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深幽的竹林裏,遙遙的傳來一聲清嘯,接著從草叢之中跳出一隻體型偌大的獐子。隻見草擺風動,隨即躍出一個身影,行走如風,動若脫兔。但見是個二十多歲的男子,麵目俊朗,身著一身白色長袍,後背負著一柄黑油油的長劍,瞧來分量倒還不輕。那男子如影隨形般貼在獐子身後,足見其輕功之高,獐子為擺追伏,忽然奮力一躍。男子輕輕一笑,雙足一蹬,淩空一翻,雙掌一錯,擊在獐子頭頂。那獐子還未吃驚,便已氣絕。男子拾起獐子,稱了一稱,笑道:“好一頭肥大的獐子!”說罷轉身入林。

不到半晌功夫,男子已來到此山崖頂。隻見雲霧高繞處隱有一間雅居。崖對麵是一排高山群脈,崖下卻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那屋子前麵有一片菜地花園。男子穿過菜地,推門進入小軒,喊了聲:“啊蘭,我回來啦!”男子進屋一看,臉色頓時驟變。隻見屋內零亂如麻,幾乎整個家都被掀翻了過來,竹編的搖籃還在晃動著。

男子拋下獐子,立即轉身出門,他進來時崖前還空無一人,出來後,卻見菜地前站滿了人,數來有七八來人,這些人身著不同服色的衣裳,想來並非同幫同派。那男子一一掃眼過去,隻見站在中間的是一個馬臉漢,一雙濃眉幾乎擠在一起,身形彪悍,滿臉乖戾凶暴之色。向左首的是一個身著黃衫之人,胸口處繡著一個猙獰的虎頭。此人麵目粗獷,身材矮小,但滿身肌肉盤根交錯,令人不敢小覷。左首邊的卻是一位身著紅色長袍的道人,但見他麵目清秀,色澤紅潤,猶如嬰兒臉。後背負有一柄通身金色的長劍,乍看之下令人十分詭異。男子心中一驚,他知道那道人的臉色之所以會像嬰兒般是因為修習“赤陽神功”而導致的,修習赤陽神功不僅須童子之身,還須外加藥物相配,修習十分艱苦。但若神功一成,則足以橫行天下。不過這門功夫一向被中土門派視為邪派武功,而這門功夫亦是長期流居海外,極少入土中原。看形勢,這站在最前的這三個人便是這夥人的頭領。

男子見後心中微凜,暗道:“這些人到此為何?莫非是為了那‘天鍾神功’而來。但我和阿蘭隱居於此向來無人知道,這些人又是從何處得到消息?”

他心中思忖,眼光卻冷冷地掃過這些人的臉,說道:“雲某在此隱居,不知幾位尊駕到此,有何貴幹?”

那首央的馬臉漢聞言一聲冷笑,說道:“雲大俠不要裝蒜了,天下誰人不知四俠劍之一的東劍雲涯是劍仙徐蕭徐老前輩的高足?又誰人不知那‘天鍾神功’在徐老前輩手裏?如今徐老前輩退隱江湖已有多年,想那‘天鍾神功’自是在雲大俠手裏,在下等慕名已久,尚望能有緣一慳”

雲涯道:“讓各位勞駕了,師父他並沒有傳我神功。”心想道:“看來師父仙逝的消息他們還不知道,否則便不用等這麽些年,早來搶奪神功了。”

馬臉漢怒道:“你少來這套!我勸你還是快快交出‘天鍾神功’的好,須知你妻子徐若蘭現下在我們手裏,若是有個變故,嘿嘿!隻怕不好收拾。”言下之意便是雲涯若不交出“天鍾神功”,他的妻子便將性命難保。

雲涯冷笑一聲,說道;“你們打得好主意!”語氣一頓,又道:“我真想不透,你們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為什麽還要為那本害人的東西而做此等無恥之事?”

馬臉漢雙眼一翻,道:“雲涯,你別裝了,百年前魔教黑白兩大護法重創中原武林,當真是神功無敵。若非少林天禪上人集江湖眾家高手之力與之對抗,中原武林焉能逃過這一劫?如此神功,誰又不想得之?”他話音一落,身後數人便起聲高呼,相附讚同。

雲涯搖了搖頭,說道:“魔教神功雖然厲害,但究竟非正義之物。你們也不怕像百年前的黑陰、白陽兩個魔頭一樣,受天下武林人士的圍攻?”

馬臉漢冷笑一聲,道:“練得絕世神功,又有何人奈得了我?我們有的是手段來稱霸武林!這個不勞雲大俠費心了。雲大俠隻管將‘天鍾神功’交出來,我們便放了你的妻兒,也好使你一家團聚。”

雲涯歎道:“我可真沒騙你,我的確是沒有‘天鍾神功’,你們苦苦相逼亦是無用。”

馬臉漢怒道:“好哇!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帶他妻兒過來!”說罷雙手一拍,身後一個穿著淡黃色衫的男子便帶著一個美貌的婦人走了出來。那少婦便是徐蕭之女徐若蘭,隻見她懷裏還抱著一個一歲大的嬰兒,正睡得香甜。

雲涯一看妻子出來,便急忙問道:“阿蘭,你還好吧?”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徐若蘭倒還鎮定,神情自若。聽丈夫說道,便微微一笑,道:“他們還指望著夾持我來要挾你,怎會待我不好?”

雲涯嗬嗬一笑,道:“劍兒呢?也好罷。”徐若蘭道:“很好,劍兒甚是乖巧,見了這許許多的陌生麵孔,竟也不哭鬧,還自睡得香甜呢。”兩人你一言我一言,似在敘家常,渾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裏。兩人說話間語氣溫柔甜蜜,卻處處明朝暗諷,縱然站在山崖上的人都是石頭做的,臉上也不禁發熱。

那胸前秀有虎頭的男子首先忍不住,發口道:“你們夫妻莫太目中無人!”雲涯忽地一陣大笑,說道:“不錯!”指著馬臉漢道:“你是長江沙海幫丘不仁丘大幫主!”又複指著那虎頭矮漢道:“山西伏虎派孫無霸孫掌門。”說罷指向紅袍道人,說道:“這幾人這中屬你來頭最大,我若沒猜錯的話,道長應該是東海赤陽島的金光道長。”語氣略微一頓,續道:“你們都是大有來頭的人物,我們夫妻豈敢小覷?”這一番話不僅點明了來人的身份,又借機大大的諷刺了他們一番。隻把這三人說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丘不仁踏前一步,大聲道:“雲涯!你別太囂張。”說罷左手憑空一掌,側麵一丈開外的一株樹應勢而倒。這株樹雖算不大,但一丈外有如此掌力,也算是江湖少有的了。在場的人已有不少為之喝彩,但孫無霸與金光道人卻是滿臉不屑之色,顯然他們三個並非一道上的人。

雲涯拍手笑道;“好個劈空掌,不愧為……為……為什麽?”說罷把眼光轉向徐若蘭,徐若蘭笑道:“你又忘啦!丘幫主的外號是‘劈空神明’。”雲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點頭說道:“對對對!就是‘劈空神明’喏,你瞧,連神明都劈得了,莫說一株小樹了。”語言間隱含著丘不仁等仗勢欺人挾持他妻子之意。丘不仁等皆是老江湖,如何聽不出來?丘不仁被他夫妻二人嘲弄猶如兒戲,氣的七竅生煙,卻是無可奈何。

孫無霸眼中精光一閃,說道:“雲大俠,你別東扯西拉轉開話題,移我們注意力。不管你施任何詭計,都休想阻我們奪得‘天鍾神功’!”金光道人眼睛骨碌一轉,陰聲說道:“雲大俠,咱們醜話說在前頭,你若存心搞怪,莫怪我們手下狠辣,傷了你的嬌妻。”雲涯轉眼望向金光,說道:“金光道長,你的‘赤陽神功’練了幾層?”金光道:“你問這個幹嘛?貧道的武功與你何幹?”雲涯兩眼直逼金光,說道:“道長,雲某的意思是道長的神功若還練不到第七層的話,還是別趟這趟渾水的好,莫要枉自送了性命。師父曾與我說過,赤陽島的武功獨具一格,另僻門路,在武學上有獨到的造詣,特別是‘赤陽神功’,隻是這門武功終將害人一生。不是正道之學。”

原來“赤陽神功”需童子之身,若一將破戒,武功將自廢而盡,故言此武功會害人一生。雲涯這番話說得甚為自負,而金光心中有氣卻也不敢發作。原來他的赤陽神功隻練了第六層,照雲涯說法,自己與其相鬥便無勝算可言。金光為人多疑,雖然雲涯說言未必真實,但他也不願貿然行事。

丘不仁看勢成僵,當下立即喝道:“雲涯!你休得猖狂,待俺來接你幾招!”雲涯哈哈一笑,說道:“你們不拿我嬌妻來要挾我了嗎?”丘不仁還未答話,孫無霸已搶先喝道:“雲涯!我等夾你妻兒,是為防止你逃跑使詐。今兒你隻需勝過我等三人,我們從此不再尋你夫妻的麻煩。”他一句話說完。丘不仁自不好再將徐若蘭母子作為人質,當下隻得道:“雲涯,你隻管放心,我們絕不會傷了你的妻兒的。”說罷朝徐若蘭虛空一掌,徐若蘭立即身子騰空飛去。眾人都吃了一驚,心想這人怎麽說一套做一套。孫無霸怒道:“你……你……”說猶未完,隻見徐若蘭已平平落在一株樹下。原來丘不仁這一掌用得極為巧妙,隻在送人而不傷人。

這種功力固然令人吃驚,卻也是在向雲涯示威。丘不仁轉身對身後兩個身著素衣的男子抱拳說道:“就請‘海天雙俠’幫忙看住雲夫人,她雖被點中穴道,發不了功力,但還須防她逃走才是。”那“海天雙俠”中的大哥海潮生聞言立即還禮道:“丘幫主言重了,海某兄弟自當盡力。”“海天雙俠”另一位天際雲也道:“不錯!”當下兩人轉身走向徐若蘭,守在兩側。

雲涯暗暗吃驚,心中忖道:“此人素有‘劈空神明’之稱,看來倒非是個虛有其名之輩。他這等功力我亦可辦到,隻是不能與他一般從容罷了。”心念未止,隻聽孫無霸又道:“雲涯,你待怎樣?咱話先說在前,你若輸了非交出‘天鍾神功’不可!江湖之人,極重信字,君子一言,快馬加鞭。咱一句定局,你是答與不答應。”

雲涯微笑道:“好!對付你們還不是……”說著伸出右手,手背向上一翻。孫無霸等人立即變色,這一動作顯然是說對付孫無霸幾人易如反掌。徐若蘭不禁暗暗擔心,她素知這個丈夫武功高強,自出師以來,從未遇到敵手。但今日對手皆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武功上各有造詣。而雲涯態度狂傲自負,俗話說,輕敵一分,入險三分。徐若蘭焉能不擔憂?

孫無霸踏前一步,大聲說道:“好!雲涯,便先由我孫某來領教六合派的高招。”丘不仁看了孫無霸一眼,退了回去。雲涯雙掌一封,立了個門戶,道:“那便請‘無敵霸王拳’孫掌門出招吧。”孫無霸道:“好!接招吧。”說罷立了起個手式,雖然是他先出招,但還是不肯失了禮數,正是一派掌門的風範。

孫無霸左腳弓出,右手鐵拳一搗,左手回身立戶。顯是他知曉“東劍”雲涯的名頭,在未知對手深淺之前,不敢過分欺進。雲涯雙掌一錯,右掌拍向孫無霸的右腕,左掌卻向孫無霸胸口按去。孫無霸右拳一招“翻江倒海”反抓雲涯手腕。雲涯撤掌一個轉身,飄然退去,他左掌一招是虛招,遇勢不對,立即撤走。

孫無霸喝道:“哪裏走!”雲涯哈哈一笑,道:“往你家走。”孫無霸武功高強,又是一派之主,幾曾受人如此戲弄?孫無霸大怒,喝道;“你敢戲弄老子……啊……”卻是雲涯趁孫無霸激怒喝言之際,倏然發難。他本是在退後,但此際卻突然身形一轉一晃,霎時已至孫無霸身前,發掌便拍。孫無霸大吃一驚,急忙避退,但雲涯占了先機,雙掌連綿不絕,連攻三掌,不給孫無霸喘息的機會,孫無霸登時落了下風。

原來雲涯表麵上雖狂妄自大,但內心明白,自己獨戰三位高手,孫無霸自忖能取勝,但再戰兩人,卻是不易。故而已開始便用上計謀,先作不敵,再以言激,最後突然發招,殺孫無霸個措手不及,好以速戰速決。孫無霸武功雖高,但性子暴躁,果然一激便生氣,高手對決,最忌心浮氣躁。況且雲涯這三招掌法乃“六合掌法”中的絕招,喚名為“雲裏三飛雁”。這三招掌式一氣嗬成,招招相扣,淩厲無比。

孫無霸不由得一時間措手不及,手忙腳亂。但他究竟是一代掌門、久經沙場的人物,臨敵經驗尤為豐富。當下立即壓住心中一口煩躁之氣,沉著應戰。孫無霸不僅拳術精湛,內力也有獨到之處。他伏虎派的拳腳功夫雖屬剛猛一係,但內力卻是陰柔精純。

隻見雲涯左手蓋過孫無霸頭頂,右掌卻閃電般向孫無霸胸前拍去,孫無霸若是往後撤去,勢必被雲涯蓋頭的那一掌劈中;若是不退,眼見雲涯這一記淩厲的重掌已堪堪在前,卻是絕難躲避。丘不仁等不免驚呼起來,卻隻有金光道人冷冷一哂,不可置否。徐若蘭俏臉不禁泛起笑容。

正在此際,但聽得孫無霸沉聲一喝,腰腹急收,便似塌了下去般。雲涯這一掌拍下去落了空,而且還隱隱感到一股吸力,將自己發出的掌力消散開去。雲涯吃了一驚,急忙後撤,但孫無霸哪容得他輕易逃脫?當下立即使了招“暮鼓晨鍾”,鐵拳擊向雲涯的咽喉。雲涯往後一仰,手肘翻轉,伸掌反拿孫無霸手脈。不料孫無霸餘勢未盡,肩臂一沉,拳頭擊向雲涯腰間軟部。雲涯一提真氣。淩空躍起。孫無霸早料有此招,一招“雙龍出海”迫得雲涯無路可退。徐若蘭驚呼一聲,丘不仁等卻臉露喜色。

雲涯喝道:“好!”倏然拔出背後長劍,刺向孫無霸的“百會穴”,此招實乃兩敗俱傷的打法。不過雲涯淩空中了孫無霸兩拳,受重傷是必然的,但未必會死;而孫無霸若“百會穴”被雲涯刺中,卻是必死無疑。孫無霸自是性命要緊,當下急收猛勢,往後一仰,避了此劍,又“蹬蹬”退了幾步,化了反回來的力道。雲涯已借此機會翻身向後,立身而定了。

孫無霸那幾式拳法縱然精妙,但雲涯應變神速,出招之快卻更顯功夫。孫無霸一身冷汗,心道:“六合道人十五年前便有劍仙之譽,此人年紀不過二十出頭,便有這等驚人功力,看來六合派的武功的確是博大精深。”雲涯說道:“孫掌門,好精湛的拳法!在下佩服,咱們再繼續吧。”孫無霸道:“好!雲大俠不愧為徐老前輩的高足,這番便來領教雲大俠的六合劍法。”兩人經此一番生死徘徊後,不禁對對方起了相惜敬佩之意,故此語氣都緩和許多。

雲涯心道:“此人功力深湛,拳法精絕,出乎我的意料。若和他以掌法相鬥,我未必有勝算。既然他要領教劍法,我便隻好順水推舟,承他這份情了。”雲涯有“東劍”之稱,劍法自是其絕。

雲涯指劍劃地。朗聲道:“孫掌們,進招罷。”孫無霸搖頭道:“你已讓過我一回,已盡力地主之誼。此番毋須再謙,還是由你先出招吧”雲涯心道:“此人倒是個男子漢。”當下道:“既然孫掌門如此說了,那雲某有僭了。”說罷長劍倏然一挑,刺向孫無霸左肩。

孫無霸喝聲好,側身一避,反掌拍向雲涯胸膛。雲涯腳下一滑,斜斜閃開,黑劍擺動,削向孫無霸頭頸。孫無霸低頭一讓,速然發拳,出手如風,快若閃電。雲涯長劍一振,灑下一片劍花。孫無霸拳風淩厲,一時倒也不懼雲涯的黑劍。倆人見招拆招,劍風和拳風相撞時發出陣陣“嗤嗤”聲響,仿佛是扣在人的心弦上似的。

雲涯劍法越使越快,最後隻見一片光影。倆人翻轉拆鬥已過百招,但見雲涯黑劍掃處,草木皆飛,堅石俱碎,足見其鋒利無比。孫無霸空手對敵,已在吃虧,加之雲涯黑劍的淩厲,實已落了下風。

孫無霸一咬牙,使出了生平絕技“雷亂風形拳”。這套拳法實是伏虎派的無上至寶,拳法剛猛無比,使人如乍受千斤力道,不勝重壓。但這套拳法極耗內力,常者往往一套拳還未打完,便已虛耗不繼。但這套拳卻也往往未打完之時,對手已然落敗。孫無霸自當上掌門之後,便從未再用過此拳法,如今教雲涯逼得難以進退,遂將這套拳法使出來。

這套拳法一將使出來,局麵形勢立轉。但見八方拳風撲麵,飛沙走石,激起煙層浪浪。使得在崖上觀看的人不自禁的各自退了幾步。旁人猶是如此,雲涯更難消說。

雲涯心中自忖道:“這套拳法好生厲害!若不使出絕招,三十招內必敗給他。”心中思忖定後,當下深吸一口真氣,使出了“六合劍法”來。這“六合劍法”是六合派劍術中最為厲害的,也是徐蕭的成名劍法,當年徐蕭便是仗著這套絕世的劍法博得“劍仙”的名譽,成為“中原三絕劍”之一。這“六合劍法”包羅萬象,遍及六合。上達“大六合”,下至“小六合”,這“大六合”指的便是宇宙六合,天下八荒;“小六合”指的是人體六合,人體六合又分為內三合和外三合,內三合指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外三合指手與足合,肘與膝合,肩與胯合。又有眼、心、意、氣、功、力六個方麵的配合。還有以手、眼、身相合為外三合,精、氣、神相合為內三合。總而言之,這部劍法的主決便是人劍合一、心神共聚。心動則意動,意動則手動,手動則劍動,達到“忘我”、“自然”的境界。

雲涯一劍刺來,使了招“雁穿雲煙”。孫無霸喝道:“來得好!”手肘一翻,一掌拍在雲涯的劍背上,雲涯手中長劍一震,斜斜**去。孫無霸一招“逆水行舟”趁機而入。雲涯身形一晃,長劍斜斜劃了個圈,化了孫無霸著一招,渾若天然。孫無霸心中一凜,左手一招“旭日東升”,右手一招“攔腰抱月”,封得雲涯無處可退,雲涯心道:“他這套‘雷亂風形拳’甚耗內力,便想與我來個以硬碰硬。”

雲涯不退反進,長劍急刺,直指孫無霸胸前“膻中穴”。孫無霸吃了一驚,不意雲涯反應如此迅速。當下也顧不得變招,足尖一蹬,身子向後飛去。雲涯欺身一近,伸掌拍在孫無霸左肩上,孫無霸左肩一沉,卸了力道,右手風雷般打出一拳,正中雲涯右胸。徐若蘭頭一眩暈,險些栽倒。

隻聽得雲涯暴喝一聲,黑光閃爍,長劍一陣翻滾,孫無霸慘叫一聲,右手已被雲涯長劍劃了道長長的口子。登時鮮血淋漓。這還是雲涯劍下留情,否則雲涯就勢長劍一挺,孫無霸焉有命在?孫無霸心知肚明。黑劍乃柄神兵,劍氣無儔,孫無霸這右手經脈被挑斷,算是廢了,雖照常可以過活,但要再使出“雷亂風形拳”絕技,卻是不可能的了。孫無霸一生鑽研此拳,如今教雲涯廢了,心覺無以存活於世。念及至此,突然舉手往自己頭蓋拍去。眾人吃了一驚,雲涯眼疾手快,伸手點住孫無霸手上的穴道。他左手被點,右手又受了傷,自是自殺不得。

孫無霸怒道:“你廢了我的右手,教我此生無法再使拳法。你又不要讓我死,你……你,你要怎樣!”雲涯冷笑道:“枉你是一派之主,授些挫折便妄動輕生之念。你自己無法使用,難道不能教授與別人麽?”孫無霸猶如當頭給人潑了一瓢冷水般,心中翟然一醒,暗道:“不錯!我堂堂一代掌門,豈可就這樣死了?我若就此死去,伏虎派若因此而衰竭下去,我怎對得起先師?”念及至此,不由得一身冷汗。

隻聽雲涯又道:“孫掌門,你若不甘此戰,咱們定下十七年之約。十七年後,我的兒子再與你的傳人一較高低。如何?”孫無霸給他話語一激,當下立刻道:“好!雲大俠,承蒙你看得起,孫某在此與你相定,十七年後咱們再分高低。”孫無霸因雲涯這一席話而改變了一生,此後孫無霸遂退出江湖,專心尋覓傳人,教授武藝。他伏虎派雖有門徒,但個個資質平庸,難成大器。孫無霸更因此而成為一代宗師,他所教授出的徒弟日後業成為江湖有名的大俠,這是後話,按且不表。

孫無霸仰天一嘯,回首轉身下崖。丘不仁見他慘敗,也不好再強留於他,隻得任他下山。這一戰丘不仁等人心中都不禁暗吃了一驚,雲涯武功之高,遠出他們想象。但雲涯這一戰亦消耗了不少真氣,急忙暗運“六合神功”。這“六合神功”係屬道家內功,“六”指的是人體“五髒六腑”中的“六腑”,這“髒”和“腑”均是內家存氣之處。“合”即是貫通之意,修練“六合神功”後,全身經脈髒腑中的真氣能自行相通,故此內功恢複起來要較之其他內功更勝一籌。雲涯暗中運動真氣,以複神功,口中卻與丘不仁等說道:“諸位,下一個是誰?此事當需迅速解決,好使我與妻兒早些相聚。”他口中是與丘不仁等人說話,但眼光卻始終投在妻子身上。

丘不仁和金光等臉色變了變,金光雖居海外,但名聲卻遠播中原,此番一來,接連受雲涯奚落冷嘲,他平素受人敬仰,這口氣如何悶得下去?心道;“此人先前曾自誇海口說我赤陽神功未練到第七層便不是他的對手,焉不知是他虛放假言,恐嚇於我,想以此來少去一個對頭?他憑這幾句小小的話便要嚇跑我,以後這臉還往哪擱去?”於名於利,金光心中打定主意,放手一搏。當下踏前幾步,從後背抽出了金劍,說道:“讓貧道來領教領教雲大俠那出神入化的劍法罷。”丘不仁老奸巨猾,忍氣不吭聲,他讓金光先戰雲涯,到時自己盡可趁漁翁之利。因此,他樂得讓金光與雲涯鬥個你死我活,而自己卻坐山觀虎鬥,盡收其益。

雲涯點頭道:“久聞赤陽島的‘回風拂柳劍法’以步態輕盈、劍招奇絕而著稱於世,今日也好見上一見,開開眼界。”金光鼻孔裏冷哼了一聲,道:“廢話少說,咱們手底下見個高低。”雲涯歎了口氣,道:“好吧,你既好言不聽,非來送死,我亦不強求於你。念你赤陽功創來不易,姑且饒你一命,好使你的功夫有人傳。”金光聞言大怒,厲聲道:“好狂妄的口氣!如此一戰,若是雲大俠敗於貧道劍下,可有的話說?”雲涯仰天狂笑,向金光道:“我若敗了,便任你處置。如若是道長敗了呢?”金光逞一時之勇,當下毫不猶豫便道:“貧道從此絕跡中原!我赤陽島門人亦同如此。”

雲涯含笑點了點頭,隨手起了一個起手劍式,說道:“金光道長遠來是客,你先進招罷。”話雖如此,但自己卻自站了上首,哪裏有把金光當作客?金光氣得七竅生煙,眼中噴火,丘不仁忽地沉聲道:“道長切莫中了這小子的奸計!”金光翟然一醒,暗道:“不錯!這小子要先激我生怒,好使他對付。我可不能像孫無霸一樣上當。”當下吞吐一口真氣,他赤陽功是童子功,有一半源於道家。金光易怒卻也易消。

金光緩緩道:“雲大俠客氣了。”說罷伸指一彈長劍,響聲回絕山穀。雲涯讚道:“好劍!賜招吧。”金光道:“如此貧道有僭了。”說罷長劍急刺,劍走中門。劍法以靈動輕快、閃躲突招著稱,常以偏鋒傷敵,不似刀法一般單刀直入。似如金光一般劍法一出招便直走中門的實屬罕見。雲涯心道:“他赤陽島武功的確獨樹一格,劍法招式大違常理。”心念轉至,揮劍一格,不料劍剛要碰上金光的劍時,金光忽地腳下一滑,身如陀螺般旋轉開去,長劍瞬間連攻了七八招。金光閃爍,幾乎將雲涯整個人包裹了起來。

雲涯吃了一驚,他反應也算奇快,當下立即一招“滿城飛花”使將開來,隨即又一招“穿針引線”刺向金光。金光沉喝一聲,那柄金劍精光暴長,迎了上去。隻聽得一聲悶響,震得四周圍人耳膜欲破,頭泛金光。雙劍相交,金光道長的金劍竟是缺了一角,而雲涯的黑劍卻毫發無損,還暗泛青光。金光大吃了一驚,他這把赤陽劍是手創赤陽島武學的赤陽真人取自天山絕岩所特有的赤陽金剛石所煉製而成的,當年赤陽真人仗著這柄劍的淩厲,不知打敗了多少江湖英雄。這柄劍傳承下來已過百年,仍是鋒利如新,不失當年威風,可謂“寶刀不老”。但今日卻不想竟被雲涯一劍砍去了一角,金光頓時愕然,呆了半晌,方自說道:“雲大俠好劍!不知這柄劍是何名堂,怎的貧道從未聽說過。”

雲涯微微一笑,道:“這柄劍名為‘懷琴劍’,是師父傳給我的。因師父他老人家得此劍時,劍法已出神入化,毋須此劍,故而這柄劍從未在江湖上現過身,你們未曾聽到也不足為奇了。”說完不禁向徐若蘭望去,原來這柄劍的名字乃徐蕭懷感妻子王琴所取的,故名“懷琴劍”。徐若蘭自幼失母,所以雲涯說道這柄劍時,忍不住看看妻子的神態,怕她及物傷情。

金光道:“原來如此!不過你這柄劍縱是神兵,卻也未必贏得了我。”雲涯道:“不錯,你劍法古怪之極,一時的確難以勝你。”金光心道:“你又來使計,想引我生氣。哼!貧道偏偏不上你這當。”金光左手捏一劍訣,右手一招“淮水三分”分攻雲涯身前“天突”“膻中”“巨闕”三大要穴。雲涯淩空一躍,使了招“六合劍法”中的絕招“羽化登仙”,隻見漫天劍光閃閃、劍影重重。金光伸掌一拍,但見其掌心漸漸變為深紅色,雲涯但覺在其掌力範圍之內,自己的劍竟遞不進去,不由的心中大駭,暗道:“瞧那金光的神色,那赤陽功應該練不到七層才對,但這赤陽神功僅六層便有此威力,實在了不起。”雲涯本心中存有幾分蔑視之心,當下亦自收起,不敢大意。

金光一掌拍開,右手長劍又急刺數招,雲涯一一擋去。但是金光的劍總在要與與雲涯的劍相碰之時,便迅速轉身移開,而在轉身的同時,劍法又突然急速加快,所發劍招均是飄渺不定,難以捉摸的。雲涯一時間難以尋得破解之法,便隻有吃力應付,雖時不時還了一兩劍,但均是碰不金光的劍,便被其閃開。兩人翻滾拆招堪堪過了百來招,任憑金光如何突出奇招,加重攻擊,雲涯始終是未曾露過敗象。金光不禁暗暗著急,原來他這“回風拂柳劍法”雖是招數奇異、出手極快,但大都是花招,遇到雲涯這般的高手,已使用過的招數如再使出,一眼便能看穿。他這套“回風拂柳劍”共有一百三十七招,算是劍法中招式最多的了,如今已過百招,三十招一晃即過。故高手對決絕不重複用過的招式,以免讓對手瞧出破綻,有機可趁。

激戰中,金光長劍化弧線削切雲涯左胸,雲涯橫劍一擋,金光倏然掉轉劍鋒,反刺雲涯右肋,這招變得甚為突兀,叫人難以防測,但這一招亦甚為凶險,若刺對手不著,自己便將受對手反製,金光出到這一招,可以說是彈盡糧絕、放手一搏了。雲涯暗道:“罷了罷了!不想我雲某人仗劍一生,如今卻要死於劍下。可悲呀可悲!”心念間,長劍由橫削變為直刺,“啵”的一聲,刺入了金光的右胸,金光悶哼一聲,長劍亦是刺進了雲涯的右肋間,但奇怪的是,劍在即將刺進的時候,卻聽得微微的石碎之聲,金光劍頭微微一震,從雲涯肋間滑過。雲涯雖是受了傷,但僅因這小小的偏差而保住了性命。金光心頭一震,暗道:“完了!”卻不見雲涯趁機進攻,反而將已刺進金光體內的劍輕輕拔了出來,故而金光亦是保了一條性命。金光心念一動,兩人同時躍了開去。原來金光那一劍因受外力而失了準頭,沒能刺中雲涯,而雲涯卻誤以為是金光不忍兩敗俱傷故手下留情,便因此而放了殺死金光的機會,留了他一條性命。

金光心知雲涯劍下留情,那一劍沒刺實下去。當下歎道:“多謝雲大俠劍下留情!”不料雲涯幾乎同時也說了這樣的話:“多謝道長手下留情!”。兩人一時間均是愕然,相對無語。在場的所有人也都莫名其妙。丘不仁心道:“莫非是有高人相助?”眾人正疑惑間,忽聽得崖麵西首傳來一陣刺耳的笑聲,仿佛是在人的心底發出的。眾人不禁齊向西麵望去,但笑聲卻忽地從眾人的背後響起,大家都吃了一驚,回首向東望去,但東麵隻一些光禿禿的碎石和雜草外。哪有人的影子?眾人心中都不約而同的閃過一個念頭:“是鬼?”如非是鬼,此人竟能在人們轉身的瞬間,不讓人發覺而繞到相反的地方上,那這個人的輕功幾乎達到匪夷所思的地步。雲涯也暗暗吃驚,心中回想整個事情。心念未頓,那笑聲又自飄起,一會而在西、一會在北,眨眼間又在南麵,正待人們未反應過來時,笑聲已從東麵響起。一時間整個崖上都彌漫著這恐怖的笑聲,雖是在青天白日,但人們的心裏都不自禁的裹上一層寒霜。

丘不仁厲聲喝道:“是哪個在裝神弄鬼!給我出來!”他喊得聲嘶力竭,但笑聲卻還在斷斷續續的回響著。雲涯心念一動,脫口道:“天籟傳音功!”眾人都吃了一驚,這“天籟傳音功”乃是一門古老的武學,據說是在東漢末年時,天下大亂,一些善武之人為避亂世,隱居鄉野,創此、並靠此功夫來嚇走前來騷擾的強匪官兵。這門功夫實是一門腹語術,隻是需用深厚的內力將聲音散開,內力高深者,可隨意操控聲音傳播的方位,造成“聲在而人不在”的假象。雲涯說出“天籟傳音功”之後,那笑聲便立即頓止,崖上一片寂然。隔了半晌,那笑聲又起,而且還伴來幾句話:“好!不愧是劍仙之徒!名師出高徒,高!高!實在是高!”

雲涯恭敬道:“敢問前輩與在下師父是否是相識?”那聲音道:“不錯!”丘不仁聽到這話,心中不由得一寒,直提到嗓子眼裏去。那聲音稍微一頓,繼而又道:“老朽十五年前與徐蕭比過一次劍,當時老朽心高氣傲,大意輕敵,便輸給了他,今兒老朽是來報那一劍之仇的。”他說到此處,丘不仁再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雲涯一時默然,徐若蘭忽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鶴仙翁!”那聲音哈哈一笑,道:“想不到你這黃毛小丫頭竟還記著我!”徐若蘭啐了他一口,道:“老大不正經的!”丘不仁臉色變了變,瞧他二人神態語氣,像是徐蕭與那鶴仙翁乃老相識般,本來放下的一顆心又提了起來,那聲音道:“我來也!”說話時聲音是從人們的背後出來的,但人卻出現在人們的麵前。隻見是一個年過半百的童顏老頭,一副嬉笑無常的神態。其中一個與丘不仁同來的人見是個老頭,不知厲害,當下便喝道:“你這老頭也敢來管閑事!”說罷從腰間抽出雙鉤,淩空躍起,當頭劈下。

鶴仙翁也不閃躲,待到雙鉤將近時,身子倏地筆直騰起,一個空翻從那使鉤的男子頭頂翻過,落在其背後。那男子已落實地,立即轉身一招“神龍暴怒”。鶴仙翁頭也不回,反手一點,正中那人“膻中穴”,那人應指倒地,氣絕而亡。使鉤的那個男子是淮陽派的高手,正是押徐若蘭的那個黃衫男子。眾人見他舉手之間便將一個高手殺死,不由得心頭大震。

鶴仙翁緩緩道:“此人不是個好東西,殺了不可惜。”說道此處,衝雲涯一笑道:“你這小子心地便不錯,適才老朽瞧你和那道士鬥了半天,到後來那道士突出奇招,正要刺中你之時,不由得一時手癢,幫了你一把。而你沒殺了他甚是很好,否則老朽便要多份罪孽,到時隻好殺你來抵消了。”雲涯和金光相對望一眼,齊向鶴仙翁行禮恭道:“多謝前輩相救!”鶴仙大剌剌的受了這一禮,揮手道:“罷罷罷!這也是你們的造化。”金光道:“是,貧道先走一步。世俗名利,都是雲煙。修道之人妄動邪念,真是罪該萬死。”說罷回首下崖,金光經此一戰,險些命送他鄉,如今保得命歸,已是氣焰全消,而對道教是生死觀念,卻是有了更深的一層。

鶴仙翁點了點頭,道:“此道倒還是‘孺子可教’也!”,忽然對“海天雙俠”道:“你們兩個走開!不許站在我侄女身旁!”海潮生和天際雲對望一眼,緩緩走開,丘不仁瞧在眼中,急在心裏,但又畏懼鶴仙翁神出鬼沒的武功,不敢公然放肆。徐若蘭行一半禮,道:“恕侄女懷有孽子,不能行大禮。”鶴仙翁嗬嗬笑道:“乖侄女禮太多了!”語氣忽然一轉,道:“但這親歸親,賬總要算的。叫那徐老道出來!老朽在他那老窩尋個不著,才千找百找的找到這兒來。他不親自來迎也罷了,難道非要我去揪他出來麽!”原來鶴仙翁在十五年前聞得徐蕭成為“中原三絕劍”之一的“劍仙”後,他一向自詡古今劍術第一人,便去找徐蕭比劍。兩人鬥了千來招後,終於是徐蕭戰勝,而兩人卻也由此成為莫逆之交。鶴仙翁雲遊四海,雖仗義行事,但總是“留聲不留名”,被救之人往往隻聽得他那鬼魅般的聲音,卻從未見過其人,因而鶴仙翁雖一身高強的武藝,但卻少有人知道。他脾氣古怪,一戰輸給徐蕭後,便隱居起來修煉劍術,到了近年方始大成。他修劍十五載便是要一報前恥。

雲涯臉色變了變,終始不開口說半句,心道:“師父之死除了我和阿蘭、以及那叛徒外,應該是無人知曉。倘若師父的死訊在江湖公開的話,便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為這‘天鍾神功’而喪命了,江湖上更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這“天鍾神功”是徐蕭無意之中得到的,他憑借著那“劍仙”的名譽,江湖上無人敢打這神功的注意,但若江湖中人得知徐蕭已死的話,便會因搶奪這部神功而搞得江湖上風雲四起,狼煙滿地。雲涯一直嚴守這個秘密不被外人知道,但如今卻是鶴仙翁來找人,說出來固然不可,但卻也不能向長輩說謊,雲涯不由得一時間不知所措。

鶴仙翁見雲涯久不說話,不由得心生微怒,當下喝道:“你這娃兒耳聾了麽?老朽叫你去叫徐老道出來,你怎的久不離去?”雲涯一咬牙,道:“師債徒還,前輩你衝我來好了。”鶴仙翁一愣,道:“胡鬧胡鬧!老朽隻聽過父債子還,哪有師債徒還的。”雲涯道:“前輩是否聽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句話?”鶴仙翁道:“這當然聽過。”雲涯道:“那麽徒替師還債也就對了。”鶴仙翁一呆,緩緩點頭說道:“這話也是。”但想到自己苦修十五年,便是要報此一劍之仇,要他棄之所誌,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的。鶴仙翁忽的大聲說道:“還不得!還不得!你這小子如何是老朽的對手,跟你比劍沒的辱沒了老朽的大名!”

雲涯仰天狂笑,鶴仙翁怒道:“你笑什麽!”雲涯道:“你若連我也鬥不過,如何是我師父的對手?”鶴仙翁道:“老朽昔年與你師父決鬥千百回合之外,你這娃娃行嗎?”雲涯笑道:“我師父常誇我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也不知是真是假。”鶴仙翁怒道:“小子猖狂,好大的口氣!”雲涯道:“前輩,我師父因事而退避江湖多年,實不能與你再比劍,你若放不下這段陳年舊事,便隻管找我好了。”鶴仙翁忙問道:“徐老道受了傷麽?他武功那麽高強,天下又有幾個能傷的了他?莫非是他那師弟劍聖?抑或是劍魔?還是那號稱海外一劍的劍神謝非煙?”他雖念念不忘那一劍之恥,但聽得徐蕭有事,卻掩蓋不住內心的關心。

雲涯心中大是感激,說道:“這個等事一了,晚輩自會稟告,現下請前輩劃下道來,恕晚輩放肆請教了。”鶴仙翁心想如此糾纏下去也無了局,此人是徐蕭的高徒,位列“四俠劍”之一,武功高強眾所周知,與之比試雖不及徐蕭,但卻也相差沒有多少。當下道:“你與徐老道過招,通常到幾回合才輸?”雲涯道:“最近的一次乃是過了五百招後才敗給師父的。”鶴仙翁點頭說道:“很好,能與徐老道過招半千的數來江湖上也沒幾人。你師父有用劍嗎?”雲涯道:“師父隻用一把竹劍,晚輩用的是這柄懷琴劍。”鶴仙翁點了點頭,道:“那好,我不用劍與你比招,若在五百招內打敗你的話便算是贏了徐老道。反之,若在五百招內不能勝你的話,那老朽隻好認輸了。”雲涯變色道:“前輩不用劍?”鶴仙翁傲然道:“老朽自四十歲後始不用劍,你若能逼得我出劍護身,那你便算得上你師父的一半了。”雲涯歎道:“好吧,即是如此,那晚輩隻好放肆了。”說罷長劍指地,身居下首。他與金光算是平輩,因此敢放肆無禮,而鶴仙翁乃是與其師父平輩論交的長輩,他可不敢失了禮數。

鶴仙翁“嗯”了聲。道:“進招罷!”雲涯垂首道:“是,前輩。”長劍迅然一刺,鶴仙翁袖袍一揮,雲涯身形一轉,長劍一晃,反點向鶴仙翁腰間穴道。鶴仙翁腳下滑開,側身避讓。雲涯手腕翻抖,連刺數劍,但均被鶴仙翁從容避過。鶴仙翁道:“你已連使了三招虛招,盡了後輩之禮。這三招猶如行雲流水,不留痕跡,足見你的功夫。老朽要還招了。你也盡力而為罷。”雲涯應了聲。劍法也隨即變得更快更狠了。鶴仙翁仗著絕世輕功,在雲涯狂風暴雨般的進攻下,依然遊刃有餘。鶴仙翁忽道:“接招!”倏地伸指一點,點向雲涯右手“曲池穴”。雲涯反手一劍,刺向鶴仙翁“期門穴”。鶴仙翁讚道:“不想你以劍來點穴猶能如此精準!”說話間又連連出了幾招,手指之處,無不是人體大穴。

六合派素以劍法、輕功、內功三絕著稱武林。雲涯與鶴仙翁相較之下,這“三絕”沒有一樣是及得上鶴仙翁的,因此這一戰對於雲涯來說,是相當吃力的。兩人以快鬥快,百來招一晃即過。丘不仁在旁暗自驚訝,心道:“還好剛才沒和這老怪物翻臉,否則以他這般攻擊,我焉能走得過百招?”丘不仁在旁為自己暗自擔心慶幸,徐若蘭在旁卻在為丈夫擔心。徐若蘭心道:“這老頭武功十五年前隻比父親稍遜半籌,如今又苦練了十五年劍法,雲郎焉是對手?不行,說什麽我也要幫上雲郎一把。”兩人雖說是印證武功,但招數凶險,出手快急,很難保證不傷到對方,因此徐若蘭的擔心亦不是無不道理的。徐若蘭十五年前曾目睹徐蕭與鶴仙翁的那一場比試,多少熟悉鶴仙翁的劍路,隻是相隔十五年之久,一時間難以想起來罷了。

就在徐若蘭苦苦尋思之際,雲涯與鶴仙翁又拆了百招,這期間雲涯漸漸的攻少守多,這倒非雲涯已經不濟,而是雲涯盼能死守挺過五百招。兩人拆解兩百餘招,劍法已不知換了多少種,鶴仙翁是一字慧劍門的,其門劍法多變,招式繁多,用過一次的劍招再使出,對手也絕難看出端倪。而雲涯的“六合劍法”卻是以變應變,兩者雖都旨在一個“變”字,但鶴仙翁的是招式上的“變”,雲涯的卻是心意上的“變”。這也是徐蕭能勝鶴仙翁的所在,須知“招是死,人是活”,心意上的變通往往比形式上的變通效果要好的多。鶴仙翁招式上的“變”終歸有底,而雲涯心意上的“變”卻是無窮無盡的,這當然要看個人的悟性高低。因此鶴仙翁在與徐蕭苦鬥千招後便落敗了,因為那時他已山窮水盡,無招可變了。鶴仙翁是一代怪才,這道理在他修行的十年中已想得出來,但真正要達到那個境界,卻非光想便可。他於此道的悟性不及徐蕭,因此要從這一方麵來超越徐蕭,卻是不可能的。故而他竟另辟門路,以指作劍。以指代劍古人即有。而鶴仙翁卻有所不同,他以高深的內力灌輸指尖,在與對手纏鬥拆招之時,突發氣劍,一來對手難以防範,二來氣劍乃有形無質之物,更難拆解,所以每發者對手難免中招。這種劍術世稱“氣指劍”。這與大理段家世傳的“六脈神劍”有所不同,“六脈神劍”是將內力由手上的六條經脈逼出,以施氣劍,而“氣指劍”卻是將內力先凝聚指頭,再以發出。可以說“六脈神劍”是一部機關槍,而“氣指劍”卻是一顆手榴彈。

激戰中,鶴仙翁雙指同出,指向雲涯鎖骨“俞府穴”,雲涯長劍一封,使了招“翻雲鎖月”。這招本拆解得十分妙,守中有攻。但鶴仙翁卻以絕頂輕功,一個“鷂子翻身”躍過雲涯頭頂,雙指齊指雲涯“太陽穴”,雲涯一聲長嘯,“唰唰”連出三劍。這三劍乃“六合劍法”中的殺招,當年徐蕭被鶴仙翁逼得無路可退之時,便是仗著這三招劍法逆轉局勢。鶴仙翁心道:“可對不住了小娃娃,若不是昔年徐老道用過這三招,還真不好對付。”當下將內力凝集右手食指指頭,剛落了實地,便是回指一點,隻見一束淡淡的白光射出,正打在雲涯懷琴劍的劍背上,雲涯手中長劍一震,脫手飛去。眾人驚呼一聲。卻見雲涯急速一躍,左手接過懷琴劍,淩空一招“羽化登仙”反擊鶴仙翁。鶴仙翁吃了一驚,他滿擬這一招打飛雲涯的劍,便可結束這場比試,卻不料雲涯反應極快,淩空接劍出招一氣嗬成。原來鶴仙翁算準了雲涯用到最後一個變化之時,乃是反手劍式,劍背斜上,正是受力不到之處,故而鶴仙翁一擊奏效。

鶴仙翁心道:“這個娃兒可真不簡單!”當下左手一點,一束劍氣射向雲涯“天突穴”。雲涯心道:“鶴前輩曾與師父鬥過劍,兩人打到了千餘招外,‘六合劍法’他應該甚為熟悉。如此一來,我的勝算總該不大,需得想個辦法才行。”心念轉間,一個“天行步”避了此招。“天行步”是六合派的鎮派輕功,尋常輕功均是跳躍閃躲、飛簷走壁,而這“天行步”卻與眾不同,這套輕功主要是在淩空狀態下發揮奇效,能在淩空中移形換位,這是尋常輕功所無法辦到的。這種輕功技法與天山派的“鷹撲技”有異曲同工之妙。六合派內功修養精氣,正是“天行步”所不能缺的內在因素,因此雲涯雖是年輕,但這種技法卻也能運用上。鶴仙翁暗讚一聲:“徐老道這套輕功連老朽都不禁要喝聲彩。當真妙極!”

雲涯喝道:“看劍!”說罷左手一送,手中長劍脫手急向鶴仙翁飛去。鶴仙翁道:“小娃娃兒搞什麽鬼?不管什麽伎倆老朽都不怕,你隻管使出來吧!”說著中指一指,氣劍擊向懷琴劍。他食指適才因為凝聚內力而有些麻木,因此改換了中指。雲涯左手一拍,用掌力將劍擊側,右手一招“五丁開山”拍向鶴仙翁。鶴仙翁一閃身,一指刺向雲涯“誌室穴”。頻繁使用“氣指劍”對內力消耗甚大,因此若非到了不得已之時,鶴仙翁一般不輕易施展“氣指劍”絕技。鶴仙翁便即使了一招“水落石出”。雲涯一掌拍來,倏地中途變招,一轉身,右手正抓住劍柄,身形滾動,瞬間連出了數劍。鶴仙翁與雲涯相距較近,雲涯掌先劍後,發招猝不及防,鶴仙翁縱是有絕頂輕功,也難以對付。況且雲涯這一招學了金光道人的出劍招式,以自身的旋轉來加快出劍的速度。鶴仙翁不及變招,身影飄忽一閃,隻見輕塵微起,人已在幾丈開外。饒是他輕功無雙,身上也被雲涯長劍劃了幾條口子,虧是他閃避及時,僅劃破了衣層,未傷及皮肉。雲涯暗道一聲可惜。

鶴仙翁怒喝一聲,雙指連點,招數詭異多端,變幻莫測。雲涯吃了一驚,長劍護身。雲涯仗著懷琴劍的鋒利,鶴仙翁雖是進招凶猛,卻也不敢過分欺近,雲涯每遇險招時均是巧用懷琴劍的劍鋒來逼退鶴仙翁,度過險境。鶴仙翁心道:“算你厲害!”如此一來,鶴仙翁如不施展“氣指劍”絕技的話,是難以傷到雲涯的。鶴仙翁喝道:“接招!”說著右指一指,劍氣直射雲涯“氣舍穴”。徐若蘭吃了一驚,知鶴仙翁動了真怒,生怕他一怒之下傷了雲涯。雲涯縱身躍起,一式“驚鴻一瞥”的輕功避開了這一招。鶴仙翁長嘯一聲,雙指連出,劍氣縱橫,雲涯長劍連抖,劍花層層不絕,但聽得一聲聲清脆的撞響,回絕於山穀繚繞之間。雲涯暗中催運真氣,將真氣集中在懷琴劍上,以防懷琴劍被鶴仙翁的劍氣再次打飛。如此一來,雙方的一場比劍的較量變成了一場比內力的較量,本來雲涯的內力萬不及鶴仙翁,可鶴仙翁使用“氣指劍”絕技的話,內力消耗比雲涯多得多,時間一拉下來反是雲涯較為有利。但縱是雲涯便宜占得多,一場下來終是難免兩敗俱傷。雲涯心道:“此刻我正強敵虎視,與之拚內力實是大不該,這前輩喜怒無常,尋理難以定奪。搞不好便都給丘不仁一網打盡。”心中正焦急,忽聽得徐若蘭輕輕念道:“如青翠繁華,似遍枝遭展。中個有根深,形散神不散。”雲涯心中一怔,心想:“阿蘭念的這些是什麽意思?”雲涯還自不明白,鶴仙翁卻是心頭大急,原來徐若蘭念的這二十個字正是鶴仙翁一字慧劍門劍術是要決,雖然鶴仙翁此際的武功已脫其型,但幾十年的功夫,其質已融入其髓,終身難以變改。所謂“話不離題”正是此意。

這二十個字看似平平無奇,但一字慧劍門劍法的精髓均自其中,一字慧劍門武功講究招式繁多,出手極快,以出其不意來製勝。當年徐蕭與鶴仙翁一戰過後,互相佩服對方的武藝,便研究了一字慧劍門的武學,參悟這二十個字的涵義。徐若蘭自幼隨父長大,漸漸的也領悟了不少。雲涯雖有這口訣,但一來不懂其意、二來無瑕思索。徐蕭自也未曾教過他,不過雲涯學藝時與徐若蘭比較劍法時,徐若蘭曾以一字慧劍門的劍法與之鬥過,她此時是盼雲涯多少能記起些來。正在雲涯與鶴仙翁苦苦迎戰之際,在東首涯邊忽地傳來了一聲慘叫,眾人皆是一驚,雲涯和鶴仙翁不由得停了下來,與眾人齊望向崖邊。隻見崖邊處躺著一人,那人往後而倒,手中長劍還未來得及拔出,便已中招身亡。看樣子凶手是偷襲而成的。但奇怪的是,照常理來說,中人偷襲,傷口應該是在背後處才對,但此人傷處卻是在胸前,五指鉤深,日光下分外詭異。雲涯心中一怔:“這……這莫非是西域鬼穀的鬼爪神功?”他曾聽徐蕭說及鬼穀的武功,據說鬼穀有一種能在人後麵攻擊,但卻在前麵置人於死地的奇異爪法,而至於徐蕭何以知那麽多鬼穀的事,他卻是不知。雲涯心中想到,卻未曾說出口來。鶴仙翁心下吃了一驚,暗道:“這遮莫是那鬼穀的鬼爪神功?此人竟能在我眼皮底子下殺人而無形,這功夫著實了得!天下之大,有此這份功力的不少,但有這份輕功的為數卻是不多。徐蕭沒有這麽好的輕功,傳聞那鬼穀穀主的輕功便煞是了得。但鬼穀穀主已有近十年未跡中原,難道是要複出江湖?”他心中忽地一陣激動,鶴仙翁素以劍法輕功享譽武林,但在這兩樣絕技中卻各有對手,劍法上他輸給徐蕭,而輕功上卻有個鬼穀穀主,他雖未曾與其較量,但江湖上傳聞其神乎其神的絕世輕功卻總使他心有所芥。西域鬼穀無人知其所在,鶴仙翁雖遍遊天下,但卻也不知其蹤。今日終有機會與其一較高低,心中實是激動難言,他暗自歎了口氣,心想:“今日總不枉此行,今天便了了心中的兩樁心事,此後餘世逍遙,賽過神仙!”崖上一陣死寂般的沉默,無人開口說話。

鶴仙翁轉首對雲涯道:“你我今日一戰暫且罷休,他日有緣再來指點。”雲涯巴不得他說這句話,隻是他是晚輩,無權發言,聽得鶴仙翁說來,當下立即應道:“是!晚輩謹記教誨。”鶴仙翁點了點頭,轉向崖邊,深深一吸一口氣,張口道:“來人可是鬼穀穀主?請尊駕現身罷!”以他的輩分,說如此的客氣已是難得。崖邊一片寂然,鶴仙翁又傳了一遍話,但均無人應答。雲涯心中忽然一凜,暗道:“不好!”轉身朝小屋奔去,鶴仙翁見雲涯奔去,心中先是一怔,隨即明白:“是了!我們都中了那廝的調虎離山之計,他先引我們以為是鬼穀穀主來臨,趁我們分心之際,入屋竊物。”當下亦是拔腿追去,他輕功極是了得,雖是雲涯先行,但他卻先到木屋。

鶴仙翁喝道:“裏麵何人?快快現出身來!”鶴仙翁話一喝完,屋內便閃出一人影,雲涯大喝一聲,拔劍刺了上去。那身影淩空一翻,輕輕便避了過去。鶴仙翁喝道:“好輕功!”他見來人年輕,自持身份,便不願出手。雲涯轉身與那人一照麵,失聲驚道:“是你!”那人嗬嗬一笑,道:“不錯,師弟,你藏得再深,終究還是讓我找到了!”隻見此人身形魁梧,黑臉胡腮,一雙深憂的眼睛似乎有說不盡的悲傷。鶴仙翁問道:“那人是你師兄?”雲涯恨恨地道:“不錯!這惡賊便是雁北天,我、我師父他老人家便是這惡賊害死的!”他心情一激動下來,竟將此事說了出去。鶴仙翁心頭一震,喝道:“此話當真?”雲涯到了這份上,再也不好隱瞞,便隻能說出來,當下道:“這廝是我師兄,比我早拜師五年……”鶴仙翁插口道:“恩,這麽說這廝便是我與徐老道比劍那一年收的徒了。”雲涯應道:“是!”語氣一頓,續道:“一年前,師父給我與阿蘭賜了婚約,並欲將六合派掌門之位傳授於我。隻因師父看出了這廝心術不正……”說到這裏,轉眼望向徐若蘭所站之處,不由得大吃一驚,隻見那裏空空如也,何有徐若蘭的影子?雲涯轉頭對雁北天喝道:“姓雁的!阿蘭呢?”雁北天一怔:“蘭妹?我來時已不見她,正要問你。”雲涯心念一動,橫目掃去,丘不仁業已不見,雲涯心頭大急,澀聲道:“遭啦!阿蘭竟被姓丘的抓走!”雁北天也是一驚,道:“丘?哪個姓丘,是華山的丘老道麽?”雲涯心中掛念徐若蘭,不再去理會雁北天,足尖一點,便往山下奔去。其餘人見功將垂敗,也都紛紛下山。

雁北天喝道:“誰都不許走!”他這一喝聲,運足了內力,隻把餘人震得都停下腳步。雲涯比其他人功力深厚得多,隻是身形微微一震,腳不停留地繼續向前。鶴仙翁心裏暗吃一驚,心道:“這人不過三十,功力竟如此深厚,徐老道教的徒弟一個比一個強,也難怪雲涯要一直躲避他。”雁北天沉喝一聲,身形一閃,向雲涯追去。他輕功雖高,但雲涯輕功自也不弱,更勝在先走一步,雁北天一時也難以趕上雲涯。

隻見雁北天出掌拍向雲涯後背,接著手勢往後一拉,雲涯驚叫一聲,身子竟往後仰去,他立即使用“千斤墜”的功夫定住身子。雁北天去趁此時機往前一翻,落在了雲涯麵前。鶴仙翁與其眾人皆吃了一驚,不明這是何種奇異武功。

雲涯也是愕然呆住,雁北天嘿嘿一笑,道:“諒你們也猜不出這是什麽武功,告訴你們吧,這便是鬼穀十大奇絕之一的牽線掌,因施展這種掌力能將對手隨意拉至何處,猶似牽線木偶般,故有此名堂。”雲涯變色道:“你竟投在鬼穀門下!你……你這忘恩負義之徒,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死!”雁北天臉上一閃愧色,但隨即道:“誰人武功高強我便愛去投誰,我背叛了徐蕭是我不對,但難道徐蕭便沒對不起我?”雲涯怒道:“你自幼無父無母,深受師父恩惠,居然有臉說師父對你不起!”語氣一頓,轉首對鶴仙翁道:“鶴前輩,拙荊的事便拜托你了,師門不幸,出了這等逆徒,今日我要為師門清除叛逆,還師父一個清譽。”鶴仙翁見雲涯說得甚絕,便不好再強管此事,當下道:“好,老朽答應你,老朽尋到侄女後再來找你。”話一說完人已在林中。雁北天暗自吃了一驚,他心知鶴仙翁武功高深,才故意弄虛作假來入屋竊取“天鍾神功”,但不料撲了個空,才迫以現身。雁北天去了個大敵,心頭登時鬆了一半。笑道:“師弟,你本來便不是我的對手,如今我又練了鬼穀絕技,隻怕你要還師父清譽是不可能的了。”雲涯冷冷道:“你最好不要小瞧了六合派的武功!”雁北天心頭一凜:“壞了,這廝若練了天鍾神功,我如何是對手?”正在此際,海潮生忽道:“你們師兄弟二人清理門戶,與我等無關,在下等就此告辭。”說完轉身便要走。

雁北天陰森森的道:“今日隻怕誰也走不了。”海潮生變色道:“什麽……”他話還未完,雁北天人已撲來。海潮生大驚失色,急忙拔出腰間佩刀,橫空一斬,砍向雁北天。天際雲一見海潮生動了手,也拔出佩刀,斬向雁北天。雁北天冷笑道:“雕蟲小技也敢曬爾?師弟,你與鶴仙翁一戰甚耗內力,我解決這幫人後再與你相鬥,免得讓你死有不甘。”雲涯心道:“好大的口氣!”但心中自知雁北天武功比自己高出許多,決計難以勝他,便報著同歸於盡的念頭,當下暗運“六合神功”恢複和鶴仙翁一戰所耗的內力。

雁北天見海潮生和天際雲的雙刀齊齊斬來,當下亦不躲避,隻見他雙手齊施,以“大擒拿手”的手法來奪二人的刀。“海天雙俠”在江湖上名聲不壞,做過一些好事,因此才有個“俠”字。二人是異姓兄弟,同為師門,武功自出一爐,刀法上配合絕妙,故而兩人武功雖不高,但卻靠著這套雙刀刀法,在江湖上闖出了名堂,手底下亦是打敗了不少江湖豪傑。海潮生刀身一轉,使了個刀法的“引”字訣,天際雲心到刀出,立即使了招“劈”字訣的刀法。這兩招變化雖不甚精妙,但配合得卻是天衣無縫。雁北天心想:“看來是小瞧了他們。”見無法入手,便想撒手後避。

海潮生喝道:“哪裏走!”單刀一進,刺向雁北天小腹,天際雲反手一刀橫劈雁北天腰間。雁北天一收腹部,伸爪抓向海潮生麵目,海潮生一避,卻聽見了天際雲一聲慘呼,原來雁北天這一抓乃是虛招,見海潮生避開,便隨即變化招數,施展“鬼爪神功”抓向天際雲,天際雲毫無防備,登時中招,隻見他後背被雁北天抓了個洞,鮮血淋漓,霎時便斃了命,正是雁北天適才襲擊那人的招數。海潮生吃了一驚,他雙刀失了一個,威力立減,雁北天費不了幾招便了結了他。這時來山崖搶奪“天鍾神功”的人隻剩下一個,此人黑胡大臉,極為凶悍。他見雁北天望向他,立即拔出腰間的一條大斧。雁北天凝視著他,忽地開口問道:“你是黑風一把斧趙黑胡是麽?”趙黑胡見雁北天開口問話,心中一怔,隨即點了點頭,心頭七上八下。雁北天澀聲道:“趙夫人,你的仇人雁某終於給你找到了!”趙黑胡聽到這話,臉色立變。雲涯心中大奇,想道:“趙夫人是誰?莫非是趙黑胡的夫人?”雁北天厲聲道:“趙黑胡!一年前的那場血案你究竟承不承認?”趙黑胡一咬牙,狠聲道:“不錯!那的確是我幹的,後來派人去追殺你也是我做的!”雲涯愈聽愈奇,心想雁北天怎又被人追殺?雁北天點了點頭,道:“很好!你承認便好。你該知道怎麽做。”趙黑胡嘶聲道:“雁北天,我雖明知不是你的對手,但也不會束手就擒的!”說完話大斧一甩,砸向雁北天的頭去。雁北天低頭一讓,進身猛拍一掌,趙黑胡是西安一帶為虎作倀的搶匪,一把黑風斧剛猛無比,但他失去理智之下,本身功夫大減,加上雁北天輕功本就高他許多,這一掌拍來趙黑胡竟不能躲避,隻聽得趙黑胡厲聲一叫,便翻地氣絕。雁北天仰天跪地,流淚道:“趙夫人,雁某給你報了仇了,你的雲兒雁某自會帶大,你放心瞑目吧。”說完方自站起。雲涯聽到這裏,已知雁北天與趙黑胡二人有一段血仇,而且便與這“趙夫人”有關,隻是其中多為複雜,僅一言兩語難以明白。雁北天轉身過來,見雲涯臉有惑色,便道:“你也不必多想,你怎會知道我在這短短的一年裏發生的事、受過的酸苦?”