卻是抓了詩若雪。

三人也不敢耽擱,匆匆出了客棧,但這老婆婆已走了一段時間,卻是如何尋去?

老婆婆抓了詩若雪,雇了輛馬車,正走在官道上,老婆婆見已走了甚遠,便解開了詩若雪的啞穴,她也有話要問詩若雪。詩若雪看著老婆婆,淡淡道:“你抓我幹什麽?”老婆婆一愣,沒想到詩若雪心境如此淡定,張口道:“你先回答了我的問題,我再告訴,反正遲早也是要說的。”

詩若雪道:“你問罷。”老婆婆苦笑一下,道:“你叫什麽名字?我聽他們叫你什麽弱雪?”詩若雪道:“你先說了。”老婆婆道:“我沒有名字,你叫我厲婆婆就好。”詩若雪搖頭道:“沒聽過。”厲婆婆笑道:“那是自然,老身久居西域,你沒聽過也是自然的。”憑她這身武功,若是在中原的話也不會默默無名。詩若雪道:“既然你住在西域,那和我有什麽相幹?為何要抓我?”她心中思索的是,這厲婆婆是不是和冰火雙雄是一夥的。

厲婆婆道:“到了西域我自然告訴你。”她忽然臉色一沉,厲聲喝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在上麵站了那麽久?”其實她是剛剛才知道,這麽說完全是想嚇唬對手。對方是剛站上去的還是早就站上去的她還是知道,要不是那人在車頂上不小心蹭了一下,厲婆婆也不會知道,她雖然麵不改色,但心中實已震驚無比,這人什麽時候站在車頂上的,自己都還不知道。

厲婆婆喝道:“貴客來了,停車!”那車夫急忙停下車,心中古怪:“什麽貴客?這大半夜的哪裏有人?”但他還是好奇地回頭一看,登時駭了一大跳,隻見車頂上站在一人,背對著月光,也看著他,裂開嘴一笑。

厲婆婆出了馬車,她倒不怕車上人會暗算他,憑他的這身輕功,若想暗算她也不必等到現在。老婆婆抬眼一看,卻見車頂什麽人也沒有,登時一愣,忽然臉色一變,已經自己上當,這人待自己出來,便立即從車後窗溜進車裏救人。

厲婆婆喝道:“來人是誰?膽敢如此放肆!”她雖然心中著急,但也不敢衝進去,隻怕貿然進去便著了對手的道。她微一遲疑,詩若雪卻已被人救起了,車後窗砰的一聲被撞開,隻見一個身影抱著詩若雪離開。厲婆婆頭一次被人擺了道,心中驚怒交加,喝道:“鼠輩休走!”一個跟頭翻過馬車,追著那人去了。

那人也沒逃開,轉過身笑道:“我不是屬鼠,我是屬龍的。”厲婆婆冷哼一聲,她此時算看清來人麵目,竟然是個二十來歲的少年,麵目清秀,不比雲劍等人差。

詩若雪躺在那人懷中,一時間心中砰砰亂跳,待看清那人麵目,更是臉色羞紅,輕輕道:“是你啊?”那人笑道:“怎麽?不歡迎我麽?”這人正是雲塵,他出了幽穀,便一路尋找雲劍,雲劍沒有找到,但卻遇到了那夜殺害何東慶的黑衣人,便尋著黑衣人過來,到了此處卻跟丟了,心中正懊惱,正巧瞥見厲婆婆抓走詩若雪,便暗暗跟蹤了過來。

詩若雪低聲道:“沒有啦,倒是你,你怎麽來了?”雲塵放下來,隨手解開了她的穴道,倒是沒隱瞞,笑道:“我追著那日遇到的黑衣人,追著追著就追到你了。”詩若雪嬌嗔道:“胡說八道。”雲塵還想說,那邊的厲婆婆可不高興了,鼻子裏噴了口冷氣,道:“臭小子,你是誰?膽敢劫老婆子的人?”

雲塵哈哈一笑,走上幾步,道:“什麽叫你的人?你是她什麽人?”厲婆婆冷冷道:“她是老婆子看上的人,就是老婆子的人。”雲塵搖頭道:“非也非也!這麽說我也可以說詩若雪是我的人了。”詩若雪臉色更紅,微微嗔道:“你別和她胡說八道,我不認得她。”她不知道今晚怎麽了,乍然遇見雲塵心裏竟如此之亂。本來兩人不過幾麵之緣,詩若雪也是泰然處之,而今天從六合穀出來後,遇見雲塵心裏總是難以安寧,原來的淡然本性都不知去哪裏了。

厲婆婆看了看雲塵,再看了看詩若雪,咧嘴笑道:“你們兩個倒是才子佳人,般配得很,老婆子都有些不忍心拆散了,但這美人千年難遇,老婆子可不想放棄!臭小子,識相的趕緊走來,莫怪老婆子不客氣了!”雲塵點頭道:“你隻管不客氣吧,我也不會和你客氣的。”

厲婆婆氣得鼻子都可以噴出煙來,也不再說,伸爪一抓,便即使出一記殺招,倒不是她心狠手辣,而是她已見識過雲塵的武功,如果一開始不使絕招的話,她也沒有把握能夠帶走詩若雪。

雲塵見她這一爪抓來,也不著急躲開,雙手負背,意態悠閑,大咧咧地說道:“我從不開殺戒,你這一招雖凶狠,我要反擊卻也不難,咱們頭一次見麵,我也不想做得太絕……”他說道這裏,那老婆婆這一爪已抓向他的胸膛,五指張開,她已再剛才就戴好指甲,月光下閃閃發光,卻是淩厲無比。雲塵雙手仍然負背,就著往後一個鐵板橋避開,嘴裏還兀自說道:“我本想勸你不要動手,但你執意不肯,我可不客氣了。”他也看得出這老婆婆的武功厲害得緊,但因他的劍芒絕技平時極少使用,出道以來也隻是使用過一次而已,所以他費了一番口舌,想要勸走厲婆婆,卻不料更惹她生氣。這也難怪,他這番話說來毫無敬意,而且大言不慚,狂傲無比,任誰聽了都不會舒服的。

雲塵這人為人灑脫不羈,心中所想便直截了當的說了出來,可不會在乎別人的感受和意見。因此再旁人看來,他便是一個桀驁不群,狂妄自大,而且目無尊長,沒大沒小的人。但詩若雪卻給他這種獨特的氣質所吸引,她的性格和雲塵也有些相識,因此兩人見麵不過數次,便對雲塵產生好感。雲塵入世未深,而且他毫無心機,再他看來倒是都是好人,因此倒是沒有什麽感覺。

那老婆婆這一爪沒抓中,心中一愣,低頭一看,見雲塵還張著笑臉,心頭怒火更盛,反手一爪徑直抓向雲塵麵門。雲塵叫喝一聲,雙腿一蹬,身子貼近地麵滑了開去,速度之快,令人咂舌。隻見他眨眼之間就到詩若雪身旁,雲塵一個鯉魚打挺翻身,又站回詩若雪身旁。

厲婆婆自己武功本就極為怪異的,卻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武功,看的不由得一愣。詩若雪也是愣了愣,不禁問道:“你這是什麽武功?”雲塵笑道:“這是我和翠兒玩時自創的武功,還沒起個名字,詩姑娘,你看叫做沉魚落雁如何?”詩若雪臉色一紅,隨即問道:“翠兒是誰?”

雲塵道:“是我家的丫頭,家裏沒什麽人,就翠兒一個玩伴。”詩若雪淡淡點了點頭,她自小也是沒什麽人陪,隻有白鈺伴著她,因此她才把白鈺看得格外重要,畢竟除了詩萬裏,就他一個親人了。厲婆婆臉色一沉,道:“好個沉魚落雁,不過待會別變成死魚就好!”

雲塵道:“是了,你還有何話要說。”他也不生氣,他和詩若雪一樣,都是心胸寬闊的人,極少生氣憤怒。厲婆婆道:“還有一句,就是送你這黃口小子上西天!”話一說完,雙手十指立即抓來,這是她十指斷魂爪的絕招,十根手指罩住了雲塵身體十大重穴,而且中途又可以變化爪法,攻敵不備,殺其不意。

雲塵心中微微一凜,見厲婆婆十爪抓來,立即食指並出,一道青色光芒吞吐了出來,厲婆婆大吃一驚,還未叫出口,雲塵青光一掃,厲婆婆雙手戴著那長長的十根指甲齊齊斷裂。厲婆婆又是猛吃一驚,這十根指甲看似平常,實是一件寶物,乃是由化晶石磨製而成,堅硬可與玄鐵媲美,卻被雲劍這一劍看似切豆腐一般齊齊斬掉了,這叫她如何不驚。

厲婆婆深吸一口氣,她本以為中原無能人,但這一日接連遇到三個少年武林高手,心中滿不是滋味,她心知肚明,雲塵並無意傷她,她倒也不是不識好歹之人,當下冷冷道:“記住老婆子的話,老婆子不會善罷甘休的!”當即轉身離去。

雲塵走上前幾步,對那車夫道:“把車開來。”那車夫看得傻了,一愣之後,急忙掉頭過來,雲塵上了車,對詩若雪道:“上來吧,我們坐車回去。”詩若雪點了點頭,原本已恢複蒼白的臉色又泛起紅暈,她雖然不是第一次和男人同車而坐,但是先前兩次都有人陪伴,這次卻是單獨和雲塵共車,心中不禁有些異樣。

雲塵倒是沒有注意,大剌剌的坐了下來。詩若雪坐在一旁,車夫開了車,雲塵問道:“我劍弟在麽?”詩若雪道:“雲公子他在客棧中,不過此時恐怕也知道了我被劫走的事了。”雲塵問道:“那老婆子沒對你做什麽吧?你怎麽臉色不大對?”

詩若雪低聲道:“沒,沒什麽。”雲塵點頭道:“那就好。”趕車的車夫是個老頭,於男女之事那是久見不慣,聽了雲塵的話,心中直暗罵:“你這臭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這姑娘美如天仙,連她的意思居然還不懂,白活了這些年了!”

雲塵道:“那你和我說說劍弟出來後發生了什麽事吧?我看那老婆子好像針對你似的。”詩若雪搖頭道:“我也不清楚。”但還是把這一日來所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她已從司徒玉口中得知雲劍的事,因此說來倒是頭頭是道,不差分毫。

雲塵驚訝道:“你居然遇到了徐蕭?”詩若雪點了點頭,忽然道:“你不是林聖梵的傳人麽?那你認識徐蕭嗎?”雲塵道:“林聖梵是我的外公,徐蕭是我外公的師兄。”詩若雪倒是料不到他們還有這層關係。雲塵搖頭歎道:“一代劍仙居然落了個如此淒涼的下場,他日遇見雁北天,得好好地跟他討個說法。”

兩人說說笑笑,經詩若雪指引,馬車已停在客棧門口,兩人下了馬車,雲塵見那車夫掉頭便走,急忙攔住他,那老頭心中一跳,問道:“公子爺還有什麽事嗎?”雲塵道:“還沒還錢呢。”當即轉頭對詩若雪道:“詩姑娘,我沒帶錢出來,你給付上吧。”詩若雪倒是不覺如何,陳佩之的錢都還在她身上,當即取出了一些銀兩,給了車夫。

那車夫連忙道謝的去了,對雲塵卻是心中鄙夷,一個大男人帶女人回去車錢居然還要女人來付,但對他熱心還車錢心中卻也有些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